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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揽揆于初度兮,肇锡余以嘉名。
名余曰正则兮,号余曰灵均。
公孙弘在一旁可是听得清楚,他诵的是屈原的《离骚》!哼!你主父偃什么东西,连这个都听不懂?于是他出列向前,说道:“皇上,东方朔不是在说话,他是在念诗,他念的是《离骚》!”
武帝也听出来了,这是屈原《离骚》开头的几句。不过他有些吃惊。“朕知道了。东方朔啊,东方朔,你果然是回忆起来了,你果真是屈原?”
东方朔又回到汲黯身边,他比划着自己的剑,然后胁迫着汲黯,和自己一道跳起了“《离骚》双人舞”。他面对武帝大叫道:
彼尧舜之耿介兮,既遵道而得路。
说完又将剑指向主父偃:
何桀纣之猖披兮,夫唯捷径以窘步?
主父偃听到东方朔借屈原的诗来骂自己是猖狂无知的夏桀和商纣,面色十分难看。东方朔再指公孙弘:
惟夫党人之偷乐兮,路幽昧以险隘。
公孙弘羞愧后退。不过他觉得自己还有些委屈,自己当主管教书育人的丞相,也不是偷乐啊。
东方朔不理他,又指了指自己和武帝:
岂余身之惮殃兮,恐皇舆之败绩!
武帝大惊。难道自己真的是楚怀王了么?这个李少君啊!你还保证呢!他急忙对杨得意说:“快,他昨天服药过多,走火入魔了,快叫李少君来!”
东方朔确实已经走火入魔。不知是出于好奇心,还是真的想试一试李少君仙药的威力,昨天他在武帝的怂恿和逼迫下,吞下了那三颗药丸,尔后心里便如腾云驾雾一般。回到家中,折腾了齐鲁女好半天,却被推出门外,让他好不扫兴。好在阿绣是个百般体贴的人,然而在他几个时辰的折腾之后,竟然也逃到齐鲁女的房中。而东方朔却意犹未尽,他把枕头当作温柔乡,刚刚入梦,却被齐鲁女拉了起来,说是今天皇上早朝。不许他在家中犯懒。什么犯懒,平时晚一点,她们还高兴呢,今天不想让我在你们身边呆着!他昏昏沉沉地进了未央宫大殿,隐隐约约听到主父偃在献什么裂土之策。稍后他便明白了,主父偃所献之策,对诸侯来说,当然是个恶招;可对皇上来说,绝对是高招!迷迷糊糊中,他觉得这一招仿佛自己在书简中也说过,不过没有这么直露;后来自己也想向皇上提过,不过自己还是觉得这些招术有点太损,不如等待一阵子,找个更好的机会,想个更好的主意。不料主父偃竟在今天提了出来,他的心里,真如五味瓶被打翻一般。他很想走向前去,骂主父偃一番,骂这个坏得出了水的人,什么主意都能出得了口;可他又想上前拥抱主父偃一下,好一个瘌疤脸,你真是我的心中阴暗一面的知音,我的罪恶的枪头,我的屁股后面专闻臭味的走狗,我的十恶不赦的替身,有了你无比的罪恶和无赖,才保住了我的善良与纯真!这时他再眯起眼来,看看主父偃,觉得主父偃既可恨,又可爱。他要建朔方城,对抗击匈奴,坚守河朔来说,难道不是大大的好事么?可对长安百姓和耗尽国家钱财来说,又是绝顶的坏事!而今天他又上书,要皇上迁天下豪强到茂陵居住,对那些富豪来说是坏事,可对富豪们所霸占一方的百姓来说,难道就没有好处?想到这里,他更加痛恨主父偃,同时却更加同情起主父偃来。只有他这样出生入死的人,才不怕得罪世界上的任何人,才可这么没有顾忌!可我东方朔呢?想多方面都照顾,要众人都满意,有时优柔寡断,想到了不敢说,说出了还要委婉曲折。我没他那么冲!可我怎么了?怎么五迷三倒,没有是非了?莫非李少君的药还在起作用?正在此时,他看到汲黯走上前去,直着脖子,和主父偃争了起来,然后和皇上干了起来。这个直脖子,他有他的是非标准,他有他的道理,他的标准和道理和我也是那样接近,可我却不能像他那样,敢于挺身而出!东方朔啊,东方朔,你是东方的那明亮的天空么?那你为何不能像汲黯那样明明亮亮,打出堂堂正正之旗呢?东方朔啊,东方朔,难道这个“朔”字,就是你与汲黯的不同之处,而与主父偃的相同之处?不对,我与他们两个谁也不完全相同,与我相同的是另外一个人,一个同样大半光明少许阴暗的人,那就是皇上。他愈来愈加成熟,愈来愈有自己的主意,愈来愈不是自己所能左右的了。他明明知道主父偃是个阴暗的人,他却要利用这种阴暗;他更知道张汤的许多做法都是有益于君而不利于民的事,可他坦然地接受张汤;他心中深恨着拿金吾子的性命来博取官位的义纵,却还要他再去杀戮更多的人;他心中也敬佩郭解的为人,可他非要郭解臣服于自己才放心;他明知淮南太子刘迁会造反,却要欲擒故纵,让其尽露劣迹;更重要的是,他已经知道庄助是个刺客,他还要留他在身边作侍卫……他未必真的相信李少君的骗术,可他还在向往着那条不死之路……皇上啊皇上,我们的兄弟之情就要如此生分么?我们的距离从此越拉越大么?这一切不是别的原因,难道就因为你是皇帝?
东方朔走火入魔了!当他看到武帝震怒,命令武士将直着脖子叫嚷的汲黯要打入死牢时,他的脑海中又出现了另一个魔的影子,这个魔从水底幻了出来,变幻成一个高高帽子,湿漉漉的身上参差不齐挂着许多香草的人,走进自己,和自己融成了一体。那个人占据了自己的灵魂和肉体,逼着自己掏出剑来,保护汲黯,自己也不由自主地唱起了《离骚》!
《离骚》啊,《离骚》,我东方朔十余岁时就会背诵你,为什么如今背得不那么流利了呢?坏事,什么都不记得了,只知道这一句: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武帝早已发现东方朔的神情不对。他更坚信,东方朔已经走火入魔。只有他才知道李少君药力的厉害!他甚至更相信,东方朔必定是屈原的化身,李少君和淮南王的话一点没错!好在他今天还没骂我是楚怀王,要是那样,我这个“朕”就更是无地自容了!
可是武帝仍没忘记,主父偃的主意是个好主意,是个应该马上付诸实施的好计策。于是他一方面摆脱窘境,一方面作出布置:“众位爱卿,按朕的旨意去办,赶快退朝!”
众大臣本来还想看热闹,可是皇上让走,哪敢不走?一个个边退朝,边回头偷偷地看,想惊不能叫,想乐不敢笑。
东方朔仍拉着汲黯不放,边走边保护他,不断地重复着: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众卫士不知所措:“皇上,这汲黯,还捉不捉?”
武帝又急又气:“都下去,都给我滚开!”
东方朔拉着汲黯,舞着剑,在宫中绕起了圈子,口中仍在继续诵诗: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这时杨得意领着李少君,急急忙忙跑了进来。
武帝也不称什么仙人了,怒道:“李少君,你不是给朕保证了,他服药,不会变成屈原吗?”
李少君也不知所措:“这……。”
武帝气得踢了他一脚:“你自己看吧!”
东方朔拉着汲黯,舞着剑,开始向李少君舞来。他还是边走边诵: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这回说完,剑有了指向,剑锋径直向李少君刺来!
李少君惊叫:“啊,啊,屈原,别杀我,我不是楚怀王啊!”
武帝一听,心中大急,继而大怒。“啊?你不是,难道朕就是楚怀王?”
李少君知道自己失口,急忙磕头:“皇上,您也不是,可他冲着我来了啊!皇上,救命,救命啊!”
武帝恨恨地说:“我以为他杀不死你这仙人呢。卫士何在?”
众卫士又上来:“有!”
“将这两个疯子,给我赶出宫门!”
众卫士齐声应道:“是!”他们拿出手中的各种家伙,将东方朔和汲黯推向未央宫的大门。
武帝仍在愤愤不平:“传朕的旨意,朕再也不想见到他们两个疯子!”
众卫士将东方朔渐渐逼出未央宫。东方朔仍然拉着汲黯,舞着剑,叫道: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智圣东方朔(第二部)
第九章 惊天动地艳阳高照。树上鸟儿,啾啾鸣叫。
东方朔家的后院内,阳光依然灿烂。只是阳光下的人们,心情可不那么灿烂。东方朔一不舞剑,二不看书,却在一棵大树下逗着蛐蛐玩。
自从那天他保护着汲黯,疯疯傻傻地从皇宫中出来后,东方朔自己也陷入了沉思。自己当时是真的疯了?傻了?是自己真的变成了屈原,还是屈原当时附于自己的体上?他自己也讲不清楚。唯一萦绕于心头的,便是屈原《离骚》中的那句诗: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他一面玩蛐蛐,一面检讨着自己。近来老婆开始数落着,说我不如过去鲜亮了。她说得对么?
我东方朔在平原时,是一个鲜亮的人啊!可自从终日出没于汉宫之后,自己是变了,变得爱随声附和,爱跟着皇上说话。皇上愈来愈听不进不同的声音,愈来愈自以为是,愈来愈好大喜功!不论是打匈奴,还是受降时;不管是建新城,还是裂诸侯,直到最近的迁豪强,武帝都已露出了千古一帝的本相,同时也露出了残暴虐民的端倪。东方朔啊东方朔,你写那两车竹简时,还太年轻,许多说法未必经得住推敲,尤其是千古一帝这个意念,说得太多,渲染得太重,也许这是我犯下的最大的过错呢!
他一面玩着蛐蛐,一面想着主父偃和张汤两个。他们都不是东西,是两个祸国殃民的小人!
张汤还倒罢了,那是武帝自己认定的。可这个主父偃,和过去的王臧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可叹我东方朔,为什么早没有觉察呢?为什么还要保举他呢?为什么就没对他警觉,还与他打赌,要让他三次呢?那主父偃根本就不念什么旧恩旧情,他完全是在愚弄我啊!
他手中用小棍儿拨着一只大蛐蛐,心中却想着许多人和事儿。他想到郭解和卫青。卫青诚为大将之才,然而,他既是将皇上推到千古一帝之位的功臣,同时也是杀害无辜的罪人。每次打仗,都有数以万计的匈奴人被杀死,汉家的人马也是成千上万地死去。好在霍去病这次没去,不然的话,会有更多的无辜命归黄泉。是自己那些竹简中,宣扬的复仇之语太多?不对,是自己“仁爱”两个字说得不够!还有那个郭解。他和皇上是一种性情,只不过一个在朝堂之上,一个在绿林草野罢了。皇上用外甥金吾子的性命,得到了郭解的片刻合作,没料到郭解眼中不仅容不得沙子,也容不得人世间的半点不平。主父偃和张汤要迁豪强于茂陵,很大程度上是要拿郭解开刀哇!
他的脑海里又幻出李少君和淮南王的影子,还有刘陵和那个庄助。东方朔啊东方朔,你既然知道李少君是个混混,是个大骗子,是个要把皇上骗倒,把淮南王整死的人,弄得天下大乱的人,为何不设法将这个混混给去掉呢?难道就为了皇上能有仙药吃,能够没完没了地驾驭女人吗?还有,那个没廉耻的刘陵,她的所作所为,能说明淮南王家的人是好东西吗?那个庄助前来,可能就是刘迁图谋不轨的先机!好在皇上心里明白。可怜的淮南王刘安啊,他学道求仙,到头来却要死于莫须有的求仙之书上!
“看,看,你把蛐蛐都弄死了!”齐鲁女在一边大叫。
东方朔这才认真地去看眼前笼中的蛐蛐,原来凶猛的那一只,果然被自己用小棍儿捅得没气了。他本来是想把它逼在笼子一边,不让它欺负那几个弱一些的,没想到自己心不在焉,不知是想到主父偃时,还是在想李少君时,心愤手硬,竟将那个凶残的蛐蛐捅死了。
“夫人,你看,我不是有意的。”东方朔像个无意中犯了过失的孩子。
“好啦,好啦。我看你啊,在家才关了几天,就和傻子一样了。是那药的作用呢?还是皇上说他再也不愿见到你,你的心里难受呢?”齐鲁女问道。
“夫人,别提那些烦事好不好?你帮我想想,这个大蛐蛐被我弄死了,蒲柳回来,可是要不依的啊。”
“一个臭蛐蛐,你倒是想得周到,可咱们蒲柳,都十九岁啦,连个家室都没有,你怎么不想想呢?”
是啊,蒲柳都十九岁了,该找媳妇了,自己竟然从未主动想起。噢,那主父偃和自己打赌,还想着要把那丑八怪女儿嫁给蒲柳呢!想到这儿,东方朔不禁笑了起来。
“笑什么?人家给你说正经事。”齐鲁女有些生气,将脸转向一边。
“夫人,我想起了主父偃那个恶人,和我打赌时,竟将他的女儿,说成有‘沉鱼落雁’之容,说如果我帮了他,他就将女儿嫁给我们蒲柳。当时我心中一喜,为了孩子,才答应他在皇上跟前,让他三次的啊!”
“我不管你们朝中的事、打赌的事。可一牵扯到我的儿子,你可就不能一个人说了算!快讲,他家的女儿怎么样?果然漂亮吗?”齐鲁女追问。
“漂亮,漂亮极了。好个沉鱼落雁之容,当时我见了,就对主父偃说,你的女儿,鱼儿见到了,要是不沉,肯定是条死鱼;雁儿见了,要不赶快飞走,必然是个纸雁!”
“别打那么多哑谜,到底是什么样子,你快说嘛!”
东方朔将那天和主父偃打赌、发现主父偃女儿长得什么样子等事,给齐鲁女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齐鲁女笑得差点背过了气。
过了好一会儿,齐鲁女才正色地问道:“哎,老公啊,你说那个主父偃,会不会说你已经让他三次了,非要将女儿送上门来啊!”齐鲁女笑归笑,对儿子的事,还是放不下的。
“不会。他献第一计时,我就在皇上面前和他对着干了。后来是皇上下的令,主父偃在时,不让我开口。主父偃占尽了便宜,他再没脸皮,也不会把那个丑女儿送上门来!”
“可我听说,主父偃人虽很坏,可对他的女儿啊,好得不得了!”齐鲁女说。
“石头还要挨着土哪,人,哪有一点爱心都没有的?”
“那你说,我们蒲柳的事,怎么办?”
东方朔突然想起,他听辛苦子说过,蒲柳和隔壁修成君家的大女儿金娥,还挺玩得到一起。
金不换和俗女两个,自从儿子被武帝问斩之后,终日闭门不出,连东方朔家也不来了,只有儿女们还有些来往。于是他便向夫人悄悄地说了这事。
齐鲁女却说:“这事我早就知道。可是老公啊,人家儿子出了事,本来指望你帮大忙,没想到你和皇上两个,还是将金吾子法办了,为此,他们两口子再也不到我家来了。再说,人家是皇亲国戚,我们也攀不上啊。”
“我只问你,那金娥多大岁数,长得怎样?”
“那丫头才十六。长得倒是很水灵,你想想,她的娘是谁,她娘的娘又是谁嘛。”
“那为人呢?贤淑吗?”
“这个,我可不知道。只能等蒲柳回来,问问他了。”
二人正在说话,道儿进来了,站在院门前,却不说话。
齐鲁女问:“道儿,是不是老婆又给你气受了?”
“夫人,哪能。自从您教了我两招,她就服了。”
东方朔来了精神:“噢?她还教了你两招,你不怕老婆了?快来,快告诉我,是哪两招?”
道儿也乐了:“老爷,小的向夫人保证过,不能将绝招泄露给您。夫人就在您旁边,想要讨教,您自己问啊。”
东方朔看了夫人一眼,这才发现自己问的不是地方。
道儿却说:“老爷,那个名叫司马迁的年轻人,在门外等着要见您呢。”
齐鲁女却说:“老爷在家养病,谁都不见。我说的,就是皇上来了,也不见。”
道儿笑道:“夫人,要是皇上真的来了,可是得见的啊。”
齐鲁女不依不饶:“见什么见?有他这样当皇上的?让臣子猛服药,得急病?”
道儿不知如何是好:“这……这司马迁,可是老爷最喜欢的年轻人啊。”
东方朔说:“夫人哪,快让司马迁进来吧,只有他能帮我的忙啊。”
齐鲁女“哼”地一声,回屋去了。道儿急忙出去,将司马迁领了进来。
司马迁已二十多岁,短短的几缕黑须,显得有些成熟。他向东方朔双手一揖,问道:“东方大人,身体好了一些?”
东方朔回了一礼:“还好。子长,太史公身体可曾恢复?”
“家父去年染上风寒,现已初愈,能够自己走动了。”
“那好。子长,你知道朝中事情怎样了吗?”
“东方大人,虽然汲黯没被下狱,可迁天下豪强到茂陵之事,皇上仍是坚意推行。谁都劝不住啊。”
“是啊。都是我不好,没看出主父偃如此歹毒,两番救了他,结果还让他咬了一口。”
司马迁却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东方大人如此,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