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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晓辉不知怎么说才好。
“怎么?不是给我的呀?给哪个小妞呀?吕咏梅?你小子行呀,吃着碗里的,还占着锅里的!”
说罢,她瞅不冷子,一把从游晓辉手里夺过网兜,象扔炸药包一样扔了出去,只听“哗啦啦”,罐头瓶子碎了一地。这一下子,把游晓辉惹火了。“啪”的就是一拳,砸在梁燕燕的肩头,她没有反应过来,就摔倒在马路牙子上。
“你小子好呀,沾了便宜,翻脸不认人了!”坐在地上,梁燕燕骂了起来。
游晓辉惦记着上医院,爹妈早都去了,自己去晚了,又该挨骂。所以,他不敢和梁燕燕恋战,从地上拾起那网兜,扔掉碎罐头瓶子,一走了之。
梁燕燕爬了起来,冲游晓辉喊:“好你小子,游晓辉!你等着瞧!”
第二天放学后,游晓辉回家,刚走进胡同里,被几个壮小伙子截住了,不由分说,几个在前,几个在后,几拳朝头,几拳朝胸,一拳封眼。他无招架之力,不一会就象条死狗一样倒在地上。几个小伙子扬长而去。
不用问,这是梁燕燕干的好事。
这件事传到学校,邱老师对钟林讲:“小钟啊,你看见了吧!这帮学生,朽木不可雕也!对他们软不得呀!”
石老师在旁边说:“讲句不好听的,这帮学生的良心大大地坏了!我看见过的比你多了!”
钟林很气愤。他让班长把梁燕燕叫到自己的办公室来。覃峻出了教室,又回来了:“她回家了。”
“你认识她家吗?”
“我?……不认识。”
其实,覃峻是不愿意去她家。那块肥肉,一看就让他恶心!
钟林想起来了,他去过梁燕燕家。他找到她家的时候,梁燕燕正在焖火做饭。
屋里坐着几个不三不四的小哥们儿。她没有想到钟林会找到她家。
“钟老师!”她有些不好意思。
钟林望望屋里那几个正在听录音机,抽烟的人。她立刻一脚把门踢开,冲他们叫道:“都他妈给我滚!”那几个人走出屋,瞟了几眼钟林。
钟林走进屋。屋里,弥漫着浓重的烟草味儿。噪音极大的录音机播放着邓丽君的爱情小调:“你问我爱你有多深?爱你有几分?……”
她把录音机关掉,站在钟林面前,垂下了头,说:“钟老师,是我不对,您骂我吧!”
钟林深深叹了口气。
“我知道,您为我,在学校里……”
钟林打断了她的话:“那都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你!你自己要混出个样子来。我不希望你再滑下去!再让我去医院或者去……派出所领你!”
梁燕燕不说话了。她第一次看见钟老师发火。
“一个女孩子,要珍惜自己。中学时代,没几年,一晃就过去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钟林觉得自己也太压不住火了,他竭力使自己的语气平缓下来。
“钟老师……”梁燕燕有些感动。
“今天,多余的话,我也不说。说了,也没有用。我只是希望昨天纠集一伙人打游晓辉的事再不要发生。另外,你要自己管住自己。你要搞对象,我无权干涉和反对。但你不要胡来。我的话是不是重了些?”
“不!不……”
“不重就好!你既然信任我,希望你听我的话。”
“钟老师,我一定记住!”
这时候,梁燕燕的母亲走进屋。她刚刚下班,一见炉子上的火空空烧着,没有坐上水,也没坐上锅,进门想大骂女儿几句,一看有人便闭住了口,上下打量起钟老师来。
“妈!这是我们钟老师!”
“噢,钟老师呀,我们燕燕这几天常唠叨你。燕燕,快做饭去,留钟老师在咱家吃饭。”
“谢谢了!”钟老师看不惯梁燕燕母亲那直勾勾的目光,那目光象苍蝇在脸上爬,爬得他一阵阵难受。他说完,拔腿便走出了屋。
“那快送送你们钟老师呀,燕燕!”
没容梁燕燕追上来,他早已经走远了。他后悔来,更后悔没有听从邱老师的话,就冲她妈这德行,也应该开除她!
当梁燕燕回到屋里,燕燕母亲问道:“你们这个钟老师多大了?”
“妈!你管人家多大了干吗?”
“他对你不错,没开除你,备不住看上你这个小丫头了吧?”
“妈!你瞎说什么呀!”
2
游晓辉挨了一顿打,吕咏梅觉得全是为了自己。她觉得自己这场心肌炎病,把游晓辉从梁燕燕的身旁又拉到自己一边了。
考试结束后,吕咏梅把游晓辉叫到一边,“晚上你到我家来一趟好吗?”
“我爸爸这些天晚上不让我出门。”
“那晚上我去招呼你!”
晚上,吕咏梅去游家叫游晓辉,正巧在门口遇见章薇和一个小伙子从眼前过,朝章薇家中走去。吕咏梅望望那小伙子,不认识。她和章薇最要好,没听说章薇交上朋友了呀!明儿一定得问问她。还没上高三,班上的女生起码有一半交上了朋友呢。这不,章薇也有地下活动呢!老师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气疯了!
章薇没有看见吕咏梅。吕咏梅本想叫她一声,咬咬嘴唇,没有叫。昏黄暗淡的小巷路灯,把他们两人的影子拉得细长细长。一阵凛冽的夜风拂面而过,吕咏梅心头涌出一种羡慕和惆怅的感觉。
她来到游家,游家刚刚吃完饭。游晓辉和弟弟们正在看电视,妈妈在收拾碗筷,爸爸在叮叮当当地干活,不知在做什么新式家具。
“大婶!大叔!”
两位长辈连忙放下手中的活,给吕咏梅让座倒茶。他们觉得自己的儿子干了荒唐事,很对不起吕咏梅。在他们的眼里,吕咏梅无异于自己的儿媳妇。
“谢谢了!我来找晓辉有点事儿!”吕咏梅说罢转身对游晓辉讲,“到我家去吧!”
“去吧!去吧!”
游晓辉的爸爸连连冲儿子摆摆手。到吕家去,他放心。
吕咏梅成了游晓辉的通行证。他们来到吕家,和吕家父母打过招呼,就一头扎在吕咏梅的新房里。在吕家父母的眼里,不管晓辉怎么样,已经是自己倒插门的女婿了。两家家长的态度,对他们两人从小就有影响,他们意识到了对方的性别和自己的身份。这并没有增加他们对家庭的多少义务感和责任感,相反使得他们对异性充满了神秘感和好奇感。双方家长还有一种近乎于农民的传统观念:“孩子不小了,我们象他们这么大,也正张罗成亲呢!早有个对象,早拴住他们的心,当家长的也放心!”他们都还想让吕咏梅和游晓辉给他们早添孙孙呢。所以,当家长的也别怪做儿女。他们从小给儿子的心里种的什么种,以后就结什么果。吕咏梅是一根筋,对游晓辉恨之切,爱之深。她太弱小的心实在承担不了那么重的负荷,病倒了。这场病,没有使她认清她和游晓辉之间的爱是多么单薄和缺乏基础,相反她给自己总结出了一条可怕而荒谬的经验:她觉得自己所以失去了游晓辉,是因为游晓辉对自己提出的要求,自己拒绝了他,是她自己把他推出去的。在医院的病床上,吕咏梅就想好了:出院以后,一定把自己的一切也给了游晓辉。他想这个,他需要这个,他还有什么理由飞走呢?不会了。她便会牢牢地拴住了他的心。她相信了性的威力。
这是一个刚满十七岁的少女纯真的、幼稚的对爱情、对性、以及对男人的理解和认识。
坐在吕咏梅的新房里,游晓辉垂着头,一言不发。他能讲什么呢?他等着听她骂。前天挨了一顿打。今天再挨一顿骂。罪有应得。
吕咏梅已经把窗帘拉上,房门锁好。她坐在床头上,静静地望着游晓辉,心里对自己曾设想过、幻想过的那一刻,既忐忑不安,又怀有期待和跃跃欲试。
两个人都没有讲话,小屋里,静悄悄的,弄得两人都有些紧张,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发生。
“你过来!”游晓辉把椅子往前挪了挪。
“你过来呀!”游晓辉又往前挪了挪。
“你坐在我身边来!”
游晓辉愣住了。
“你看着我!”
游晓辉看了她一眼,又转过了头。
“你看我瘦了吧?”
“瘦了。”
“你一点也不心疼吧?”
游晓辉早已做好准备,等待一切数落和责骂。他觉得应该,自己确实有负于人家。他听着,不讲话。
突然,吕咏梅一把抓住了游晓辉的手。游晓辉还在发愣,她已经倒在了他的肩上,呜呜地哭了起来,弄得游晓辉更不知所措。
“晓辉,你爱我吗?”她泪语哽噎地说。
“爱。”
“你还和梁燕燕来往吗?”
“不!”
“我知道你挨了她的打,是为我……”
“是……。
“你以后可再也不能……”
“不会了。”
“我……我……那次,你……”
吕咏梅支吾着,说不出口,游晓辉弄不明白,她说的是哪次,又怎么啦?
“你要是真心的爱我,我就……就……”说到这儿,吕咏梅躺在床上,轻轻地说了句:“你……”
她说了他们的一句“土话”。游晓辉立刻明白了。
他从吕咏梅那火辣辣还挂着泪花的眼睛里,也明白了。可是,他不敢。刚刚出了梁燕燕的事,自己还背着个处分,再干这种事?他怕。
吕咏梅接着犯了一个错误,她以为游晓辉的心还没有转移到自己这一边来。
她气了:“你挨了人家的打,还想人家呀!”
“不!不是的!”
“那你……”
游晓辉被吕咏梅今天这意外的举动弄得惊慌失措。
“反正我是你的了。除了你,我……”
游晓辉被吕咏梅说得心里火烧火燎的。他一把搂住了吕咏梅,觉得自己浑身都在颤抖。
吕咏梅闭上了眼睛,她等待的那一时刻,就在眼前。只要这一刻发生,她将是一个真正的女人。她觉得自己和游晓辉的关系也将有了一个飞跃。
可是,游晓辉放开了她。
她睁大了奇怪的眼睛:“怎么啦?”
“明天吧!明天我再来!”
游晓辉说罢,急匆匆地推门走了。他怕自己再在这里呆下去,再犹豫一分钟,再抱着这个柔软的姑娘迟疑一会儿,也许他便会控制不住。他实在怕出事。
第二天晚上,游晓辉来到吕咏梅的屋里。他从爸爸那里偷来了避孕套。吕咏梅紧紧地搂着游晓辉的脖子,嘤嘤地哭了。
“你爱我吗?”
“爱。”
“永远?”
“永远。”
他们一遍又一遍重复着世上恋人们曾经说烂的这种单调话。其实,他们并不知道这个“永远”究竟对于他们意味着什么。为了这个“永远”,他们又应该彼此负担着什么责任。
“你要再跟别人好,我就死!”
吕咏梅扑在他的怀里,哭出了声。
大屋里吕咏梅的爸爸、妈妈听这边似乎有哭声和响动,便大声招呼:“梅梅!
怎么啦?”
吕咏梅擦擦眼泪,对爸爸嚷道:“没什么!我们说笑话呢!”
3
章薇和张力接触越来越频繁。他们期末考试考的都不错。这真是怪事,老师总说女生男生交朋友要分心,要影响学习。他们呢,都憋着一股劲,都想考个好成绩,让对方看看,别小瞧了自己。真的如同学讲的:男女生相交,成了一股学习的核动力哩。老师说得不准确。学习好的和学习好的交往,学习会更好,这如数学的平方。学习差的和学习差的交往,才会象开平方,对学习有影响哩。
一想到这儿,章薇很得意。
考完最后一门外语的那天,学校传达室门前的小黑板上又出现了章薇的名字。
不用看信封,章薇也知道,准是张力的信。他们两人早约好,这一天要来信,要约好见见面。
果然,是张力的信。
果然,是约会见面。
还是电影院门口。
电影,是看不够的。冥冥幽暗之中,一柱放映机射出来的白光从头顶擦过,小时候,他们会把手伸上去,做个小白兔、大灰狼的怪样子,开心地笑个没完。
现在,他们静静地坐着,心里充满着比小时候更愉快的感觉。
他们进去时,电影已经放映了。看到电影结束,他们也不知道演的什么名字,演的什么内容。他们心里暗暗好笑。电影院里起码有一半是情人,再有就是他们这些中学生。他们的关系称什么呢?恋爱吗?不!章薇否认。友谊?对!友谊。
难道男女中学生之间就不能有友谊吗?
章薇一遍遍问自己,又一遍遍回答自己。其实,她心里也希望这不仅仅是友谊,是她向往的爱情,令人心醉又模模糊糊的爱情。可是,她又非得说是友谊不可。她就是这样的矛盾。这是一种甜蜜的矛盾……
电影散场了。走出电影院,正是黄昏时分。天上飘起了细碎的雪花。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他们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着,谁也不想立刻就分手。马上就要放寒假了。
要不要再见面呢?他们该怎么联系?信无法往学校寄了,寄到家里吗?家里人会拆的……
雪花,在他们的头上飘舞着,分外晶莹、轻盈,飘着飘着,总也不肯落在地上,象是一个个穿着白纱裙,跳着芭蕾舞的小精灵。沾在头发上,眼睫毛,脸上,都让感到格外清新、沁人心扉。
他们真不希望有什么寒假,就希望这样一直走下去。走到天的尽头……
“到我家去好吗?”
张力看见章薇的肩头抖了一下。走的时间过长了,有些凉,雪花渐渐大了,就这阵工夫,树、大楼和街道都变白了,象玉石雕塑的一样了。
章薇望着他,心里在想要不要去。她还没有去过一个男生的家。
“怕家里说吧?”
这话让章薇生气。怕什么?难道我还是个小孩子吗?
“走吧!
这是章薇第一次到张力家。他家离电影院不远,怪不得他总约我到电影院。
他家住在三层楼里,一单元,两居室,爸爸妈妈在大屋,他占据小屋。小屋里,一张折叠床,床头上方的墙上,挂着一双花样冰鞋和一把吉它。床边是一张写字桌,桌上放着一大堆零乱的书和一个便携式收录机,磁带象沙滩上的贝壳,乱七八糟地散放在桌上。床下是一双双拖鞋、旅游鞋、白网球鞋、皮鞋……也是象鲇鱼头一样横躺竖卧的,似乎没有人整理过。对一个女同学,这些充满陌生和好奇。
“我坐一会儿就走,可不在你家吃饭。”
在路上,章薇就对张力讲好。张力也不勉强。他向爸爸妈妈介绍:“这是我的同学章薇!刚刚考完试,到咱家玩玩!”
“欢迎!欢迎!
张力的父母都是化工部的技术人员,对儿子的任何事都不干涉,表现了对儿子的信任和对自己的自信。他们说罢,忙他们的去了。张力便把章薇带进了自己的小天地。
这里,可以看出张力的性格、爱好和学习的刻苦。虽然有些乱,而且屋里由于窗户紧闭,暖气烤得有些发燥。男人的汗味和鞋味从各个角落里散出来,在章薇的头上、头下浮动。可是,她挺喜欢这间小屋,她仿佛看见了男生的另一半世界。她更了解张力了。她甚至觉得男同学的房间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章薇的房间决不是这样的。姥姥住在外屋,她住在里屋,屋子虽小,收拾的条条有理。如果不是“文化大革命”,姥姥的家是一个小四合院,明亮宽敞。只是,那时抄了家,到现在房子还被别人占着,没有落实政策,回回说归还,但请神容易送神难,占房的人迟迟不搬,也是没办法的事。房间里,有一张旧式的双人床,章薇的爸爸、妈妈回来就住在这里。床上从来都是干干净净,被子叠放得象方方正正的豆腐块,床单平平整整,没有一点儿褶。一般外人进来,都不敢往上面坐,生怕坐皱了。桌子上,闹钟、镜子、录音机、温度计、墨水瓶、台历、笔筒、书籍……摆放得整整齐齐,处处能看得见女主人的细心和洁癖。墙角放着一个三角花架,春夏时总要摆着鲜花。冬天,那上面摆着一盆文竹,到春节前夕,还要换上一盆水仙或者一品红。这是姥爷在世的规矩。姥爷去世了,姥姥依然这样一年四季换着花摆放着。章薇懂得姥姥的心,从来不乱放旁的东西。
就在正式放假的前两天,也就是吕咏梅出门要去找游晓辉,看见了章薇和张力的背影那一天,是张力头一次去章薇家。
去了几次张力家。一次,张力送章薇,走呵,走呵,一直走到章薇家胡同口了。章薇停住了脚步。
“快到家了,我不送了!”
“送送吧!”章薇故意歪着脑袋,开玩笑。
“再送到你家门口了!”
“那怕什么!你还没来过我家呢!”
“你从来没有邀请我呀!”
“现在请您这位大人还晚吗?”
……张力来到了章薇家。
“姥姥,这是我的同学张力。”
姥姥戴着一副老花镜,镜片在闪光。她仔细张望着,似乎要望出什么名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