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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都是不值钱的……”
苑静不太了解姐夫对女人的真正看法。她只是觉得自己与姐夫的价值观既有相同之处,也有不同之处。她不象姐夫那样看不起演员。她一直崇拜那些大明星。
起初,她一直梦想自己当个演员,那么找对象就方便多了。她很知道自身的价值关系着对象的价值的,就如同函数的值是随着自变量的变化而变化的。可是,高中三年快过去了,没有一个电影导演看中她,象报纸上写的那样,一个中学生偶然在街头遇到一个陌生人,那人总端详着她,她有些害怕。
其实,那人便是独具慧眼的导演。没有。这种奇遇,她一次也没有遇到过。她上小学时会的几出样板戏,也越来越臭。她那时所具有的艺术细胞也被如今为穿着打扮而挑选服装的精细细胞所代替。因此,她也不再做这份当演员的梦了。她是极为现实的。
现在,目标明确,苑静很想象姐姐一样,找一个香港人做对象。这念头,不是一朝一夕了,可以说伴随姐姐的走便产生了。而且,随着时间增长而逐渐膨胀。正是这一点,她看不起班上有些女同学把目标放在同学身上。尤其看不起梁燕燕和吕咏梅,居然会看中游晓辉那样的歪瓜裂枣,真是眼眶子太浅。
她的目标明确,就是要找个香港人,当做跳板,跳到香港,然后可以有机会去国外上大学。即使上不成大学也可以周游世界。象妈妈一样一辈子囚在个一地方,土鳖一样,实在是太亏了!
苑静曾经几次对姐姐说过这个念头。姐姐不抻这个头,劝她安心读书,少考虑这些歪七扭八的事。哼!她不服气,对姐姐老大的不高兴。你去了香港了,就不管我了!姐姐说:“你根本不了解香港!你太年轻……”她不爱听。她就是想去香港。只要有机会她绝不撒手。她无时不在渴望这种机会的到来。但愿这次姐夫来,能够助她一臂之力。
“我今天要到友谊商店去给你姐姐买些东西,你去不去?”姐夫问苑静。
当然去!友谊商店,西单商场地下商店里的华侨专柜,苑静都去过。那里要凭兑换券才能买得到东西。自然,这东西大多是外国货或一般市场上少见的俏货。
能到这里来买东西的,是高等华人。苑静这样认为,或者说这样感觉。姐姐苑莹从香港回家时,常常带着她到这里逛逛。她对这里不陌生,哪个柜台卖什么,门儿清。姐姐回香港后,还留下一些兑换券,苑静保留着,不舍得轻易花出去,总想买些可心的东西。更重要的是,揣着兑换券,即使什么也不买,到这里逛一圈,心里常常得到一些莫名其妙的满足。
“走吧!帮我参谋参谋,顺便也买些礼物送给你!”姐夫又一次拍拍她的肩膀。
下午她随姐夫一起来到友谊商店。当她和姐夫走进琳琅满目的大厅里时,同学们正在沟崖的山路上攀登。
有时候,苑静的心里萌生出一种近乎愤怒的念头,为什么这里的东西,只属于少数人?什么时候,我也可以气气派派、堂堂皇皇地在这里出出进进?有什么最佳方案?有什么捷径?于是,她幻想着能够象姐姐一样,也找一个姐夫这样的对象。姐姐是眼前的榜样。前面的车,后面的辙。
“小妹,你想买什么,尽管挑吧!不要客气哟!”姐夫亲热地挽着她的肩膀。
姐夫的大方,让她羡慕。当姐夫把厚厚一摞兑换券递给那并不怎么漂亮却涂着浓重口红的售货员时,她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也想起了自己。父母不就是站了一辈子柜台吗?而那许许多多钱收进来,但不属于自己;把许许多多的东西送出去,也不属于自己,自己说什么也不能走父母的老路,象面前的这个售货员一样,白白站在这里耗费青春。
苑静并不要什么东西,她到这里来纯粹是为了感受一下这里富贵堂皇的气氛,达到一种心理上的满足和快感。
“小妹,要买什么呀?不要客气嘛!”姐夫还在说。
最后,苑静买了一双米黄色的坡跟凉鞋,为了即将到来的夏天做准备。走出友谊商店,姐夫要给她叫辆“的士”,送她回家。她拦住了姐夫。虽然,从心里讲,她很想坐着兜兜风,那要比吕咏梅坐游晓辉的丰田风光。但她觉得花这笔钱冤枉。
“姐夫,我有月票,坐公共汽车回去就行!”
“那好!我还要办事,明天我去上海……”
“我来送您!
“那太好了!你比你姐姐又漂亮,又懂事!”
姐夫用手轻轻点了一下她的下巴,笑笑说。那样子,仿佛她还只是个小娃娃。
鞋匣上系着漂亮的蝴蝶结,拎在手里,随着她轻盈的步子,一摇一晃,象是扑闪着翅膀要飞。时间过得好快,天渐渐暗下来,春天的黄昏,恬静而温柔。街旁的树木染上一层逗人的新绿,晚霞象姑娘头上披的新设计出的漂亮纱巾,在半空中柔曼地飘舞着。一群不知谁放飞的鸽子,响着清脆的鸽哨,掠过头顶,飞过楼顶,翅膀上闪着霞光,象闪着一片片金片,飞远了,消失了……
苑静心里充满幻梦般的柔情,脚步也显得格外轻快。她正往前走,背后传来了叫她的声音:“苑静!”
她回头一看,是梁燕燕。
梁燕燕今天也没有去春游。母亲的病拖住了她。其实,即使母亲没有病,她也不愿意去。和同学们在一起玩,没劲!这一点,她同苑静想法相同。那么,和谁玩,怎么玩,才有劲呢?她们两人又不大相同了。在班上,她们两个人很少过话的。梁燕燕知道苑静看不起自己。
她嫉妒苑静长得漂亮,那么得同学的青睐,连老师也愿意多看她一眼。不过,她也有些看不起苑静。势利眼!总想象她姐姐一样当个港姐,有什么出息!为什么当港姐就没出息,梁燕燕也说不清。反正,她看着苑静整日打扮得入时、俊俏的样子,看着苑静走进教室那趾高气扬,凡人不理的样子,心里就有气,气就不打一处来,却又止不住羡慕和嫉妒。
现在,她到街上买切面来了,晚上好吃打卤面,省事。切面没有买到,碰见了苑静。
“你姐夫来了,是吗?”梁燕燕问,“买的什么?皮鞋?什么样子的?让咱瞅瞅是什么样子的?”
苑静一句话也没讲,扭头走了。
“呸!”梁燕燕望着她的背影,骂了起来:“有什么了不起?也想当港姐呢?沾你姐姐的光,臭美呢!”
这时候,晚霞悄悄飘散了,正是夜晚的帷幕刚刚垂落的一瞬。天,朦胧地由红到暗下来。班上到沟崖春游的同学们还没有回来。游晓辉开着的大解放,正颠簸在山路上。
4
叶秋月的日记——
1981年4月24日
秋菊“五一”结婚,为了参加她的婚礼,三叔提前到达了。今天,我到车站接的他。见到他,我真高兴。他比以前瘦了,可以想象独身一人在外地的痛苦。
一看到他,我便不由自主地想起爸爸。想起那年清明节。如果不是爸爸,三叔会落到今天这种地步吗?
三叔见了我,也非常高兴。他首先问我今年高考有没有把握?又问了我的功课,问了爸爸、妈妈、秋菊、秋明……我都一五一十尽量详细地告诉了他。我觉得和他有说不完的话。他理解我,不象爸爸,整天看人不顺眼,不象妈妈,总睁大眼睛,盯着你,想窥测你的秘密。也不象秋菊那么俗气。
全家为三叔的到来,摆下了宴席。秋菊的对象也来了。妈妈非让我管他叫姐夫。我可真叫不出口。他人长得不错,显得还挺年轻,不象那么大岁数。可是,我怀疑他和姐姐能有什么感情。别是觉得年纪大了,着急了,剜在篮子里就是菜吧?
爸爸和妈妈对三叔照顾备至。我总觉得他们的心里愧得慌,对三叔有一种内疚和赎罪的感觉吧?上頁
第十九章 1
开学不久,游晓辉回学校一趟。他是开着一辆乳白色的丰田小面包车来的。
这家伙,牛气起来了,把车停在校门口,先使劲揿了几声喇叭。他选择了一个好时候,正是下午第二节课要下的工夫,他早从吕咏梅那里打听好了,这天下午第二节课是体育课。高三5班的同学都在操场上,一听门口响起汽车喇叭声,纷纷向门口望去。这时候,游晓辉从大门走进去,扬着戴着白线手套的手向大家一挥。
那劲头,十足!活象是礼炮刚刚鸣放过后,走向仪仗队伍前面的哪个国家的总统或总理。
班里同学骚动了。正巧,下课铃声响了,大家把游晓辉围了起来。毕竟是老同学,多日没见,显得还挺亲热。
“走!我带你们兜兜风!”游晓辉一指门口的丰田车。
“嗬!你小子鸟枪换炮了呵!”同学们开着玩笑,跑出门口,登上他的丰田。
游晓辉刚进厂不多日,便能开起丰田车,与其说是他的本事,不如说是他大哥的本事。退学后,他大哥先帮他弄了一张高中毕业的文凭,紧接着让他去学开汽车,一个寒假过去,吕咏梅没学会滑冰,他已经考下了司机的本子。要说,这小子也够灵的。一个方向盘,一个听诊器,在北京城,是让人羡慕的职业呢。
“行呵!游晓辉,你哪儿来的这么大门路,一下子就能弄辆汽车开开?”坐在带有空调的车内,李江流问道。其他几个同学也纷纷问着。大家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走的后门,套的关系,但都清楚刚刚工作能捞到司机这么个好差使,这里面一定有不少“猫腻”。
游晓辉把头一歪,把车起动得隆隆直响,然后说道:“这叫火到猪头烂,钱到公事办!”大家哈哈一乐,车颠簸一下,开了出去。
这辆车,游晓辉不过是第三天开。昨天,他已经先拉着吕咏梅兜了一圈风。
吕咏梅看着他开车,心里滋味挺复杂。起初,她反对他开车。后来,一想他的学习,大学考不上,与其在家待业,不如捷足先登,对他这一步的选择也就同意了。
“早点儿工作,早点儿攒钱,留着以后好办事。”游晓辉这样对她讲,讲得倒也痛快。也是,如果吕咏梅也考不上大学,她决不会象钟老师那样,等到那么大年龄还不结婚的。她可等不及。结婚这事,在高三5班,也许她想得最早、最多、最切实。眼面前的事,早点挣钱也好。可是,真正一见游晓辉开车了,她心里又象有毛毛虫在爬。这司机走南闯北,见识的人,拉的人多,游晓辉会不会眼花缭乱呢?走向社会,远比在学校要复杂得多,什么样的人没有?什么样的事没有呢?现在的年轻小工人厉害得很呢,他游晓辉手头上又有了钱花,别让哪个象梁燕燕似的狐狸精把魂给勾走了呀!
“你可得留神!”坐在车上,吕咏梅不无担心地对游晓辉讲。“没事!开这车跟驾云一样。人家日本车制动装置灵得很,一般出不了事……”“我不是说这个。”“那你说哪个?”说什么呢?吕咏梅沉吟一下,说不出口。“你倒是说呀!”
游晓辉急性子,他不喜欢这么欲言又止。“反正我已经是你的了!你别忘了我!”
吕咏梅最后这样说道。“看你说的!我就是忘了我姓什么,也忘不了你!”游晓辉说罢,加速,车驰得飞快。
今天,在校门口,梁燕燕跟着大家也钻进了丰田车里,吕咏梅老远看见了,心里就不高兴。任什么人都可以上,她上去干什么?
现在,车在宽敞的马路上奔驰。又是一个早春时节,街道旁的杨柳正吐青泛绿,远远望去,象浮动着一层层绿意濛濛的雾,若隐若现,煞是清新爽目。早春的新绿,让这些同学雀跃兴奋。丰田车里,叽叽喳喳,象载着许多欢快的小鸟。
游晓辉掏出一盒过滤嘴的大前门香烟,扔给大家一人一支。
“抽吧!又不是在学校!‘老长’就是腿再长,也追不上咱们的丰田了!”
他自己先燃上一支。几个男同学也开始冒起小烟囱。班上,许多男同学抽烟,只是从不在学校和家里抽而且,也不上瘾,象游晓辉这样没命地抽。抽烟好不好?如果有人这样问他们?他们会说没多大意思。那你为什么还抽?如果你再这样问,他们会说男子汉嘛,抽抽烟算不了什么,少是个风度。于是,他们偶尔也会冒上几口。比如高兴的时候,痛苦的时候,考完试,放了的时候……象对其他许多陌生事物好奇一样,抽烟,对他们也格外充满着好奇。
梁燕燕也会抽。她是全班唯一会抽烟的女生。她喷吐着几个烟圈,冲游晓辉嚷道:“我说你小子也太抠门了,就拿这破烟招待我们?”“什么时候请我们到全聚德,或者到老莫嘬一顿去呀?”其他同学跟着起哄。
游晓辉说:“别忙!全聚德和老莫一时半会儿也关不了门,你们等着吧!眼下,咱们班要是春游。你们说是到哪儿吧!我负责开车。车接车送!这辆丰田太小,我负责弄辆大轿子来!”“行!咱可一言为定!”李江流接过话头。
“那是没的说!”游晓辉神气十足地揿了几声喇叭。
车开到路口靠近一家工厂的马路旁停下了,“哥儿们,我该进去拉货了,赶明儿见吧!”
同学们陆陆续续下了车,唯独梁燕燕没下车。
“燕燕,你怎么不下呀?”游晓辉问。
“怎么?你要轰我怎么着?”梁燕燕跷起了二郎腿。
“看你说的!我要拉货呀,公务在身呀!”
“你拉你的呀,我等着。”
“你要干吗呀?”
‘我不干吗。好不容易捞回汽车坐坐,过过瘾!“
“姑奶奶,你先下去,等我有工夫再拉你过过瘾不行吗?”
“有工夫,你拉吕咏梅去吧!你小子还记着有我?”
梁燕燕摆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赖在车上不走,一直到同学们快要下光的时候,她才突然想出这么个念头。一个寒假过去了,同学们快快乐乐,游晓辉弄个司机当当,唯独她最痛苦。
妈妈虽然出了院,但是,半条腿没有了。躺在家里,吃喝拉撒睡,都得靠她。厂里虽有些补助,但母女俩都不是那种精细的过日子的主儿。常常是罗锅子上山——钱紧。
她也恨不得能象游晓辉一样,退学,找个工作。可是,她没有一个象游晓辉大哥一样的门子。自从她挨了钟老师那一记耳光之后,她恨别人,也恨自己。她也曾想象其他同学一样,清清白白作人。可是,这只不过是一闪即逝的念头。而且,她身不由己,她知道她自己陷进的是一个什么样的集团。
她想逃出去,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于是,她愈发苦恼起来。以往,聚在一起,跳脱衣舞也好,吃喝鬼混也好,她都觉得那是别样一乐。现在,她觉得隐隐痛苦起来。
有时候,她想到死。一死百了。不过,这又只是一闪即逝的念头。她怕死。而且,妈妈也还需要她。那帮人,象影子一样跟着她,象魔爪一样拽着她……
“算了!我也别看你小子在这犯难了。你小子以后能好好对待吕咏梅也就不错了!别又对我一样,过够了瘾,一甩!”梁燕燕说罢,一推门,跳下了车,头也没回地走了。游晓辉愣愣地站在那里,望着她的影子渐渐消失在街头拐弯处。
梁燕燕在大街上徘徊。她觉得自己象漂在茫茫的大海上,四周看不到岸,无路可归。早春的黄昏了,街上下班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正是三四月乱穿衣的时候,步行的,骑车的姑娘们的服装,一个个都比去年要洋气多了,鲜艳多了。她们从梁燕燕的跟前掠过,个个象是早春中争奇斗艳的花朵,显得格外青春勃发。
梁燕燕望着她们,尤其是望着那些身材苗条、长相漂亮的姑娘,心理充满了羡慕、嫉妒,甚至想上去无端找碴儿吵一架,搧她们俩嘴巴。当这种古怪的念头无法实现,她呆呆地站在街角,任来来往往的人流冲撞着她,旋涡般又流走,望着薄薄的暮霭在淡淡的晚霞中升起,弥漫在城市的上空的时候,她真想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
本来,梁燕燕准备到那幢大楼里去的。上学期,她和她的伙伴曾经在那里被公安局(她们管他们叫做“雷子”)抓了去。今天,又约好了。这是一帮撂爪就忘的家伙。对于那地方,梁燕燕有些反感,也有些魅力。不管怎么说,她觉得在那里痛快,可以尽情地发泄内心的一切,浑身的血液,以致每一个细胞都沸腾,都膨胀。歇斯底里地折腾得精疲力尽之后。她总会得到空虚后的满足。晕晕糊糊走回家去,一种莫名其妙的心情,象蛇缠绕着她的心,象雾弥漫在她的周围……
今天。她没有去。走到半截又折回来。她的心情特别烦躁,总想冲谁发顿火才解气。当她推开家门时,她愣住了。屋里坐满了人。有班长覃峻和范爱君,还有钟老师。居然连平日最不怎么合群的WC系列也在,她一眼就看出母亲的脸色微微泛红,流露出难得见到的感谢和激动的表情。这表情使她明白一定是老师和同学在关心她们母女。母亲的神色感染了她。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