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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朔怒叫:“混蛋!皇上让你们抓这么多孩子了吗?”
义纵却奸笑道:“东方大人,孩子,我们全放了。噢,不。全被郭大侠救了。”
“你们这两条恶狗!我非跟你们算账不可!”
张汤狡黠地一笑:“东方大人,别冤枉我们。这个主意,可是您的好朋友,主父偃,他出的啊。”
主父偃吓得浑身发抖:“张大人,……不是,这……主意,是吴……陪龙……他出的!”
张汤又乐了:“是吗?我可是听你亲口说出的哇!是吗,义大人?”
义纵帮腔说:“可不是吗,东方大人,你跟他算账吧。”
东方朔一把提起主父偃。“主父偃啊,主父偃,不,王臧,你真脏,脏得让我恶心!”
主父偃却慢慢站了起来,面目狰狞地说:“东方朔,你恶心有什么用?皇上他不恶心。记住了,皇上说了,他再也不想见到你!”
东方朔气愤地:“好,我就看看,是谁想见谁!?”他对辛苦子说:“来,把郭大侠的尸首,给我弄走!”
张汤上前拦住:“慢着!东方大人,你要给郭解收尸?不行!我们还要带上他,找皇上领赏呢!”
东方朔拔出剑来,指向他们。“你们问问,皇上赐给我的这把剑,它答应么?”
张汤吓得张口结舌:“东方大人,你这是干什么?你……总得让我们有办法交差啊!”
东方朔叫道:“那你们,就带着你们自己三个行尸走肉,去给皇上交差吧!”
义纵皮笑肉不笑地问:“东方大人,你就不怕皇上拿你问罪?”
东方朔瞪大了眼睛:“你们告诉皇上,东方朔什么也不怕!只要他愿意当楚怀王,那么屈原,就不怕死第二回!”
建章宫中。武帝目光呆滞地看着张汤、义纵、主父偃。
“你们真敢向朕保证,自杀而死的就是郭解?”
“皇上,千真万确。臣张汤认识郭解十多年了,烧成灰,臣也认得。”
武帝长叹一口气。“可惜啊,可惜!”
义纵不解地问:“皇上,这种目无皇上,目无王法之徒,死有余辜,皇上此时又何必为他怜惜呢?”
武帝低沉地说:“你们不懂。朕并不想要他死,朕想要天下之才,尽为朕所使用!死了一个郭解,要几百年,才能有第二个郭解啊!”
主父偃见有了拍马屁的机会,就忙说:“皇上爱才之心,臣已明白。可是,臣以为,既然郭解已死,理应斩草除根,不留后患啊。”
武帝一惊。“嗯?郭解家还有什么人?”
张汤说:“禀皇上,郭解家产颇多。他有一个老母,在四川峨眉山。”
武帝看了看张汤,然后闭上眼睛,慢慢地说:“传朕旨意,郭解家产,统统归公。但赐钱十万,养其老母,谁也不得伤害。”
主父偃惊得说不出话来。
张汤好像很能理解,他又沉着地说:“皇上,郭解之妻,是霍光之姊。他们生有一子,不满周岁。”
“他们现在何处?”
义纵答道:“皇上,他们原已被臣捉拿,可是被霍光和霍去病抢走。”
武帝冷冷地说:“将他们拿下处死,不能留有后患!”
义纵抢着说:“皇上,据臣所知,霍云儿母子,已被东方朔接走!”
武帝一惊,不说话了。
主父偃说道:“皇上!那东方朔把郭解的尸体运走了,现正厚葬于终南山上。卫青、汲黯、霍去病、公孙敖,还有太史公,都在为郭解送葬啊!”
武帝“啊”地叫了一声,脸上出现了失望且无奈的表情。
主父偃以为皇上被他说动了,接着又说:“皇上!那东方朔还说,如果皇上您愿当楚怀王,那他就学屈原,再死一回!”
武帝勃然大怒,转过身来,对准主父偃猛踢一脚:“混账!朕要你再死一回!”
张汤、义纵、主父偃大惊,连滚加爬地从宫中逃出。
东方朔家中。
郭解的大刀奉在正中,司马迁正在那儿跪拜。霍云儿怀抱儿子在一边跪着哭泣。齐鲁女在一旁相劝,她的眼睛也已红肿。
东方朔、卫青、霍去病、霍光在一旁站立。
司马迁起身道:“东方大人,卫将军,没想到子长与郭大人一别,竟是永别。”
东方朔沉痛地说:“那天送葬,我们几个都去了,没想到太史公他老人家,也非要前往不可。”
“家父说,他是代我送葬的。他还说,他要看看,皇上还能怎么做。”
卫青看了众人一眼,说:“皇上这些天,心情也很沉重。郭大侠之死,他的内心也是很不平静的啊。”
霍去病也为皇上开脱:“皇上虽然没收了郭家财产,却赐钱十万,供养郭大侠母亲。”
卫青说:“天意难测啊。”
司马迁点点头。“家父说,皇上此时,心情最易变化多端。他要东方大人多加小心。”
东方朔点点头:“我这几天,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总觉得还有一个雷,没打下来。诸位都要多多小心啊。”
众人点头称是。
正在此时,道儿慌忙跑进来。大叫道:“老爷,不好啦!皇上他,车驾到了大门口!”
众人大吃一惊。“啊?”
东方朔首先镇静下来:“诸位都不要急。云儿,你快带孩子躲到里屋。你们,都跟着我接驾!”
门外杨得意大叫:“皇上驾到!”
东方朔等众人刚走到院子中,纷纷跪下迎驾。
武帝摇着一把扇子,走进大门,若无其事地说:“众位爱卿,你们都在这里啊。请起,都请起。”
东方朔等人起身而立,一言不发。
武帝看了他们一眼,一点都不生气。“咦?你们都一言不发。都哑巴了?东方爱卿,主父偃的三计已经献完,你能说话了。”
东方朔说:“皇上,是您说的,您不想再见到臣。”
“那是朕的气话。朕说不想见你,可你该见朕啊!你不见朕,朕要来看你,这还不行么?东方夫人,嫂夫人,你怎么也这样不高兴?”
齐鲁女没有好气儿:“皇上,奴家和这满院子的人,刚刚还在落泪,高兴不起来。”
东方朔拉了夫人一把,眼睛露出怪罪夫人之意。
武帝抬起头来,向正屋看去,突然发现,堂内祭着郭解的那把大刀。他惊了一下,马上镇静下来。
他快步走到屋内,对着那把大刀,深深地鞠了三次躬!
众人都大吃一惊,急忙跪在武帝身后。
东方朔是不用跪的,他走到武帝身边,说道:“皇上,您又是何必呢。”
武帝转过身来。“怎么,你们都在这儿祭拜郭大侠,难道朕就不能祭拜?”
霍去病实话实说:“皇上,既然如此,您又何必下诏……”
武帝打断了他:“你是说,既然如此,朕何必要杀他?告诉你们,作为一国之君,对郭解这种无君无上之举,朕就是要杀。可是,作为一个凡人,我对郭大侠,也是敬仰有加,不在你们之下啊!”
霍去病不解:“皇上,那……。”
武帝借题发挥:“你以为,朕就比你们轻松?朕活得比你们还累!累得多!我知道,你们心中对朕怨恨。可是,你们谁又理解朕呢?古今中外,又有哪一个帝王,能够容忍郭大侠这样的人,无君无上,为所欲为呢?你们说,是我天下独尊,还是他郭大侠天下独尊?”
众人愕然。东方朔渐渐明白武帝今天的来意。他说:“皇上,臣等都已明白,您不用说啦!”
武帝偏偏要说。“不用说?我非说不可!你们心里难受,朕心中就好受?不说,大家都是在病中啊!那我问问你们,依我大汉之律,郭解虽然自绝了,可他的罪过,是要诛灭九族的!
不要朕说,廷尉张汤就能依法,这么去做!“
众人知道,那个悬在空中的、酝酿已久的雷,终于要落下来了。众人没有别的感觉,都直想用手堵住耳朵。
“朕也有老母。”武帝说到这里,竟潸然泪下。“朕也是人子,朕不能这么做!朕只有养他老母,像养自己母亲一样,心里才舒服!”
东方朔等也为之流泪。“皇上,您不用说啦!”
“不!你们让朕说完。你们听朕说下去!依我汉律,凡有大不赦之罪处死者,必须斩草除根,不留后患。如此说来,郭解之子,定不能留。可东方朔,你把他们抢了回来。你想当屈原,留芳千古,可朕却不愿当楚怀王,遗臭万年!”
东方朔看了看武帝:“皇上,臣也是无奈啊!”
“朕就不是无奈?朕今天就告诉你,朕不当楚怀王,决不会强求你交出郭解的夫人和孩子。
可我大汉的法律呢?廷尉这一职,朕还要不要设?“
东方朔嗫懦地:“皇上,您让臣想一想……。”
此时,霍云儿抱着孩子,从里屋冲出,大叫一声。
众人大惊。
霍云儿抱着孩儿,跪倒在地:“皇上!东方大人!你们不要为难,都不要为难!让我们母子,跟着郭解他去吧!”
说完,她就去拿郭解的大刀。东方朔一把将她拉住。
“云儿,别动!你听我说!”东方朔一边说,一边让霍光和霍去病上前,将云儿扶住。
东方朔转身向武帝跪下。“皇上!到这个份上,臣不得不说实话了!”
武帝的面上冷若冰霜:“什么是实话?说吧。”
“皇上,臣原来不想辱没郭大侠,也不想让我的夫人不高兴。”
这是从何说起?齐鲁女一惊。众人也一惊。
“皇上,实话对您说,这孩子不是郭大侠的,而是我东方朔的。”
武帝当然不信:“怎么会是你的?”
东方朔娓娓道来:“启禀皇上,郭解他终日练功比武,下部曾经受伤,不能生儿育女。所以一直未曾娶妻。霍云儿乃臣在颍水之滨,逼他娶下的,卫青将军,司马子长,还有霍去病,三人均可作证。”
武帝看了看周围,东方朔说的几个人,还都在。
“卫青,司马迁,此话是真?”
卫青是个最诚实的人,此时他面不改色地说:“禀皇上,当时是如此,吾等可以作证。”
司马迁也说:“皇上,是如此,当时小臣也在场。”
霍去病此时也明白了,说道:“皇上,是的,郭大侠当时要东方干爹带走姐姐,干爹说,请郭家老母决断。郭大侠他老母亲就把姐姐招呼上了车!”
武帝发现他们口径一致,没有再问。
东方朔接着说:“皇上,后来郭解到了峨眉,安排下了老母,要回长安。郭母千嘱万咐,要他尽快生儿育女,传宗接代。郭解为让老母高兴,也就答应了。可到长安之后,他无法与夫人生儿育女。去年,臣到杜县找他,他便于深夜向臣托求此事……,于是……。”
齐鲁女愕然了:“东方朔,你……。”
武帝明白了东方朔的意思,他将信将疑地说:“那朕要问郭夫人,东方朔所说,是否是真?”
霍云儿停顿一下,看了看手中的孩子,一咬牙,说道:“是的!孩子就是他的!”
众人大惊。
武帝想了一想,说道:“好吧,东方朔,既然你要担当这个对友不义,对妻不忠的罪名,那朕就成全你!”
东方朔不明白:“皇上……”
“朕成全你,东方朔!既然你能给他生一个,就该能与这女人生第二个。朕命你一年之内,再与这女子生出个一儿半女来,朕才相信!不然,不仅你有欺君之罪,他们母子两个,还是逃脱不了我大汉法律的惩治!”
东方朔没料到,武帝会有如此招数。“皇上!你不能这样啊!”
武帝:“你自己说的,不是朕要逼你!起驾回宫!”
一个月圆之夜。
东方朔与其妻齐鲁女在一起,在院中观看着月色。东方朔依然是心情沉闷,而齐鲁女今天却兴高采烈。
“夫君,你看,月亮多好啊……。”
东方朔有点发怵:“夫人,你都一个月没搭理我啦。你这么跟我说话,我心里害怕。”
齐鲁女捏了他一把。“夫君,我是真的高兴,今天,我要陪你喝杯酒……。”
“夫人,我都快愁死了,你还高兴。喝什么酒?”
“别愁啦!你是为了救云儿她们母子,为郭家留下一条根来,才这么说的,难道这我还不懂?”
东方朔疑惑地看了看她。“你真的明白了?”
齐鲁女点了点头。
“那好。可我不单是为这一件事发愁啊。”
“还愁什么?”
“我愁的是皇上,他,他那道旨意,太厉害啦!
齐鲁女问:“你真的是从心眼里都不肯?”
“夫人,这事,别人可以不信,难道你还不信?”
齐鲁女偏偏要问:“这样好的女人,你真的不动心?”
东方朔直言不讳:“别的女人,也不好说。可这是我最好的朋友的夫人,天理难容啊!”
齐鲁女点点头:“这话你说对了。夫君,要是我同意,云儿也同意,那你干不干呢?”
“那也不行!我东方朔决不能对不起郭解!”
齐鲁女偏要问下去:“也许你这么做了,救了他们母子,郭解他九泉之下,也要谢你呢!”
东方朔急了:“你怎么能说这话?那样郭解他在九泉之下,会悲痛欲绝的!再说,我东方朔,活得也不舒服!夫人,我们不能这样做啊!怎样对付皇上,让我再想办法吧!”
齐鲁女真的为之感动了。她激动地流出了泪水。她哽咽地说:“夫君,你真是好人。是俺错怪了你。俺……。”
“别说这些,你能明白过来,我就轻松多了。帮我想想办法,怎样对付皇上吧。”东方朔语气缓和了许多。
“不用再想办法啦。告诉你,云儿她,已经有喜啦!”
东方朔喜出望外:“真的?怎么回事?”
齐鲁女悄悄地说:“告诉你吧,就在郭大人自首前的那天晚上,他们夫妻是在一起的。”
东方朔的眼睛里,不禁涌出泪花。他向着天边的明月拜了三拜,如释重负地说:“天哪,天哪!真是苍天有眼啊!我东方朔不畏人言,只要问心无愧,那就行啦!”
智圣东方朔(第二部)
第十一章 双嫁女主父偃近来觉得实在无聊。也许是自己前一阵太猛了,献的计策太多,晋升得太快,朝中所有的人已经对他侧目而视。半年多来,武帝让他连升四级,应该是破天荒的宠幸了。然而,主父偃已觉得,皇上对他有点烦。他知道,皇上一开始对自己能够让东方朔吃些亏持赞赏态度;可这种玩笑愈到后头,武帝就愈不高兴。尤其到了郭解被杀的时刻,主父偃才知道,在皇上心目中,自己不仅远远赶不上东方朔重要,同时也不如张汤和义纵重要,甚至自己连郭解的份量也没有。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后悔。但世上没有人卖后悔药。既然我主父偃得罪了东方朔,难道还有弥合的可能吗?
他不由自主地走出家门,抬腿便往皇宫中走。可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他觉得自己不能去得太勤了。于是他向上林苑边。移动着渐渐变沉了的脚步。
他知道,根本不用担心东方朔。东方朔是那种记吃不记打的人,给他一点好处,他便永远拿你当朋友;谁要跟他过不去,他可能会用恶作剧来报复一下,可事后就会不再忌恨。最可怕的是那种和他相反的人,他们表面上装出对你谦让,或不和你计较的样子,可当你看不见脚下时,他们就会伸出脚来,使一个绊子!张汤和义纵就是这种人!特别是那个张汤,他是永远看着皇上的眼色行事的,只要皇上烦谁,他就要把谁置之死地而后快。张汤在东方朔面前,为了保护吴陪龙,不惜出卖我主父偃;当皇上有点烦我时,他肯定会落井下石的!想到这儿,主父偃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东方朔说我是后来的一捆柴禾,皇上把我放在最上头,说我是后来居上,当时说得我轻飘飘。
是的,最上头的柴火轻飘飘,通风好,离烟囱又近,可能是会最先燃烧的,最先化灰化烟的!
哎呀——主父偃啊主父偃,当时你只顾着高兴了,没有理解到东方朔那个简单的手势里,含有多么深刻的含义啊!我当时无意之间,不是说出我要赴汤蹈火吗?东方朔啊东方朔,你立即用烧火来提醒我,你真是看透了我主父偃心中有火的隐秘啊!我主父偃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知不觉的,他来到上林苑,来到鹿苑附近。远远地,可见到一个人正在那儿忙碌,不用说,那是卜式。
卜式可是主父偃的老朋友。他正在鹿苑内,饲养四只白白的东西。这东西既像鹿,又有点像小羊。
“卜式,卜大人,你好啊。”
卜式一惊,抬起头来。“哦,原来是主父大人。大人,你把小人给忘了吧。”
主父偃摇头。“哪能啊!就算卜大人对上林苑的富裕生活满足了,我也不能忘记你啊。”
卜式点点头:“是啊,大人,我买羊,是你出的钱啊。可是,现在要钱没有,要羊也没有,只有我老命一条了。”
主父偃笑了。“哈哈!老羊倌,你还挺幽默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