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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育委员李江流自然要大显身手。几乎每个星期天,他都要组织同学去陶然亭游泳池去练练身手。叶秋月特意买了件尼龙游泳衣。WC系列不去游泳,他们的学习抓得可紧了。这一点,连容老师也没话说,不得不对他们的优异成绩表示满意,也表示惊讶。
星期天,他们不是到书店去转悠,就是到图书馆,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谁也不讲话,各自写自己的东西,算自己的习题。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这么多课外练习题。现在出的高考复习材料真是多如牛毛。他们就这样坐着,写着,算着,一直到图书馆关门。他们一起到大街上买上两瓶酸奶或者汽水,一边喝着,一边又谈起了他们那些永远算不完、算不腻的习题。
游晓辉和吕咏梅自然躲进小屋成一统,干着他们永远觉得新鲜的事情,提前做他们的小夫妻去了。
章薇和姥姥的关系闹得可僵了,她几乎每星期天都要到张力家,还在张力家吃过几次晚饭,把姥姥气得够呛。梁燕燕和吕咏梅成了仇人,和游晓辉也成了仇人。她兔子不吃窝边草,和别的人去鬼混,谁也不知她究竟干了些什么。夏天刚到时,她一连十几天没有到校,有人怀疑她可能又去医院打胎了。容老师也问过她许多次,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苑静还是那么一副神气十足的样子。夏天到了,是她最得意的时候。因为夏天的服装,象连衣裙呀,迷你裙呀,太阳裙呀,百褶裙呀,西服裙呀,旗袍裙呀……光裙子就该有多少种呀!
可以尽情享受,使浑身的曲线流溢,“比由”哩!
只有范爱君还和以前一样,不合群,她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把愁苦统统藏在心里,不和别人交流。这一切,班长覃峻都看在眼里,自从春天去过范爱君的家,她的家以及她的身影,便总在覃峻的眼前晃。
每天上学来,只要一进教室,他总要先把目光落在范爱君的座位上,看看她来没来?而只要范爱君一进教室,他总要抬起头,目光像小鸟一样,飞落在她的枝头。莫非真的有种神奇莫测的生物电?覃峻自己也弄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感情?
起初,他总觉得可能是同命相怜吧?因为他和范爱君都失去了爸爸。他同情她,希望她坚强起来。后来,他发觉自己心中涌出的感情并不仅仅是这些。突然,有一天,他看她走进教室,怎么看怎么觉得熟悉,好像早在很久以前,在什么地点见过了。他笑自己是幻觉,是胡思乱想。
可是,有一天,他忽然想起来了。小时候,妈妈常常叹口气,指着他们哥俩说:“都是你们这两个小冤家拖累的哟,要是家里再添一个女孩,也可以给我搭把手呀!……”对!就是那个女孩,那从未在家里出现过的女孩,可肯定是他的小妹妹!覃峻蓦地涌出一种对范爱君的亲人似的情感。从这一刻起,他觉得她如果真的是自已的妹妹该多好呀!
那几天,覃峻的功课有些退步,作业常常有错。数学老师乔安娜奇怪地问他:“覃峻,你最近怎么这么粗心呀?余弦、正弦都分不清了吗?”妈妈也数落他:“小峻呵,明年就考大学了,可得抓点儿紧,别马虎!”哥哥星期六从学校回家和妈妈一样,也说他:“大意失荆州,你可别三心二意!”晚上,小哥俩挤在一张床上睡觉,哥哥偷偷问:“你这几天总是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和班上的女同学对上了……”
“你别瞎说!”
覃峻打断了哥哥的话。覃峻知道哥哥在班上刚刚搞了个对象,是他同桌的同学,心里正美滋滋的哩。
哥俩都睡不着了,翻来复去折饼,压得床吱嘎响。从小,他们是在这张床上睡过来的。那时候,他们可以在这张床上打滚,翻跟头,表演从电影里学来的英雄打坏蛋的搏斗场面。……呵!那时候,无忧无虑,现在却象牵挂着什么了。那时候,这张床显得多么宽敞,现在,却显得挤了,伸不开腿脚了,呵!他们真的长大了……
覃峻对范爱君的这种感情,范爱君并没有感觉。一个人的内心可以很博大,也可以很窄小。她只能装下对一个人的感情……范爱君的感情还倾泄在爸爸身上。
爸爸让妈妈搞得没家没业,这太不公正了。她常常偷偷地去看爸爸。事情让妈妈知道了。妈妈劈头盖脑地骂了她。她和妈妈的感情越来越不好。
“你还找那个死鬼干什么!”
范爱君怎么也弄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要这样诅咒爸爸?难道以前他们没有真正相爱过吗?
“爸爸不是你说的那种坏人!”她反驳妈妈。
妈妈一听更火了:“那你说他是什么人?他背着一家人,去勾引人家大姑娘……”
“白阿姨也不是那种坏人!”
“你懂个屁!你才多大年纪!”
“就是嘛!他们在一起是为了画画!”
“那是打的幌子!”
画吗?那是艺术!范爱君相信爸爸和白阿姨。她一直相信,也一直盼望爸爸能够成功。那时候,看妈妈还能说什么?可是,妈妈死瞧不上爸爸,说他没出息,是土鳖爬墙,是“洋辣子”上树,他是天生土鳖的货!骂得可难听了。
爸爸画了十几年,从范爱君没生下来时便画,画到现在,既没有一幅画发表,也没有一幅展览。难怪妈妈看不起他。可是,范爱君相信爸爸。她总觉得爸爸总有一天会成功。这一天,也许就在今天,也许就在明天。那样,她会为爸爸大舒一口气,也会看妈妈如何后悔和内疚。和爸爸刚刚离婚,她实在不该把爸爸的那些画统统烧掉或当废纸卖掉。她会后悔的!
这一天,终于来了。
夏季里最热的一天,全国美术展览开幕了。晚报上刊登了市里参加美展的作品与作者名单。范爱君看到了爸爸的名字。她喜出望外。那天正是星期六,如果不是下午出黑板报,她真想立刻到美术馆去看看爸爸的那张题为《清泉》的油画,到底画的是什么样子?
黑板报出得格外漂亮。那上面有一首李江流写的诗《未来在向我们招手》。
她配上的插图格外活泼,居然还象小孩子一样,画上了几只小白兔和松鼠。
“什么事这么高兴?”覃峻问她。
她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一笑。覃峻很少见到她笑。他觉得她笑得真美,象一朵初露蓓蕾的花。
出完黑板报,范爱君赶到美术馆。她象闯进百花园中的一头梅花鹿,在四处寻找那汪《清泉》,她终于找到了,是在大厅一个偏僻角落的最下方,一幅并不大的油画,大概只有60×90CM,充其量只能算做小品,但画面很美,一个身着夏装的少女正跪在一汪清泉旁,双手掬起一捧泉水,泉水如同珍珠般从她的手指缝间筛下,在阳光映射下闪着五彩的光。
人物的脸部是逆光处理的,但一双眼晴依旧很亮,尤其和脸部相比较更显得亮得象宝石。她似乎在看着手中的泉水,她脚下的清泉水仿佛有着淙淙悦耳的声响。画幅不大,却很有底蕴。色彩,用光,都不俗,构图也很精巧,留出很大的空白供人思索。
范爱君在这幅画前久久激动着,她就象一头小梅花鹿在渴饮着这汪清泉水,她敢说,在这里看画的人,只有她最理解这幅画。她真想对旁边的人讲:“这是我爸爸画的!”奋斗近二十年,终于成功了。我相信爸爸会成功的。自然,世上不以成败论英雄。但谁也渴望成功。哪怕是小小的成功。
范爱君在这幅画前久久站立着,她的眼睛里溢满泪水。晶莹的泪花在闪烁中,那画中的少女似乎在对她倾诉衷情。她象谁呢?象我?有一点儿,那么,还象谁呢?
范爱君转身要走,忽然看见身旁站着班长覃峻。他竟象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样,吓了范爱君一跳。
“你……也来看画?”范爱君有些结巴。
覃峻一直跟着她走进美术馆。好奇心与一种莫名其妙的情感纠集在一起,他竟然做出了这种他以前觉得最无耻的方法——他认为这种盯梢的法子,只有象游晓辉那样的人才能干出来。现在,他知道错了。感情有时能左右人的一切,干出许多看来荒唐实际却是很真诚的事情。
“谁画的?”覃峻指指画,他看见范爱君望着这幅画许久了。
范爱君没有回答。他望见了她眼睛中闪烁的泪光。他低下头望望画下方贴的写有作者名字的标签。
“你爸爸?”
范爱君还是没有回答,轻轻地向前走去,脚步轻得仿佛怕踏碎一个轻柔的梦。
覃峻一切都明白了。范爱君之所以愁苦孤独的原因,似乎都从这幅画中折射出光来。爸爸,爸爸!使覃峻觉得整个展览大厅里都在呼唤着这两个字,只有失去了爸爸的人,才会这样深情呼唤!才会涌出这般如诗如音乐的情感!
快走出大厅门口时,范爱君回头又向那个角落里望去,想再看一眼爸爸的那幅画。忽然,她的眼睛一亮,轻轻地叫了一声:“白阿姨!”然后,便又向那幅画前跑去。覃峻愣住了。白阿姨?他糊涂了。他看见那幅画前站着一个身穿一身白连衣裙的年轻姑娘。她就是白阿姨?
“白阿姨!”
范爱君轻轻叫着。是白阿姨。她回过头来,范爱君看见她的眼睛里也闪动着泪花。
和白阿姨分手,走出美术馆,范爱君看见覃峻还在门口等着她。她的心一动。
班长,多么好的班长!他不是那么巧也来看展览的。他在等我。他在默默地关心着我。人性并不是喜欢孤独的,而需要扶助。在你孤独的时候,有人突然出现在你的面前,扶助了你,这不就是朋友吗?范爱君还从来没有过一个朋友,不管是同性,还是异性的,都没有。此刻,一个朋友,就在这美术馆门口前出现了。范爱君尝到了一种从未尝过的快乐。这是在家庭中从来没有尝过的。
她和覃峻没有坐公共汽车,而是走着回家的。一路上,他们真想说些什么,可谁也说不出什么,莫非真的是爸爸这幅画,产生了如此神奇的魔力,把一个朋友送到了她的面前吗?艺术,真是人类的一种特殊语言,它能使人认识自己,也认识对方,沟通了彼此的心。
夜幕渐渐垂落。走着,走着,蓦然间,华灯四放,璀灿的灯光流向大街小巷,四面八方。范爱君的心里溢满着温暖的光。她忽然想起了刚才白阿姨对她讲的那几句感慨的话:“在非艺术的现实生活中,人们是为了生存的利益而奔波劳碌,甚至勾心斗角,互相残杀。只有在艺术的世界里,人们才超越了这种局限,才有了美好的境界……”
呵!范爱君突然想起来了,爸爸那幅画中的少女还有点象她?对,象白阿姨!
6
一个多月以后,范爱君爸爸的这幅《清泉》,在一家画报上刊登出来了。覃峻特意买了一份,悄悄地送给了她。其实,范爱君早买了一本。不过,她还是收下了。这是她收到的第一个男孩子的礼物。一幅画,使得他们两个人的感情产生了飞跃。
平日素来少言寡语的范爱君变得开朗了,回家也居然有说有笑了,连妈妈都感到惊奇。女儿这是怎么啦?少女心中萌动着一种朦朦胧胧的感情,是最甜蜜不过的。别点破,点破了就没意思了,就会象白阿姨讲的从艺术世界中回到了现实生活中来,那种美好的感情也许就要变质。妈妈有过这种感情吗?没有。她对爸爸大概从来就没有过这种感情。他们一下子便从恋爱飞跃到结婚。他们以为结婚便是爱的升华,爱的顶点。实际上,有时候并不是一回事哩。范爱君笑自己,难道我这就是爱吗?我有什么资格去教训妈妈呢?
范爱君高兴。她把画报甩给妈妈:“您看,爸爸画的!”
妈妈看了看,把画报一甩:“就会画大姑娘,有什么了不起!”
妈妈新提拔为护士长了。她觉得和爸爸打了平手。对于父母这一辈人的爱情,范爱君永远不会理解。
期末考试,范爱君考得不错,覃峻却有两门功课从九十多分下降到八十多分。
乔老师拍着数学卷子对覃峻说:“你这是怎么搞的!”班主任容老师也特意找覃峻谈心:“你是班长,学习要带头。别人在进步,你怎么退步了?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啊!利用暑假,你一定要好好补补呀!
容老师做梦也不会想到,她手底下的班长居然也卷入了早恋的旋涡……
暑假,给了覃峻和范爱君一个极广阔的天地。他们来往得更多,彼此间感情更加深厚了。
放假前,范爱君就对覃峻讲过:“放了假我想去敦煌,看看千佛洞。爸爸说中国人不去那里,算白活了一世!”
覃峻自幼对历史感兴趣,自然知道在那古老丝绸之路上千佛洞的价值。他说:“那当然!去当然好!”
“你去吗?”
“我!当然想去!可钱呢?”
“这,你甭管!只要你想去就行!”
“家里会说的!”
“我妈根本不管我!就看你的了!”
“老师知道了,还不气疯了!”
“你告诉我哪弄来的钱吧!”
“这,先保密!反正不是假的。你放心吧!”
范爱君变得灵莉起来了。
“好!你有办法,我也有办法!”
于是,两个人都开始为这次远足积攒路费。
覃峻去勤工俭学。西瓜上市了,他帮助人家卸西瓜,卖西瓜。学校挺支持这件事,鼓励大家去勤工俭学。老长讲:“人家国外的学生不依靠父母,都是利用假期去勤工俭学!”这话,覃峻听着对路。第一次觉得邱老师教学思想也有对路的地方。
范爱君是给美术学院的暑期美术班当模特。她体型好,不胖也不瘦,是一位美术老师看中了她,问她愿意不愿意?因为社会上对女青年当模特总有些偏见。
不愿意,也不必勉强。学美术的,自然懂得模特的重要性。范爱君对什么都想试一试。自从爸爸的画获得了成功,自从班长悄悄爱上了自己,她觉得自己象气球在飞升。她也渴望成功,也渴望爱情。仿佛这两点同时在她心中苏醒过来。她意识到自己不仅是个女儿,是个女学生,还是一个青春勃发的姑娘。一个人对某种事物的觉醒,有时来得极其突然。
范爱君就是这样。她一下子长大了。她竭力想象爸爸一样,也能获得成功。她越发忍受不了妈妈的专制。妈妈总说她不听话,她说妈妈爱唠叨。原来,妈妈一见爸爸就吵个没完,现在,一遇见范爱君就吵个没完。妈妈的面前如果没有个吵架的靶子,她就没法生活一样。范爱君真受不了,真想早点儿跳出这个家庭。
钱都挣来了。不太多,总是自己的血汗钱。覃峻的妈妈不放心儿子出去那么远,哥哥支持,帮助他劝说妈妈:“让小峻闯闯去,怕什么?再远,也跑不出去咱中国!”覃峻没敢和妈妈说是要和范爱君一起去,总说是和别的同学一起去。
他只告诉了哥哥。哥哥敲敲他的脑袋:“我就知道你小子有了女朋友了嘛!”他羞红了脸:“什么女朋友!”“不是女朋友是什么?是男朋友吗!”覃峻很想和哥哥谈谈对中学生早恋的看法。可是,哥俩都各忙各的。讨论只好推到从敦煌回来再说了。
范爱君根本没有对妈妈说要干什么去。只是说有事情。妈妈以为她是利用假期去爸爸那儿住,好和爸爸学画,知道说也白搭,索性懒得和她费唾沫。
他们来回去了十天。去了千佛洞,去了月牙泉,在兰州换车时,还看了黄河。
只可惜没去西安,看看那里的大雁塔,碑林和始皇墓、兵马俑。虽然省吃俭用,钱依然不够了,他们只好乘夜车,坐在硬板座位往家赶了。
出来和不出来就是不一样。他们两人谁也没有出来这么远的地方。他们感到祖国的辽阔无边。远比在地理课上见到的祖国更为壮观。而千佛洞这个大戈壁滩上的奇迹,更让他们两人留恋忘返。范爱君画了不少速写。一直到日光从大漠上散去,暮霭雾一样升起。这一次远征,将留下终生难忘的回忆。
列车在浓重的夜色中飞奔。车厢里,灯光明灭,一摇一晃,一闪一跳。车窗却开着,夜风吹进来,车厢里依然有些热。远处的村落、群山、灯火……变得朦胧而苍茫。
玩得太累了,范爱君和覃峻都睡着了。火车的颠簸,把范爱君晃醒了,她发现自己竟倚在覃峻的肩头睡着了。她的脸顿时红了。她抬起头端端坐正,望了望四周,似乎别人都看见了。周围的人睡得正熟。她又望望覃峻,张着嘴,嘴角还流着口水。他的睡相可真不大好。范爱君再也睡不着了。她想把覃峻推醒,聊聊天,好打发一下这长途之夜的寂寞。看他睡得那么香,她没忍心叫醒他。
那天从千佛洞走到敦煌小旅店的路上,戈壁绿洲的花香树影,新升的上弦月和几颗稀疏明朗的星星,弥漫在他们的四周,笼罩在他们的头顶。一切,显得那么静谧,那么美好,仿佛就在那千佛洞最高的佛光之中,就在远处祁连山积雪山顶之上,就在附近幽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