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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被关了七八天,还是没有动静要放人。王铁山终于沉不住气了,说要去找工作组谈谈。
严泽光说,放不放你出去,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我看这样很好,有吃有喝的,还可以讨论战术。关于双榆树战斗,我是这样看的……
王铁山烦躁地打断他说,别提你那个双榆树战斗了,我头疼。求求你姓严的,我们能不能谈谈别的?
严泽光说,谈谈别的?别的有什么好谈的?
王铁山说,谈谈杨桃!
严泽光愣住了,放下手中的放大镜,一屁股瘫在椅子上,喘着粗气,杨桃牺牲了,埋在广西的十万大山里。
王铁山说,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年来我一直有个疑惑,也许杨桃并没有死,也许杨桃还活着。如果能把我们放出去,你跟我去一趟广西。
严泽光说,你真是梦想。
所谓的反动诗词一事,最终还是刘界河纵横斡旋给解决了。但是暂时不参加工作,停职休养。
没有事情做了,严泽光和王铁山决定去广西。
王铁山上身穿着灰色的中山装,下面一条草绿色的军裤,多少还像个工宣队长或者队员。严泽光的样子有点滑稽,上面穿着摘了领章的军上衣,下身穿了一条蓝裤子。他是忙中出错,决定了要微服私访,这才发现没有便衣,这条裤子还是十多年前王雅歌怀孕的时候做的,腰身极其肥大,还是女式的,偏腰。
出门的时候王铁山说,还十四级干部呢,真他妈的丢社会主义的脸!你就这一身打扮去找杨桃?
严泽光说,没有办法,我没有便衣。我那个家属不像你那个家属,我那个家属恨不得把我当成家属,根本不管我的生活。妈的连个便衣都没有。要是杨桃……
严泽光和王铁山东张西望地寻找进站口,刚刚正要排队验票,一个右臂佩戴“军代表”红袖章的年轻人拦住了去路说,两位首长,请到贵宾室。
严泽光大喜说,他妈的,没想到化妆了还能被认出来,什么叫老革命,老革命的风采脸上都有。跟着军代表,趾高气扬地走进贵宾室,刚进门,严泽光就像见了鬼,一个哆嗦,行李包便从手中跌在地上。
贵宾室中央,大模大样地坐着二十七师政委刘界河,手里夹着香烟,翘着二郎腿,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刘界河淡淡一笑,捏着车票说,你们这两个家伙,给老子玩迷魂阵,差点儿被你们蒙哄过去了。可是你们也不想想,二十七师,只有你们最聪明吗?我一个堂堂的师政治委员,要是被你们两个团长玩了战术,那不成天大的笑话了吗?
王铁山说,首长真是神机妙算。
严泽光说,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
刘界河把脸一沉,厉声喝道,立即回到你们的岗位上,进入一级战备!
二人拎起行李包,精神抖擞地跟着刘界河一路小跑,上了北京牌越野吉普车,刘界河坐前座,二人做后座。
刘界河说,你们官复原职了。
严泽光和王铁山坐在后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王铁山突然抓起严泽光的手说,老伙计,不容易啊,你我总算熬出头了,差点儿就成了流窜犯了啊!
严泽光也激动地握着王铁山的手说,老炉匠啊,虽然你这个人有很多缺点和错误,但我还是原谅了你,谁让你是我的战友加难友呢!
文化大革命结束的第二年,师里空出一个副师长的位置,上级征求师里的意见,刘界河说,战争年代搞战术嘛,严泽光略高一筹;和平时期搞管理嘛,严泽光稍逊风骚。
后来就提升王铁山为副师长。
王铁山当了副师长,家就从西大营搬进了城里的师部。王铁山要沈东阳来帮助严丽文复习化学。沈东阳起先很不乐意,在沈东阳的心目中,王铁山就属于唯唯诺诺的那种,他哪里知道,王铁山也不喜欢唯唯诺诺。当然,沈东阳对王铁山也并无恶感,觉得这位首长相对来说有眼光,有定力。但是,在本部的几个老团长中,他还是更佩服严泽光。严泽光给他留下的印象是睿智,敏锐,个性也很鲜明。
一天,严泽光遇到了沈东阳说,你在帮……王副师长的女儿复习,准备高考?
沈东阳说,是的。
严泽光笑道,她就是我的女儿。
沈东阳没有把持住,惊喜地喊了起来,真的?这太好了,这太好了。
严泽光收敛笑容问,什么太好了?
沈东阳一愣说,太好了,我是说,有其父必有其子,不,有其父必有其女,难怪丽文那么聪明,原来她是严团长您的女儿,那是自然了。
10。 野战军的团长
严泽光淡淡地说,年轻人,说话要当心,你这话让王副师长听见了,他会不高兴的。
过了半个月严泽光才知道,那天贾军长问他年龄的意思,原来是要送他去军事学院深造。严泽光对于上军事学院积极性并不高,甚至还有点沮丧。据传说,军党委原先有考虑,提升他到二十五师当副师长,可是后来从军区下来一个处长,把那个位置占了,军党委又考虑,调他到军后勤部当副部长,可是遭到军区后勤部的反对,那个位置又由军司令部的管理处长接替了。
严泽光想想心里就窝火,妈的老子一个野战军的团长,而且是老团长,而且是享有小诸葛美誉的老团长,居然没法安置了,连后勤部的副部长都没有当上。这全都是因为不打仗了,自己没有用武之地了,小诸葛没法显示了。看这样子,如果再不提升,恐怕连团长都不能再当下去了。据说连副团长石得法都发牢骚了,说没有谁营长一当就是八九年,团长一当又是七八年。妈的,这伙计看来还想抢班夺权呢。
他认为让他脱产住校是为别人腾位置。
严丽文开始报名高考了。严泽光听说严丽文报的第一志愿是军医大学,很不高兴,跑到王铁山家里兴师问罪,说这么大的事情,你们两个干爹干妈就作主了,连我都不通知一声。
王铁山说,你无理取闹。孩子要考什么,那是我说了算的吗?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孩子自己说了算。
当天晚上,严泽光让王雅歌打电话把严丽文叫回家,一家三口商量报志愿的事情。严丽文说,这事没商量,我已经报名了。
严泽光火扎扎地说,改过来,报军事通信学院。凡是他王铁山拥护的,我就要反对。我的女儿快要变成他的了,不,已经变成他的了,什么都由他作主。这叫什么事儿!
严丽文说,这事是我自己定的,与爹爹无关。再说,就算是爹爹的意见,我也听爹爹的。
严泽光对王雅歌说,看看,什么叫策反,这就是策反。王铁山这个老狐狸,搞得我众叛亲离。
严丽文说,别吵了,这个家我一分钟都不想呆下去了。高考快了,我还要进行最后的冲刺,我回家了。
说完,甩着两条小辫走了。
那段时间,严泽光的情绪很差,动辄发火,喜怒无常。他得到小子,要被送去军事学院改造在等待通知的日子里,已经有风声传出来了,石得法代理团长职务。
他渐渐地意识到,他一直等待的那个日子遥遥无期,而且他更悲哀地意识到,他一直期盼的战争不仅一直没有来临,就是真的来临了,他恐怕再也不会像过去那样生龙活虎了。一个四十六七岁的团长,而且是步兵团长,再也不能上阵了,廉颇老了,只能饭了。
那么,他只能寄希望于下一代了。在这个问题上,他恨透了王雅歌。他要是有个儿子该有多好!有个儿子,哪怕他再也不提升了,再也不能打仗了,甚至连团长也不当了,那他也不愁。他还可以像沈东阳那样研究针对性训练,开展对假设敌潜在敌的研究。有了后嗣,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啊,他太赏识那个锐气逼人的年轻人了,他们在一起交流的时候,他们一起面对贾军长和刘界河的时候,他们配合得是那样的默契,那样的心有灵犀。他简直就是他的儿子,不,他就是他的儿子。有时候在幻觉中,他真的把沈东阳当成是自己的儿子,是他和王雅歌在不经意——不,不是和王雅歌,是谁都不能是王雅歌,最好是杨桃——是他和杨桃在不经意间在梦中结合的结晶。在感觉中,他已经把那个小伙子看成是他的精神后裔了。
差不多就在严泽光接到军事学院通知的同时,严丽文也接到了军医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王雅歌提议说,我们到相州市人民饭店庆祝一下吧!
王雅歌于是给孙芳打电话。
两个女人一拍即合,随即定下日程,选的是王奇的生日,喜上加喜。
严泽光说,庆祝妞妞上大学,有一个人不能不请,师司令部作训科参谋沈东阳功不可没。
这是王铁山当了副师长之后两家的第一次聚会,孙芳和王雅歌把姚得春也请来了。
严丽文说,爹爹的女儿考上了大学,爸爸的女儿也考上了大学,你们这两个父亲都值得庆贺。然后又转向孙芳和王雅歌说,娘的女儿考上了大学,妈妈的女儿也考上了大学,你们这两位母亲也值得庆贺。
王铁山也倒了三杯酒对沈东阳说,平时我不主张你们年轻人喝酒,但是今天是庆贺妞妞考上大学,你们这两个同志,都付出了心血。今天没有什么首长,只有战友,我这个当爹爹的,敬你们这两个无私奉献的辅导老师三杯酒。
沈东阳不胜酒力,暗暗告诫自己不可失态,遂采取了先发制人的战术,端起酒杯说,两位首长,三位阿姨,两个小妹小弟,我不会喝酒,但是我今天高兴,我一人面前敬一杯酒,醉了算了。一共倒了八杯,眼看倒了大半碗,估计有三四两,站起身来,举起酒碗,在众人面前亮相之后,在众人惊愕的目光和阻止声中,仰起脑袋把酒一饮而尽。
王铁山说,好小子,有种!
严丽文说,沈叔叔,不,沈参谋,不,沈大哥,太了不起了,简直就像英雄!
只有严泽光矜持地笑笑,看着姚得春说,沈参谋这个动作是有名堂的,这叫先声夺人!
果然,后来再敬酒,大家一致保护沈东阳,说沈参谋英雄豪气,喝多了,不能再让他喝了。好像沈东阳是从战场上凯旋归来的英雄,受到人民群众的一致爱戴。
几个女人和孩子酒量有限,但是敬酒人人都有一份,多数冲着王铁山和严泽光。而此时沈东阳已经坐在沙发上和严丽文说悄悄话了。
11。 严丽文的军医大学
严泽光的军事学院在城东,严丽文的军医大学在城南,相距有二十多公里,只要不是功课太紧,星期天严丽文就去看爸爸。
可是到了第四个星期天,严丽文还是没有到军事学院来看爸爸。
严泽光沉不住气了,甚至有点恼火。前一次见面因为他说王铁山的坏话而导致女儿的不满。他在忽然之间产生了警觉,女儿的身上流淌着他的血,却蕴含着王铁山的情。从精神上讲,女儿差不多不属于他了。这太可怕了,王铁山抢走他的东西还少吗,跟他争夺杨桃,争夺双榆树,争夺少校军衔,争夺职务,争夺口碑,争夺在部队的影响力。
那个星期天,严泽光正要礼贤下士,到军医大学去看女儿,严丽文却出现了。让严泽光喜出望外又疑窦丛生的是,严丽文的身后还跟着沈东阳。
严泽光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问沈东阳,你怎么来了?
沈东阳说,我到军区参加指挥专业硕士答辩,已经结束了,来看看首长和丽文。
严泽光顿时抖擞了精神说,哦,说说看你的论据。
严丽文说,爸爸,沈参谋不仅是来看你的,也是来看我的,你能不能带我们出去逛逛,别一上来就搞这些战术啊,效率啊,辩证啊,烦不烦啊?
严泽光说,可是爸爸没有便衣啊。你妈妈给你爸爸买的便衣,永远不合身,不是裤腿短了就是袖子长了。
严丽文说,那我们今天什么事情也不做,到商场去给你买一身合适的便衣。
严泽光眯缝眼睛想了想说,那也不是不可以。可是沈参谋来了,好不容易见面,你总得让我们说几句话吧。爸爸很想听他的辩证关系。
严丽文说,爸爸你感兴趣的是他把你作为研究课题。那好,给你十分钟。
严泽光问沈东阳,十分钟够吗?
沈东阳回答说,一个参谋,应该用最简洁的方式尽可能简短地向首长汇报自己的想法。
严泽光说,要是真的参加了战争,我敢打赌,就算你不是一个很好的指挥员,也一定是一个很好的参谋。我也不走运,妈的现在还是个团长,想把你拉入麾下也是力不从心。
沈东阳说,我相信我会在您的麾下效力的,总有一天。
严泽光笑笑说,但愿吧。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
严丽文说,你们不算太老的人,好比中午十二点的太阳,正是阳光普照的时候……
严泽光说,妞妞,你好大的胆,竟敢篡改毛主席语录。
严丽文说,爸爸,你好大的胆,竟敢滥用毛主席语录。
严泽光说,好,老子今天心情很好,跟你们一起上街。本团座今天要搞一套高级中山装。
严泽光当然不是傻子,虽然说他在非军事领域内反应稍微迟钝了一些,但是谁要是认为他一窍不通,那就大错特错了
沈东阳第一次到军医大学看严丽文,并且结伴来看严泽光,借口是到军区进行陆军指挥硕士答辩,严泽光虽有疑惑,却并没有点穿。他喜欢这个年轻人,他甚至一度希望自己能有沈东阳这样的一个儿子。但是,当他看出沈东阳和严丽文日渐亲近的时候,他的心情就有点复杂了。他才是个团长,女儿谈了男朋友,就意味着很快就要结婚,很快就要生儿育女,他很快就要当爷爷了,一句话,女儿穷追不舍把他撵老了。
半年之后,也是一个星期天,严丽文给他打电话说,沈东阳又来了,还要来拜见他。严泽光一听,女儿的话有点郑重其事,就预感到了什么,但是没有办法,只好在房间里等待,一边等待一边琢磨如何打赢这场战争。他的想法是,先把这个企图跟他争夺女儿的家伙打退,再打退,但并不打垮,等上几年再说,最好在他五十岁的时候再说。
那天沈东阳也很心虚,进门的时候不像上次那么坦然,耗子一样跟在严丽文的身后,脸上尽量保持着一丝不苟的微笑,胸膛也尽量挺得恰到好处,心里却疙疙瘩瘩地像个不大成熟的贼。
当然,这种面对面的摊牌不像搞沙盘,也不是沈东阳的强项。谈朋友他是第一次,接受未来岳父大人的检验也是第一次,他自然不可能有太足的底气,更何况主考大人是全师著名的严格的团长呢。
因为提前双方心里都有了戒备,进门之后,严泽光并没有站起身子,没有了上次的客气和惊喜,只是淡淡地指了指对面的沙发,不痛不痒地说了一个字:“坐。”
严泽光微微一笑,问沈东阳,沈参谋这次来,莫非又是搞硕士论文答辩?
沈东阳鼓起勇气说;“我在……追求丽文。”
严泽光又表现出了吃惊的样子:“是吗?我原先只知道你给丽文补习功课,没想到你还有长远计划呢。你估计我会同意吗?”
沈东阳端正地坐着说,可是您又有什么理由不同意呢?
严泽光愣了一下,目不转睛地看了沈东阳一会,突然哈哈笑了起来:“问得好,目前我当然也还没有依据不同意。
严泽光扬掌向外挥了两下,突然改变态势:“会打乒乓球吗?”
“不……太会。会打篮球”沈东阳沮丧地回答。严泽光的这种飞速跳跃的提问方式让他应接不暇,往往毫无思想准备,只得仓促上阵。
“唔,会打篮球的人怎么能不会打乒乓球呢?要全面发展。”严泽光又笑了笑,“穿几号的皮鞋?”
答;“一号。”
其实是二号,但沈东阳为了进一步博得严泽光的好感,虚报了一等。严泽光一眼就看穿了沈东阳的把戏,狡黠地一笑说,“我看你这块头,应该穿二号皮鞋。胶鞋倒是可以穿一号的。野营拉练穿大一号的养脚,平时行动穿小一号的精神。这里面也很有讲究,要多揣摩一些道道。”
12。 一副回味的样子
“是。”沈东阳的旧汗还没有干,新汗又冷嗖嗖地冒了出来。一直静观默察双方舌战的严丽文却始终笑意可掬。在这片战场上,她无疑是最后的胜利者。她不反对老爸刁难刁难她沈东阳,她也认为有必要让沈东阳多经受一点挫折,别以为严泽光的女儿是轻易就能追到手的,让他体会一下追求的艰辛,在此后的生活里更加珍惜来之不易的幸福。但是她也不反对沈东阳在老爸面前露出恰当的锋芒,让老爹明白女儿可不是随便就往他面前领人的,女儿的眼光不是一般的水准。“吃过蛤蟆吗?”
沈东阳的头皮一阵发麻,他是最腻味那东西了。但是,他分析严泽光是在考他的胆量,只好麻着头皮回答: “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