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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要站在那么多学生的面前。我不能让自己的心受到玷污。
其实,钟林偏激了。不过,这也难怪他。感情的波动,往往会使人偏激。苑莹对于他还真是出自一片真心。她依然对他有着无限依恋。只是,生存和思维的三维空间,都使他们之间隔开了太大的距离,一时很难弥合了。
钟林已经松开了苑莹,自己坐在椅子上,竭力平静地说:“以后我们还有机会聊,北大荒的话叫做唠喀。今晚上,我还得备课……”
苑莹知道,这是下逐客令呢。她哭了。
4
叶秋月的日记——
1980年11月17日
我爱这个世界,又恨这个世界。你越爱这个世界,越希望得到别人的爱,越想这事越沮丧。人,也许并不是只为了爱才来到这个世界上的。钟老师说得对,世界大得很,除了爱情,还有许多别的事情值得去追求。
话虽然这么讲,这两天我心里一直很别扭,乱糟糟的,象缠着一团麻。我知道这一切是为了什么。我努力使自己不去想。却怎么也控制不住,偏要去想。
今天上午上学,我骑妈妈的自行车上学的。多巧,我看见前面李江流和班长在慢悠悠地骑,边骑边说话。要照平常,我会骑到他们背后,突然揿一阵响铃。
今天,我不理他们,谁也不理,猛骑一阵,超过他们。谁知,他们看见了我,从后面又赶了上来。李江流问我:“你怎么骑那么快?”我头一次说谎,而且,纯粹是装出一副装傻充楞的样子说:“哟,原来是你们俩,我没看见!”
“How Big Are Your Eye!”李江流笑着对我说了句英语。班长呵呵笑着。
一路骑着车,我很不是滋味。说真的,我很想问问李江流那个星期天过得怎么样?可问有什么意义?那是他和那个“她”的星期天。我也很想骑开单走,离他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可又怕班长看出来,说我心眼太小。
晚上,例假还没有来。已经过了好几天了,怎么还没有来呢?我有些害怕。
我偷偷地问秋明,她正看一本不知什么名字的书,抬头奇怪地问我“你出什么事了吧?”气得我真想扇她一耳光。难道没来例假就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吗?她们谁也不理解我,有一个算一个!上頁
第十七章 1
章薇病了。
钟林很内疚。从班长、叶秋月几名同学那里,他知道章薇刚刚和张力吹掉的事情。他忽然想起前两天从新侨饭店回家。路过电影院,见到章薇的情景。她是有一肚子心事,才邀请我到她家去。那是对我的信任,想对我谈谈呀。我却根本没有注意到她这感情的波动。我陷入自己的感情旋涡中了。
钟林真后悔。当好一个老师,不允许自己有自私的表现。他应该象一块海绵,时刻吸收学生的一丝一毫感情的波纹。如果,那一天,我去了她家,听了她的倾吐,然后再开导开导她,她也许就不会这样突然病倒了。
钟林决定下午放学以后,去章薇家看望一下章薇。他想让班长陪他一起去,班长现出为难的神色:“我……有点事……”
钟林没再问什么事。覃峻也没有说。范爱君的爸爸要和那个白阿姨结婚,发愁没有房子,只好在她爸爸那间画布占了一半的狭小单身宿舍里结婚了。他和范爱君约好,下午放学以后帮助收拾收拾。别看屋不大,收拾起来,蛮费事的。只好蚂蚁啃骨头,一天干一点。这事不能让范爱君的妈妈知道。
“那你忙去吧!”
覃峻走了,正巧,叶秋月走了过来。叶秋月愿意带钟林去章薇家。
叶秋月在章薇的座位后面,对她的情况多少有些了解。这几天,她们更是同病相怜,无形之中,使两人亲近了许多。彼此把各自的心曲都有所流露。嘴里虽然不骂张力和李江流,但各自的心里都明镜般清楚。叶秋月觉得章薇比自己更注重感情,也更脆弱。她承受不了这一次打击,病倒了。对比章薇,叶秋月多少有些自慰。
一路走着,钟老师对叶秋月感慨着:“你们呀,真是太年轻!我真羡慕你们。
我要象你们这么大年龄,我决不会象你们这样过!”
“那您打算怎么过?”叶秋月好奇地问。
“我?我得好好读点儿书,如果我能考取大学,一定全力去争取。我们国家,我们民族的文化水准太落后了。爱情,虽然很美好,也很诱人,但我要努力控制它,首先不会那么早就想着只有它。其次,如果爱情真地降临了,也决不能让它左右我,更不能象章薇一样,被它击倒!”
叶秋月心里“格登”一下。这不是也在说我吗?我和章薇也差不多。虽然没有被击倒,却被左右了呀。
“当然,这是我的想法。因为我是从你们的年龄走过来的。你们不会同意,不会理解我这观点的。即使错,你们也非得自己尝尝错的滋味儿。正象俗话讲的,就是迷魂汤,你们也要往下喝。等醒过之后,才会清楚。哦,这是迷魂汤,不能喝!这就是你们年轻人!”
钟林说完,微微笑起来。叶秋月听着,一时还辨不出滋味来。但是,她听着入耳。她很希望有个大人能这样既严肃,又推心置腹地对她讲讲。
到了章薇的家。
“姥姥,我们钟老师看章薇来了!”一进院,叶秋月就叫道。
“哎呀!快屋里请坐!”姥姥慌忙推门迎了出来。
章薇躺在屋里的床上,迷迷糊糊正睡,听见外面的话音,醒了过来,一听是钟老师来了,忙支撑着身子,要坐起来。
钟林已经走进里屋,忙对她说:“你快躺好,躺好!”
“唉!”姥姥叹了一口气,扶着章薇躺好。“这孩子,从来不得病!这一病就不轻!”
章薇是昨天病倒的,晕过去了,人事不省。这一下,可急坏了姥姥。她一个人也弄不动章薇,幸亏游晓辉住这儿不远,身大力不亏,帮助姥姥借了一辆平板三轮车,骑上送到了医院。医院里许多大夫都是老熟人,也都认识章薇,忙抢救,输液、点滴。没什么大问题。大夫说是贫血造成的休克。回家好好养养就是了。
姥姥也多少放心了。游晓辉又骑着平板车,把章薇拉回了家。这一次,吕咏梅也来了,忙里忙外,搭把手。姥姥不住地感谢着。
“谢什么呀!街里街坊住着!”吕咏梅知道病的痛苦。尤其是知道了章薇的病因,更是格外同情章薇。
姥姥一直蒙在鼓里。章薇这一病,多少知道了一些真情。她长叹一声:“现在这孩子呀,可真是了不得!不让她搞对象,她以为是害了她,偷偷摸摸非要搞。
搞吧,又搞成这个模样!”
钟林安慰着姥姥:“姥姥,您也别着急。章薇的病没什么大问题,您老就放心吧。”
“是呵!是呵!章薇这孩子,您当老师的,狠点儿管。她听老师的,根本不听家里的。”
“姥姥!”章薇不高兴地叫了一声。
“她还年轻嘛!……”钟林笑着说。
“可不是年龄小……她爸爸妈妈又都在青海,家里只有我,真是管不了呀!”
“哎呀!你父母都在青海?我一直不知道。你看我这个班主任当的!”
其实,章薇的父母在青海,他早就听说过。一年前,梁燕燕到医院打胎,大夫一个电话把他叫了去,就对他讲过。只不过,他早忘记了。此刻,钟林再一次自责了。难怪章薇病倒了,难怪她这样心重,难怪那天她希望我到她家来!她太孤独了,太需要有人关心她了。她就象一只奔跑得过度疲劳的小梅花鹿,太需要找一汪清泉饮一饮干渴的喉咙了!
不了解学生,就很难教好学生。钟林希望今天能够弥补一下过去的闪失。他望望这个变得象个病西施的章薇,心想:她应该坚强起来,她应该得到比爱情更重要的东西,她应该比自己学习、生活、工作得更好。
“姥姥!您快忙您的去吧!”
“好!好!她最不愿意我在这啰嗦!我走!钟老师,您好好开导开导她呵!”
姥姥走出去,到厨房去忙乎晚饭,她希望能留下这个薇薇一直很崇拜的老师。
她不止一次从薇薇嘴里听说过“钟老师”这个人。
叶秋月坐了过去,搂住章薇的肩头。她们的目光告诉钟林,她们对他是信赖的。
“我能告诉你们什么呢?同你们一样,我也经历过失恋的痛苦。与你们不同的是,我没有被击倒,而是走过来了,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这些不难做到的。
因为我毕竟比你们大,而且是个男子汉。你们知道,我讲过的,我也被人无情地抛弃过。要说痛苦,比你们谁都严重。因为我们毕竟相识了近十年。”
叶秋月和章薇静静地听着。
“所以,我理解,完全理解你们。我觉得对不住的是,那天章薇要我到她家里来,我没有来。你一定是想和我谈谈,谈谈心中的这一切……”
章薇点点头。她的眼睛湿润了。
“我也很想把我心中的一切都和你们谈谈。刚才在路上,我对叶秋月讲了,我真羡慕你们!我要是还能象你们这么大,我一定要重新安排我的生活。我会避免许多盲目,许多愚蠢,许多荒唐可笑……我一定不会让爱情左右我的一切!我要利用这段最宝贵的年华,拼命地多读点书!”
钟林说到这儿,停住了,象是自嘲道:“我是不是说得太绝对了?你们不爱听吧?”
章薇和叶秋月都摇摇头。
“那就好,我们是两代年轻人,我的话,不见得你们都爱听。我也不能要求你们接受我所有的观点。”忽然,钟林把话题一转,问道:“你们看过歌德写的小说《少年维特之烦恼》吗?”
章薇摇摇头。
叶秋月点点头。她从姐姐秋明那里看到的。
“这是一部著名的爱情小说,有着歌德自己生活的影子。写这本书前,歌德爱上了一位法官的女儿,就是小说中所写的女主人公,名叫夏绿蒂。可是,夏绿蒂没有接受歌德的爱情,因为她在爱另外一个人。当歌德知道了她爱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这别人又恰恰是自己一位好朋友的时候,歌德很痛苦。但是,歌德也很坚强,他给夏绿蒂写了一封很长的告别信就离开了她,全身心投入他新的学习和写作,终于写下了《少年维特之烦恼》这部不朽的著作……”
两位姑娘都沉浸在各自的心绪之中。她们都明白钟老师为什么要讲这个德国人的故事。虽然,钟老师只知道章薇,并不知道叶秋月也有着类似的波折,但叶秋月觉得钟老师是知道的,也是理解的。为此,她感谢钟老师讲了这个故事。
“一个人,被爱情的箭刺伤,要敢于拔出箭来,自己去治好自己的伤。我希望我们都能坚强起来!”
钟林站起身准备告辞了。姥姥赶忙从厨房里出来:“钟老师,留下吃顿便饭吧!我们薇薇一直信服您!”
“谢谢了!姥姥,我回家还有别的事。”
章薇很想也说几句话,留住钟老师。可是,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姥姥见实在留不住,只好对钟林说:“好!好!您走!我今儿也不留您!您看,饭都做好了!可下个月十五号,您可得一定来!一定来呀!”
“为什么下个月十五号,我要一定来?”钟林挺奇怪地问。
“钟老师,那是我的生日。十八岁的生日。”
“这孩子,父母又不在,每年都是我给她过生日,也怪孤单的。您可一定来,叶秋月你也要来,多招呼几个同学一起来,热闹热闹!”
“钟老师,您来吧!”章薇近乎在央求。
“好!我来!”
钟林痛快地答道。他知道,这样的邀请,如果拒绝了,会伤害老少两代人的心的。
待钟老师走后,章薇钻进被子,捂着眼睛哭了。哭完以后,觉得心里好痛快,象是雨后爽朗的天空。
2
十二月初,班长罩峻找钟林说,他们准备在班里搞一次圣诞节晚会。本来,他们是想搞元旦晚会的。鉴于去年被学校的活动冲了,这回索性把时间提前,避免与学校冲突。他们想起了圣诞节。这个外国人专利节日,学校能够同意搞吗?会不会又认为是大逆不道呢?
“可以。圣诞老人和咱们的新年老人,不过是一个鼻头大一些罢了!”
钟老师的话,让覃峻发笑。他们想得过于复杂,钟老师又想得未免太简单。
“就怕学校干涉,说我们独出心裁!”
“你们也把学校看得过于保守了吧?不会的!你们不是采访过方校长吗?你们知道方校长这个人了吧?要搞圣诞节晚会,我建议你们把方校长请来!”
从钟老师那里走回教室,覃峻情绪高涨,把钟老师的话在班上一传,全班欢呼起来。
“太妙了!把方校长请来!”
……
中午放学时,章薇到办公室找钟林。她的病好得挺快,大概是心病要用心药来医吧。不过,她这一病,惊动了北京、西宁两地。爸爸、妈妈听说了,实在放心不下。妈妈提前请下了探亲假,前天从西宁坐飞机飞回北京,特地赶在女儿生日之前。
“钟老师,我妈妈回来了,她想见见您。”
哎呀!钟林忽然象想起什么事情,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弄得章薇以为自己的话说得不对劲儿。
“钟老师……”
“呵!没事!下午,我去看望你妈妈!”
“那刚才,您是……”
“我是在想给你过生日呢!”
钟林笑了。好象为他的一件什么得意之作在笑。
还记着我的生日!章薇的心里荡起温柔的涟漪。
章薇走后,钟林立刻到教室里找班长覃峻。幸好覃峻和范爱君正在算最后一道题,乔老师留下的一道难解的解析几何题。
“覃峻,我建议你们的圣诞节晚会提前怎么样?”
“提前?干吗呀?”
“这月十五日是章薇的生日。她病刚好,父母在青海,够孤独、寂寞的。我们全班给她过个生日,让她尝尝集体的温暖吧!也许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
“太好了!”范爱君先拍起了巴掌。
“咱们悄悄的,先对章薇保着密,让她意料不到!”覃峻也被钟林的这个突如其来的安排兴奋起来。
“那好,定下来,你们要抓紧准备。十五号可没几天了!”
“那方校长呢?”
“方校长,我来请!你们抓紧时间!需要钱,从班费里拿,不够,找我!”
“您是财主?”覃峻太了解老师的底。钟老师是中教最低一级工资,每月42元5角整。
“我们有办法,你放心吧!”范爱君说。
两个人也顾不上乔老师的解析几何题了,撒腿向教室外跑去。
论组织能力,覃峻真是一把好手。大概是长时间当干部锻炼出来的吧?虽然,才五天时间,他安排得井井有条。全班同学象在干一件大事,格外认真,也格外热情。因为带有浓厚的感情色彩,又是为别人做出自己的贡献,同学们的心气都很足。平凡又琐碎的学校生活,大家时时都想爆出个火花,干出个奇迹呢。这是一次机会。尤其是在高三,就要毕业,离开校园,这机会更让人心怦然而动。
章薇也跟着在忙。她不知道大家是在为她忙,还以为是在准备圣诞节晚会呢。
十五日到了。
下午放学之后,章薇去办公室找钟老师。
“钟老师,走!到我家去吧!我妈妈和姥姥在等您呢!”
钟林说:“好!你稍等一等!”
章薇站在一旁,看钟林判同学的作文。她第一次那么近地看钟老师,虽然,是个背影。但钟老师那宽宽的肩,敦实的背,浓密的头发,一双有力的胳膊……都给她一种亲切的感觉。她在心头又涌出了以往曾冒出过来的感情:呵,如果我有一个哥哥,那一定不是别人,那一定是他!这个近乎荒诞的念头,在脑子里一冒出来,便搅得她心里有种莫名的骚动,她感到一种快慰……
“好!走吧!”
钟老师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站起身来。他们两人一起下楼,楼梯发出轻快的响声。章薇第一次听见楼梯还能发出这样动听的声响来。
钟老师没有和她出校门,相反却把她带回到教室里。教室完全变了样,就在刚才这一会儿工夫,象变魔术一样,一下子张灯结彩,布置一新,前面黑板上,范爱君正在画画,有山,有树,有花,有青春的火焰,还有一行醒目的美术字—一
“祝贺你,十八岁的生日!”
章薇的眼晴睁大了。她仿佛不认识这间教室,这些同学了。
“章薇,今天你的生日,就在这儿过了。全班同学一起和你过!”
钟老师对她说。同学们对她笑。她的眼睛一下子湿润了。她万万没有料到,觉得这象童话。
“把你妈妈和姥姥一起请来吧!”
章薇不知怎么走回家的,她觉得自己的心里,自己的周围,被一股股激情的暖流冲激着,她象是一只小帆船,在这暖流中飘荡着,飘荡着,飘向一片水晶般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