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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纵也吃了一惊,但马上答道:“臣遵旨!”
俗女和金不换一听,一个昏了过去,一个伏地而哭。
武帝听了东方朔的这番话,不禁眉头紧锁起来。他知道,杀掉一个金吾子,不是件一句话的事情,可是一想到沦落民间多年、受尽苦难的姐姐,想到把这唯一的儿子视作生命、当成老年依靠的姐姐、姐夫,武帝的心,不能不痛。
武帝又看了东方朔一眼,心里在想:东方朔啊东方朔,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东方朔的眼睛也紧盯着武帝,看到武帝那紧锁着的眉头,东方朔的目光移开了,从武帝的脸上移到郭解的身上。
武帝循着东方朔的目光,再看那郭解,只见个子不高的郭大侠却高高地昂起头来,面上露出一丝嘲笑的目光。
武帝陡然想起当年初见郭解的时候。那时司马迁怎么说的?对了,原来郭解也有一个外甥,是郭解姐姐的独生子,名叫什么汤仲。那汤仲娇生惯养,不务正业,终日游手好闲。一日与人斗殴,将人杀死。他自仗舅舅是郭大侠,不到官府自首,反而躲起来了。郭大侠得知此事,将其外甥亲自捉拿归案,为那人偿命,方为完事。后来张汤对武帝说,郭解让汤仲为人偿命之后,声誉顿时四起。很显然,今天的郭解送来了徒弟,是想看看我刘彻是否能够秉公断案,是否也能大义灭亲!要是朕让李畏虎代他偿命,朕还不让郭解嘲笑一辈子?朕在郭解面前永远抬不起头来,怎能再去用他?想到这儿,他又看了看东方朔。东方朔也在用他的神色告诉武帝,能不能降伏郭解,就在今朝!这个时候,武帝心中突然升起一阵子快意。他觉得自己面前的这个金吾子,远远要比郭解的外甥强得多。那个汤仲,杀了人就会潜逃,哪儿像什么大侠的外甥?看看朕的外甥吧,好汉做事好汉当,竟然毫不回避!好啊,金吾子,既然你不怕死,那舅舅为了天下大计,就成全你了!姐姐,姐夫,朕对不起你们了!
想到这儿,武帝神情自若地点了点头,然后慢慢站起,神情严峻地走了下来,走到大堂中间。
武帝看了看金吾子,然后又看了看郭解和李畏虎。
郭解对武帝拱了拱手,又是一揖。
武帝没有理他,却叫道:“东方朔!”
东方朔走上前来:“臣在。”
武帝对他说:“明日午时二刻,你将所有皇室亲戚,在长安的侯爵,宰相及三品以上朝官的家人子弟,全部带到午门之外,观看金吾子问斩!”
金吾子这时才明白,自己真的没救了。他哭叫道:“东方大人!您救我一救吧!”
东方朔走上前来,同情地说:“金吾子,这几年,我看着你长大,你以为我想看着你去死?
不想死,那你就别犯死罪啊!这回,你是为了汉家的大律,为了那么多皇室贵胄,去死一回吧,这一死,比原来值多啦!“
金吾子昏倒在地。刚醒过来的俗女和金不换大声哭叫,抱作一团。武帝不忍,又怕姐姐前来纠缠,便要从后门回宫。
义纵却紧跟着追了出来:“皇上,这李畏虎,如何发落?”
武帝叹了口气:“他愿替金吾子去死,还算有点义气。让他随他师傅郭大侠走吧。”
义纵不解:“这……”
郭解这时也跟了出来,身后跟着他的徒弟李畏虎。郭解来到武帝面前,突然“扑通”一跪。
这是他第一次向皇上下跪,也可能是平生第一次向父母之外的人下跪。
武帝看他跪下,心中快意了许多:“嗯?”
郭解坦诚地说:“皇上,郭解今日方知,东方大人称皇上为圣君明主,其言不虚。郭解愿从圣主之命,随卫青将军出击匈奴!”
李畏虎捡了一条命,自当报效,便说:“皇上!奴才这条命,是皇上给的,奴才愿随我师,效命疆场,死而无憾!”
武帝好像早已料到此事,于是开怀大笑,笑出了泪水。
智圣东方朔(第二部)
第三章 立太学金吾子被开刀问斩,武帝心中有说不出的惆怅。他一不愿去皇太后那里请安,二不听俗女的哭叫,三不想接近任何女人,一个人要去上林苑中遛达散心。杨得意知道皇上心中烦闷,便派人将东方朔和卫青都叫过来,陪皇上走走。
东方朔和卫青都知道,皇上这次为了得到民心,说得更直一些,为了让郭解对他心悦诚服,付出的代价是大了一些。因此二人都不提郭解的事,总说些打猎之类的题外话。
可是,武帝的心思离不开金吾子,当然也离不开郭解。走着走着,他突然说:“东方爱卿,卫爱卿,你们说,郭解他自请为朕所用,拼搏沙场,朕如何用他为好呢?”
卫青自从娶了公主之后,为人更加谦让。他不假思索地回答说:“回皇上,郭大侠武功盖世,可用作将军,卫青愿听其指挥。”
武帝显然不同意这个回答,便问东方朔:“东方爱卿,朕等着你的话呢。”
东方朔想了想,说:“依臣之见,郭大侠武功盖世,单打独斗,罕有能敌;若是指挥千军万马,臣以为他不如卫青。”
武帝点头称是:“说得好!卫青,朕就让他为你的偏将。”
卫青却有点为难:“皇上,臣以为偏将职位太微,不如委以先锋之官。”
武帝笑了。“先锋?哈哈哈哈!我大汉先锋,老有飞将军李广,少有小英雄霍去病,怎可让一个游侠出任?我看,就免了吧。”
“这……。”卫青不知如何是好。
东方朔说道:“依臣看,郭大侠既善独斗,又不好约束,何不命他为游击将军,让其见机行事,也许能立大功?”
武帝击了一下掌:“好!就让他为游击将军!”
几个人默然前行,突听到前面有人争论。武帝放慢脚步,细听是谁在此。原来,是霍去病与人争论,听声音比他还小呢。东方朔和卫青知道,另一个是霍光。可武帝并不知道霍光,他突然童心大发,示意东方朔等和他一道,像孩子捉迷藏一样躲在树后,听两个小家伙说话。
只听霍去病说:“你没跟我去,太可惜啦,多好看啊,大刀一举,‘咔嚓’,人头就滚到了一边。”
霍光的声音明显更为稚嫩:“我不愿看,杀人,是最残酷的。”
霍去病说:“可是,皇上有旨,所有皇亲国戚和大臣家的子弟,都是要去看的!”
“我一不是皇亲国戚,二不是大家子弟,我不看!”
“可你,是我弟弟啊?”
“那是我们两个的事。别说你是干哥哥,就是亲哥哥,话说得不对,我也不听!”
霍去病无奈,但仍不死心:“好。那我问你,皇上让大家子弟都去,想给那些为所欲为的人一点警告,是不是好主意?”
霍光回答道:“皇上的主意是好,可是还有比这更好的主意。”
武帝与东方朔等人都一怔,纷纷等待他的下文。
霍去病当然也很惊奇:“啊?你还有更好的主意?说给我听听,要是好的话,我去告诉皇上!”
霍光像个大人似的,有板有眼地说:“皇上大义灭亲,实为千古圣君。他让大家子弟前来观斩,也是杀一儆百,以戒来者。可是,这只是个堵的办法。哥哥你想,如果大河决了口子,用土去堵,能堵住吗?”
“当然堵不住。大禹的爹,叫什么来着?就没堵住。”
“鲧。鲧堵不住水,他的儿子大禹,就以疏导为主。就治住了水。”霍光俨然是位先生。
霍去病倒也服气:“好你个小家伙,懂得还真不少。可这些皇亲国戚,怎么疏导呢?”
霍光说:“让他们读书啊!读书,就是把人引到一条向上的道,向善的道上去。从善如流,恶就少了。皇上可以下旨,不读书者不许当官、不能沿袭爵位、更不能封侯。要是金吾子肯读书,怎么会去羡慕游侠,拔剑杀人呢?”
武帝听到这里,觉得小霍光很不简单。他起身转过树林,快步走到他们中间,大声说:“说得好!小家伙,你是谁啊?”
霍去病急忙跪下:“启禀皇上,这是我新认的弟弟,他叫霍光。”
听霍去病说这是皇上,霍光急忙伏地而拜。
武帝见他很懂礼数,更为惊奇。他说道:“起来,霍光,让朕看看。”
霍光并不起身,只是抬起头来让武帝看。武帝见他十五六岁,眉清目秀,面红齿白,诚实里面带着秀气,不由心中十分喜欢,脱口便赞道:“好一个文静的少年!你读过多少书?”
“小子读过诗、书、礼、乐,诸子百家,左传,国语,战国策,孙子兵法……”
武帝更为惊讶:“好!你不仅读的书多,还能学以致用。当今之世,能指出朕的过失的,不过二人。今天我终于见到了第三个!”
霍光问道:“皇上,那两个是谁啊?”
武帝一半提示,一半反问:“一个远在天边,一个近在眼前。你猜得出吗?”
霍光脱口而出:“皇上,远在天边的,是那个被你贬了官的忠臣汲黯吧!”
“你倒是什么都知道!那近在眼前的呢?”
“当然是东方大人啦,我早就认识。”
武帝心中不禁一乐,他想,那我就索性问问他,汲黯和东方朔有什么不同。这可是朝中许多人可以意会,不能言传的,唯独朕才体会得出。“那你说说,他们两个都能给朕指出过失,可两个人有何不同?”
霍光这回踌蹰了:“小子不敢说。”
武帝笑了:“没事,说吧,就是再不好听,朕也恕你无罪。”
霍光还有些犹豫,霍去病却用手捅他:“说啊!皇上恕你无罪了,快说吧!”
霍光想了想,慢吞吞地说:“汲黯大人直言不讳,老不给皇上面子,惹得皇上时常大怒。”
武帝点头称是。“那眼前这位呢?”
“东方大人老给皇上面子,说得皇上面子上乐呵呵,可,心里却颤悠悠。”
真是一语中的!武帝面上微微泛红,却哈哈大笑:“哈哈哈哈!你还真行!要是将来你跟着朕,你会怎么样呢?”
霍光认真地说:“小的不会说笑,只会直言;但小的知道,该说的时候定会说出,不该说的时候决不多说。”
众人大惊。连东方朔都没想到,小小的霍光,竟会有这么大的主意,这么高的见识。
武帝走上前来,把霍光拉起,一边仔细地端详,一边说:“好哇!那朕就要看你长大之后,能不能这样伴朕了!”他停了片刻,恍若还有一事。“咦?朕刚才听你说,要让皇亲国戚和大臣的子弟读书。朕何曾不让他们读书?”
霍光慢慢地摇着头:“皇上,一般人家请个师傅来教读,师傅好的尚可,师傅不好的,死守一经,不知变通,可能会误人子弟呢!”
“那你让朕怎么办?朕给他们每家请一个好的老师?”
“皇上,何不办一个官学,把贵室子弟和京城才俊集于一处,请诸家名师,轮流讲习,学子们在一起,能互相促进呢?”
武帝一想,是个好主意。他把头转向东方朔:“东方爱卿,你说呢?”
东方朔说:“皇上,臣正为我那两个种惯了地的儿子发愁呢!要是有这么一个学堂,那长安的达官子弟,都能熟读诗书,准会变得大有出息。”
武帝说:“好,那朕明天就下旨,让公孙弘来操办此事!”
东方朔却说:“皇上,你要是让公孙弘来办此事,他又该独尊儒术了。”
武帝有点求情的味道:“就让他这个宰相有点事干吧。独尊儒术有什么不好!童子初学,以儒为要。儒家的学问,顺从为主。朕要的,就是顺民。要是他们什么都学,将来多出几个东方爱卿这样的人来,朕还不烦死啊。”
众人大笑起来。
东方朔说:“那,臣就请皇上立一个大学堂,叫做太学。”
“太学?”武帝想了一下:“好!太者,大且稳妥也。这个名字好!过两年,朕要各郡国侯王都办起郡学,县里乡里办起乡学,我大汉就后继有人,永世昌盛啦!”
霍光此时,却陷入了深思。
武帝见状,便问:“霍光,你起来。朕问你,今年几岁啦?”
“十五岁。”
“朕有许多博士,可朕有时,看到他们就头疼。朕以为,你才是真正的博士。今天就封你为伴学博士。去病哪?”
在一边一直没事的霍去病,忙应承说:“小的在。”
武帝问:“朕封他为伴学博士,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小的明白,皇上是要他陪小的读书。”
武帝点点头:“你还真的明白。有这么个弟弟,可是你的福气。战场上冲杀时,可别让他去噢?”
霍光却说:“皇上,战场上我是一定要去的!平时,我陪哥哥读书;打仗时,哥哥教我布阵!”
武帝点了点头,看了东方朔和卫青一眼,自己情不自禁地说:“真是天赐大汉人才啊。东方爱卿,卫爱卿,看着他们,朕都觉得自己老喽!”
东方朔却说:“皇上,你没老,是臣老了,儿子干儿子都这么大了!”
武帝乐了:“你也要老?那神仙不就没了?”
“臣只有老了,才能再去当神仙啊?”
武帝不干了:“不行,朕不能让你去当神仙,那样朕就太孤独了。”
东方朔反问:“那李少君,不是老给您服长生不老药吗?”
武帝悄悄地说:“他那药,说是‘不老’,其实是‘不倒’!不信你试试!”
东方朔摇摇头,摆摆手,一副推辞的样子:“臣不要,臣老了,不想当‘不倒’翁!”
菜园之前,书房幽静。
主父偃坐在董仲舒的书房里,焦急地等待着董老夫子的归来。好长时间过去了,菜园里面仍无动静。
主父偃已是第五次来到这个幽静的地方。前几次和董老夫子交谈,每次都是谈到深夜。他发现,董老夫子的学问之大,确是世人罕比。上到天上星宿,下到山川地理,古到三皇五帝,今到诸子百家,老人确实什么都懂。尤其是谈到金木水火土五行和阴阳学说,董仲舒那菜青的脸上发出幽幽的光来。主父偃慢慢发现,董老夫子哪儿是大儒,简直是个比邹衍还要邹衍的阴阳家!那金克木,木克水,水克火,火克金的道理,在董仲舒这儿只是小儿玩闹的儿戏。
他能将朝中皇上与大臣按五行之说排排队,还可将人的五脏六腑和阴阳五行扯到一起,甚至人的眼耳鼻舌身,也是五行的化身。更让主父偃惊奇的是,这老夫子开始用阴阳五行,来推断《春秋》中的所有灾异,如鲁国哪个地方,在哪一年发生了火灾,都能分析出原因来。这些原因不是什么人纵火,而是统统变成了天火,是国君行为不当,引起了上天的震怒,于是便有天火来警示国君,要他端正自己的行为,对民实行仁政,或者改用儒者学说来行事。比如《春秋》上说,鲁庄公二十年,齐国着了大火。董仲舒说,这场大火不是天灾,而是人祸,是鲁国夫人在齐国过着淫荡的生活,引得齐桓公姐妹七人统统不愿出嫁,都在宫中陪着桓公和鲁夫人所引起的。主父偃听了,差点笑出了声:可能是你董老夫子孤居已久,想让齐桓公让出一些姐妹来给自己的缘故吧!还有一次,董仲舒又议论起襄公三十年五月,宋国也起了大火。董老夫子言之凿凿:是鲁宣公将女儿伯姬嫁给宋恭公当妾引起的!那伯姬身为大国公主,竟然为小国之君做妾十五年,后来又独自幽居整整三十年。董仲舒说,积阴生阳,一个礼仪之邦的公主长此闭阴,宋国的阳气还不如干柴烈火一样,一点就着吗?主父偃当时差点笑出了声来:人家愿意当妾,与你何干?若不愿意当妾,自可回齐国或在宋国另找男人。八成是你董仲舒幽居也达三十多年,做梦都想有个积阴的人与你配对吧!对啦,鲁姬是积阴生阳,那你便是积阳生阴了。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阴谋!
可董仲舒却是认真地,非常认真地说,这便是天人感应,是经国治天下的至高之理。
主父偃慢慢地感觉到,公孙弘这个老滑头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董老夫子大志未成,心便不死,他时时刻刻想着皇上能听信他的学说。这些学说如真被皇上采纳了,朝政便不用多费力气,终日按照阴阳灾异行事就行了,还用什么兵战,什么法律!董老夫子的有些想法,简直和道家弄神,巫师弄鬼差不多了,要是这样,也许皇上还真会信他一些,可他偏偏要把这些东西弄到孔子的仁义学说上去,真是不可思议!
主父偃每次和董老夫子谈完,都要到丞相府中,和公孙弘会面,商谈所见所闻,揣摩董老先生的用意。公孙弘对老师的那些见解只是摇头,连‘迂腐’二字都懒得说出,只劝主父偃耐心等待,他说,老夫子的真话还在后头。这样一来,主父偃就更来了兴致,他出于好奇,也要看看这老夫子的葫芦里头,到底装的是些什么样的药丸子,这些药丸,最终要用什么方式献给皇上!
不知是老先生今天肚子不好,还是他忘了主父偃与他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