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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那天,为什么那些人要那样对待你?张宝林的声音威严。苏铃开始啜泣了,我怎么会知道?
你知道!
张宝林走过来,一手抓住苏铃衣服的前襟,他抓得又急又狠,连苏铃的乳房也抓住了一半。苏铃在他的摇动下显得极度痛楚,她的双手也抓住张宝林的手用力地撕扯着,苏铃的指甲划破了张宝林手背上的皮肤,这反而让张宝林在盛怒中冷静下来。他使劲一推苏铃,苏铃就倒在床上。张宝林说,苏铃,你冷静一下……
苏铃哭着,别人欺负我,你不管就算了,你为什么也要欺负我?苏铃的哭声惨兮兮的,令张宝林不知所措。爸张宝林是最见不得人哭的,尤其是女人哭。他对我说过,一听见女人哭他就百爪挠心。他说这是他性格中最大的弱点。苏铃知道他的弱点,所以苏铃选择了哭。张宝林口气开始软了,他走过去坐在床上,伸出手轻轻地在苏铃头上抚摸着……这一举动非但没有让苏铃的哭声停止,相反,苏铃索性借势倒在张宝林的怀里大哭起来,爸犹豫了一下还是抱住了苏铃,爸被这女人搞得有点意乱神迷,尽管理智还在提醒他,要问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这一点理智很快被肉欲淹没了,张宝林哼了一声,人抱着苏铃就倒在床上了……
凌晨,当苏铃推开瘫在自己身上的张宝林,穿上衣服走出大门时,她知道,这辈子再也不会和这个男人同床共枕了,想到这里她又高兴又心酸。高兴的是,摆脱了这个男人的控制后,她将会有一个崭新的生活;心酸的是,她此后的生命中可能再也不会碰见有如此高超性事的能手了。
苏铃坐在出租车上向我家驶来,此时,她的大脑兴奋而且冷静,她庆幸自己在张宝林大怒时把握了自己,没有因为恐惧而把自己经营的阴谋说出来。
说出来自己就得死,不说出来张宝林就得死。苏铃坐在我家的门口等我的时候,她在回想着令她不可思议的那些事情……
张宝林是敏感的,这种敏感曾经多次让他从逆境中转危为安,这一次也不例外。当他听说苏铃在洗浴中心的遭遇时,他马上意识到这是一个故事,是有人在导演一个故事。故事就是要张宝林知道,老哥哥,你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谁在导演这个故事呢,张宝林不知道。这个不知道最让张宝林心烦,他不知道谁是他的对手。这事令他感到隐隐的恐惧。不过,他是老枪,当他冷静地把全部故事过了一遍筛子,突然发现最令他怀疑的人就是苏铃。这个发现也的确让爸张宝林十分痛苦,因为一旦有证据证明苏铃是这故事中的一个角色的话,这不但会让张宝林痛下杀手,但更让他感到难堪的是,他会觉得自己做人很失败:如果是别人背叛了他,他还会心里好受一点,苏铃如果背叛了他,这让他全无颜面。
与张宝林有关系的女人,没有一个背叛过他!这是男人张宝林的骄傲。
苏铃是在认识索阳那天开始憎恨张宝林的。刑警大队长索阳衣冠楚楚坐在按摩房内,当苏铃推门进来时看见衣冠楚楚的索阳时不由一愣。但她很快恢复了常态。
你找我?苏铃把毛巾放在按摩床上说。
索阳说,你说得对,我找你。
点我的钟,要加一百元。你知道吗?
索阳笑道,我当然知道。38号。
那你为什么不脱衣服,让我帮你脱吗?
等等……索阳从手包里拿出一沓照片递给苏铃说,在脱衣服之前,你先看看这几张照片……
苏铃迟疑地接过照片扫了一眼。这一眼足以让她呆若木鸡。照片是张宝林和黄蓉相拥相抱的情景。苏铃手一软,照片掉在地上,散落了一地……
索阳指着照片里的黄蓉问苏铃,38号,她是你的母亲吧?
苏铃机械地点点头又马上缓过神说,你什么意思?
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
你是警察。
索阳笑了,一个警察找一个按摩女来干什么,你知道吗?看见苏铃茫然,索阳继续说,除了来找乐子外,就是来办案。
索叔叔……苏铃说,这些照片是真的吗?
苏铃,我不怕你难堪,回答我,为什么你们母女都和张宝林有关系。据我所知,你管张宝林叫爸。
他是男人。苏铃说。
就这原因?
他是有钱的男人。索叔叔,你不是也和他不错吗?
问得好。索阳脸上神色渐渐凝重,他说,我和张宝林是小学同学,从一年级同桌一直到六年级。一九六九年他去了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我因父母去世留城当了一名工人,后来粉碎“四人帮”后,我当了警察。张宝林回城后我们又续上了关系。我和他的关系一直不错,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们之间的关系只是老同学的友谊。
苏铃笑了说,索叔叔,你说了这么多,无非是告诉我,你和张宝林公是公私是私,泾渭分明。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你不是看了这些照片吗?
这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苏铃,难道你们母女和一个男人不正常的关系不能说明问题吗?索阳指着照片说。
这只能说明我们母女贪图金钱贪图享受,有悖伦理道德,但不违法。索叔叔,你是警察,你来找我肯定有别的事情,如果你相信我,你就直说吧,用不着拿别的事说事。我了解你们那一套,您别忘了,宁五原也是警察。
那好,我实话实说。我现在有证据表明你母亲黄蓉在为一个贩毒团伙工作。
那好呀,既然你都有证据了,你就抓她呀。苏铃神情冷淡地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她只是一个一般的人物,我怀疑在她后面还有一个巨大的贩毒网络,而这个网络的幕后人物就是张宝林,但我没有任何证据。
我明白了,苏铃说,你来找我,给我看这些照片,让我对张宝林产生反感,然后,利用我在大元洗浴中心的位置来为你,索阳警官工作。对不对?
对。索阳说。
我同意为你工作。
索阳没有想到苏铃这样痛快就同意为自己工作。他有点出乎意料地注视着面前的女孩儿。
苏铃说,是不是没想到?
索阳点点头说,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苏铃头附在索阳的耳边说,你猜对了,我恨张宝林。
苏铃醒来了,她躺在松软的枕头上睁开了眼睛,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溜了进来,停留在她的枕边。苏铃把头挪进阳光之中,阳光让她睁开的眼睛又闭上,她的鼻翼翕动着,她嗅到了阳光清新的气息。一滴泪水从她闭住的眼睛里流了出来……这样的安逸的早晨对她来说是少有的……自从做了索阳的线人,她开始注意和观察周围的一切,按照索阳的要求去寻找那个贩毒网络的蛛丝马迹。她去找母亲黄蓉,但母亲不欢迎她的到来。因为黄蓉知道自己的女儿与张宝林有一腿。她看见女儿娇美的样子就抑制不住地想发火。不过苏铃还是从母亲那里看出了问题。母亲吸毒。这是任何一个贩毒人的大忌。
我九点钟来到季小南家。
季小南已经准备好了早餐。牛奶和面包。见到我季小南笑道,宁队,来领导家拍马屁来了?
我说,谁是领导呀。
季小南说,难道领导的女儿就不是领导吗?
我说,我没有看出来,不过索阳同志会这样认为,当然还有其他人也会这样认为,所以才会让你有这种感觉。
季小南说,就你有种。
我的电话响了一声,我打开看,是马局给我发了一条信息让我马上去他的办公室。
什么事?季小南问。
我瞪了她一眼,顺便把牛奶喝完说,我和你说了多少次,不该问的不问,你总记不住。你上去看看,苏铃醒来没有?季小南显然被我的话给呛住了,有点气呼呼地看着我。
看我干什么?还不上去看看去。
季小南说,这是我家。
我说,我知道这是你家,这是你家又怎么了。你要明白,你是个警察。警察的第一责任就是服从命令听指挥,无论在何时何地。懂吗!
我不干这个警察了。季小南冲我大喊。我是傻子呀,上赶地找你训我,宁五原,我不干了,看你还怎么指挥我。
我平静地看着一脸委屈的季小南,我知道刚才冲她发火是我故意的,虽然我喜欢这个聪明能干的女孩儿,但她身上处处洋溢着的优越的感觉总是让我不自在,总是让我找机会灭她一通。现在我终于抓住这个机会了。
你喊什么。我说,季小南,你敢把刚才说过的话再说一遍吗?
季小南说,说就说,我不干这个警察了。
季小南,你说不干就不干了,你以为仗着你父亲是政法委书记,你就可以随心所欲藐视一级组织,把公安机关不当豆包,我告诉你,就算你不干了,你也暂时走不了,鉴于你知道一些情况,我会请示局里找个地方让你休息,什么时候案子结束了,你再办手续离开。
你说的是真的?季小南口气软多了,这种颐指气使的女孩子就欠修理。女人不修理不成方圆。
我说,季小南,宁五原队长什么时候说过瞎话?
季小南说,我刚才说的是气话。
气话也要讲原则。当一名警察容易吗?多少人想当都当不上,你说不当就不当了,不是明摆地说你有个当官的爹。你要是个平民的孩子,你敢这么随便说不干就不干了?话又说回来了,就算你有个当官的爹,如果你爹是共产党的好官,也不会把你惯成这个模样。季小南,我实话告诉你,要当一名合格的刑事警察,首先是不畏权势,懂吗!
季小南点头嘴里却嘟囔,你说得对,不过,宁队,我爸他没招你吧。
我正要回答,电话响了。马局在电话里问,宁五原,你现在到哪里了。我说我快到了……
季小南在一旁说,宁队,你还说从来都没说过瞎话,你现在不正在说瞎话呢……
行了,去看看苏铃吧。
我推开马局办公室的门时,马局正在屋里来回踱步,见我进来就指着我说,宁五原,你在什么地方,都半个小时了。
我说对不起马局,堵车。这个城市的交通状况越来越差了,我看有必要换一个交管局长了。
马局接着我的话说,宁五原,你是不是心里有人选了?
我点点头。
说说看,是谁?
是我。马局,是宁五原。
马局爽声大笑,宁五原呀宁五原,你是不是有什么新的线索了?
我说,是您叫我来的,我想,您是不是有什么新的思路了?
马局说,我告诉你,在云南德宏州,云南警方破获了一个制造K粉的工厂,其中有一份订单是来自我们这里,交货的日期是十天以后,也就是四月二十八日。我们应当去一趟云南德宏,会会这个提货的人。
马局,你的意思是我去?
那你的意思是谁去?
我想应该让缉毒处去人。我现在脱不开身。听了我的话,马局陷入了沉思。马局一旦陷入沉思就说明在考虑我的建议。同时,我也在想,在遥远的云南德宏州发生的一个案件与我现在办的案子有什么样实质性的内在联系?说实话,在今天马局找我之前,我一直认为与张宝林有关系的事,无非是一起行业之间为了争夺地盘而引发的团伙之间的争斗。说得更悬一些就是,两个势力集团利用社会上的带有黑社会性质组织为他们各自利益之间的倾轧。
马局还在沉思。
我却在心里有了一些新的想法。我对马局说,也许,我应该去一趟云南德宏州。
马局抬起头来看着我说,宁五原,你真是这么想吗?
我笑道,马局,我听说德宏是一个风景迷人的地方,再说,我已经好几年没有休假了。
马局也笑了,站起来走到我的身边拍着我的肩膀说,这就对了,你明天就出发。
上午不是探视时间,但我还是说服当班的护士走进了索阳的病房。这是一间三人病房,那两个人都坐在阳台上晒太阳,只有索阳一个人躺在床上。他闭着眼睛,人显得很憔悴,从前总是刮得很干净的脸现在长满了黑黄相间的胡须。好像知道有人进来,他睁开眼睛看见了我,他嘴角动了动说,五原,你来了……
他的声音很低也很弱,尽管这样,我看得出对于我的到来他还是很高兴的。在公安局,好像没有不透风的墙,尽管对索阳的调查仅仅局限在我和马局两人之间,但不知为什么好像全局的人都知道了。
坐呀,索阳指着床边的圆凳说。
我坐下抓住他的手说,师傅,你瘦得不善呀。
癌症就是这样。
真是癌症?
昨天确诊的,前列腺癌。索阳凄婉地一笑,赶上我了,活该。
师傅,现在不是癌能治吗!
索阳笑了。五原,什么病不能治,死,是能治一切病的。话还两说着,五原,我还真不想死,我才五十一岁,和你爸张宝林一般大,妈的,我不能死在他前面。索阳说这话时咬牙切齿。
他为什么要这样说呢。
我看见索阳的脸变得煞白,牙齿咬得嘎嘣响。他这种表情,我十年前见过一次……十年前我刚从大学毕业分配到刑警大队,索阳当时是重案队长,报到那天晚上张宝林在西四的能仁居请他吃饭。张宝林那会儿已经算有钱人了。涮羊肉是北京人冬天比较热爱的吃食,几盘子肥瘦适宜的羊肉片,一碗麻酱作料,几瓣糖蒜,加上一瓶二锅头酒。几个人围坐在热气腾腾的火锅前,用筷子挑起羊肉片放进沸腾的水中,然后用筷子轻挑慢搅,瞬间羊肉片就飘出独特的香气,将熟了的羊肉片蘸着麻酱作料放入嘴间,羊肉片竟在唇齿之间化了,再抿一小口二锅头,酒香与肉香由不得你不吧唧嘴,连呼好吃。张宝林吃得满头大汗,举着酒杯对同样也满头大汗的索阳说,兄弟,我这儿子就交给你了。五原,和爸一起敬你师傅一杯。
师傅,我先干为敬。我举杯敬了一下索阳,就一饮而尽。酒辣得我直吐舌头,酒在身体像把火,烧得我满脸通红,像个国光苹果。
索阳说,好小子,真敢喝。来,再和师傅喝三个。三个就是三杯。索阳已经倒了三杯。我二话不说,举杯就喝,转眼三杯酒已是杯杯见底。索阳也喝了三杯,他抹着嘴说,宝林,这个徒弟我收了。说话间,索阳的手提电话响了。那个时候的手提电话像个砖头,索阳听着电话脸色变得沉重,呼呼地喘着气,末了,他说,你们等着,我马上就来。放下电话他说,宝林,对不住了,我得走了……
张宝林说,你走你的,吃改日还可以吃……不过,兄弟,要小心点。
索阳说,我明白。
我说,师傅,我能去吗?
索阳看了我一眼说,走吧。
在车上,我接到张宝林的电话,他让我晚上去吃香满搂,还说我爹我父亲也去。这时,我突发奇想问他,爸,知道我明儿去哪吗?
爸不用猜。张宝林说,我们老哥几个今晚给你饯行,你明天不是去云南出差吗!
我的天呀。他果真什么都知道。这次,我是不寒而栗。
张宝林在电话里说,七点。甭忘了。
我停住车,点了一支烟。季小南的电话进来了。
宁队,谈得好极了。季小南很是兴奋,嗓门大得把我的耳朵都震疼了。我说,我一会儿过去。
你马上来。对了,苏铃得换个地方。
为什么?
不为什么,是我爸今天晚上要回来。
不是五天吗?
谁知道,腿在他身上长着,我有什么办法。
你有地方吗?
有,但我和你得商量。
不是商量,是请示。明白?
啪的一声,季小南挂机了,再打过去变成关机了。反了她。我正准备再打过去,却接了一条短信,是索阳来的:五原,晚上九点我在滚石迪厅等你,有事谈。
妈的,都在对我发布命令。
给苏铃找的新地方是方南公寓。方南公寓是酒店式管理的公寓,所有的生活用品都一应俱全。季小南一屁股坐在床上抬头问我,宁队,这儿怎么样?
不错。我说,你哪来的?
我不告诉你。季小南笑着说,谁还没点办法,何况我还是个警察,一个颇有姿色的女警察。对不对,苏小姐?
苏铃也附和着点点头。看来她们关系处得不错。这是一个好兆头,每一个刑事警察都应该具有与各色人等打交道的亲和力。看我绷着脸,季小南说,好了,我告诉你吧,这套房是局里办展览,协办方赞助的,时间三个月,钥匙一直在我手里保管。我也是一急才想起来……
那好,我说,你们就在这里住下,今天我还有些事,晚一点我会来。季小南,你要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要离开苏铃。
季小南点着头说,我记住了。说着冲苏铃一笑,宁队,你别老吓唬我好吗。
我不是吓唬你们,真要出事就晚了。好,我走了。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