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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康复中,丽不是在坟墓中被分解。
我往右看去,后廊在此沿西边的房子围转。一个男人从转角处出现,在离我十五尺处停下来,搜索着落日投下的长长的影子。因此他没看见我。但由于他背对太阳,我也很难看清他的脸或猜测他的意图。我说:“需要帮忙吗?”
他把头转向我。“哦,嗨,约翰,我还没注意到你在那儿。”
“请坐。警长。”我把转轮手枪悄悄插进T恤下的腰带里,然后放低了《街头舞蹈》的音量。
西尔韦斯特·麦克斯威尔,啊哈,麦克斯,在本地就代表法律的人,此时正向我蹭蹬过来,一屁股坐在围栏上,面向我。他穿着一件亮色的运动茄克,白色开扣衫,棕色棉质便裤,赤脚穿一双划船鞋。我说不出他是在执行任务还是阑来散步。我说:“在冷柜里有些软饮料。”
“谢谢。”他朝下一伸手,把一罐“百威”从冰块中解救出来。麦克斯喜欢把啤酒称作软饮料。
他浅尝了一会儿,朝着距他的鼻子两尺来远的空间中的一点沉思凝望。我把注意力转回海湾,听“惊奇’’乐队的一首歌叫《海中太多的鱼》。因为是星期一,来度周末的人已经走了。谢天谢地!在劳动节过后,当大多数夏日租赁都结束时,我也是这么说的。于是我便有了重归宁静的感觉。麦克斯是一个当地人。他没有开门见山,所以你只好耐心地等。他最后问我:“这地方是你自己的吗?”
“我叔叔的,他想让我买下它。”
“别买任何东西。我的哲学是,如果它会飞,会飘,会他妈的,租好了。”
“谢谢。”
“你打算在这儿呆上一段时间?”
“直到风不再从我胸腔呼啸而过。”
他微笑了,但又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麦克斯是个大个子,和我差不多年纪,四十五岁左右,波浪形金黄色头发,红润的肤色,蓝眼睛。女人们似乎觉得他很英俊,这对至今仍是一个单身汉的麦克斯警长很有利。
他说:“你现在感觉如何?”
“不错。”
“你想进行一些脑力锻炼吗?”
我没有回答。我认识麦克斯已有十年了,但因为我不住在这儿,只是偶尔看到他。在此我需要说明:我是一个纽约市重案组的侦探,直到我趴下前,都在曼哈顿北区工作,那是四月十二日的事情。二十多年来纽约市没有一个凶杀案侦探倒下,所以这事儿成了大新闻。纽约警察局公共情报办公室使这种盛况持续下去,因为合同时间又到了。而我又这么平和,英俊,等等。他们把这事儿润色了一番,媒体也很合作,于是我们便一轮一轮热下去。同时,两个向我射击的凶犯依然逼遥在外,所以我在哥伦比亚长老会住了一个月,又在曼哈顿的公寓住了几星期。然后哈里叔叔认为他的夏日别墅是一个适合英雄的去处,为什么不去呢?我在五月底,正是纪念日之后来到了这儿。
麦克斯说:“我想你认识朱迪·戈登和汤姆·戈登。”
我看着他,两人目光相遇,我明白他的意思,问道:“两个人都……?”
他点点头:“是的。”在一段令人肃然起敬的沉默之后,他说:“我想带你去看看现场。”
“为什么?”
“为什么不?帮我个忙,比别人抢先一步。我正缺凶杀案侦探。”
事实上,南侯德镇警察局没有凶杀案侦探,但依然应付自如,因为这儿很少有人被谋杀。如果这样的事发生,萨福克县警方将对凶杀案细节作出反应并予以接管。麦克斯就站到一边去了。他不愿意这样。
此地的大致方位——这是长岛的北福克,纽约州南侯德镇所在地。据公路旁的一块装饰板上记载,它是在十七世纪四十年代左右由一群从康涅狄格新哈文来的人建立的。任何人都知道他们为逃避国王丽来此地。丽长岛的南叉,在匹克尼克大海湾的另一侧,是时髦的汉普顿:作家、艺术家、演员、出版界人士各色人等聚居于此。而这儿,北叉上佐的是农夫、渔夫之流,或许还住了个谋杀犯。
反正哈里叔叔的房子正坐落在马蒂塔克的小村庄里。离纽约第102西街大约一百公里的公路,在那儿两个西班牙人摸样的绅士向好样的你开了十四五枪,三枪打中你这个在二三十英尺外的活靶。不怎么生动的描述,但我并非在批评或抱怨。
总的说来,南侯德镇构成了大部分的北福克,包括八个小村庄和一个叫绿港的村庄,拥有大约四十个宣誓警官的警队。就是这么回事。
麦克斯说:“去看看没什么害处。”
“当然不会。万一我因为在不适当的时间在此地出现而被传讯呢?我可惹不起这事儿。”
“事实上,我打了电话给镇上的主管,得到了允诺,雇佣你,正式地作为顾问,一天一百美元。”
“哇,听起来干这工作我得节省点儿。”
麦克斯做出一个微笑,“嗨,它付得了你的汽油和电话费。不管怎样你现在没什么事做。”
“我在使我右肺的洞弥合。”
“这工作不具拉伤性。”
“你怎么知道?”
“这是成为南侯德镇好公民的机会。”
“我是纽约人,而且不被认为是个好公民。”
“嗨,你和戈登夫妇很熟吧?他们不是你的朋友吗?”
“算是吧。”
“是吗?这就是你的动力所在,来约翰,起来,我们走吧,我欠你一个人情。”说实话,我很恼火。戈登夫妇是好人。我站起来放下啤酒说:“我将接受这个工作,以一星期一美元的价格作为正式人员接受。”
“太好了,不要反悔哦?”
当然我会。我关掉正唱着的《吉里米是只牛蛙》,问麦克斯,“有很多血吗?”
“有点儿,是脑部枪伤。”
“你认为我需要拖双人字凉鞋吗?”
“哦,一些脑质和头盖骨从后面被打穿了……”
“行。”我趿上拖鞋,与麦克斯沿围廊走过去,到了房前的环形公路上。我钻进他那不带标记的警车,一辆白色“夏洛奇”吉普,装了声音又响又粗的警笛。
我们沿长长的公路驶下去。上面布满了百年来的牡贩和蛤壳,因为哈里叔叔和每个在他之前的人都把壳、灰、炭壁炉里的煤渣倒在马路上,以防止泥泞和灰尘。总之,这在过去被称作海湾农房产业,至今仍是滨海,但大多数农田已出卖。植被长得过于茂盛,多为他们现在已不太用得着的一类,像连翘、柔毛柳和水蜡树。房子本身漆成乳白色,绿镶边,绿屋顶,非常迷人,真的。也许等警局医生说我病好了我会买它。我要练习把血咳出来。
谈到我的伤残,我吃了几枪换来了四分之三终身免税抚恤金。这在警局相当于去大西洋城,在城门前的地毯的一滴泪水上绊一跤,或在看清责任律师时把头撞在吃角子老虎祝上。真是意外的收获。
“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什么?”
“我说,他们在下午五点四十五分被一个邻居发现——”
“现在算钱吗?”
“当然。他们都是头部中枪,邻居发现他们躺在室外就餐处的地板上。”
“麦克斯,我就要看到这些了。你还是告诉我关于邻居的情况吧。”
“好。他叫埃德加·墨菲,一个老先生,他在五点三十分听到戈登的船开进来,十五分钟后他走过来发现他们被谋杀了。没听到枪声。”
“他们带助听器吗?”
“没有,我问过他,据他讲,他的妻子听觉不错,所以也许是技无声手枪,也许他们比自己认为的要聋。”
“但他们听到了船进来的声音。埃德加对时间确定吗?”
“非常肯定。他在五点五十一分打电话给我们,时间非常接近。”
“对。”我看了看手表,现在是下午七点十分。麦克斯一定是刚到现场不久,便想起了这个绝妙的主意来找我。我猜想萨福克县凶杀组的家伙们已在那里了。他们都从一个叫雅普汉克的小镇上来,警局总部设在那里,离戈登夫妇的佐处大约一小时的路程。
麦克斯说这说那一直没停,我努力使思绪上轨,但已经有五个月我不必思考这类事情了。我真想甩出一句:拣事实说!麦克斯!但却让他继续嗡嗡下去。同时,《吉里米是只牛蛙》一直在我脑子里播放。你知道的,当你的脑子对不上弦时,尤其是这样一根弦,真的很烦人。
我从车窗望出去,我们正驶在东西走向的干道上,为方便起见,它被称作大路,伸向一个叫拿骚角的地方,戈登居住或曾居住在那里。北福克有点儿像鳕鱼角,常受大风侵袭的海角,三面环水,且有很长的历史。
常住人口不多,大约两万人。但夏天和周末有很多来度假的人们,而新兴的酒厂已吸引了许多昼出夜归的旅行者。建一个酒厂,便有上万饮酒的雅皮士来自邻近的大都市,永不亏本。
我们总算向南拐来到了拿骚角,大约两英里长,状似斧劈,切人匹克尼克大海湾。从我的码头到戈登的码头大约四英里。拿骚角自从二十年代以来就成为一个避暑胜地。房子从简单的平房到豪华的宅邸都有。阿尔伯特·爱因斯坦在这儿消过夏。就是在这儿,一九三0年左右,他写了那封致罗斯福总统的著名的“拿骚角之信”,劝说总统着手搞搞原子弹。其余的,他们说,就是历史的事情了。
有趣的是,拿骚角至今仍是许多科学工作者的家。一些人在布鲁黑文国家实验室工作;那是一个秘密的核试验点之类的地方,西去此地三十五公里。另一些科学家在普拉姆岛工作,是一个最高机密的生物实验点。普拉姆岛距东方角顶端两英里。东方角是北叉向海伸出最远的陆地,下一站便是欧洲。
除了这些情况之外的是,汤姆和朱迪·戈登是在普拉姆岛工作的生物学家,你可以打赌西尔韦斯特·麦克斯威尔和约翰·柯里都想到了这一点。我问麦克斯:“你们通知联邦了吗?”
他摇头。
“为什么不?”
“谋杀案与联邦无关。”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麦克斯。”
麦克斯威尔警长没有答话。
2
我们来到了拿骚角西岸一条小巷子里戈登夫妇的家。这房子由六十年代的牧场改建成九十年代的时新样式。从中西部某地来的戈登夫妇由于不肯定他们将来的职业道路,便租下房子,还在犹豫要不要买。他们有一次对我这么说起过。我想我要是也同他们那些工作对象打交道的话,我也不会制定任何长期计划的,见鬼,我甚至不会买绿香蕉。
我把注意力转向吉普车窗外的情景。在这个怕人的树阴遮蔽的巷子中,三五成群的邻居,骑车的小孩,站在长长的紫色阴影下,望着戈登的家,议论着。三辆南侯德镇警车停在房前,似乎有两辆车不带标记。一辆县法庭的运输车挡住了去路,以免车辆驶入或停在案发现场,毁坏证据。这是很好的做法,麦克斯的小小乡村警队至今为止做法正规,令我颇受鼓舞。
在街上有两辆电视转播车。一辆来自当地的长岛新闻站,另一辆是全国广播公司的新闻车。
我还注意到,一群记者模样的人正与邻居聊天,把麦克风挥到任何张开了嘴的人面前。这还不算是十足的媒体表演,但当其余的新闻猎鲨醒悟到此事与普拉姆岛的于系时,这种情形便会出现的。
犯罪现场黄色的警戒线已被裹在一棵棵树上,把房子与院子围了起来。麦克斯在法庭车后停下,我们走出来。几架照相机闪动着,然后一大柬摄像灯光跟上来,我们被摄人了十一点的新闻录像带,我希望伤残委员会的人不要观看,更别提那两个想干掉我的凶手了。他们可能通过这个知道我的行踪。
站在车道中的是一位拿着笔记簿,身穿制服的警察——犯罪现场记录员。麦克斯给了他我的名字,头衔等等,于是我被正式登记了。现在便符合被告律师与可能的辩护律师传唤的条件了。这恰是我所不希望的,但当命运召唤时,我就感到自在了。
我们沿着卵石车道走上去,经过一个月洞门进了后院,全是雪松铺地,有很多层,仿佛一条瀑布从房子向海湾坠落,消失在长长的码头上,那儿系着戈登夫妇的小艇。真是一个美丽的傍晚。我希望汤姆和朱迪活着看到这一美景。
我观察了一下,在场的有法医室的常规工作人员,加上三个穿警服的南侯德镇警察与一个穿着过于正式的女人。她穿着浅棕色西装茹克,配套的裙子,白衬衫,和一双简单实用的鞋子。起先我以为她是被叫来辨认尸体的家属等等,然后我便注意到她拿着一本笔记簿和一支钢笔,看上去像个警员。
脚朝房子头朝海湾,肩并肩仰面躺在木质优良的银灰色雪松地板上,汤姆和未迪手脚歪斜,仿佛在印雪中天使。一架警局的摄影机在给尸体拍照,闪光灯照亮了地板,在尸体上产生了怪异的作用,使他们在刹那间看起来很恐怖,仿佛从电影《活死人之夜》中出来。
我盯着尸体。汤姆和未迪都在三十五岁左右,体形很好,即便死去也是一对美丽绝伦的夫妇——以至于当他们在更时髦的场合吃饭时,常被误认为是社会名流。
他们都身穿蓝中仔,跑鞋,马球衫。汤姆的衬衫是黑色的,前面带着海军的标志。朱迪的是一种更漂亮的猎人绿,在左胸上有一只黄色小帆船。
麦克斯,我怀疑他一年中没看过多少被谋杀的人,但他可能看够了自然死亡,自杀或车祸之类,因此他不会太显出恐惧的样子,但他看上去严肃而专注,沉思中又显出训练有索的样子。他不停地打量尸体,仿佛他无法相信在这优质地板上躺着的是被谋杀的人。
另一方面,好样的你,在一个每年累计一千五百例谋杀案的城市中工作,正如他们所说,对死亡已不陌生。我没看过全部的一千五百具尸首,但我已看得够多了,以至于我再也不感到吃惊、难受、震撼或悲哀,但是当你喜欢的人遭此下场,就不一样了。
我走过地板,在汤姆·戈登身边停下来,汤姆在他的鼻梁骨上中了一弹,而朱迪在左天庭处被穿了个孔。
假设这儿只有一个射击者,那么魁梧的汤姆可能吃了第一下,一枪命中头部;然后朱迪难以置信地向她丈夫转过身来,在左天庭处受了第二颗子弹。两颗子弹可能穿过头盖骨掉进了海湾。倒霉的发射特性。
我从来没到过一个没有气味的凶杀案现场——难以相信的奇臭,如果被害者死了有一会儿的话。如果有血,我总是能闻到。如果一个身体的内脏被弄穿,通常会有一种特殊的内脏气息。我再也不想闻这些了,上次我闻到了血,是我自己的。还好,户外谋杀的事实使情况不那么糟糕。
我环顾四周,找不到附近有什么地方射击者可以躲藏。房子的玻璃滑门是开着的,也许射击者曾经躲在里面,但那儿距尸体有二十尺远,能够从这么远的距离用手枪准确射中头部的人并不多。我就是一个活的证明。在二十尺外你只能先打身子,再走近射击头部,以彻底结果对方。所以这儿只有两种可能:射击者用的是步枪,不是手枪,或者射击者能在不引起他们任何戒备的状态下迎上去。也许是样子平常,不具威胁性的人,又或许甚至是他们认识的人。戈登夫妇出了艇,走上地板,他们看到了在某一处的这个人,并继续向他或她走去。这个人举起手枪,在不到五尺远的地方射杀了两个人。
我越过尸体看去,发现一些小彩旗钉在雪松地板四处。“红色代表鲜血。”
麦克斯点点头。“白色代表骷髅,灰色……”
“明白了。”还好我穿了拖鞋。
麦克斯告诉我,子弹出处伤口很大,像是头盖骨的后部全打掉了。而且,如你所见,入孔也很大,我猜是一枝点四五口径的。我们还没找到两颗子弹,它们可能掉入海湾了。
我没有答话。
麦克斯朝玻璃滑门示意了一下,告诉我:“滑门被动过,屋里也被翻过,但没有大件丢失,像电视,电脑,CD机,这些东西全在那儿,但也许珠宝和小件丢失了。”
我考虑了一会儿。戈登夫妇,和大多数拿政府工资的知识分子一样,没有太多的珠宝、艺术品或任何此类的东西。一个吸毒鬼可能卷走值钱的电器时砸了脚。
麦克斯说:“我这么想——一个窃贼或窃贼们正在行事,他,或她,或他们看到戈登夫妇穿过玻璃门走近时,他,或她,或他们跳到地板上,开枪并逃走了。”他看着我问:“对吗?”
“你这么认为?”
“我这么认为。”
“明白了,听起来比说‘最高机密细菌战事科学家的家被翻窃而科学家被谋杀’感觉好一点。”
麦克斯靠近我,轻轻地问:“你怎么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