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一个好心肠的护士告诉她的。她特意去看了看。是的。她怀孕了。她和他将要有孩子了。女人的心有时非常古怪的。嫉妒、恼怒和后悔交织在一起,折磨着她。
其实,这是极为平常的事,离了婚的丈夫和另外一个女人结婚了,自然会有孩子。
他们年龄还不老嘛。可是,这种现实,她难以容忍。特别是那个白阿姨红光满面,洋溢着婚后的幸福和即将做母亲的自豪神情……
该死的爱君,她一定知道他爸爸的这事。她从来没有告诉过我。都说女儿是母亲的贴身小袄,她的心根本就不在我这儿……一想到这儿,她更来气,恨不得找来女儿,狠狠地数落几句。
就这样,一连几天郁闷不舒,又赶上一场意外的暴雨,内火外寒,她病倒了,发起了高烧,处于昏迷状态。
这下难坏了范爱君。家里除了她就是只会抹眼泪的弟弟。怎么办?必须把妈妈送医院去。她想起了爸爸。叫爸爸来?不行。爸爸会来吗?即使来了,妈妈会更伤心的。
范爱君只好大半夜里敲了覃峻的家门。
覃峻听范爱君一说,披上雨衣,和范爱君跑了出来。
覃峻先砸开胡同口一家副食商店,幸亏他和人家熟,借了一辆平板三轮车,拉上范爱君就往她家蹬。进了屋,不容分说,背起范爱君的母亲,背到平板车上。
范爱君在车上为母亲打着伞,覃峻蹬着车直奔医院。到了医院就好了。当覃峻把她背到急诊室时,在场的大夫和护士都认得这位护士长,立刻抢救,打起点滴来了。
范爱君冻得直哆嗦。覃峻把自己的外衣给她被上。两个人在急诊室外面的白色长椅上,坐了一夜。范爱君披着覃峻的外衣,样子显得挺好笑。覃峻望着她,心里忽然想起,他和她一起去敦煌的情景。在列车车厢里,他们不也是这样紧紧挨着坐在一起吗?他们曾说过许多幼稚可笑,却值得回忆的话。现在想起来,还有着一丝丝的甜意。
天蒙蒙亮,一位女大夫从急诊室里出来,发现他们两人还在这里。“你们怎么还不回家呀?爱君,没关系,你妈妈交给我们还不放心呀?快回家吧,今年你还得考大学吧?……”
他们推着平板三轮车,在清晨寂静的大街上走着。雨已经停了。空气格外清爽,路面被雨水冲洗得象镜子一样平滑。道两旁的树木还挂着晶莹的水珠儿,小鸟啾啁叫着,拍打着翅膀,从他们的头前飞去。街灯,一盏一盏熄灭了。东边天空上一抹玫瑰红的晨曦。世界,在他们的面前显得分外美好而绚丽多姿起来……
他们两个人都很想说些什么。尤其是那将毕业的时刻。他们又实在不愿意打破这难得的宁静。这是一种极美的气氛。可是,心里的话,象汩汩往上直冒的泉水,不喷涌出来,又特别难受。
“爱君!”呵!又是这亲切的称呼。听了让人心动。
平日,当着同学的面,覃峻总叫她范爱君,或者叫她“嗳——”,很少叫这种亲呢的称呼。范爱君抬起头。那里有一双被晨曦辉映得分外明亮的眼睛。
“报考志愿定了吗?”
“定了。”
“还是美术学院?”
“嗯。你呢?北大历史系?”
“对。”
他停了一下,微微叹了一口气:“唉!可惜了,我们不能在一个学校了!”
“那怕什么!”
“爱君!”忽然,覃峻停下车,问道:“你说我们……四年……”
他说得又含含糊糊了。范爱君其实听明白了那里面的含义,还是故意问他:“你说的是什么呀?”
“我是说我们四年大学毕业后还能象现在一样好吗?”
“为什么不能呢?”
“能比现在还好吗?”
“为什么不能呢?”
“如果,你再遇上比我更好的人呢?”
“你要是遇上比我更好的人呢?”两个人都不讲话了。他们知道他们的谈话象顺着一道斜坡往下滑。那下面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气氛一下严肃起来。
“覃峻!马上就要高考了。我们得克制一下自己,全力以赴迎接高考。你说对吗?”范爱君忽然象一个班长,告诫她手底下一个不大懂事而又任性的同学一样。
覃峻笑了笑。“你什么都懂!”
这一笑,把刚才严肃的气氛冲破了。
范爱君说:“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我越来越觉得读书的重要。你还记得钟老师的话吗,做为一个女人,要想……”她顿了一下,显然觉得“恋爱”这个词不好意思说出口,“要有一种做母亲的责任。我们不是为一个人活着。从小说,是为后代;从大了讲,是为更多的人。”
“真没想到你能讲这样的话。”
“太崇高了?假大空了吗?”
“不!很美。”
“但我还不是团员呢!”
“你太世故了。跟你讲了多少遍,你到现在也没写入团申请书!”
“我呀,一辈子当党外布尔什维克!”
天大亮了。太阳已经跃出来,照得城市上空一片金光灿灿。不用说,今天准是一个好天气!
3
梁燕燕怎么会失踪呢?
解除了苑静这块心病,最让钟林挠头的就是梁燕燕了。象梁燕燕这样陷得很深的人,想把她拉回来是很难的。好几次钟林几乎失去了信心。他怀疑自己在她一个人身上耗费那么多的力量,到底值得不值得?眼瞅着不管,他又于心不忍。
谁让他当这个班主任的呢!不过,最近他听说,上头对这些扰乱社会秩序的流氓集团,要进行坚决打击。也许可以借着这股力量,从流氓集团里把梁燕燕拉出来?虽然他实在不愿去她家,不愿意看她妈的那象锥子一样的目光,可他还是一次次去了。每看见她的母亲瘫在床上,他又觉得格外同情。每次梁燕燕把他送出门外,客客气气说道:“钟老师,您慢走!”这一瞬间她那样知情达理,又让钟林格外替她惋惜。
今天,从覃峻家出来,钟林来到梁燕燕家,她母亲失魂落魄地告诉钟林:“钟老师,您快帮我找找这个该死的丫头吧!她好几天没着家了……”这个梁燕燕呀!
“一个人,不怕错,而怕一错再错,把错当成光荣,把疤当成奖章!一个女孩子,可怕的不是堕落,堕落了还可以重新爬起来。可怕的是不承认这种堕落,认为这是好玩,是骄傲……”
这样的话,钟林没少对梁燕燕讲,连他自己都觉得贫了。可是,他还要说。
每一次说,她都听,而且,听得还很认真。鬼知道她听进去还是没听进去?
现在,她失踪了。她一定有难言之隐。她一定遇到了很大的困难。她在家里,在班里,找不到合适的人说。所以,她跑了。她能跑到哪里去呢?跑,就能解决问题吗?这时候,钟林除了恨她的幼稚之外,也恨起自己来。为什么她就不能找自己来谈谈呢?她显然还不信任自己。
平日里,光听自己教训她,很少听听她是怎么想的!对于她,和对于覃峻相比,显然,他并不是一视同仁的。他给予她的教训多,而温暖很少。钟林深深责备起自己来。
中午,容老师风尘仆仆地回来了。今天一早,听说高三5班几位同学因为帮她盖小厨房而淋病了时,她心里特别过意不去。她急急地找到钟老师说:“真对不住同学们,为了帮助我盖小厨房……”
钟林安慰她说:“别那么说。梁燕燕和苑静并没有帮您盖小厨房呵!”
容老师心里很不落忍:“你们要是有事……我今天正好有空……”不知为什么,她觉得她同钟老师、同学们的心贴近了许多。
“那太好了。我正掰不开镊子呢!您……是不是帮我找找梁燕燕?她母亲说,她好几天没有回家了……”
“好的。”容老师说罢,转身走了。她觉得心里充实了好多。
一个人的感情竟是这样的奇特。短短几天时间,连容老师自己也觉得奇怪,为什么感情发生了奇妙的变化?难道仅仅是因为那间起死回生的小厨房?平心而论,纵然她还有种种不服气、牢骚、怨艾,她不得不承认,她是不大理解学生们。
在这一点上,她赶不上钟老师。因此,虽然她很辛苦,却没有结出如意的果子,有些竟是酸果子。对于这个问题,她刚刚意识到,于是,她陷入更深的痛苦中。
为什么我就不能象钟老师那样理解学生呢?就因为他去过北大荒插过队?理解!
人和人的相互理解,教师和学生的相互理解,这真是一把金钥匙呵!她需要寻找到这把金钥匙。她不服气,不甘心。不管如何讲,她还是区模范班主任呵!
今天,为了找梁燕燕,她跑了一上午,她去了梁燕燕的家,找了梁燕燕的好朋友,还跑了派出所,真够累的。可是,她感到充实。一种许久没有尝到的只有班主任才会尝到的滋味,又苦又甜地萦绕在心头。这复杂的感情,只有她才能体会得出来。中午,吃饭之前,她在食堂门口碰见石老师,石老师冲她说:“容老师,找梁燕燕去了呀?您呀,可真是吃苦不落好的命!”
她淡淡一笑。也许吧,她就是这么个命。命运把她同学生紧紧连在一起。她承认,她离不开学生,学生也需要她。她有这个自信和自负。
下午,上课之前,吕咏梅站在语文教研组办公室门前,迟疑着没有进来。容老师看见了她,对钟老师说:“你看,吕咏梅是不是有事找你?”
钟老师招呼了她一声:“吕咏梅,进来!”
吕咏梅却扬扬手:“钟老师,您出来一趟!”
钟林走出办公室:“吕咏梅,有事吗?”
“钟老师……您找到梁燕燕了吗?”
“没有。”
“我听说,昨天,梁燕燕好象找过游晓辉,您去问问游晓辉……”吕咏梅说得有些羞涩,也有些生气。钟林回到办公室,把这个新情况告诉给容老师。
“是吗?那咱们赶紧找一趟游晓辉吧!”
于是,容老师借辆自行车,和钟林一起骑车到游晓辉的单位。他出车了,到一家工厂去运货。他们又赶到那家工厂。终于找到他。他正跷着二郎腿,坐在驾驶室里抽烟。身边还坐着一个留小胡子的小伙子,可能是他新认识的哥们吧?他没料到两位班主任都突然降临在自己的面前。
“钟老师,容老师!”他跳出驾驶室,显得很有礼貌。
“游晓辉,昨天梁燕燕找过你吗?”钟林问。
“是呵!”他答得挺爽快,“不过是前天。”
“梁燕燕这两天没回家,你知道她到哪儿去了吗?”容老师问。
“我哪儿知道!她又不是我媳妇!”
钟林有些生气。他望望游晓辉,又望望正坐在驾驶室里的小胡子,他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游晓辉,今儿你还管我们两人叫老师,说明你还记着我们。那你就对我们说实话,梁燕燕前天找你干什么?”
游晓辉摸摸脑袋,没有讲话。坐在驾驶室里的那个小胡子把头探出车窗,冲着钟林和容老师叫了一嗓子:“那个女的找他借钱来了!”
“是吗?”钟林问。
“我给了她十块钱。”
“那还是朝我要的呢!”那小胡子又嚷嚷一嗓子。
“你知道,她借钱干什么?”
“不知道。”
钟林和容老师只好推着自行车走了。刚走不多远,游晓辉追了过来:“钟老师!容老师!我忘告诉您了,明儿我要去学校!”
游晓辉跑了回来,悄悄地说了一句:“梁燕燕和那帮人掰了,那帮人要找她算帐呢!您们甭找她了!”说罢,他又跑回车旁。显然,这话,他不愿意让车上那个小胡子听到。
钟林感到问题的严重。梁燕燕一定是参加了什么流氓集团。那伙子人要找她。
她和那伙子掰了,为什么掰了?一定要找到梁燕燕,免得万一出事。这伙子流氓,是什么毒手都下得来的。
“钟老师,得立刻找到梁燕燕。”容老师当了那么些年班主任,当然有经验,“咱们先给学校和派出所报个案。”
“对!”
他们找到附近一个公用电话。两个电话都打通了。
上哪儿去找梁燕燕呢?
容老师也皱起眉头:“这个梁燕燕,果然要出事!她要是早听老师的话……”
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连容老师自己也感到这都是多余的。她反问钟林:“她在北京还会有什么亲戚吗?”
“亲戚?她哪儿还有什么亲戚呀!还有个爸爸,早早地就和她妈妈离婚了!”
容老师眼睛一亮:“会不会找她爸爸去了?”
“她爸爸住哪儿呀?”
“问问她妈去!她妈肯定知道!?
两个人骑着车赶到梁燕燕家。她妈知道她爸爸的地址。可是,她妈实在不知道两位老师突然打听他的地址干什么?难道女儿会跑到那个死鬼家去了吗?
钟林和容老师顾不上多做解释,骑上车急匆匆地赶到梁燕燕的父亲家。从南城骑到北城,横穿整个北京。钟林倒没觉出什么,容老师已经汗水淋淋了。在靠近安定门的一条胡同里,找到了他的家,已经是黄昏时分,家家户户炊烟缭绕,散发着葱花炝锅的香味。
他们敲开了门。是个四十多岁的胖胖的壮汉子开的门。钟林和容老师迅速地打量了一番这个壮汉子,他们迅速地得出同一个答案:这一定是梁燕燕的父亲。
因为在他们父女的身上、脸上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你们找谁。”
“我们找梁燕燕!”
“她不在。”他要转身关门。
“我们是她的老师。我姓钟……”
话还未说完,梁燕燕已经出了屋,喊道:“钟老师!”这时,她才看见还有容老师,又喊了声:“容老师!”
“那快屋里坐吧!”壮汉把他们让进屋,给他们倒了茶,客气地说:“唉!
这孩子呀!让两位老师费心了!”
钟林没顾上讲客套话,忙问梁燕燕:“你这是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吗?”
“你知道,你妈妈和同学们都替你着急呀!”容老师说。梁燕燕垂下了头。
“这孩子!我真没想到,她能找到我门上来!十几年了,她到是偷偷来过几次。现在,她成了大姑娘了!唉!我这个……”
壮汉没有说下去。屋里,再没有其他人。不知道他现在的日子过得如何?爱人是否欢迎梁燕燕这个不速之客?这些话,钟林来不及问,只是问梁燕燕:“你要讲实话,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钟老师。我……”
梁燕燕已经堕入一个流氓集团。起初,他们只是在一起跳跳舞,喝喝酒。以后,不知从哪儿搞来了黄色录相,于是,跳舞改成了脱衣舞、贴面舞。梁燕燕觉得挺好玩,挺过瘾。最近,梁燕燕发现,有人要她和几个年轻姑娘到一个陌生地方,同陌生人睡觉。这不等于卖淫吗?她害怕了。难道我成了妓女?呵?我还是个中学生呵!一种恐惧从头至脚袭来,她象掉进一个冰窖里。
这时候,她想起了钟老师一次又一次的谈话。包括那一记耳光,她没有忘。
她理解钟老师的心,起码,在她所接触的男人中,钟老师是另一种人。当女人把一切廉耻都卖光了,什么都不管不顾的时候,能够引起她内心震动的人是不多的,也是可贵的。她佩服钟老师。不过,那时,也仅仅是佩服而已,她还没有决心和勇气同这伙流氓集团决裂。她象一片顺流而下的轻轻的叶子,身不由己。现在,她再一次想到了钟老师。也许,可以对钟老师讲讲这一切。只有钟老师能够救自己。即使自己再不是人,也不能同素不相识的人去胡乱搞关系,替别人去赚这种黑心钱!
几次放学时,她想去找钟老师,走到半截,又退了回去。她悄悄地躲在校门口马路对面的大槐树后,等钟老师下班出来时叫住他。可是,她自己打了退堂鼓。
她怎么说呢?她不愿意讲了。不讲,钟老师还不知道。一讲,钟老师还不都知道了?那么,钟老师怎么看自己呢?原先,钟老师对自己就看不顺眼,那样一来,还不把自己看得更坏吗?
她的犹豫,害了她自己。
那伙子人看出她的犹豫,一再威胁她:“你小子要敢卖了我们,留神给你放放血!”
她怕了。从来没有感到那样怕。她既不敢告诉钟老师,也不敢告诉妈妈。她想跑。她找到游晓辉借钱,想跑出北京城。她想的很简单。她没有跑出北京城。
游晓辉只给她十元钱。她万般无奈,只好跑到父亲这里来。
父亲收留了她。不管怎么说,这是她的亲骨肉。她并没有说这一切,而是编了个谎:“我妈老打我!我住不下去了,上您这儿躲躲!”这谎话骗了父亲,也让父亲的老婆感动了,她一直还在恨着妈妈呢!
现在,梁燕燕豁出去了,她想把这一切都讲出来。
“燕燕!这两天看你心神不定的,兴许是有事!你快说吧!你看看,两位老师这么远找到你,还不是为了你好?”
“你说吧!有我和容老师,有全班同学,有整个学校做你的后盾,你甭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