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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最大的灾难和打击,这足以将我毁灭。但是,我还是要装作一副镇静的样子,对他们说,不要悲观,不要绝望,我真的很累。”
“你不能垮。芊芊,你是母亲,你必须坚强。为了丫丫,为了所有关心你的人。”
“对,我不能垮。”芊芊坐直了身子,勇敢地笑了笑,“这是一场艰苦的战役,我必须挺直腰板,和丫丫一起,同命运抗争。我们不能输!也不会输!”
我看着芊芊,突然感觉她不再是那个柔弱娇气,只关心风花雪月的轻飘飘的小女孩了。在风雨面前,她长大了,成熟了。虽然她此时蓬头垢面,不修边幅,可她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属于母性的光辉。为了孩子甘愿承担世间一切的苦楚,用自己柔弱的身躯为孩子抵御一切的风雨和灾难。这样的芊芊,比屏幕上光彩照人的她,比聚会里长袖善舞的她更美丽,更令人心折。
“芊芊,祝福丫丫,祝福你。”
芊芊握住我的手,了解地点点头。一种友情的温暖在心头弥漫开来。我知道,一切的误会与不快皆已冰释。从小就根植于心的友情再一次发挥了强大的功能,无须表白,无需解释,一切尽在不言中。
从芊芊家里出来,手机响起来,是母亲,要我赶紧回家。
我看到了裴望,他穿着一身布衣裤,整整齐齐地坐在沙发上,原来他已经从戒毒所放出来了。
母亲哀哀地说:“裴裴,你认识的人多,路子广,能不能给你弟弟找个工作?他成天这样在家里闲着不是个办法呀。”
“我能找什么工作?再说,裴望他能干什么?”我横了裴望一眼。
“裴裴,你弟弟这次出来真的乖了,他懂事了。你随便给他找个什么工作,别太辛苦,钱多一点儿就行。他有个正经事做,就不会去和以前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混了。他本来是个老实孩子,都是让那些人给带坏了。”
我啼笑皆非。母亲仍是这样,还认为她的儿子是“老实孩子”。如果他是老实孩子,那么关于“老实”的定义恐怕就要重新改写了。
我冷哼一声:“别太辛苦,挣钱又多,要求还真不高。这样的工作大把大把的大学毕业生还找不到呢。”
“裴裴,帮帮你弟弟,毕竟你是他唯一的亲姐姐呀。这个家都全靠你了呀。”母亲继续苦苦哀求,卑微地,满脸愁苦地。
“好吧,我去求求人,看有没有办法。但我说好,不一定能行,只是试一试而已。”我终于应承下来。最近,母亲和我说话总是这样小心翼翼,巴结讨好,而我总是不耐烦地,语气强横又凶巴巴的,但最后如愿的一定是她。
“裴望,快谢谢姐姐了。”母亲大喜,推搡着儿子。裴望身躯扭动了几下,抬头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这个,裴裴,还有件事给你商量一下。”母亲又期期艾艾地开了口,“你看,最近你爸身体不好,总是往医院跑,药费厂里又老拖着,不给报销。而且,裴望这一进去,也花了不少钱,你看,能不能……”
哦!天!我头一阵发晕。这个家真是无底洞,怎么填也填不满哪。我气愤地说:“我的收入你们是知道的,我不是大款,沈浩一个月也就几百块钱而已。我们平时都在省吃俭用,节约每一分钱,在电台的主持人里,我是最寒酸,最朴素的一个。你们,怎么也不替我想想?”
母亲的头低下去了,不知所措地喃喃:“也是没有办法呀,裴裴,家里就这个情况,难哪。”
“行了,别说了。”我举手投降。我知道,每一次被缴械的总是我。我从手袋里翻出钱包,里面一共还有300多元,我抽出200块放在茶几上,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老天,我出生在怎样的一个家庭里呀!
我沮丧地走到大街上,感觉头都大了。
是的,芊芊遭遇了灭顶之灾,可我的麻烦也不少。人生,怎么就如此艰难?
芊 芊
来到北京。
这座城市,是我魂牵梦萦的地方。
这千年梦幻之都,古朴幽雅,博大精深,早在幼年时便从父亲嘴里千百次听说过它。少年时,我无数次梦想自己穿着飘逸的长裙,披着柔顺的长发,捧着书本,安静地走在北京大学校园的林阴道上。父亲的病令这个梦想成为泡影。后来因为恋上电视的缘故,更加对北京充满向往。我经过抗争和努力来到北京,并终于在央视谋得一席之地。“央视”!所有大陆电视人心中的圣地。我感觉自己终于触碰到了成功的翅膀,终于看见了命运之神的微笑!然而,在桑的软磨硬施下,却又百般无奈回到原地。理想再次受挫,憧憬北京的心却更切!我像患了单相思一般,苦苦地痴恋着北京!在梦里,我无数次地来到北京,自由地呼吸着艺术的养分,像一株植物,在阳光下恣意地成长。
如今,我真的又来到这里,没想到,却是在这样的一种情形之下!
一走出机场,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此时正是六月初,没想到北京已经热得如此如火如荼了。我们从凉爽宜人的贵州来,一下子竟无法适应,特别是丫丫,还穿了两件衣服和一件毛背心,毒辣的太阳一照,立马瘪着嘴,委屈地哭了起来。丫丫在家时,一直很少听到她的哭声,以至于看到她哭是一件很“稀罕”的事情。然而,当她离开故土,当她的脚刚刚踏上异乡的土地,她便用委屈而嘹亮的哭声宣告了她的恐惧和不满。自此,这痛彻心扉的哭声便伴随了她整个求医的历程。前面说过,一个人眼泪的总量是有限的,分在不同的阶段里流,而丫丫,则在求医的那几个月里流尽了她童年所有的眼泪。
第二天一早,我们直奔北京儿童医院。
专家开了一大堆单子要我们去检查。除了常规的检查视力,听力,彩超,还有肌张力,骨密度……这些检查我长这么大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如果不是因为丫丫,或许一辈子也不会听说。我哪里知道,这仅仅是开始,接下来还有更多稀奇古怪匪夷所思的检查在等待着丫丫,什么核磁共振,脑电图,智商测验……我相信,这些检查中的任何一项世界上99%的人都未曾经历,也永远都不会经历。而我的丫丫,却在她8个月的时候,从五脏六腑到骨头肌肉,从眼睛到耳朵到喉咙,从脑子到智力……一一检查了个遍。因为所去的医院不同,很多检查都重复做了好几次。
去医院看过病的人都有体会,哪怕只是去检查一个很小的毛病也是一番挺大的折腾。很多人有点儿小病小痛都宁可在家里凑合着对付一阵子,若不到万不得已都不愿去医院。我的丫丫才8个月大,却要做这么多检查。
当天下午我们来到肌张力检查室门口,只见黑压压的人群将整个走道挤得严严实实。很多人就在楼梯上席地而坐,我们也只好暂时蹲在楼梯旁。在我们旁边的是一位中年男子,抱着一个约摸10个月左右的男孩,也是出生时窒息过。他们也是从外地赶来求医的。孩子的父亲告诉我们他已在北京住了3个月了,至今还没个结果。
为什么呢?我一头雾水。他说,因为每一项检查都要排很长的队,仅仅“肌张力”这一项他们就等了40天!
天哪!我们这一对来自边远山区的小夫妻不远千里来到皇城根下求医,以为到了北京就找到了希望,却不知这里的水深水浅。如果照此类推,丫丫的这几项检查,我们等上半年都做不完。好在表哥在医院找了“熟人”。此时此刻,“熟人”发挥了极大的功能。在她的指引下,我们的一项项检查都得以顺利进行。尽管我知道正是因为医院有了太多的“熟人”,“熟人”都插队优先,才让那些因为没有门道只得规规矩矩排队的患者等待了那么长的时间。可是,我依然万分感激表哥,感谢那位“熟人”。我承认我自私,我没有高风亮节去抵制这种“歪风邪气”,反而因是受益者而庆幸不已。
是的,如没有表哥,我们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只得像那对东北父子一样,住在一天25元钱的地下旅馆里,就是这样,也让家里负债累累。这世间就是有极其多的人挣扎在水深火热之中。我在电视台,经常呼吁社会“了解和体察民众的疾苦”,此时此刻,面对这一走道黑压压的人群,这一张张愁苦而怀抱一丝希望的脸,我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民众的疾苦”。而且,我也即将告别昔日还算养尊处优的生活,成为这民众中的一员。
可怜的丫丫,她总是用温和而友好的态度来面对世界,不管是饿了,醒了,需要尿尿了,她都不哭,而是用“叫”声来提醒我们。只要有人走近她身旁,她总是报以甜美的笑容。刚到医院时,她也是如此,看到医生、护士都甜蜜地笑。可是,当她发现一项项“酷刑”(这个词绝对一点也不夸张不过分,那些检查的苦楚就是成年人也难以承受)被强加到她身上,她哭了。那不是婴儿撒娇或任性的哭,而是声嘶力竭,痛不欲生。她不明白,她才8个月大,别的孩子哪怕被蚊子叮一下,或是有一点点感冒,大人也心疼万分,小题大做地又跑医院又抹药。而她,却被医生护士毫不留情地往身上抽血扎针,扒开眼皮滴散瞳水检查眼睛,掰开嘴将大钳子伸进去检查喉咙……她被折腾得死去活来,体无完肤,而她的父母,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束手无策。
几天的劳苦奔波下来,所有的指标都正常。终于只剩下最后一项:核磁共振。它会将丫丫脑部的情况忠实地反映出来。如果正常,那就说明丫丫没有问题,高高兴兴安安心心地回家休养,反之,则说明,她的大脑的确有问题。
我和桑抱着丫丫在大厅里等待核磁共振的结果,这是最后一项也是最重要的一项检查。它的结果,将判断出丫丫的吉凶,丫丫一生的命运就寄托在这几张图片及几行短短的文字里了。
这一段时间的检查情况让我感觉乐观,我直觉地判定结果一定没问题。这就证明此行不过是一场虚惊,明天我们即可打道回府,丫丫的苦刑也可到此结束。我们会发现,天还是那么蓝,树还是那么绿,生活还是那样的安宁和美丽。我和桑也将不再争吵,我们会含着眼泪,嘲笑着对方的大惊小怪,杞人忧天。
可是,我的手仍在颤抖,我的心跳得“嘭嘭”的,仿佛要蹦出胸膛。我希望结果马上出来,好尽快结束这份等待的煎熬。我又希望结果永远不要出来,怕残酷的现实惊醒了我的美梦。
“丫丫。”医生在窗口喊着。
我和桑立即跳起身来,以最快的速度奔到了窗口。
医生将一摞胶片和一张诊断书递给我们,还没来得及看,桑已经迫不及待地问道:“正常吗?有问题吗?”
“不正常,脑白质软化,是脑瘫。”医生的回答轻描淡写地从窗口飘出,却犹如一枚惊雷,在我和桑之间炸开。
脑白质软化,脑瘫……这些可怕的字眼像一根根利剑,“嗖嗖”地刺进我们的心窝。多日里苦苦的期盼终成泡影。丫丫,我们的丫丫,她就这样被判了极刑。
“会……会不会……检查有误?还,还能治吗?”桑脸色煞白,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一般说来,脑白质软化是不可逆的,终生都无法修复。当然,”医生怜悯地看了我们一眼,“你们还是找专家看看片子,让他下结论吧。”
“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桑失神地喃喃自语。我一语不发,只觉两腿发软,连孩子都抱不住了。只有丫丫,还睁着一对无邪的大眼睛看着我们,浑不知噩运已经降临。
失魂落魄地上了出租车,桑长吁短叹,而我已无心安慰他。我自己,也即将崩溃了。尽管这些天也有一些心理准备,总还存有一丝侥幸。医生的经验再丰富也可能有误。如今机器却冷酷无情地做出了结果,让人不敢提出质疑。机器就是这么一种东西,它是人创造出来的,但人对它的迷信程度却远远超过了对人本身。或许,因为机器代表了科学,代表了精确和公正。
我看着窗外,天空是铅灰色的,太阳炽热地从窗户射进来,却没有感觉到一丝热度。桑还在絮絮叨叨地埋怨着什么,我已经听不到,也不关心了。我仿佛失聪了。无所谓,我甚至希望地球在此时此刻发生一场大的灾难,让我和孩子一起毁灭。就这样沉沉睡去,再不要醒来。
一回到表哥家,桑便指着我痛骂。
他痛斥,我当初没安心和他过日子,一心想离开他,怀了孩子又不想要,怀孩子的时候又在意身材,不肯多吃,孩子生下来后一个多月又没有了奶水……
总之,孩子有了今天,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我是罪魁祸首!
“现在,孩子住院需要这么多钱,你看怎么办吧?你手上一共有多少钱?”
“我,我有五六万吧,如今已经花掉一万多了,你呢?”
“我不是早告诉过你了吗?我没钱!”他大言不惭地说。
“什么?你真没钱?”我瞪大了眼睛,简直无法置信。从买机票开始,他就没掏出来过一分钱。一路从贵阳来到北京,从吃到坐车到看病,全是我一个人的钱。他说没钱,我以为他只是把钱放在家里没带出来,谁知道他竟然真的是分文没有。
早在几年前,我和他就是AA制,经济独立。他一直有滥赌的毛病,工资比我高,但吃没吃啥,穿没穿啥,过得穷嗖嗖地,钱都去贡献给了赌桌,有时连吃早餐的钱都没有。我曾经跟他说,我不求你把钱交给我,也不需要你为我花钱,我只希望你能给自己存几个私房钱,这样你自己有个什么急用时不至于抓瞎。他依然我行我素。
丫丫刚生下来时,因为在新生儿科住了半个月,花了好几千元,他当时穷得丁当响,一文也未出。我说,现在有了孩子,你是父亲了,不能不为孩子考虑考虑,像现在这样的情况,没有钱怎么办?还是存一点吧。
所以,我以为他当时怎么也得到些教训,没想到,他仍是寅吃卯粮,过了今天没明天。如今孩子这么大事,他仍是拿不出一分钱。他已经三十好几岁了,怎么如此没有责任心?
我急了,冲他嚷嚷起来:“没钱?没钱你还天天去打牌?没钱你在北京还嫌一块二的车太热,非要坐一块六的车?孩子生下来住院你没钱我就原谅你了,可如今,你居然一点儿不思悔改,还是没有一分钱……”
“够了!你这不要脸的臭婆娘!我是没钱,我养不活你和你这要花这么多钱的女儿!有本事你去重新嫁一个有钱人,让他出钱给你的女儿看病住院!”
我怒极,反而想笑:“哈哈,嫁个有钱人,这对于我杨芊芊是难事吗?绝对不难!可我偏偏瞎了眼,要嫁给你这么一个窝囊软弱又自私狂妄的男人!我随便伸出手去抓一个,也比你这个男人强!”
这么多年,我一直苦苦地想离开这个男人,鬼使神差竟莫名其妙地走到了今天。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自己的忍耐已经到极限,一直以为他在自己心中已经糟得不能再糟,可是,直到今天我才发现,他的软弱、窝囊、自私还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简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赖!
日久见人心。从前我以为我们的争端主要来自于我想离开凤凰城,想有更大的发展。我以为他从根子里还是爱我的。我以为哪怕不能同富贵,我们起码可以共患难。如今我才明白,在大难面前,他的缺点却更加暴露无遗。不是同仇敌忾,而是同室操戈。就是在这一刻,我对他完全地,彻底地死了心!
我对他说:“不管我是否能够再嫁一个有钱人,我一定,要和你离婚!”
是的,如果不能和他离婚,我宁可死。
听说广东有一家脑瘫医院对幼儿脑瘫有特效,桑前去打前站,探个究竟。我和丫丫则留守在北京,等待消息。
这天晚上,表哥夫妇请我到楼下餐馆吃饭。因为餐馆空调不好,比较热,表嫂建议将丫丫留在家里,反正丫丫不会动,带去餐馆反而会热病了。
我犹豫地答应了。
菜刚刚上桌,我便开始心慌意乱,想象可怜的丫丫不知有多么孤独,多么害怕。她才仅仅8个月,就独自待在异乡的陌生的房间里。她的母亲,竟然自己在外面大吃大喝。
我仓促地跳起身来,问表嫂要了钥匙,拼命地往楼上飞奔。想象丫丫哭得声嘶力竭的模样,心急如焚。我狠狠地责备自己,无论如何不该将孩子独自留在家里。我甚至想象丫丫已经从床上跌落了下来。虽然这在当时完全不可能,医生怀疑她脑瘫的理由之一便是她不会翻身更不会爬行,但我还是被自己的胡思乱想惊吓得手脚发软。
到了表哥家门口,我缓下了脚步,没有勇气再往前走。我害怕听到丫丫撕心裂肺的痛哭,害怕看到她委屈哀怨的眼神。
然而,屋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
我颤抖地打开房门,飞奔到丫丫床前。丫丫安静地气定神清地躺着,看到我过来,她专注地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看。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