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孩子的牙齿,闪着清冷而结实的光。
“这不算窃听。你不是别人,我们是一个整体。但这没有什么好听的,一个老掉牙的爱
情故事。几天不见,我不知你怎么做起爱情心理咨询电话这种行当了。”颀长身影把自己的
手指也压在“米”字键上,力量大得令兰奇感到疼痛。
“还要通话很长时间吗?”他问。
“是的。”兰奇毫不犹豫地回答。
他放开了压在“米”字键上的手指,但旋即又用半个手掌压了下来:“难道我不比这个
陌生男人更为重要吗?”
兰奇看了他一眼,感到他比回荡在空中的声音更为陌生。
“友谊同样很重要。”兰奇冷冷地说。
影子关上了扩音键,那朵有生命的小火星熄灭了,陌生男子的声音从整个房间收缩到兰
奇耳旁。
但是,接不上茬了。好象电影院里两位观众只顾聊天,当他们重新把精力回复到银幕
上,那画面竟莫名其妙。
“假如我明天就要死去,你说我怎么办?”陌生男子恳切地询问。
他为什么明天要死?他得了什么病?除了找医生,你还有什么办法?不对不对,他谈的
是爱,是对芦镜的爱……兰奇迅速地分析着,象优秀的纺织女工把绷断的线头——接上。
“首先你明天不会死。你还会做你的司局级。请别惊讶,我是从你的住房和电话这种待
遇中做出这种判断的。芦镜依旧做她的医生,一位很好的主治医师。你们都有各自的家,按
照通常的标准,也很和美。这一切都将按照各自的轨道运行下去。”
“是的,你说得对,我明天不会死。但生命对于人只有一次,我不能总是这样无止境地
折磨自己。这些年来我就象坐在高科技的玻璃幕墙后面,注视着芦镜的一举一动,她结婚、
生子……无论她调到哪个单位,我总能打听到她的行踪。她坐在玻璃幕的另一面,对这一切
一无所知。我压抑着自己对那双黑蝌蚪眼睛的渴望和爱。有的时候很成功,我把这视为男子
汉毅力的一种象征。但随着岁月的流逝,压迫越大反抗越甚,我的心在夜半三更之时,一次
又一次向我呼叫:告诉她!告诉她!告诉她这世界上有一个男人在刻骨铭心地思念她……终
于,我对她说了,而她,却打电话告诉了你!”
他的描述象一部情节跳跃的现代派小说,一切就这么简单吗?兰奇想,不单芦镜会疑
惑,任何一个女人都要多问几个为什么,这些为什么象悬挂猪肉的铁钩,悬挂着正派女人的
心。
“请原谅,你只凭着十几年前的印象,就爱得如醉如痴,总要再讲出一点为什么!”一
种对朋友的责任感,逼得兰奇把话说得无遮无掩:“不然,总叫人不放心!”
“为什么为什么!女人为什么天天要问为什么!爱是没有为什么的,能谈出为什么的不
是爱,只是一道方程式的解!十几年前当我还是一个毛头小伙子,象个半酸不苦的青杏时,
我就爱上了她。十几年后当我已逾不惑当上了司长经历了无数风云变幻见识了无数女人之
后,我还是爱她,难道这还不能说明一切吗!当女人傻呵呵地追问为什么的时候,她们恰恰
忽视了最宝贵的东西!”
兰奇从听筒里听到呼呼的喘息声,仿佛那边正对着一架高速旋转的电扇。
“芦镜并不漂亮。”兰奇说。她知道这也是镜子需要她问的问题。对所有不漂亮的女人
来说,这都是一个嗖嗖刮冷风的山洞,不把它堵上,她们永远不会安心。
“我想同你讲一句实实在在的话——当我们一分手,我立刻就记忆不起芦镜的模样。”
“啊?!”兰奇失声叫出,天下竟有这样的男人!
“是的。我不记得她现在的模样了。记得的是十几年前最初的印象。文文静静,安安宁
宁,象一粒包裹在透明水泡里的碗豆,晶莹剔透宛如淡绿色的珍珠。还有眼睛,那是一对黑
蝌蚪……”
“但是镜子会老的。”兰奇提醒这梦幻中的男人。
“因为我的爱,她将在我的记忆中永远年轻。”
兰奇久久没有答话。
“喂——喂——”对方呼唤:“你是不是在笑我?”
“不!恰好相反,我在这一瞬被你感动。因了这永恒的爱,镜子会永远年轻,我为她高
兴。我决定在镜子征询我对你的意见时,投你的赞成票。”
“这我很感谢。但我想,镜子最终要向你征询的,并不是对我的看法。她做为一个成熟
的女人,已经对我做出了判断。否则,她不会把我引见给她最好的朋友。”那男人从回忆中
苏醒,思维重新变得强而有力。
“那么,你们到底要做什么呢?”兰奇已模糊感到了问题的所指,但她想要一个明确的
答复。
“我和镜子是好朋友但我们还没有走到那一步。我们都是过来人,我想你应该明白我指
的是什么。”
“过来人”这个语汇,是一个带有暖昧色彩的字眼。
“我明白。”兰奇说。她同许多女人讨论过这个问题,但还从未同一个男人议论过。
“镜子不知道她该怎么办。我们谈论了很多次,我们见面的时光都耗费在这上面。我告
诉她我愿意离婚,我不在乎我的地位、房子和舆论,我可以舍弃这一切。可是镜子不愿意离
婚。我说我可以等……”
“等到什么时候呢?”兰奇逼问,有一种把人迫到极致的残酷。
“等到死……”
兰奇很长时间没有答话。
陌生的男子也不再说话。
很静很静。有烟灰飘洒在玻璃烟缸里的声音。
“完了?”影子问。
“没有。”兰奇说。
这一次,他们没有按“米”字键。话筒那边的男人仿佛突然惊醒:“你家里还有别
人?”
“我丈夫。”兰奇平静地回答。
“镜子不愿意做情人。我不知道她怕什么?”
“她怕她自己。一个女人,很严谨很正派的女人,一旦迈出这一步,便有一种壮士一去
不复还的悲哀。她会不停地扪心自问,觉得自己遗失了某种信杀。她会在片刻的欢愉之后陷
入深沉的迷惘,她会觉得愧对自己的丈夫、孩子甚至一切她所认识的人。她会在某一个暗夜
突然惊醒,望着凄清的冷月潸然泪下。她会一千次一万次地问自己,这是否值得。她会从此
觉得自己充满虚伪和欺骗……陌生的男子,请听我的劝诫,不要怂恿镜子走到这一步!我
想,你们之中只隔着这最后一道堑沟,它清清浅浅,只要一跃,就永远回不来了。停住你的
脚步!当然,这对男人来说,也许很难,甚至无异于与虎谋皮,但你要真爱镜子,请珍惜
她!你们要做这件事,请先把自己各自的事做完。拆掉一座城,再建一座城,不要颠倒了这
个顺序。陌生的男子,我知道你对炸毁城池在所不惜,尽管这城堡中居住着你的妻子儿女,
但是,镜子还远远没有下这个决心,为了爱,你必须等……”
这一番话,说得兰奇很累。仿佛无穷无尽的丝从她的心房中抽出,蛹儿般的心便渐渐裸
露出来,在暗夜中抖动。
红色的烟头垂直地坠落下去,仿佛被子弹突然击中。
“谢谢你!”很久很久之后,从电话的那一头,才传出陌生男人的声音。“也许会在哪
一个夜晚,我还会突然拨响电话。你和你的丈夫,不会介意吧?”
“我和我的丈夫都不会介意的。欢迎你再打电话来。”
电话线象一根黑色的柔软的蛇,盘曲在茶几上。一晚上无数次的电流从它身上通过,它
也很疲倦了。
兰奇把电话放下了,手还长久地扶在话筒之上。
“我没有想到……没有想到你对我们俩的事,有那么多的痛苦。”颀长的身影俯下身
去,把嘴唇轻轻地压在兰奇的眼睛上。兰奇的眼睫毛感到了温暖的湿润,不知是来自他还是
自己。
“这很古怪。我有时候很坚强,有时候很脆弱。道德和情感,象两扇坚硬的贝壳,残酷
地打磨着我的心。我不愿意让我的好朋友,也沉浸在这种痛苦的选择之中。”
兰奇对着苍茫的夜色说。
“你的好朋友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颀长的身影做了一个有力的手势:“这种感情上
的事,不应该问别人,只应该问自己!”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上一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