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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世通言-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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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离别是苦事,那汉子千里相随,忽然而去,也是个薄情的。他若是有仁义的人,就了这头亲事了。姑姑青年美貌,怕没有好姻缘相配,休得愁烦则个!〃气得京娘泪流不绝,顿口无言。心下自想道:〃因奴命奏时乖,遭逢强暴,幸遇英雄相救,指望托以终身。谁知事既不谐,反涉瓜李之嫌。今日父母哥嫂亦不能相谅,何况他人?不能报恩人之德,反累恩人的清名,为好成歉,皆奴之罪。似此薄命,不如死于清油观中,省了许多是非,到得干净,如今悔之无及。千死万死,左右一死,也表奴贞节的心迹。〃捱至夜深,爹妈睡熟,京娘取笔题诗四句于壁上,撮土力香,望空拜了公子四拜,将白罗汗中,悬梁自缢而死。正是:可怜闺秀千金女,化作南柯一梦人。
  天明老夫妇起身,不见女儿出房,到房中看时,见女儿缢在梁间。吃了一惊,两口儿放声大哭,看壁上有诗云:
  天付红颜不遇时,受人凌辱被人欺。
  今宵一死酬公子,彼此清名天地知。
  赵妈妈解下女儿,儿子媳妇都来了。赵公玩其诗意,方知女儿冰清玉洁,把儿子痛骂一顿。免不得买棺或殓,择地安葬,不在话下。
  再说赵公子乘着千里赤麒麟,连夜走至太原,与赵知观相会,千里脚陈名已到了三日。说汉后主已死,郭令公禅位,改国号曰周,招纳天下豪杰。公子大喜,住了数日,别了赵知观,同陈名还归汴京,应募为小校。从此随世宗南征北讨,累功至殿前都点检。后受周禅为宋太祖。陈名相从有功,亦官至节度使之职。太祖即位以后,灭了北汉。追念京娘昔日兄妹之情,遣人到蒲州解良县寻访消息。使命寻得四句诗回报;太祖甚是嗟叹;敕封为贞义夫人,立祠于小祥村。那黄茅店溜水桥社公,敕封太原都土地,命有司择地建庙,至今香火不绝。这段话,题做〃赵公子大闹清油观,千里送京娘〃,后人有诗赞云:
  不恋私情不畏强,独行千里送京娘。
  汉唐吕武纷多事,谁及英雄赵大郎!
  第二十二卷 宋小官团圆破毡笠
  不是姻缘莫强求,姻缘前定不须忧。
  任从波浪翻天起,自有中流稳渡舟。
  话说正德年问,苏州府昆山县大街,有一居民,姓宋名敦,原是宦家之后。浑家卢氏,夫妻二口;不做生理;靠着祖遗田地,见成收些租课力话。年过四十,并不曾生得一男半女。宋敦一日对浑家说:〃自古道:'养儿待老,积谷防饥。'你我年过四旬,尚无子嗣。光阴似箭,眨眼头白。百年之事,靠着何人?〃说罢,不觉泪下。卢氏道:〃'宋门积祖善良,未曾作恶造业;况你又是单传,老天决不绝你祖宗子嗣。招子也有早晚,若是不该招时,便是养得长成,半路上也抛撇了,劳而无功,在添许多悲泣。〃宋敦点头道是。
  力才拭泪未干,只听得坐启中有人咳嗽,叫唤道:〃玉峰在家么?〃原来苏州风俗,不论大家小家,都有个外号,彼此相称:玉峰就是宋敦的外号,宋敦侧耳而听,叫唤第二句,便认得声音。是刘顺泉。那刘顺泉双名有才,积祖驾一只大船,揽载客货,往各省交卸。趁得好些水脚银两,一个十全的家业,团团都做在船上。就是这只船本,也值几百金,浑身是香椭木打造的。江南一水之地,多有这行生理。那刘有才是宋敦最契之友,听得是他声音,连忙趋出坐启。彼此不须作揖,拱手相见,分坐看茶,自不必说。宋敦道:〃顺泉今日如何得暇?刘有才道:〃特来与玉峰借件东西。宋敦笑道:主舟缺什么东西,到与寒家相借?〃刘有才道:〃别的东西不来干凌。只这作,是宅上有余的,故此敢来启口。〃宋敦道:〃果是寒家所有,决不相吝。〃刘有才不慌不忙,说出这件东西来。正是:
  背后并非擎诏,当前不是困胸。鹅黄细布密针缝,净手将来供奉。还
  愿曾装冥钞,祈神并衬威容。名山古刹几相从,染下炉香浮动。
  来来宋敦夫妻二口,困难于得子,各处烧香祈嗣,做成黄布袱、黄布袋装裹佛马椿钱之类。烧过香后,悬挂于家中佛堂之内,甚是志诚。刘有才长于宋敦五年,四十六岁了,阿妈徐氏亦无子息。闻得徽州有盐商求嗣,新建陈州娘娘庙于苏州阎门之外,香火甚盛,祈祷不绝。刘有才恰好有个方便,要驾船往枫桥接客,意欲进一住香,却不曾做得布袱布袋,特特与宋家告借。其时说出缘故,宋敦沉恩不语。刘有才道:〃玉峰莫非有吝借之心么,若污坏时,一个就赔两个。〃宋敦道:〃岂有此理!只是一件,既然娘娘庙灵显,小子亦欲附舟一往。只不知几时去?〃刘有才道:〃即刻便行。〃宋敦道:〃布袱布袋,拙荆另有一副,共是两副,尽可分用。〃刘有才道:〃如此甚好。〃宋敦入内;与浑家说知欲往郡城烧香之事。刘氏也欢喜。宋敦于佛堂挂壁上取下两副布袱布袋,留下一副自用,将一副借与刘有才。刘有才道:〃小子先往舟中伺候,玉峰可快来。船在北门大坂桥下,不嫌怠慢时,吃些见成素饭,不消带米。〃宋敦应允。当下忙忙的办下些香烛纸马汗张定段,打叠包裹,穿了一件新联就的洁白湖绸道袍,赶出北门下船。趁着顺风,不勾半日,七十里之程,等闲到了。舟泊枫桥,当晚无话。有诗为证: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眼。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次日起个黑早,在船中洗盥罢,吃了些索食,净了口手,一对儿黄布袱驮了冥财,黄布袋安插纸马文疏,挂于项上,步到陈州娘娘庙前,刚刚天晓。庙门虽开,殿门还关着。二人在两廊游绕,观看了一遍,果然造得齐整。正在赞叹,〃呀〃的一声,殿门开了,就有庙祝出来迎接进殿。其时香客未到,烛架尚虚,庙祝放下琉璃灯来取火点烛,讨文疏替他通陈祷告。二人焚香礼拜已毕,各将几十文钱,酬谢了庙祝,化纸出门。刘有才再要邀宋敦到船,宋敦不肯。当下刘有才将布袱布袋交还宋敦,各各称谢而别。刘有才自往枫桥接客去了。
  宋敦看大色尚早,要往娄门趁船回家。刚欲移步,听得墙下呻吟之声。近前看时,却是矮矮一个芦席棚,搭在庙垣之侧,中间卧着个有病的老和尚,恹恹欲死,呼之不应,问之不答。宋敦心中不忍,停眸而看。傍边一人走来说道:〃客人,你只管看他则甚?要便做个好事了去。〃宋敦道:〃如何做个好事?〃那人道:〃此僧是陕西来的,七十八岁了,他说一生不曾开荤;每日只诵《金刚经》。三年前在此募化建庵;没有施主。搭这个芦席棚儿住下,诵经不辍。这里有个素饭店;每日只上午一餐;过午就不用了。也有人可怜他,施他些钱米,他就把来还了店上的饭钱,不留一文。近日得了这病,有半个月不用饭食了。两日前还开口说得话,我们问他,'如此受苦,何不早去罢?'他说:'因缘未到,还等两日。'今早连话也说不出了,早晚待死。客人若可怜他时,买一口薄薄棺材,焚化了他,便是做好事。他说'因缘未到',或者这因缘就在客人身上。〃宋敦想道:〃我今日为求嗣而来,做一件好事回去,也得神天知道。〃便问道:〃此处有棺材店么?〃那人道:〃出巷陈三郎家就是。宋敦道:〃烦足下同往一看。〃
  那人引路到陈家来。陈三郎正在店中支分懈匠锯木。那人道:〃三郎,我引个主顾作成你。〃三郎道:〃客人若要看寿板,小店有真正姿源加料双姘的在里面;若要见成的,就店中但凭拣择。〃宋敦道:〃要见成的。〃陈三郎指着一副道:〃这是头号,足价三两。〃宋敦未及还价,那人道:〃这个客官是买来舍与那芦席棚内老和尚做好事的,你也有一半功德,莫要讨虚价。〃陈三郎道:〃既是做好事的,我也不敢要多,照本钱一两六钱罢,分毫少不得了。〃宋敦道:〃这价钱也是公道了。〃想起汗中角上带得一块银子,约有五六钱重,烧香剩下,不上一百铜钱,总凑与他,还不勾一半。〃我有处了,刘顺泉的船在枫桥不远。〃便对陈三郎道:〃价钱依了你,只是还要到一个朋友处惜办,少顷便来。〃陈三郎到罢了,说道:〃任从容便。〃那人脐然不乐道:〃客人既发了个好心,却又做脱身之计。你身边没有银子,来看则甚?〃说犹来了,只见街上人纷纷而过,多有说这老和尚,可怜半月前还听得他念经之声,今早呜呼了。正是: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旦无常万事休。
  那人道:〃客人不听得说么?那老和尚已死了,他在地府睁眼等你断送哩!〃宋敦口虽不语,心下复想道:〃我既是看定了这具棺木,倘或往枫桥去,刘顺泉不在船上,终不然呆坐等他回来。况且常言得'价一不择主,倘别有个主顾,添些价钱,这副棺木买去了,我就失信于此憎了。罢,罢!〃便取出银子,刚刚一块;讨等来一称;叫声惭愧。原来是块元宝,看时像少,称时便多,到有七钱多重,先教陈三郎收了。将身上穿的那一件新联就的洁白湖绸道袍脱下,道:〃这一件衣服,价在一两之外,倘嫌不值,权时相抵,待小子取赎;若用得时,便乞收算。〃陈三郎道:〃小店大胆了,莫怪计较。〃将银子衣服收过了。宋敦又在舍上拔下一根银籫,约有二钱之重;交与那人道:〃这枝籫;相烦换些铜钱;以为殡殓杂用。〃当下店中看的人都道:〃难得这位好事的客官,他担当了大事去。其余小事,我们地方上也该凑出些钱钞相助。〃众人都凑钱去了。
  宋敦又复身到芦席边,看那老僧,果然化去,不觉双眼垂泪,分明如亲戚一般,心下好生酸楚,正不知什么缘故。不忍再看,含泪而行。到娄门时,航船已开,乃自唤一只小船,当日回家。浑家见丈夫黑夜回来,身上不穿道袍,面又带忧惨之色,只道与人争竞,忙忙的来问。宋敦摇首道:〃话长哩!〃一径走到佛堂中,将两副布袱布袋挂起,在佛前磕了个头,进房坐下,讨茶吃了,方才开谈,将老和尚之事备细说知。浑家道:〃正该如此。〃也不嗅怪。宋敦见浑家贤慧,到也回愁作喜。
  是夜夫妻二口睡到五更,宋敦梦见那老和尚登门拜谢道:〃檀越命合无子,寿数亦止于此矣。因檀越心田慈善,上帝命延寿半纪。老僧与檀越又有一段因缘,愿投宅上为儿,以报盖棺之德。〃卢氏也梦见一个金身罗汉走进房里,梦中叫喊起来,连丈夫也惊醒了。各言其梦,似信似疑,嗟叹不已。正是:
  种瓜还得瓜,种豆还得豆。
  劝人行好心,自作还自受。
  从此卢氏怀孕,十月满足,生下一个孩儿。因梦见金身罗汉;小名金郎;官名就叫宋金。夫妻欢喜,自不必说。此时刘有才也生一女,小名宜春。各各长成,有人抑掇两家对亲。刘有才到也心中情愿。宋敦却嫌他船户出身,不是名门旧族。口虽不语,心中有不允之意。那宋金方年六岁,宋敦一病不起,呜呼哀哉了。自古道:〃家中百事兴,全靠主人命。十个妇人,敌不得一个男子。自从宋敦故后,卢氏掌家,连遭荒歉,又里中欺他孤寡,科派户役。卢氏撑持不定,只得将田房渐次卖了,赁屋而居。初时,还是诈穷,以后坐吃!山崩,不上十年,弄做真穷了,卢氏亦得病而亡。
  断送了毕,宋金只剩得一双赤手,被房主赶逐出屋,无处投奔。且喜从幼学得一件本事,会写会算。偶然本处一个范举人选了浙江橱州府江山县知县,正要寻个写算的人。有人将宋金说了,范公就教人引来。见他年纪幼小,又生得齐整,心中甚喜。叩其所长,果然书通真草,算善归除。当日就留于书房之中,取一套新衣与他换过,同桌而食,好生优待。择了吉日,范知县与宋金下了官船,同往任所。正是:冬冬画鼓催征掉,习习和风荡锦帆。
  却说宋金虽然贫贱,终是旧家子弟出身。今日做范公门馆,岂肯卑污苟贱,与童仆辈和光同尘,受其戏侮。那些管家们欺他年幼,见他做作,愈有不然之意。自昆山起程,都是水路,到杭州便起旱了。众人掉扭家主道:〃宋金小厮家;在此写算服事老爷,还该小心谦逊,他全不知礼。老爷优待他忒过分了,与他同坐同食。舟中还可混帐,到陆路中火歇宿,老爷也要存个体面。小人们商议,不如教他写一纸靠身文书,方才妥帖。到衙门时,他也不敢放肆为非。〃范举人是棉花做的耳朵,就依了众人言语,唤宋金到舱,要他写靠身文书,宋金如何肯写?逼勒了多时,范公发怒,喝教剥去衣服,喝出船去。众苍头拖拖拽拽,剥的干干净净,一领单布衫,赶在岸上。气得宋金半晌开口不得。只见轿马纷纷伺候范知县起陆。宋金噙着双泪,只得回避开去。身边并无财物,受饿不过,少不得学那两个古人:伍相吹萧于吴门,韩王寄食于漂母。
  日间街坊乞食,夜间古庙栖身。还有一件,宋金终是旧家子弟出身,任你十分落泊,还存三分骨气,不肯随那叫街丐户一流,奴言婢膝,没廉没耻,讨得来便吃了,讨不来忍饿,有一顿没一顿。过了几时,渐渐面黄肌瘦,全无昔日丰神。正是:好花遭雨红俱褪,芳草经霜绿尽调。
  时值暮秋天气,金风催冷,忽降下一场大雨。宋金食缺衣单,在北新关关王庙中担饥受冻,出头不得。这雨自辰牌直下至午牌方止。宋金将腰带收紧。那步出庙门来。未及数步,劈面遇着一人。宋金睁眼一看,正是父亲宋敦的最契之友,叫做刘有才,号顺泉的。宋金无面目〃见江东父老〃;不敢相认;只得垂眼低头而走。那刘有才早已看见,从背后一手挽住,叫道:〃你不是宋小官么?为何如此模样?〃宋金两泪交流,叉手告道:〃小侄衣衫不齐,不敢为礼了,承老叔垂问。〃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将范知县无礼之事,告诉了一遍。刘翁道:〃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你肯在我船上相帮,管教你饱暖过日。〃宋金便下跪道:〃若得老叔收留,便是重生父母。〃
  当下刘翁引着宋金到于河下。刘翁先上船;对刘妪说知其事。刘妪道:〃此乃两得其便,有何不美。〃刘翁就在船头上招宋小官上船,于自身上脱下旧布道袍,教他穿了。引他到后艄,见了妈妈徐氏,女儿宜春在傍,也相见了。宋金走出船头;刘翁道:〃把饭与宋小官吃。刘沤道:〃饭便有,只是冷的。〃宜春道:〃有热茶在锅内。〃宜春便将瓦罐于舀了一罐滚热的茶。刘沤便在厨柜内取了些酪菜,和那冷饭,付与宋金道:〃宋小官,船上买卖,比不得家里,胡乱用些罢!〃宋金接得在手。又见细雨纷纷而下;刘翁叫女儿:〃后艄有旧毡笠,取下来与宋小官戴。〃宜春取旧毡笠看时,一边已自绽开。宜春手快,就盘舍上拔下针线将绽处缝了,丢在船篷之上,叫道:〃拿毡笠去戴。〃宋金戴了破毡笠,吃了茶淘冷饭。刘翁教他收拾船上家火,扫抹船只,自往岸上接客,至晚方回,一夜无话。
  次日,刘翁起身,见宋金在船头上闲坐,心中暗想:〃初来之人,莫惯了他。〃便贬喝道:〃个儿郎吃我家饭,穿我家衣,闲时搓些绳,打些索,也有用处,如何空坐?〃宋金连忙答应道:〃但凭驱使,不敢有违。〃刘翁便取一荣麻皮,付与宋金,教他打索子。正是:在他矮糟下,怎敢不低头。
  宋金自此朝夕小心,辛勤做活,并不偷懒,兼之写算精通,凡客货在船,都是他记帐,出入分毫不爽。别船上交易,也多有央他去拿算盘,登帐薄。客人无不敬而爱之,都夸道好个宋小官,少年怜俐。刘翁刘妪见他小心得用;另眼相待;好衣好食的管顾他。在客人面前,认为表侄。宋金亦自以为得所,心安体适,貌日丰腴。凡船户中无不欣羡。
  光阴似箭,不觉二年有余。刘翁一日暗想:〃自家年纪渐老,止有一女,要求个贤婿以靠终身,似宋小官一般,到也十全之美。但不知妈妈心下如何?〃是夜与妈妈饮酒半配,女儿宜春在傍,刘翁指着女儿对妈妈道:〃宜春年纪长成,未有终身之托,奈何?〃刘妪道:〃这是你我靠老的一桩大事,你如何不上紧?〃刘翁道:〃我也日常在念,只是难得个十分如意的,像我船上宋小官恁般本事人才,千中选一,也就不能勾了。〃刘妪道:〃何不就许了宋小官?〃刘翁假意道:〃妈妈说那里话!他无家无倚,靠着我船上吃饭。手无分文,怎好把女儿许他?〃刘枢道:〃宋小官是宦家之后,况系故人之子,当初他老子存时,也曾有人议过亲来,你如何忘了?今日虽然落薄,看他一表人材,又会写;又会算;招得这般女婿,须不辱了门面。我两口儿老来也得所靠。刘翁道:〃妈妈,你主意已定否?〃刘妪道:〃有什么不定!〃刘翁道:〃如此甚好。〃
  原来刘有才平昔是个怕婆的,久已看上了宋金,只愁妈妈不肯。今见妈妈慨然,十分欢喜。当下便唤宋金,对着妈妈面许了他这头亲事。宋金初时也谦逊不当,见刘翁夫妇一团美意,不要他费一分钱钞,只索顺从。刘翁往阴阳生家选择周堂吉日,回复了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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