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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第二十三辑)-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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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来的,她要把名单交给他——明天饭后送客,将按这顺序安排先后。(这“名次
学”在中国着实是一门学问哩)

    做完这些,她轻轻喘一口气,安心地靠在沙发上了。可是,她的手又触到了昨
晚扔在沙发上的毛衣活,便拿起来赶织,那是为儿子织的。

    儿子进来了。他是被妈妈的电话吸引过来的。本来,他正带着自己的儿子和妹
妹的女儿(他们一直在苏立身边长大),在隔壁的娱乐室里看电视。

    自从昨天下午和进进相约之后,他就揣了件心事,刚才听到妈妈在请客人,从
头到尾果然没有赵锡平,尽管这是已知的事,可他仍旧感到失望。

    他静静地坐在妈妈身边。妈妈并不知道他的心思。儿子每次回家,总喜欢陪妈
妈坐坐,不说话。可心里总是热的。

    只是坐着坐着,苏立不觉又想起了儿子即将来临的命运,心就微微颤抖。这样
出色的小伙子,你一手带大的儿子,他就要到前线去了,下次,什么时候才会再见
面?那时,儿子是比现在更老沉、更能干,还是……还是什么?

    但儿子在想别的事。他是那么沉静,那么安详。前线,对于他仿佛不是什么险
境而是衷心向往的热土——这是他爸爸遗传给他的,那种标准军人的血液。

    标准军人——因为战争,因为日本鬼子的侵略,她走上了革命的道路,同那一
代许多女兵一样,将名字改成单名(她原名叫苏立云),于是,她的一生,就同一
代又一代的中国军人紧紧相联了——她和许基鑫的婚姻也是标准军人式的。那时,
因为这批女兵的到来,二四八团们(二十四岁,八年党龄,团级干部)掀起了恋爱
结婚的热潮,当赵锡平连蒙带唬将她带到许基鑫面前时,她不过十七岁呀。可现在,
已是花甲之年了。

    “我这几天总想起以前的事。”她向儿子讲起,似乎还有些腼腆,“真快,我
第一次看见你爸爸是在四0年元旦,他给我们这群新兵讲话,一晃已经四十五年了。
那时候,我们刚分到他的旅,一见到他大家都害怕,他一天到晚绷着个脸,吃相真
难看,还喜欢骂人。”

    “可你还是嫁给他了,妈妈。”儿子说。他愿意听妈妈说话,因为妈妈一向说
话不多,尤其难得谈起她和爸爸的事。

    “是啊,”苏立微笑着,“还不是赵锡平拉的皮条。”

    “是吗?”儿子很吃惊,没想到妈妈会主动提到他。

    可苏立提到他多半没有目的,要说有,那也许是在昨天遇上进进之后,对明天
请不请赵锡平闪过一念,但她马上打消了那念头——那是不可能的。

    “有一天,”苏立一边织毛衣一边向儿子诉说,“赵锡平突然叫我,说是组织
上找我谈话。我以为什么大事,一路走一路紧张,谁知一进那屋子,赵锡平关了门
就退出去。”她从来没向儿子讲过这些,今天破例谈起,也许是因为儿子要走了,
她有些激动,并由此想到了这个家庭的形成史,“我一看,是你爸爸一个人在里面,
他一脸胡子,两手搓来搓去不知道要干什么。突然他就冒出一句话;‘怎么样,我
们结婚?’我吓了一跳,我说我是来打鬼子的。你爸爸以为我没听懂,又重复一遍:
‘我是说我们结婚,你愿不愿意?’我说不愿意。谁知他一听就火了,拔出手枪说
要枪毙我。我一看,干脆豁出去说:‘旅长,枪是打鬼子的。’没想到这话还真顶
用,他真的收起手枪,说了句“走吧走吧’,就自顾看地图了。我拔腿就跑,边跑
着才感到害怕。”苏立笑起来。

    儿子也笑起来:“妈妈,你们那个时候根本不懂谈恋爱吧?”

    “就是,要么愿意,要么就不干,你爸爸他们那些人,想法就这么简单。”

    “可后来你还是跟他啦,”儿子说,“是不是赵锡平后来又拉皮条了?”

    “哪里,再没人对我说过他,他也再没来找过我。过了一年,打陈庄时,他左
腿负伤,送到后方医院(其实就是老百姓家)治疗,恰好我管他。我听说他是因为
深入到前线才挂的花,又听到了好多关于他英勇善战的故事,心里对他挺敬重;看
他手术、换药时,连哼也不哼,想起上次的事,更觉得过意不去。他一开始还不理
我哩,装作不认识我,后来见我对他照顾特别好,渐渐地火气也消了。有一天,我
去给他换药,他突然掏出一支‘51型’钢笔说:‘喂,你们知识分子用得上,拿去
吧!’我一听,顿时就翻肠倒肚了,我问他:‘许旅长,你可有对象了?’他摇摇
头,我说:‘要是你还愿意,我……我也愿意。’他楞了,说:‘真的啊?你不怕
我成个瘸腿佬?’我说不怕。”

    苏立的故事打动了儿子,爸爸妈妈也有他们谈情说爱的方式啊,尽管简单,却
很真挚。

    可苏立戛然而止,以后的事她不再讲下去,那些事仿佛不该再对任何人讲,只
该存在心里——当时,许基鑫一听她的话,便用那粗大的手紧紧地将她的手攥住了。
他说:“我早就讲过,我是非你不娶的。这钢笔我从那一次一直揣到现在。”

    她落泪了:“你伤好了我们就结婚,”她说,“我会对得起你的。”

    可是许基鑫只做了两天的郎君就又上前线。去了,分手的时候连头也没回。从
此,他再也没有温存过她,只是偶尔才想起让警卫员给她送点战利品,或者偶尔在
行军路上遇见她,塞给她一把不知能不能用的边币。倒是赵锡平常常问寒问暖,让
警卫员送衣物,把她当嫂嫂待……

    “妈妈,”儿子打断了她的思绪,“要是明天赵锡平叔叔和她的女儿都来该多
好。”

    苏立有些吃惊,儿子正和她想着一个人,可儿子居然又一次提到要请他们赴宴。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尊重你爸爸的意见吧。”

    “爸爸为什么不能改变态度呢?”儿子又进了一步,“妈妈,你应当说服他。
我就能原谅文化大革命中那些有过错误的人。”

    “你看你看,只顾讲话了,针都织错了。”苏立开始自顾数毛衣针了。

    可她总是数错,来回敬了好几遍还是不对,索性让儿子帮着数。儿子真的就替
她数针。她呢,却因为儿子方才的一句话,想起了文革中的事。

    是啊,儿子的话也许有道理,“文化大革命”是个非常时期,谁若说自己十年
前早知道,那是吹牛。但它的确又是块试金石,每个人都会在它面前显出本来面目。
有些人,也许一生都在准备迎接一个这样的关键时刻,可在一瞬间却迈错了关键的
一步,从而失去了友情、信任、人格……比如她苏立,她似乎从没有想到自己会经
历这样的考验,可她经受住了。她对丈夫的爱得到了日报……

    那是一九六七年第一次批斗许基鑫的大会上,造反派将她也拉上了台,那场面
回忆起来真叫人啼笑皆非。有个叫吴涛的科长站在台上,吓得连语录第一页第一段
都背不出了。造反派追问他一封“反革命信”,是谁指使他写的?他开始低声答道
是他自己写的。但禁不住会场一片喊叫和打倒许基鑫的口号声。等造反派再追问时,
他便改口抖抖瑟瑟地回答是许基鑫指使的。

    “这小子怎么吓成这样!”站在一旁的苏立心里说。

    一会儿,造反派要她揭发。她把头一抬,声音同平时一样镇定:“我没什么好
揭发的。我就知道许司令会打仗。”

    “不许你放毒!”台上台下顿时一片喊叫。有个打手几步窜上来,一巴掌将她
打翻在地。但她很快就站了起来。撩撩头发,还是把头抬得那么高,不管造反派再
问什么,再喊什么,再拳打脚踢,她一个字也不说了。

    晚上回到家里,她替丈夫洗去脸上的墨汁、颜料,换下身上的脏衣肌,替他揉
搓浑身疼的关节:“不要紧,老许。不管你走到哪里,我都跟到哪里,大不了回你
老家种地。我年轻,我千得动,我来养活你。”许基鑫一听这话,一把抓住了苏立
的手——这是他自从送给她那支钢笔以后,第二次这样深情地拉她的手。一对患难
与共的夫妻就这样手拉手坐着,久久地,久久地,谁也说不出一句话。

    但苏立没法陪着丈夫了,第二天,造反派勒令他俩分开。还住在这个家里,只
是能闻其声,却无法见面。再后来,许基鑫被关起来,最后,又被神不知鬼不觉地
押送到遥远的边疆去了。

    一九七五年元旦,许基鑫衣衫褴褛,瘦骨嶙峋,重返A城。苏立一见他,泪水便
止不住地淌,第一顿饭,他吃了满满一大碗米饭,满满一大盘红烧肉。哦,这就是
她的丈夫!

    从那以后,许基鑫对苏立明显地温和了,有事总同她商量,而且常常让她拿主
意。“你们哪一个都要爱你们的妈妈!”他对儿女们说。

    但苏立一如既往地敬重丈夫,尤其尊重丈夫对“文化大革命”的看法。

    儿子把毛线活递给母亲,不再发问。

    “铃——”电话铃响了,苏立拿起听筒。总机告诉她:军区总医院高干病房,
洪定国找许基鑫。

    “你请他等一下。”她对总机说,并不与洪定国直接通话,而是将话筒放在一
边,支使儿子:“上去看看你爸爸醒了没有,要是醒了,就告诉他洪定国来电话。”

    许基鑫睡得太晚了,所以起得也迟。其实,他醒了有好一阵了,只是仍在闭目
养神。直到儿子进来,他才睁开眼。

    一听说是洪定国来电话。他忙要总机将电话转到楼上来。洪定国说有急事找他,
他立即表示马上就到。

                                   八

    如今,军区总医院的高干病房已成了洪定国的家。这个矮敦敦,鼻子有些发红,
满脸直率忠厚的将军,虽然看上去很健壮,却患有难以治愈的疾病。他切去了两叶
肺,从背脊里,时而传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桌上放满了稿纸。也许唯有回忆过去的战斗,才会使他那颗饱受创痛的心感到
一些安慰。《红旗飘飘》、《星火燎原》,还有好多战史组、编辑部都来信向他约
稿,同许基鑫相反,他是每约必应。他正一篇又一篇地将他从参加革命开始,一直
到抗美援朝为止的所有经历,写成大小不等的回忆文章,还认真地找人征询意见。”

    没有人陪伴他。一个小时前,他的夫人刚刚离开——然而,这个四十多岁白白
胖胖唱越剧的女人,绝不是来照看他、来安慰他的。自从他病了以后,这女人几乎
三天两头来,每次必哭必闹,必叫必骂:“你活过今年,还活得过明年吗?你这老
不死的!拿钱来、拿钱来、拿钱来呀!”有一次,洪定国正在吸氧,她拔了他的氧
气管,非要他答应一个什么条件不可。把洪定国憋得脸色紫青,只好“投降”。那
情景实在让医生护士们看不下去,今天上午见她又来,就把洪定国藏在另一间病房
里,谁知她竟一间一间病房挨着找,最后找到一间锁着门的,断定洪定国在里面,
便又是捶门又是跺脚,那模样比她在舞台上演的泼妇还要劲头十足。医生只好去找
保卫部门,才以扰乱病区为理由将她撵走。等洪定国从那间房子里出来,已经大汗
淋漓。

    “唉,真是自作自受!”他自言自语。

    他的前妻是三年前病故的。那个一生沉默寡言、任劳任怨的女人给他留下了一
个儿子和四个女儿,留下了一笔靠精打细算存得的为数不少的款项。他流着泪送走
了她的遗体,又接回了她的骨灰,安放在家里为她专设置的灵堂中。

    可是,妻子的骨灰未寒,确切地说,那灵堂设了不过两个月,洪定国却已经从
悲痛中解脱出来,堕入了新的情网——那是个自称还是位老姑娘的女人撒下的。

    这敦厚的男人眉头舒展了,尽管外面议论纷纷,可那位老姑娘不可抗拒的诱惑
力抵挡了一切干扰。

    那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她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一件黑丝绒大襟夹袄。显得十
分端庄,两只乌溜溜含笑杏眼,泛出了万般妩媚。洪定国一看就有点眼花缭乱,仿
佛一个饿汉突然见到一只肥硕喷香的烤鹅。他立即决定要再次同她见面。

    几天后,这女人又来了,这一回,她换了一套洋式行头,就象她在舞台上时而
是莺莺时而又是白蛇。从那件一字领的粉红色羊毛衫里,袒露出圆滚滚的脖子,从
那条薄花呢灰色西服裙下,伸出了光溜溜的小腿。

    这装束让洪定国惊呆了,他的脑海里忽闪出前妻的身影,她本分而朴素,几十
年一贯的军装,既没有这飘逸的风采,又没有这大胆的装束。他觉得这女人仿佛不
是现实中的而只是舞台上的,他那只伸出去抓烤鹅的手几乎要缩回来了、也许那烤
鹅价钱太昂贵,会叫他倾家荡产……可是,这女人唱戏般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来了:

    “首长,您放心吧,我不是贪您官大,不是贪您钱多,我是爱戴您的为人!”

    啊,洪定国不觉“呵呵呵”地笑,仿佛有人告诉他烤鹅的价钱也还低廉。

    以后,这女人就常来了,一口一个洪司令(早已把那“副”字去掉)。女人会
唱戏,什么“送衣送鞋是份内事,相会何必挂在心”,什么“见江无盖水无涯,波
涛滚滚是我家,我的娘!我含恨打开百宝箱。”她的嗓音、扮相和情感,将舞台与
生活融为一体了。

    于是仅仅又过了两个月,洪定国宣布要结婚。

    女人说:“定国(此时,她已不叫他首长或司令),我们不铺张浪费,只要一
套一千元左右的家具就够了。”

    “好,好。”

    “定国,我们不讲排场,只要办八桌席就行。”

    “好,好。”

    “定国啊,她的骨灰,还是迁到公墓去吧,按我妈妈讲法,放在这里会冲了喜,
不吉利的。”

    洪定国一楞,可还是答应了。“好,好。”

    这女人使他青春焕发,所以他也象一切有过类似经历的老头子一样,百般供着
她。他兴冲冲在某饭店订了八桌酒席,有人劝他:“老洪,办什么酒席,你都这一
把年纪了,谁会真心来参加你的婚礼?来了也是取笑你的,不如悄悄的吧。”

    这类话太多,多得就象耳旁的风,同那女人给予他的幸福相比。这些小风岂能
刮得他动?哪怕没有一个老战友来,他也要按那女人的意思行事。

    苏立是最反对这门亲事的。那个女人——她的亲家,她的好姐妹,在苏立心底
留下了悲怆的记忆。那一次,在病床前,她拉着苏立的手,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淌:
“替我照顾好孩子。还有老洪,他这人二杆子,他要再娶,你可替我为他把把关。”

    看着洪定国果然如妻子所料,甚至比预料的走得还远,苏立出面了:“不能这
么快,老洪,看在死人面上。再说,孩子们也转不过弯来。况且,你了解她吗?”

    “你这是妇人之见。”洪定国回答道,“许司令都赞同我。”

    苏立惊讶了,她回去问丈夫:“怎么,你赞成老洪找那女人?”

    “是啊,”许基鑫说,“那女人不错嘛,能歌善舞。再说,一个男人没有女人
照顾,那日子没法过嘛!”

    “你们这些男人啊,都是迫不及待。”苏立说。

    从此,苏立再也没有去过洪定国家。洪定国似乎也不好意思再见苏立了,会许
基鑫都是另找地方。

    洪定国说结婚就结婚。结婚前,他真的把前妻的骨灰移到公墓去,小轿车回来
后,新娘要求立即给车消毒。

    这下把孩子们惹翻了。这女人刚刚过门就看着碗里想着锅里,不消几日会连灶
台也扒了去。他们想到生母的早逝,后母的刻薄,再想想这女人算什么东西,也配
在这里作威作福。于是跟她大吵。但这女人此时已毫不示弱了:“定国啊,快来管
管你的千金,你的公子;只有三娘教子,哪有子教三娘哟!”洪定国立即呵斥孩子
们,要他们尊重后妈。但这女人并不罢休,又要洪定国把前妻的照片也从墙上拿掉,
于是孩子们又闹起来。有一天,趁洪定国不在,将那女人好揍一顿。女人又哭又叫,
“过不下去啦,离婚吧!”这还行?洪定国大怒,指着儿女们叫嚷:“你们统统给
我滚!给我滚!谁也不许再进来!”

    可洪定国这时才开始尝到一只烤鹅的价格,天下哪有便宜的俏货?这次人的要
价接踵而来:“定国,你每月要寄六十元养我妈,我妈不容易。”“定国,我妹妹
想调个工作,行不行?”“定国,今后你的存款就放在我这里吧,每月工资也由我
管。”

    洪定国愕然了。原先被新婚艳福冲淡的对二婚女人的本能戒备开始抬头。他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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