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下不来四五百元。给舒朗的有皮带领带和一些男用饰物,恐怕也都是挺昂贵的。给
岳经理的却怪:一个进口的电动剃须刀和一盒女士化妆品。史琴好说:把胡子刮干
净点免得跟姑娘接吻时扎人家的脸。又说:这盒化妆品是送给岳经理的女朋友的。
手中的盒子分光了,她没留下什么。当然,她颈上亮闪闪地与过去有所不同。
史小姐说:这是吴老板赠送给大家的小小的礼物。
吴老板不大自然地微笑着,他点了点头。
史琴好又说:不过这也可以算作我们两人送给大家的。吴老板说啦,他爱
上了我。说不定哪天,我们就要结婚啦。
吴老板拉她一把想制止。
史琴好却说:怎么,我公布得早啦?可这是真的呀你这傻瓜。说着,她双手围
过去,当着众人亲了亲吴老板刮得碧青的腮帮。
刘小姐气得脸色煞白。她爬起来就往外走,踉跄两步又险些摔倒。岳经理扶住,
让她到隔壁去休息。史琴好望着,鼻孔里哼了一声。
岳经理返身回来对史小姐说:史琴好,你简直是胡闹。又对吴老板说:这让你
破费了多少?那条项链除外,其余开销都由我们公司承担。
吴老板说:这是哪里话?都是些小礼品,对各位表示一点小意思,不足挂齿的。
史琴好冷笑着说:岳经理你耍什么威风,你也太瞧不起我们吴老板啦。
舒朗躺下的时候心情很复杂。他真琢磨不透支小姐是怎样为人。即使是在演戏,
也演得太张扬太过分了,而且一点也不宽容。他觉得史小姐有种过于膨胀了的自我
中心欲,喜欢支配人耍弄人,这并不惹人喜爱。不过她假借这个机会送给你许
多男用物品,那都是不便随意送人的,这又为了什么?
十一
天气晴好。一辆丰田面包车行驶在通往崂山的柏油公路上。车上原装人马,只
是缺少个孟经理,然而排列组合却起了微妙的变化。岳经理身边坐着刘小姐,他们
在最前排。舒朗一上车史琴好就坐到他身边。吴老板无奈,只好陪顾太太坐到最后。
薛经理和他的女秘书坐在单座上。
舒朗看着就想笑,心里琢磨:这些人真有种不伦不类之感,学日本,学美国,
别的没学到,一个个未脱尽国人的土气,倒先把女秘书或准女秘书这一套超前学来。
他问史小姐,这一车人像什么?史琴好说:像万花筒。舒朗笑了,嫌她的嘴大刻薄。
舒朗说:什么万花筒,都是挺有身份的人嘛。
顾太太一大早就嫌热,嚷嚷着要司机开空调。吴老板路上对顾太太既热情又周
到,不时介绍窗外的风景。岳经理和刘小姐把头靠在椅背上,从后边望不到他们,
两人似在很亲密地谈着什么。史琴好早不像昨晚那么张狂,她静静坐着,靠着舒朗
的肩,闭目养神。
面包车驶进山地。一侧是巍峨的山崖,一侧是浩瀚的大海,这景致令人赏心悦
目。山势渐渐险峻,公路升到距海面百多米高。不时有山涧闪过,垂首可见涧底幽
深的海水和雪白的浪花。舒朗觉得十分壮观,顾太太却眩晕起来。喂,不行,不行
啦。她嚷。吴老板忙扶住问:怎么啦?她说:恶心。顾太太平日并不晕车,但她晕
高。只好又调换了座位。顾太太坐回舒朗身边,她闭住眼睛,紧紧抓住舒朗的胳膊
说:可吓死我啦。后排,吴老板问史琴好:你怕不怕?史琴好说:我怕什么?翻车
也不是我一个人死。吴老板忙说:你可别这么咒大伙,我们还要好好活着哪。说着,
双手枕在脑后,两腿伸开,摆成个“大”字。
这一行人先来到下清宫,下清宫正名叫太清宫。吴老板说;这里主要是看庙,
看道士,看水井,还有一棵铺展三十米的千年老树。一路朝里走,吴老板打趣地对
岳经理说:老岳,这井水可有奇功,喝了可以遁墙,你听过崂山道士的故事吧?岳
经理点点头。吴老板又说:你不妨试试,那可什么地方都可以闯进去走走,小姐们
的闺房也阻挡不住。岳经理笑着说:想必这是吴老板的经验之谈罗?吴老板说:本
地人不灵,要走千里路,心诚石为所开嘛。说罢哈哈大笑。当时岳经理正挽着刘小
姐,而吴老板的手也正挽在史琴好的腰间。
太清宫恰建在海角上,站在大殿便可听到阵阵涛声,举目又见秀丽的崂山,风
景甚美。正殿供着三位道祖,香火潦绕,殿上殿下走动着穿灰布长袍的道士。可惜
卫生不佳,到处可见游人丢弃的果皮纸屑罐头盒什么的。
这时一个人从正殿走出。很健壮,戴着墨镜,双手抱胸望着庭院中的他们,又
侧身匆匆走了。
偏殿已改为商店,出售工艺品纪念品之类。岳经理携刘小姐史小姐一并走人,
舒朗跟在后边。顾太太说:没什么可看的,到处都一个样。吴老板也就驻了脚,甘
愿陪同顾太太。
偏殿里,史琴好漫不经心四处看看,舒朗则买了几本游览类图书。这是他的嗜
好,走到哪总要买。刘小姐却看得仔细,目光停在一封文房四宝上、黄绢裱的匣,
上有烫金篆字。打开,湖笔、端砚、徽墨、宣纸俱全。刘小姐看中了,想买。岳经
理看看标价居然高达三百六十元。他说:不值。刘小姐说:我看值。岳经理笑笑说:
背着也太沉,到市里再买吧。刘小姐不高兴地撅撅嘴,说:可我喜欢这个呀。说着
扯扯岳经理衣角。史琴好远远地冷笑道:岳经理又不用花自己的钱,干嘛这么小气?
岳经理非常反感地瞪她一眼。刘小姐也回过头,空气一时变得紧张。史琴好却若无
其事地踱过来。刘小姐咬了咬牙,对岳经理说:你自己看着办吧。转身要走。岳经
理这时才一把拉住,赔笑地说:嗳,你再看看,还买点别的什么吗?
柜台里的小道士把那盒文房四宝包好递过来。的确很重。史琴好说:我帮你拿。
刘小姐双手抱着猛一扭身,冷冷地说:用不着。快步先走出去。史琴好这才冲岳经
理笑了笑,说:恐怕,会宠出毛病来的。
太清宫三里之外有八音瀑,是去中清宫上清宫的必经之路。这里另一番景致,
山高林密,远远就闻哗哗水响。因昨日那场雨,瀑布显得壮观。吴老板说:平时要
纤瘦得多,只一涓细流,垂入清水潭,声音美妙动听。史琴好笑着说:吴老板可真
是个好导游。舒朗望望四外的风光,说这里野餐最好。顾太太立刻响应说:可不,
我可真是饿了。
男人们张罗,铺开塑料布取出背来的饮料食品;女人们到潭水边去洗手,一个
个好不快活。舒朗无意中便看见一个戴墨镜的男人在不远处松树林里晃了晃。他的
心头不由紧缩了一下。那个几乎被他淡忘的阴影再度浮出,他竟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史琴好正提着水回来,她肯定也看见了那个人。她的脸色骤然就变得十分苍白。
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
中清宫其实是个不起眼的小庙,又修缮得不好,没什么可看之处。瑶台般的上
清宫又远在离山顶不远的地方。顾太太先说累了,不愿再走。胖胖的吴老板也心有
余而力不足,情愿留下陪顾太太。其余六人登至上清宫都满头大汗,不过这里的确
有仙境之感。
来时走过的路已隐在层叠的山坳中,对面阻隔视线的大山也低垂下去。向东向
北,可以鸟瞰辽阔的大海。大海蔚蓝,显得极平静。海浪化作细小的水纹,几乎代
住不动。而远近几处岛屿,则像镶嵌其上蔚蓝色的宝石。
简直像在飞机上。舒朗说。
我们是在天上。史琴好说。
这是海岸线上最高一座山了。所以这也是中国之最。岳经理不无渊博地说。
欣喜代替了一切。薛经理提议,大家自由走走,一小时之后再集合下山。他携
女友先告辞去了。
岳经理和刘小姐双双站在石栏前,仿佛一对情侣。刘小姐依偎着说:毕业后我
就去你的公司。岳经理说:那当然。刘小姐又说:我等不到毕业了,这次我就跟你
们一起走。岳经理揽着她的肩膀说:干嘛要这么急,学业总该拿下来嘛。刘小姐说:
我可受不了,那要多久才能见到你哦?岳经理笑了,拍拍她的脸蛋说:我会来看你
的。
这边只剩下舒朗史琴好两个。舒朗忽然就觉得,他们很孤独。
舒朗望着岳经理和刘小姐的背影说:你似乎要失去他了。史琴好说:不会的,
除非我希望离开他。舒朗说:这一次你做得太过分了些。史琴好笑了,说:你根本
不懂,男人是不喜欢过于腻乎的女孩子的。她很轻蔑地望望刘小姐。停停她又说:
其实,不管我把他推出多远,我一招呼,他仍会回来。舒朗说:你太自信了吧?史
琴好说:不是自信,是经验。真的。退一步说,就是拉不回来,像他这样的经理比
他更气派的经理也有的是。舒朗大为惊讶,结巴地说:那么,那么,人的感情怎么
摆?史琴好又笑了,说:你忘了,这是我的工作。工作和感情总是两回事。好啦好
啦,别老为别人操心啦,还是商量商量咱们怎么玩吧。
舒朗的常理在史小姐面前碰个粉碎,他不得不对她再次刮目相看。本来他想提
醒一下康大民的事也觉得不便再提了。
喂,反正山顶也不太远,我们就攀到山顶吧。这时史琴好说。
舒朗此刻实在领教了史小姐固执的另一面,倘若没有那个心理威胁,舒朗倒乐
于喜欢她的固执。反过来说,史小姐之所以固执也由于她和舒朗待在一起感到开心。
上清宫再向上已役有路,山势又奇陡,到处是光滑而陡峭的石壁,许多地方只
能攀住石隙抓牢树根爬过去。没有任何游客敢于尾随他们,他们的举动也的确够历
险也够风光的。,
小心哦岳经理在山下喊。
临近山顶时坡度才稍稍平缓了些。山坡长满野草,显得十分荒凉。这是崂山的
一个侧峰而并非主峰,但在临海的群山中这里是最高点了。他们似乎就要胜利,可
恰在这时他们遇到了难以逾越的障碍。最后几十米是由巨大的黑石堆积上去,构成
崂山奇特的山顶。石块边角圆钝,又大得难以想象,根本就不能攀附。这里山风很
硬,冷飕飕的。
没办法啦,咱们回去吧。舒朗说。
不。史琴好不甘地盯着近在咫尺的山顶。
就算能登上去,也不过是个侧峰。
那我不管,我想上去。史琴好冷笑着说。
舒朗想了十秒钟之后他同意了。他突然信心十足的原因非常奇怪,因他嗅到另
一个危险正在迫近虽然这周围并没发现潜伏着什么。
他选中了靠近悬崖。的地方。这儿最险峻但这儿的石块略小一些。他像个壁虎
那样贴上去,谨慎地研究着每一步前行的办法,同时还要关照好身后的史琴好。这
时他隐约觉出他正在经历着什么,而这种经历他一生都不可能重复。
终于只剩下最后一道难关了。眼前一块两丈余长的扁石斜立在那里。他们必须
伏在扁石的峰脊上,从鱼背般光滑且瘦削的石脊上爬过去,跳上另一块龟壳般的大
石,从那儿便可跑上峰顶。扁石空悬着,下边就是开阔的山涧。风正从涧底吹来,
冷森森的。舒朗回头问史琴好:你行吗?史琴好反问;你呢?舒朗说:现在最需要
的,就是胆量。史琴好点点头,极为夜好地冲他笑笑。
当他们并排坐在山顶的巨石上时,他们简直都变成了快乐的孩子。恐怖感依旧
存在,但舒朗把恐怖留给脊背,而把快乐挂在脸上。史琴好大约也是如此。
来到山顶他们立刻拥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山顶的巨石它悬浮在其它巨石
之上,居然有水。石面遍布大大小小浸蚀出的石坑石槽,里边盛满清冽的泉水,水
中央还漂浮着一层薄冰。这太奇怪了,要知道这石头并没有根呀,而且,向下望去
所有的石头都仰面朝天,但所有的石头都没有这种蚀出的水槽。
舒朗为此而特别兴奋。
史琴好也很兴奋。
现在他们在山顶上,俯首便是一览无余的大海。大海像一面镜子,连细小的波
纹也不再有。脚下才是山涧。
这时舒朗想,要是从这里跳下去,那当然够壮烈的,要多壮烈有多壮烈。
他说:这里很让人开心。
史琴好说;我相信我们是第一个来到这儿的人。
舒朗说;这可很难考证。
他已经感觉到什么,但他不愿回头。
史琴好说:这不用考证,就看你怎么想了,你认为你是第一,你就是第一。
舒朗说;这倒是个好办法。
他笑了,史琴好也笑了。史琴好说:你要真当第一也不难,你从这儿跳下去,
那绝对无可争议。
舒朗纵情大笑,因他们想得完全一样。
这时史琴好回过头,舒朗也回过头,康大民正在那块龟背样的黑石上坐着。
史琴好并没表现出丝毫的惊讶,她仍笑着说:喂你也挺了不起呀,干嘛不
上来呢?
康大民阴郁地望着她。
史琴好回转身,似在呼吸山顶的新鲜空气。她向山下招手,仍然极为兴奋。
嗨我们在这儿。
史琴好的快乐简直难于言表。或者说她的恐惧难于言表。
跟岳经理等人在上清宫汇合之前康大民便又消失了。他和史琴好在一块大石头
后边谈了有十分钟话。当时舒朗很紧张,他担心会出事。但什么事也没有出,史琴
好独自走出来对舒朗说:问题解决了。舒朗说:你倒挺有办法。史琴好说:女人总
有办法。样子懒懒的,仿佛很疲劳。
下山的时候史琴好变得沉默寡语,与上山时的振奋样子简直判若二人。提到康
大民,她只说;那是个赖皮。舒朗忽然就产生了一个极为不好的想法,他当然非常
不愿那样想:他担心今天的一切都是史小姐的某种预谋,或者说是她精心安排的。
史小姐非常惯于表演……不会是那样。他否定自己。那可太可怕了。那将使他
失去对所有人的信任。但他仍问:你说过,这是一场赌博?史小姐说:对,是赌博。
不过,我不能输。
他相信史小姐是有道理的,而她肯定是有道理的。他必须这样思考。
大家在溪边的丛林中找到吴老板和顾太太。他们正躺在网状吊床上说笑,那股
热情劲仿佛刚发现他们彼此才是最佳情人,大有相知恨晚的意味。吊床是租赁的,
不远处支着许多仅供两人居住的森林小帐篷。大家开玩笑说:你俩租一小间到那里
躺躺岂不更好?顾太太一本正经地说:太闷,会透不过气来的。惹得大伙捧腹不已。
吴老板似乎养息得很好,又变得热情高涨,尽管天色已不早,仍提议到瀑项看
看。他天生就是个鼓动家,好似不去瀑顶,就不算来过崂山。岳经理说:那就都去,
既然来玩就玩个痛快,晚了就不走啦,咱们住帐篷旅馆。
站在瀑顶的大青石上,众人才觉出自己的缈小。上游的溪水蜂涌而至,呼地便
腾空而起,又直泻下去,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舒朗望着那呼啸而去的水流,忽然
想:一切都会过去的,就像这溪水。溪水把大石冲洗得清洁,仿佛把人也陶冶得洁
净,一切污秽都随之而去了。他在观察史琴好。她渐渐变得安稳,继而变得愉快,
这溪水的确可以使人渐觉轻松。过去的都过去了,新的不断涌来,奔泻下去,砸进
青色的水潭,激起阵阵水雾。水雾爬上山来,渐渐,把他们的衣服都染得湿漉漉……
此刻,他们正站成一条散线。舒朗几乎就立在山溪的边缘。不远是史琴好,再,
是吴老板、刘小姐、岳经理……顾太太胆小又晕高,站在更远的地方。
顾太太突然尖叫起来。大家回过头,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斜刺里便冲
过一个人来,大个子,身体很强壮,但瘸着一条腿。他瘸着一条腿速度也是极快的,
舒朗他们已完全没有回避的余地。周围都是水,石很滑。当时舒朗、史琴好、吴老
板正并排站着,那一瞬舒朗只想到一件事,那就是康大民会扑向谁,吴老板、史琴
好、还是他?或许他们将同归于尽。这并不困难,只要康大民把两臂一横便可做到。
他来不及恐怖。他甚至觉得他的身体已经飘浮起来。
那一瞬其实很短暂,似刮过一阵寒风。舒朗惊出一身冷汗,但他完好无损立在
崖上。吴老板的胖身子像陀螺一般在崖边旋了两圈唯有史琴好小姐不见了。
没有听到任何呼救的喊叫声。
崖下的石壁涂出一大片殷红的血,立刻被水流子冲刷得干干净净。
青水潭中的小鱼顿时活跃起来。
天色实在晚啦。西部天空已燃烧起一片片火烧云。猩红色,绎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