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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迁却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东方大人如此,皇上也一样啊。”
“噢?”东方朔没想到司马迁会如此说话。他看了司马迁一眼,只见他神情坦然。东方朔心中一喜:有这样的良史,汉家也算得人啊。他想了一下,问道:“听说卫青将军到皇上那儿,为郭解说情了?”
司马迁点头。
“那皇上同意郭解不迁往茂陵啦?”
司马迁摇了摇头。“没有。皇上说,‘你们都看啊,郭解有没有权势啊,连堂堂大将军,都为他讲情,他还能不是豪强吗?哪怕是一个人不迁,朕也要把郭解迁到茂陵来居住!’”
“嗨!”东方朔摇摇头,无奈地在院中踱起了步子。如果卫青的话,都说服不了皇上,那么,郭解这回,是非迁不可了。如果郭解再坚持,皇上肯定会以此为借口,惩治郭解挂印封金之罪的!
司马迁不无担心地说:“郭大侠做事,也是一意孤行哪。”
东方朔踱到院门边上,突然看到院子外面有马匹、行李和家奴。他不禁一怔:“子长,你是不是要出远门?”
“正是。东方大人,我父亲说:不能只读万卷书,还要行万里路,才能做好学问,当好史官。
子长这次准备南下江淮,东去齐鲁。“司马迁说。
“好啊。我真想和你一道,再做一次逍遥游啊。可是如今皇上被主父偃和李少君两个小人迷住,张汤又在一边为虎作伥,朝中风云迭起,东方朔身在何处,都是内心难安啊。”
“东方大人,郭大侠那里,我想顺道前往,劝说他一番。”司马迁主动请缨。
东方朔眼中一亮:“好!这正是我想求你前往的。请子长代我转告郭大侠,还是忍一忍,迁到茂陵吧,不然,皇上震怒下来,不仅他的家小要颠簸流离,还会有更多的无辜,为他而丧命的!”
司马迁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请大人放心,子长定当劝说郭大侠前往茂陵。子长这就告辞,还请大人保重。”
司马迁走了。东方朔走到门前,看着他和仆人,还有一匹拉着一堆简册的马,心中翻起无限的感慨。
杜县郭解家中。郭解正与霍云儿一道,看着摇篮中的刚几个月的小儿子,互相谈笑。家奴来报:“启禀老爷,外边有个客人,自称司马迁,要见老爷。”
“司马迁?快快请进!”郭解忙说。
司马迁风尘仆仆地走进来,进门便鞠躬:“郭大侠,郭夫人!恭喜你们新添贵子!”
郭解急忙让坐:“多谢,多谢。”
司马迁那只捏刀持笔的手,摸起孩子有点不太自然。在正式劝说郭解之前,司马迁一边抚摸着孩子的脑袋,一边问候似地说:“公子大名怎么称谓?”
郭解忙说:“子长您太客气。啊,这小家伙,是在我辞官回家后不久就生下的,因此就叫郭家。”
司马迁坐下,刚喝一口水,就放下杯子说:“大侠,夫人!子长带来东方大人和卫大人的口信。”
“他们要劝我迁往茂陵,对不?”郭解说话,从不绕弯子。
“是的。大侠,依司马子长之见,大侠暂时屈就一下,等东方大人劝说皇上回心转意,事情就好办了。”
“让皇上回心转意?我看是白日做梦吧!”
“大侠,即使皇上不能回心转意,你也要相信东方大人。上次你挂印封金,离开长安,我们都为你捏了一把汗,不也是东方大人想法说服皇上,让你转危为安了吗?”
霍云儿也劝道:“夫君,妾以为子长所说,甚有道理。我们现在有了孩子,也不便四处奔逃,何必再让皇上怒上加怒呢。”
郭解想了想,点头说道:“既然大家都是这么想,夫人也同意,我郭解就顺从一次。不过,让我去给他当守陵人,实在是心中不平啊!”
司马迁劝说道:“大侠,皇上虽然诏令有所过头,可他毕竟是个有为的皇上。东方大人、卫大人,还有汲黯大人,都能忍辱负重,为国着想,郭大侠也就委屈一回吧。”
“那好。离皇上诏书上规定的期限,还有多少时间?”
“诏书上是半年为限。现在只剩下半个月了。”
郭解算了算:“杜县离茂陵,不过百里之遥,两天就可搬到。明天我就让家人去茂陵购一块地,十天之后就搬迁。”
司马迁如释重负:“大侠,你如此办事,东方大人、卫青大将军,也就放心啦。司马子长还有父命在身,要去江淮齐鲁。就此告辞了。”
郭解起身送客:“好,郭解也不留你,后会有期。”
长安的廷尉府内,张汤和义纵、主父偃三人也在一起秘密议事。义纵被皇上命为寝陵迁置使,权力出了长安,当然自鸣得意;主父偃最近连升四级,也是趾高气昂;只有张汤还是老样子,他已经没法升官了,朝中除了丞相,谁也没他的权力大。可是张汤看到义纵和主父偃一个个春风得意的样子,心里多少有点酸溜溜的。
“二位大人,皇上这次准迁天下豪强到茂陵,采纳的主父偃大人的主意,用的是义纵大人的果敢。虽说总的事情要我过问一下,实则还是二位的功劳。不知二位觉得,这件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义纵听出了张汤的弦外之音,急忙应到:“张大人,您身为廷尉,又兼御史,我和主父大人,便是您的哼哈二将。义纵已将那些迁到茂陵的豪强,十家一组,称为‘甲’;十‘甲’再联成一‘保’,选出‘保’、‘甲’的头领来,别看他们在外地横行霸道,来到茂陵的天子脚下,可就乖得多了。至于还有的人不能如期迁来茂陵嘛——”他停了一下,看了一眼主父偃,“那就要看主父大人有何对策喽!”
主父偃心知肚明,好一个义纵,你总是把难事推给我,目前不就一个郭解没有到吗?也罢,也罢,谁让这个迁移天下富豪这个主意,是我出的呢?于是他也开了腔:“张大人,义大人,迁天下豪强之事,我看到眼下,已是大功告成。只剩一个郭解,还没有动窝,依我看来,他迁了对我们,是个小好;他不迁,对我们来说,是个大好。”
张汤有点惊讶:“小好和大好?”
主父偃笑了。“迁了是好事,那对别人是好事。如果不迁,对我们可是大大的好事。”
义纵不太明白他的意思,直问道:“主父大人,郭解不迁,皇上就会找我们算账!有什么好处?你就别绕弯子,直说了好不好!”
主父偃笑着说:“义纵大人,这郭解顺着皇上的旨意,迁到茂陵,有麻烦的只是你一个。为什么呢?你的辖区多了一个难管的刺儿头。可是,皇上会觉得郭解还是听话的,说不定和匈奴一打仗,皇上还要用他。郭解和卫青再走到一起,恐怕不是你执金吾随便就‘执’得了的吧。”
义纵心想,也是啊!来了郭解,他的徒弟们会蜂拥而至,茂陵就不平静了。如果皇上再用他立功,可真有点难办。“要是郭解不来,有什么大的好处?”
主父偃奸笑了一声,转过去对张汤说:“张大人,难道你也不明白?”
张汤心里已经有底,可他却要装糊涂:“本大人和义大人都不明白,请大人明示。”
主父偃这下子高了兴,他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二位大人,从眼下看,郭解迁来了,是件好事。可从长远看,郭解不迁,是件大好事!为什么呢?郭解迁了,皇上就会息怒,后边的事态如何发展,你我都难预料。可郭解要是不迁,那后果只有一个:那就是皇上震怒,下令捉拿郭解。到那个时候,张大人,义大人,你们可就有事情干喽。”
义纵不以为然地说:“就这个,也算是大大的好事?”
主父偃说:“义大人,你别急啊!你们想一想,这朝廷之中,皇上最器重的人,不就是文有东方朔,武有卫青么?卫青这次替郭解说情,皇上不仅没听,而且还嘲笑他一番。依我看,没有东方朔,卫青也没大用场,只配打仗!可如今那个东方朔,已让小人给搞的上吐下泻。
当然,保不准哪天皇上一高兴,又让他回到身边,那时咱们还是没好戏。可郭解要是不迁,皇上一旦震怒,不用我们去说三道四,皇上自然就会想起郭解大逆不道,挂印封金之事;而东方朔私自放走郭解,又借皇上大赦天下帮他逃过一劫,这些事情,皇上心里清楚着呢,到了那时,恐怕皇上就不会只让郭解的家园着火,在长安的池鱼,可能也要被煮一煮呢!“
“高!高!这满朝文武,只有你主父偃才是东方朔的对手!”义纵听到这里,不禁为之叫好起来。
张汤却阴着脸:“恐怕没有这么便宜的事吧。你主父偃想得到的事,难道东方朔就想不到?”
主父偃分辩说:“张大人,他东方朔要是事事想到我的前头,那他还会输给我吗?在朝廷之上,有嘴不能说话,只能用手来表达意思,只能装着屈原来发牢骚,这可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啊!”
正在此时,吴陪龙走了进来,他走到张汤身边,几乎将脸贴到了脸上,对着张汤的耳朵小声说了些什么。
张汤脸上顿时露出一片失望。
主父偃吃了一惊:“张大人,出了什么事?”
张汤没有好气地说:“郭解明天就动身,要搬往茂陵了!”
在司马迁离开郭解十天之后,郭解果然将他在杜县的家产,能卖的统统卖掉,不能卖的都分给了四邻,然后举家二十辆车,向茂陵进发了!
邻居们知道郭大侠要迁走,许多人都来问候。到走的这一天,整个村镇的人,几乎全部来到路边,有的人是看热闹,但有更多的人,是来送行。
一个长期受郭解之恩、双目已经失明的老妇人,此刻跪在地上,向天乞求:“皇天后土,保佑郭大侠平安吧。老身无儿无女,全赖郭大侠周济,这回他走了,又给老身那么多的家产。
皇天后土,保佑郭大侠平安吧。“
杜县平日从郭解处受惠的,岂止一人二人?只见三二十人,沿途跪下,纷纷给郭解乞求苍天,望保平安。
郭解的徒子徒孙约百余人,争着前来挽车。那些拉车用的马,见有人在帮衬他们,不知是用力地拉为好,还是不拉为好,马都如此不知所措,弄得那些车,行走得也不自然。
郭解在车上,看到这种情形,也有点着急。“哎,你们都不必送啦,这样走走停停,我可就误期啦!”
一个穿红衣服的,大徒弟模样的人,叫做郭昌。在郭解的门徒中,只有一流高手,登上大徒弟等级的,才能改姓为郭。郭昌说:“师傅,不行啊,他们都要来送您,徒儿拦不住啊。”
另一个穿绿衣服的,不知姓甚名谁,反正是徒孙模样的人说:“祖师爷,就让徒子徒孙们送一送吧,听说,茂陵由义纵管辖,那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徒子徒孙们心里不踏实啊。”
郭解无奈地摇了摇头,由着车队紧一阵、慢一阵地前行。
郭解的邻里们站在车后,有的开始痛哭。
正在行走之间,一个绿衣徒弟来报:“老爷,杜县县令前来相送。”
郭解说:“好啦,你就说,郭解我急于赶路,就不麻烦县令大人啦!”
郭昌小声地劝阻道:“不行啊,师傅,说什么他都要见见您哪。”
郭解无奈,只好说声“那就请。”
杜县县令个头不高,但却鬼头鬼脑。他老远老远就下了车,大步并小步地跑过来,满面堆笑站在车下。“郭大侠,杜县县令许仲衡来迟,请大侠不要见怪。”
郭解也不下车,只是欠了欠身子,答道:“哪里哪里,郭某在杜县,多多打扰。平日县令大人多多关照,今日奉命迁往茂陵,你就省心啦。”
许仲衡连连摆手:“哪里哪里,郭大侠,本县令能为大侠办事,实为荣幸之至啊。今日郭大侠远去茂陵,实为敝县一大损失,民众饮食不安,本官也睡不好觉啊!”
“噢?许大人,你言重了吧?”
“本官所说,句句是实。”
“那好,许大人,郭解多谢你前来相送,改日再登门致谢。杜县是我长居之地,再有什么人敢闹事,你告诉郭某就行,郭某这就启程啦。”
许仲衡捧出金锭两块,恭敬地放到车上。“郭大侠,这是许某的一点薄礼,还望大侠笑纳。”
郭解用眼瞥了一下:“这哪儿行!郭解从没给你送礼,怎好收你礼物?”
“郭大侠在我县内,为我县一方安定,功劳至大。许某此点谢意,只是聊表寸心。望大侠万万不要推辞。”
郭解想了一下说,“那好吧,你就把这两锭金子,用来把杜县的学堂,修得好一点,余下的多供几个贫家子弟求学吧!这可是遵从皇上的旨意啊!”
许仲衡连连点头:“是皇上的旨意,也是郭大侠的旨意,许某遵命,一定办好。”
人群之中,出现两个绿衣人的身影。这二人装作郭解之徒,在暗暗地监视着郭解的行踪。他们便是张汤的部下吴陪龙和另一个盯梢,叫胡得心。他们对视了一眼,互相恨恨地点了点头。
长安城中,廷尉府内。只剩下张汤和主父偃两个在一起。
“义纵大人这次去茂陵,必定严加布防。可是这郭解来到茂陵,不管生事不生事,都够他义纵头痛的。”张汤口中如此说着,心里可有点幸灾乐祸。
主父偃却一脸的认真:“张大人,既然郭解来了,就一定会出事。就是不出事,我们也得让他出事。不然,他武与卫青连手,文与东方朔勾结,我们可就……”
张汤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主父偃,据我所知,郭解与你无冤无仇,而东方朔对你,却是有大恩大德的啊。你如此不依不饶,在本大人看来,好像有些说不过去嘛。”
主父偃笑了。“哈哈哈哈!张大人,你是在考我吧!这官场之上,有什么情谊可言!一国不能有二主,一主也不可有两个同样强的谋臣。他东方朔挡着我的道,对我来说,就没有什么情谊可言!这一点,张大人您可是比我更明白了。如果义纵他再往上爬,把大人您的风头全给占尽了,您会还想着他的好处吗?”
张汤觉得主父偃是个虫子,钻进了自己的肚子里,他只觉得腹部痛了一下,居然说不出话来了。
主父偃见张汤被自己击中,便又把话说了回来:“张大人,你我可都是最忠于皇上的臣子。
那郭解无君无父,便是我们不共戴天的敌人。皇上对郭解如此深恶痛绝,而东方朔却要再三加以环护,那就等于东方朔先和我们过不去。大人,您也再三要求皇上惩治郭解,难道不是和主父偃一道,都是出于对皇上的忠心吗?“
张汤抬起头来,再看看主父偃,只觉得主父偃也是一面镜子,自己居然能从主父偃的脸上,看出自己的影子。唯一不同的是,主父偃的脸上有块大疤!他警觉了起来,不再说话。
主父偃以为张汤甘拜下风了,便更是语若连珠:“张大人,您的行动,我是最佩服的了。您在郭解那儿,早已安排下眼线,什么时候时机成熟,您就会收拾郭解。这是为皇上解气,我主父偃一百个叫好,一百个帮忙!只要能让皇上高兴,什么东方朔,什么卫青,都让他们躲得远远的……”
主父偃的声音低了下去,他的嘴渐渐地闭上。他发现张汤的脸上有一些不快的颜色,更准确地说,张汤的脸上露出杀机,一种似乎不是针对郭解的杀机!主父偃心里一哆嗦:主父偃啊,主父偃,言多必失!你窥透了张汤的心底秘密,你还要说出来,你是个十足的大傻瓜!你对付东方朔那种爱讲情义的人可以这样,可你要是对张汤推心置腹,你的麻烦也就来到了!
主父偃傻在那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张汤,嘴张得大大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儿,张汤脸色由阴转晴,他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这笑声,让主父偃毛骨耸然。
“哈哈哈哈!”张汤笑着站了起来:“主父大人,张汤真没看出,你是这么厉害!难怪东方朔会在你面前败下阵来,难怪皇上会器重你,让你连升四级,你真是千古难得的奇才,怪杰!
张汤今天,算是自愧弗如了!“
主父偃嗫嚅地说:“张大人,你的意思是……”
“主父偃,如今你,我,还有义纵,我们三个是三人同拉一驾车。皇上的鞭子要打的是郭解,那我们就要把郭解送到皇上的鞭下。可是捉不到郭解,我们三个可都要挨鞭子抽啊!”
主父偃觉得张汤说的有理,可心里还是忐忑不安。
张汤见他心神不定,便走上前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啦,好啦,主父偃,你对皇上的忠心,还有你的私心,今天都对我张汤说了。我们算是知心朋友。等抓到郭解,我定在皇上面前,着力保你。公孙弘那老朽,早就没用喽!”
“啊?”主父偃惊叫一声,不知是祸是福。但他心里马上又出现一句话:管他娘的是祸是福,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伏。由他去吧!
落日西斜,林影延伸。
杜县通往茂陵的大道上,一大队车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