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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吴超朝的肺腑之言，他不知道怎样感谢张老师才好。他曾经是个落拓失
意的少年，现在却有种平步青云的感觉。中午放了学，他兴冲冲地到了文化屋，
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吴建国和水月英，以为他们一定会很开心。养父却一反常态，
眼里含着眼水，这情形使他大吃一惊，不知道家里又发生了什么事。吴建国上个
月收到了吴红梅的一封信，听说吴超朝要调到新市体校去了，决定现在把信上的
内容告诉他，说：
“小黑子，铁蛋上个月死了！”
“是白云乡的铁蛋吗？”
“就是他。”
去年暑假吴超朝在白云乡下住了半个月，和铁蛋建立了深厚的友谊。铁蛋生
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去石燕湖公园坐飞机，现在却带着未尽的遗憾离开了人间，吴
超朝无法接受这个事实，问：
“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
“他怎么死的呀？”
“今年白云河发了春汛，河里的水流湍急，如意在河边玩耍，不小心掉进了
河中。她在水中拼命呼救。铁蛋放学经过河边，听见了妹妹的救命声，把书包往
岸上一扔，连忙跳了下去。通过奋力抢救，如意被铁蛋救上了岸，他却被一股洪
水无情地冲走了。几天之后，村民在下游发现了他的尸体，已经浮肿了，变得面
目全非了。”
“我要到白云乡去看铁蛋最后一眼。”吴超朝哽咽着说。
“早就埋了，去还有什么用呢？”
“为什么不早说呢？”吴超朝因悲忿提高了声音说。
“儿子，你不要怪做爸爸的。铁蛋埋了半个月后，我才收到了你姑姑的来信，
怕你和吴昊伤心，当时也没有告诉你们，反正人已经埋了。”
“姑姑为什么不让我们看铁蛋最后一眼呢？”
“她是怕给我们添麻烦嘛。”
吴超朝做梦也没有想到，比自己小2 岁的铁蛋会淹死，一个鲜活的生命从此
永远消失了。往事历历在目，在白云乡下的一棵榕树下，铁蛋用勺子喂如意喝西
瓜水。悲哀涌上了吴超朝的心头，生命就是如此孱弱，有的人生前享尽了荣华富
贵，有的人却辛苦劳作了一辈子，这就是不可抗拒的命运。
中午文化屋关了门，吴建国多搞了几个菜，但是大家都吃不下。吴昊也是刚
知道表哥的死讯，他们的感情非常好，他心里很难受，光往嘴里扒饭不吃菜。客
厅里的气氛很沉闷，为了活跃一下气氛，吴建国说：
“吴昊，哥哥要到市体校去了，我们为他庆祝一下。”
“体校是干什么的呀？”吴昊不解地问。
“体校是锻炼身体的地方。”
“以后哥哥就不读书了。”
“可以这么说，体校是为国家培养体育方面的人材。”
“我想看哥踢球。”
“他是短跑运动员。”
今年寒假，吴超朝穿着露出脚趾头的运动鞋练球，水月英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当时她手头实在不宽裕，没有钱给他买新鞋了。他现在被体校录取了，她感到很
欣慰，从口袋里掏出100 元钱，说：
“小黑子，买双象样的鞋。”
吴超朝双手把钱接了过来。他默默地站了起来，到厨房里拿了一只空碗摆在
八仙桌上，说：
“虽然铁蛋不在了，但是他永远活在我们心中，我们夹点菜给他吃。”
吴超朝带头往空碗里夹菜，吴建国和水月英也往里面夹了不少菜。吴昊想起
铁蛋上次在家里吃饭，饭碗最上面是半个雄鱼头，就把还没有动筷子的雄鱼头夹
到了最上面，说：
“铁蛋哥，他最喜欢吃雄鱼头。”
第六章
8 月底的一天上午，天上是蓝天白云，吴建国和吴昊一起送吴超朝到新市体
校去。他已办好了转学手续，成了体校的一名正式队员了。吴昊提着一个塑料桶，
里面放着哥哥的日常用品，一个人走在最后面。吴超朝几次想把塑料桶抢过来，
弟弟紧紧抓住不肯松手。
到了海天广场上，吴超朝看到几个少年在踢球，从他们身上穿的背心来看，
应该是体校的学生。他一看到足球脚就发痒，虽然还只是一名短跑运动员，但是
终于有机会到体校来了。广场后面是一栋鹅黄色的房子，上面写着新市体校几个
红色的大字，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地方。
经过校门的时候，几个女人在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刚才看到的鹅黄色房子拱
顶很高，那是羽毛球馆。体校还有几栋和羽毛球馆一样的灰色房子，分别是举重
馆、摔跤柔道馆、体操跳水馆。他的寝室在4 楼，就是紧挨羽毛球馆的那栋房子。
他从宿管员那里拿来了钥匙，打开了寝室的门，一股酸臭气直冲鼻孔。门后
有堆垃圾，酸臭味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吴建国看见了，说：
“吴昊，帮哥哥搞完了卫生再回去。”
“好。”
“爸，你和弟弟回去算了。”吴超朝说。
“把寝室里的卫生搞干净了，我要在这里坐一会儿。”吴建国笑着说。
“我欢迎。”
寝室刚好住8 个人，吴超朝睡在上铺。床铺和窗户之间空出来了，吴建国在
中间拉了一根粗尼龙绳，将来可以晾衣服和毛巾。吴昊找了个撮箕，把垃圾撮到
里面去了，问：
“爸，垃圾倒到哪里去呀？”
“宿舍后面有个垃圾站，下楼就到了。”
“我知道了。”
吴昊到楼下倒垃圾去了。吴超朝打了半桶水，用湿抹布抹床铺和桌子。忙碌
了一阵，寝室里的卫生打扫干净了，大家坐在床边休息，吴建国说：
“以后卫生要多搞点，不会吃亏的。”
“知道了。”
“家里不要你牵挂，有我和你妈。”
“你和妈要注意身体，每天太辛苦了。”
“我们会注意的。”
“还有，天太热了，你晚上就别在文化屋过夜，很难熬的。”
“那是没办法，怕小偷偷东西。”
“你把值钱的东西带到家里去就行了。”
“这也是个办法，今年暑假你替我守店，吃了不少苦。”
“我年轻，身体好。”
“原来我错怪你了，你成绩下降了，我还以为你是贪玩造成的，没想到从那
时起你就在为到体校做准备。”
“你是关心我。肖老师告诉你这些情况，也是关心我。”
“你明白就好。你吃得苦，我对你最放心的。”
“我要刻苦训练，为国争光。”
“休息的时候回来看弟弟，我蒸扣肉给你吃。”
大家正谈得开心，从外面进来两个少年，他们也是住这间寝室的。他们见吴
建国年纪大，忙过来打招呼。他跟他们攀谈了几句，就带着吴昊下了楼，吴超朝
一直把养父和弟弟送到了校门口。
到了体校的第3 天下午，吴超朝就在海天广场参加了训练。刘教练是田径队
的总教练，是个山东大汉，素以严格著称，队员们没有一个不惧怕他的。他要队
员们先在广场上活动一下四肢，然后把大家带到了塑胶跑道上，进行短跑训练。
吴超朝顿时兴奋起来了，他就因为短跑速度快，才被柳校长选进了体校。
队员们4 个一组在跑道上练习，刘教练没有计时间，只是用眼睛盯住他们，
看谁在偷懒。轮到吴超朝跑了。同一组有个高个子佟伟，是田径队跑得最快的，
吴超朝暗暗和他较上了劲。吴超朝在到体校来之前，已经是身经百战了。他稳稳
地站在起跑线上，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下左边的佟伟，知道出名的机会来了，嘴
角浮现出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笑容。站在跑道另一头的刘教练一挥手，吴超朝就
及时起跑了，象一只猎豹一样冲向终点。还不到跑道的一半，佟伟就被吴超朝丢
下了一二米。佟伟吃了一惊，使出浑身力气向终点跑去，最后还是落下了几米多。
这一下让刘教练吃惊不小，他训练了这么多短跑运动员，还没有见过一个跑
得象吴超朝这样快的人，说：
“吴超朝，你跑得比兔子还快。”
“还不行。”吴超朝谦虚地说。
“我听柳校长说过，有一个跑得比风还要快的少年要到田径队来，一定是你。”
“刘教练，我要跟吴超朝再比一次。”
佟伟红着脸说，他被吴超朝打败了，觉得面子很过不去。刘教练觉得吴超朝
和佟伟是第一次较量，他们都可能有所保留，刚才不是他们真实成绩的反映，说：
“你们两个都是田径队的飞毛腿，就再比一次，决个雌雄吧。”
“我没有意见。”
吴超朝爽快地说。通过刚才这次较量，他知道佟伟不是自己的对手，所以心
情格外轻松。佟伟也觉得实力不如他，看着他心里发悚，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
由于思想包袱太重了，佟伟还只跑出20多米，就摔倒在跑道上，引来大家的
一片讥笑声。吴超朝象闪电一样冲到了终点，刘教练大喜过望，说：
“你跑起来象风一样快，以后就叫你风之子吧。”
吴超朝一跑成名，风之子这个雅号也就传开了。而佟伟在跑道上摔倒的事也
成了笑柄，大家都说那是被吴超朝吓趴下的。
刚到体校的时候，吴超朝很不适应这里的生活，放不下手中的书本。体校上
午是文化学习，下午才是体育训练。队员们都不重视文化学习，很少有人去上课，
使得文化课形同虚设。对于队员们逃课的现象，体校的领导也不管，他们只注重
队员们的体育成绩。别人去不去上课，他管不着，但是他坚持去上课，只是业余
时间不再看书了。
吴超朝忘不了足球，他到体校来就是为了踢球。他买了一双漂亮的足球鞋，
田径队的训练结束后，就穿着足球鞋到球场去玩。他有一手绝活，把球一脚从地
上踢起，他用头、胸、膝、脚等部位把球在空中颠来颠去，球就可以大半天不落
地。每天下午，红星队都要到海天广场来踢球，他们被他的精彩表演吸引住了。
红星队在球场上踢球，他也不支声，一个人在场外练习。连续几天，他都是
一个人在场外练习，也不向红星队的队员提出一起玩的要求。这天下午，球场上
忽然来了一群田径队的队员，晁继周大声说：
“风之子，田径队要跟红星队踢球，你参加一个吧。”
吴超朝心中一阵狂喜，他等的就是这一天，故意不动声色地说：
“就怕不行啊。”
“那你先打后卫。”
“好吧。”
红星队是省内一只劲旅，在7 月份举行的省青少年联赛中，夺得了第4 名。
除了红星队外，体校足球水平最高的就属田径队了，所以这两支队经常进行
友谊赛。在一中的时候，吴超朝曾经到海天广场看体校的队员踢过球，现在才明
白了，当时所看到的两支球队就是红星队和田径队。
田径队虽然不是正规球队，踢起球来还是有些章法的。佟伟是队长，不知道
吴超朝的具体情况，安排他当了个左后卫。吴超朝是个全能的足球运动员，当起
后卫来也很称职。他作为左后卫，把这边封得严严实实，到上半场结束，红星队
没有在这边进一个球，从不是他防守的右边进了两个球。上半场田径队以1 比2
落后，双方交换场地，没有休息又开始比赛了。
由于上半场的成功防守，下半场一开始，吴超朝动起了脑筋，想着自己怎样
才能进球。就在时间过半的时候，他接到球后，突然从左边路发动了一次进攻，
把球传给了在对方禁区外的莫衡，对方四名队员立即包围了莫衡。莫衡情急之下，
把球回转给吴超朝。对方守门员在球门右边防守莫衡，左边露出了一个空档。吴
超朝一退身用右脚停住了来球，顺势一个劲射，球直接飞入球门，双方的比分扳
成2 比2。佟伟一看用错了人，忙换上吴超朝打前卫。吴超朝一看自己得到重用，
顿时信心倍增。下半场快结束的时候，他埋伏在禁区里，接晁继周一脚妙传，他
高高跃起，一个狮子大甩头将球顶入球门。田径队反败为胜，以3 比2 战击败了
红星队，打破了红星队不可战胜的神话。
田径队出了个小球王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体校，引起了红星队主教练孙教练的
高度重视，也就是吴超朝原来见过的那个瘦老头。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孙教练决定先看吴超朝踢场球，才能够下结论。吴超朝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心
中暗自欢喜。他从别人那里得知，孙教练对红星队的前锋线很不满，经常说要换
人。他觉得自己是最合适的人选，等着孙教练召他入队。
自从田径队以3 比2 的比分打败红星队后，吴超朝就成了队里的前卫。后来
两支球队又进行了多场比赛，由于有吴超朝的加盟，田径队竟略占上风。这天傍
晚，红星队和田径队又在球场开战了。孙教练特意赶来观看，吴超朝知道他在旁
边，也想露一手给他看，为自己到红星队铺平道路。下半场开场不久，佟伟在对
方禁区外被铲倒，田径队获得一个间接任意球。这个任意球由吴超朝操刀主罚。
对方在球门前站了一道人墙，他不慌不忙把球摆在地上，用眼睛的余光瞟了
孙教练一眼，然后右脚踢出一记刁钻的香蕉球。球越过人墙，没有直接飞向守门
员，而是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从球门的右上角飞了进去。这一记任意球真漂亮，
孙教练忍不住叫道：
“好球！”
吴超朝听得真切。球赛结束后，他有意避开孙教练，到跑道边去拿自己带来
的足球。孙教练走了过来，问：
“请你等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吴超朝。”
吴超朝心中一喜，明白孙教练的用意，他肯定是看自己球踢得好，想把自己
调到红星队去。
“你的体力很好，球技也是出类拨萃的，为什么不踢足球呢？”
他见孙教练这么说，心想幸运女神开始垂青自己了，说：
“孙教练，我从小就喜欢踢球，足球就是我的命根子。”
“想到红星队来吗？”
“就是怕过不来。”吴超朝故意叹着气说。
“我是红星队的主教练，只要你愿意过来，是不成问题的。”
吴超朝为了早点到红星队，用了个激将法，说：
“我是想过来，就是怕刘教练不同意，那就不好办了。”
“什么不好办了？”孙教练用手拍着胸脯说，“只要你愿意到红星队来，我
明天就跟他要人。”
“谢谢。”
“要是你代表红星队参加今天7 月份的省青少年联赛，我们就不会是第4 名
的成绩了。”
他们边说边向体校里走去。
3 天后的中午，吴超朝从寝室里拿了饭盆子，到食堂去打饭。已经过了开饭
的时间，饭菜都凉了，他打了5 两饭，1 份豆腐汤和1 份辣椒炒肉，坐在近门的
一张桌子吃饭。刘教练从外面走了进来，打了饭菜，看见了他，便走了过来，坐
在他对面。吴超朝把不锈钢饭勺插在饭中，说：
“刘教练。”
刘教练沉思了片刻，说：
“孙教练说你想到足球队踢球，你想不想去呀？”
刘教练的老婆中午不回来，刘教练又特别忙，中饭一般是在食堂里解决的。
吴超朝一看机会来了，毫不犹豫地说：
“我从小就酷爱足球运动，有机会到红星队去，我非常乐意。”
“体校是为国家培养人才的，如果你想去，我不勉强你。你会是个好的足球
运动员。”
“谢谢刘教练。”
“下午你准备一下，明天到红星队报到。”
“知道了。”
吴超朝激动地说，真想大叫几声，今天终于美梦成真了。
下午同寝室的人都搞训练去了，只剩下了吴超朝一个人，他的思绪很乱，理
不出一点头绪来。人就是这么奇怪，当愿望没有实现的时候，是多么盼望早一点
实现，但是当这一天真的来到的时候，又希望晚一点到。他在里面踱来踱去，猛
地发现徐锦荣的床上有一盒烟。体校有明文规定，学生是不能吸烟的，但很多人
偷着吸，教练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徐锦荣训练吃不得苦，却有了几年烟
龄，下午肯定是不记得带烟了。吴超朝听说烟有镇静的作用，为了平息激动的情
绪，从烟盒里掏出一只烟，点燃吸了一口，然后从鼻孔里喷了出来。
吴超朝的思绪回到了向阳小学，他那时的理想是考大学。后来到了市一中，
因为成绩不是很理想，才开始踢起了足球。他的球技不错，他觉得自己在这方面
大有发展前途，一样可以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