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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一个月只要花5000块就可以了。对了,下个星期,我和曾莉的离婚官司就要开庭了。开庭那天,你有没有时间来法庭观战啊? ”
他问我。
“有时间啊,我对你的离婚案怎么判也很感兴趣啊。不就是分赃嘛,你们搞这么大的动静,实在让我开眼啊。”
他哈哈大笑起来,“让你见笑了,老兄。这些天,我的沮丧、我的狼狈、我的激动、我的软弱、我的丑态、我的阴暗、我的激奋、我的扭曲、我的猥琐、我的执拗、我的阴险、我的直率、我的盲目、我的复杂、我的崇高,都让你看见了。老段,谁让咱们认识了那么多年,谁让咱们俩是一个硬币的两面? 谁让咱们俩是睡在上铺和下铺的兄弟? 你说呢? ”说完,他自己已经是热泪盈眶。
我这个时候也有些感动丁,他描述得很精当,我们的关系就是这样的。.也要是一个我根本就不认识的人,我是不愿意和这样复杂的人打交道的,因为他就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很容易就把你吸进一个黑洞当中去,他还像一团迷雾,你走进去,肯定会迷失方向,包括迷失了你自己。你被他耀眼的光圈所笼罩,你的眼睛一直是晕眩的,你感到了他的灼热,同时,你也将失去判断力。有些东西,你本来有一个固定的看法,有自己稳定的价值观,可是在他的影响下,你很快就开始质疑自己,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于是,在他的影响下,你对自己、对社会和人,都产生了新的质疑和新的见解。总之,这个赵亮,我的这个老同学,是我面对的一个任何影像都将在他面前扭曲变形的奇特镜子,这镜子由迷宫和迷雾构成。我这么说,可能有些悬乎了,但是,他的确有一种魅力,这魅力让你感受到恶有时候也是一种美,是一种恶之花,在今天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里,他的人性的复杂和灿烂辉煌之花在那些城市金属、钢筋和水泥建筑里游动的人群中猛烈地绽放。
“有时候,人必须有野兽的性格,”他有些醉意了,说,“老段,我总是感觉,在我的胸口这里.”他在他的胸前比画了一下,“有一头野兽,一不留神,它就会把脑袋探出来,冲别人吼叫,并且露出獠牙。”
“我知道,”我也喝多了,因为我眼前的几十个小清酒空瓶子都在晃动。我说,“你就是一个叫兽啊,叫唤的教授,叫唤的野兽,叫唤的叫兽。”
“我是叫兽这个秘密,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摇着脑袋,抓住我的手,认真地问我,“你竟然也知道,我的这个地方,藏着一头野兽? ”
我哈哈大笑,“你那里藏着一头野兽,已经不是秘密了,而是公开的秘密,你过去就告诉过我了。其实,你还是具有兽性的人。可是,你又是大学教授,经济学家,于是,你就是一个经济学叫兽。”我的舌头打结了,我明自我喝多了,这韩国清酒刚开始喝就像清水一样,慢慢地,感到有些辛辣了,到后来,当你感觉它像凉开水的时候,你就要当心,你已经喝醉了,这和黄酒喝醉了一样难受,我想。我看了看表,时间过得很快,我们这么一边吃饭,一边喝清酒,还不停地斗嘴,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酒使得我们的思维活跃,但是头脑却混乱起来,我们开始东拉西扯,说了很多漫无边际的话。
“这个地方,不错吧? ”他结账的时候问我。
“不错,我们真的很能吃啊,是饕餮的罪人。”我看着眼前的几十个大大小小的不锈钢盘子、圆圆的、可爱的粗瓷碗、不锈钢筷子和杯子,里面的大部分食物,都已经掺和着清酒进入我们的肚子里了。
“那,咱们回家吧。有没有女人等你回家? ”
他结完账之后说。
“哈哈,没有哇。可是你,你还有家吗? ”我嘲笑他。
“我当然——不过,你说对了,我不算有家了。你也没有啊,他妈的,两个没有家的男人——”
“我嘛,我会有家的,你也还会有家的,你的女人,不是很多吗——”我们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穿好鞋子,互相勾肩搭背地出去,酒楼派了两个司机,开着我们各自的车,把我们送回了各自的住处。
二十三 一封留给我的信
有几天没有看到赵亮了,因为他从泰国野游回来,以为化险为夷、脱离险境了,忙于整理证据材料,一直在准备和曾莉的官司对决。
可是,实际上,当赵亮和曾莉到达法庭之后,法官根据双方提交的证据,建议他们达成调解协议。他们同意了,很快就在法官的主导下,达成了调解协议,主要内容就是财产一人一半,然后,法庭可以判决他们离婚。这是赵亮从法庭出来之后,给我发了一个短信告诉我的。我想这样也好,不至于鱼死网破,两败俱伤。实际上他们已经两败俱伤了。我也就停止了我对他们在法庭上纠纷的文学想象。
到第三天,法院主持的调解书就下来了。
内容很简单,也是他们达成的协议结果:两个人离婚,财产平分,各得一半。
就是在这个时候,赵亮的命运发生了奇妙的变化。他的离婚调解书下来的第二天,就有一家北京的报纸报道了他的事情。还是杨琳先看到的,她给我打电话:“快看看你的老同学,报上有他的特大新闻了! ”
我赶紧去买了一份《北京都市报》,打开报纸一看,在社会新闻栏里有一个通栏的大标题:“经济学家宴践‘嫖娼扶贫’理论婚外包养欢场女”,详细报道了经济学家赵亮包养女人、大搞婚外情的详细情况,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很了解情况的人给媒体爆的料。我想,这下麻烦大了,他赵亮千方百计地想捂住这个事情,可最终还是没有捂住,他的事情到底被报纸捅出来了。
我一边看报纸一边想,现在的报纸媒体,尤其是网络媒体,为了吸引读者的眼球,在社会新闻的报道上大胆多了。我记得,前段时间,就有很多报纸报道_ 二些在北京苦苦打拼的不太入流的女演员,因为不服从演艺界的“潜规则”,而向媒体提供了一些导演要她服从“潜规则”的证据,闹得沸沸扬扬。那个“潜规则”,就是你作为女演员,假如想要出演一部片子的主演,你必须要和导演或者掌握演员上戏权的制片人上床。
结果,一个女演员就故意设立了圈套,把男导演想和她上床的纠缠过程的录像在网络上公布出来。我看到,在录像画面上,一个看上去丑陋不堪的中年男人,在向一个长得并不怎么迷人的女人扑过去,而那个女人为了用针孔摄像机拍摄成功,故意地躲躲闪闪,将这个导演引向摄像镜头,一边引导,还一边引诱人家说出自己想要的话:“我这样顺从你了,把我的身体给你了,你是不是就让我演那个角色了?”“你要是不让我演那个角色,你这就算强奸了!”之类的话,在网络上非常热闹。
那么,赵亮这么一个曾经意气风发、风头正劲、年轻有为的经济学家,忽然爆出了这么一档子丑事,自然就是最大的新闻了,大家都去追腥逐臭了。对于经济学家,大众过去的概念还比较模糊,还不知道他们是一群什么样的动物,后来,大家通过电视、报纸、杂志、网络和国家的公共政策,才知道,原来他们是和大众的利益息息相关的一群人,一群很专业的人士,他们竟然能够主导政府的经济和社会政策走向,是一群没有权力的权力人士,是一群可怕的人! 于是,经济学家就纷纷成了明星和可以预言未来的巫师,他们分别代表不同的学术观点,也代表不同的社会阶层和利益集团说话,说来说去,大家就熟悉这些家伙的名字了。像赵亮这么一个炙手可热的经济学家,他爆出家庭丑闻当然就成了报纸社会版上的重头新闻了。
我一边看着报纸,一边想到了给媒体爆料的,肯定就是他的死敌。一个是他的前妻曾莉,但是,我想,现在她应该会觉得,他赵亮已经不是她最关心的问题了,他们离婚了,他就不是她的心病了,实在没有必要把他搞得那么臭啊。
但是,也不排除她要通过这种方式去报复他。
于是,我就怀疑,现在可以利用这个丑闻把他搞倒的,一定是他在学校里的敌人、那个曹昆教授。曹昆的学术形象和道德感召力都很好,一向以讲民生、讲公平、讲社会公正的面目出现在大众媒体上,他的经济学研究还被称为是穷人的经济学,是和赵亮完全对立的另外一个经济学派。而这一届中央政府自从2002年执政以来,也在大力提倡改善民生,提倡社会和谐,降低甚至取消农业税,还改善退休工人的待遇,提高士兵的津贴,等等举措大得民心,也刚好和曹昆的经济学观点一致。而且,曹昆为了实践自己的经济学理论观点,这些年还效仿孟加拉国的经济学家尤努斯开办专门给穷人发放小额贷款的孟加拉银行的经验,他也在河北和安徽农村成立了可以给最穷的人贷款的农村互助合作社,进行社会实验。从经济学的观点看,他们俩的确是完全对立的,而在他们学院里,从美国留学回来和从欧洲留学回来的教授们分成了两派,一直斗得不可开交。于是,赵亮的这次被媒体咬上了,我猜测,就有这样复杂的背景。那么,我想,这曹昆得到的消息是谁提供的呢? 肯定是曾莉提供的,因为她本来就想这么做,她也亲自告诉过我。可是离婚之后,她不想这么做了,但是也来不及撒手了,因为曹昆恰好要利用这个事情来搞定自己的对手赵亮,把赵亮搞臭,他就会为自己树立起最大的威信,得到最大的好处。
想明白了这些因果关系,我放下报纸,立即给赵亮打电话,可是,他关机了,我知道他也一定看到了报纸上的报道,我知道,他关机的意思就是他现在不需要我的帮助,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我明白,媒体这么一搞,这一次他真的是在劫难逃了。他的敌人把他凉到了大众的眼皮底下,告诉大众,原来,这个受人尊敬的经济学家,竟然是一个大嫖客,一个背叛了家庭的人,他还背叛了公众对他的信任,成为特殊利益集团,甚至是成为魔鬼——金钱的代言人的大坏蛋,他完全被邪恶的力量所俘获,违背了大家对他的信任——你想,大众还能饶了他? 还不把他放到火上好好地烤一烤,甚至就把他放到火刑柱上活活烧死? 大众必然要去掉他头顶的所有光环,然后以公众舆论的压力,要求有关方面对他进行惩罚。这一招比较狠,可以置他于死地了。
我叹了一口气,知道他现在的日子一定更加的难过了。我不知道如何帮助他,其实,这难道不是他咎由自取吗? 我的同情又帮不了他,何况,我真的应该同情他吗? 几天之后,消息传出来了,是另外的朋友告诉我的。果然是赵亮在大学里拘对手曹昆教授搞的。他利用曾莉过去昏了头、情急之下给他的那些赵亮包养情妇的材料,将赵亮告到了学校纪委。纪委迅速地进行了调查,也得到了曾莉的配合,她也来了个落井下石,墙倒众人推,协助纪委认定了赵亮违纪的严重事实。后来,经过了校长办公会议的研究,大家认为,像赵亮这样一个道德形象狼狈、给学校的声誉造成了损害的人,已经不适合在本大学继续任教了。
于是,赵亮就这样被自己的对手彻底击败,被学校开除公职了。
他奇怪地消失了,谁都找不到他。他太喜欢玩失踪了,怎么一出事情,他就失踪呢? 我很恼火,这不是鸵鸟吗? 你连那个被咬住不放的江苏某电视台的男主持人都不如,人家还困兽犹斗,据理力争呢。你却连辩解:都不辩解,就这么不见了?接下来的一些日子里,媒体继续着关于他的报道,内容就更加的五花八门,花边新闻很多,大多是猜测和曲解,非常的滑稽好玩了:有的说他被一些民工绑架了,因为传说就是他让那些黑心的建筑商和某些大型国企不按时给民工发工资的,民工火了,把他绑架起来去向建筑商庞天书要工钱去了;还有的传说,他和韩樱子演出了一场苦肉计,两个人现在一起跑到西南地区了,他们的感情恢复了,一起跑到了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隐居起来了;还有一种说法更加有趣,说是他找到了那个代孕人乌梅,现在和乌梅一起,准备养育他自己的孩子了,他们在一起过得非常愉快;最后有一种说法,说他被他的前妻雇了杀手给暗杀了,分解肢体之后扔到了河里,也许某一天,他的尸体会从北京的某条河里浮起来,带着发白的眼球和肿胀的躯体,再一次让媒体疯狂地关注。这些说法渐渐地变成了荒诞不经的传说,在社会上流传开来。
赵亮就这么失踪了。这一次,他可是真的失踪了。我想,他真的是去找那个带走了他的骨肉和血脉的代孕人乌梅了吗? 我猜测有这个可能。但是,我怎么给他打电话,他的那个手机号码都是空号状态。
我非常焦虑,感到失去了可靠的支撑。我才知道,多年来,实际上他对于我来说,也是一种巨大的力量的象征,仿佛没有他不能应付的局面,没有他不能渡过的难关,没有他不能抵挡的风雨,没有他不能搞定的乱局,没有他不能面对的陷阱,但是现在,这个人他自己垮了,崩溃了,逃脱了,软弱了,玩起了失踪的游戏,不见了。他的毫无力量和章法,让我感到了难过,感到了空虚和寂寞。
不过,他还是留给了我一封信。一个星期之后,我收到了迅捷快递公司给我送来的一封信。我一看,落款是他,就赶紧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打开来看:老段: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消失了。
是我自己选择失踪的,你也不要试图找我。我受到了惩罚,也许这都是我咎由自取。
我需要找一个地方安静地待一待,我需要仔细地检视自己,到底我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我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为什么我这么的糟糕,我的生活到达一个高点之后忽然急转直下。变得这么的狼狈。
我记得.咱们在上大学的时候,你曾经和我谈论过画家高更,现在,我忽然明白了,高更为什么会抛弃掉自己让人羡慕的职业,稳定的家庭和喜欢搞家庭贵族沙龙的妻子,独自一个人到大西洋上的荒岛塔西提岛上去,和那些土著人生活在一起。当然,你也不要立即就联想我像高更一样,也跑到荒岛上和土著人在一起了。
你想问题的时候,总是有些线性思维,十分笨拙。当然,你要明白这只是一个比喻,总之,就是不要想着去找我,等到我想出现的时候,我自然还会回来。
我想,当人们过分地注重追求物质的增加,金钱的获得时,结果我们赢得了世界,但是却失去了心灵。人们被封闭在一种狭隘的世俗世界里不能自拔,人类与广阔的宇宙相隔绝,陷入了社会富裕而情神贫瘠的疯狂漩涡。我们已经失去了生活的意义,每个人的精神生命来自宇宙的精神生命,它内在于我们,是我们生活中内在的本质,又是一种超自然的生命,因此,我现在要去寻找人的精神和内在的生命力,重新获得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
我拜托你做的事情,你一定要帮我做。现在,你完全有条件去做了,我已经离婚了。那些钱都由你来支配。而且,如果你去银行查一下你的一个账户,上面刚刚多了一笔巨款。这笔巨款,就是我的离婚财产和物品的变现所得。
现在,都由你来支配。你要是有精力,可以建立一个基金,把这些钱全部都资助给西北、西南和中部一些省份的贫困大学生。也许够资助800 到1000个人,具体人选都由你来决定,资助他们上完大学。我想以这种方式,开始我寻求自我拯救的第一步——这就是我拜托你的唯一的请求了。
附上我的授权书,以备需要的时候出示。
老同学赵亮 即日
我展读完毕这封信,叹了一口气。我明白了他的选择。他肯定想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待一待,要自己好好想一想了。那么,我们就都不要去打搅他。他也的确应该想一想了,而且,他也肯定会在他想出现的时候,重新回到火热的生活中。
二十四 还有什么能比大海更广阔后来,我去银行查询了那个账户,果然,上面多了很大的一笔钱,那都是他转移过来的。
我接下来就要考虑,如何拿这笔巨款稳妥地去资助那些贫困大学生了。我觉得这个时候我非常需要杨琳的帮助,我希望她和我一起做这件有意义的工作。由于社会的贫富分化和大学的收费改革,有不少边缘地区和经济欠发达的省份的那些农家子弟,考上了大学但是没有经济能力去读书,令人扼腕叹息,而读大学,却是改变一个人命运的最好的通道。所以,做这样的事情是有意义的。我从内心里感谢他委托我做这样的事情。
这天晚上,我把杨琳约到了一家餐厅,在那里,我们一边吃火锅,一边谈话。我感到她似乎有些忧虑:“你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忧愁,到底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