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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儿子在屋里说了话，外面敲门的声音停了，齐菲芳说话的声音也恢复了正常。“不吃 饭怎么行呢？！你这个不懂事的孩子。”
屋子平静下来，齐菲芳没有说话，也没有再敲门。又隔了一阵子，听见外面的门响，赵 俊 飞猜、想，一定是爸爸回来了。果然，不一会儿，爸爸就来敲门了。他敲门的声音不大，说话 的声音也非常亲切。“俊飞啊，我是你爸爸，爸爸想看看你，有什么话你和爸爸说。”
想着平日里爸爸的辛苦和劳累，想着他为自己的学习，连惟一的嗜好抽烟都忌了，赵俊 飞默默地走过去，从里面把门打开。爸爸走进来，看着儿子哭得红红的双眼，他轻轻地叹 了口气，用手抚摸着儿子的头，没说出一句话。
齐菲芳走了进来，用眼睛愣愣地看着这爷俩，没好气地说：“快吃饭，一会儿还要补课 呢！”
赵俊飞抬起头，用陌生一样的目光看着妈妈，他鼓足了勇气说：“饭我不吃了。课我也 不补了。”
“你，你想怎么样？”齐菲芳瞪着眼睛看着儿子，仿佛一下子不认识了一样。
“我不想念书了，我没脸回班级，我没脸见同学，更没脸见老师。你，你已经把我的脸 面都丢尽了。”赵俊飞说着，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你，你怎么能这么跟我说话？我这么做是为了谁？不让你去农场劳动，是为了让你有时 间复习功课，不让你参加排练的那个什么戏剧，也是为了让你好好复习呀！你都是高三学生 了，你不知道珍惜这宝贵的时间吗？跟着他们瞎闹哄什么？”齐菲芳大声地说。
“怎么是瞎闹哄呢？老师说这是教育改革，我们大家也都喜欢。”赵俊飞争辩着。
“你懂什么改革？你面前只有一条路，好好读书考大学。”
“我不考大学不行吗？”儿子问。
“绝对不行。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今后的前途，命运，就都在这考大学上了。” 齐菲芳严厉地说。
“那，那不上大学的人就不活了吗？”儿子不服气地又问。
“活和活能一样吗？蹬三轮的也是活，像你们班李文勇的爸爸，那是个臭苦力，没人能 瞧 得起。当市领导的也是活，像你们班章丽丽的爸爸，那有权有势多滋润。像你爸你妈，就是 因为读书少，也没赶上好机会，虽然现在还不是下岗工人，可也是无职无权的普通百姓。”
“普通百姓有什么不好？”儿子又在继续发问，而且问话的语调是明显的不赞成妈妈的 话。
“你少给我犟嘴。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你要敢不给我好好学习，你要是考不上大学， 我，我就打断你的腿。”齐菲芳的厉害劲又上来了。
赵志一看，赶忙拍了拍儿子的肩头，小声说道：“听妈话，赶快去吃饭吧，晚上好补课 。”
看着妈妈那严厉的面孔，看着爸爸无可奈何的神情，赵俊飞的眼里又涌出了无尽的泪水 ……
刘聪的论文在《昆虫世界》杂志上发表了。尽管论文不长，位置也不太重要，黄金明老 师还是高兴万分。他拿着杂志社刚刚邮来的杂志，冲着全班同学眉飞色舞地说道：“告诉大 家一个特大喜讯，咱班刘聪同学的论文，在《昆虫世界》杂志上发表了。你们知道吗？这是 我 们国家最权威的昆虫杂志，我到现在，也没有在这上面发表过文章，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 蓝呀！”
同学们一听这个消息，都欢呼跳跃起来。前面的同学接过了老师手中的杂志，互相传看 着 。刘聪的眼里，滚出了感激的泪水。他的目光，一直在看着黄老师的脸。他知道，自己的这 篇文章，凝聚了黄老师的多少心血，黄老师给他出题目，帮他找资料，帮他修改文章，又最 后帮他向有关杂志推荐。没有黄老师，能有自己的这篇文章吗？
黄老师又说：“同学们，刘聪能做到的事情，你们大家也都能做到。老师鼓励你们发明 创造，老师相信你们每个同学都有创造的能力。”他的话，点燃了同学们的热情，一个男生 马上站起来说：“黄老师，我想搞个发明。”
“好啊，你想搞个什么发明呀？”黄老师认真地问。
“我想发明一个放屁消声除臭器，你看行不行？”
这个同学的话音刚落，全班同学哄堂大笑，有几个女生都笑出了眼泪。
黄老师没有笑，他用慈祥的目光看着这个男同学，认真地说：“你的这个想法很好。老 师在课堂上有时就很想放屁，但只能憋着。憋得肚子怪难受的。但你搞这个发明，要充分考 虑人的生理特点，不能太大，要舒适，还要便于携带。等你搞出了样机，我可以先试用，一 旦成功，我帮你申报专利。”
“哄”，全班同学又都笑了。
笑声中有嘲笑，也有赞美。
笑声过后，黄老师认真地说道：“大家不要以为这是个玩笑，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吧！ ”
一听说黄老师要讲故事，全班同学都竖耳静听。
“这是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有两个小兄弟在大树底下玩耍嬉戏。无意间，他们抬头看 见了高挂在天空中的那轮明月。于是，兄弟俩突发奇想，要爬到树上去摘月亮。他们当然没 有摘到月亮，尽管他们使出了浑身的解数，爬到了最高的一棵大树上。他们的爸爸看见这一 情景，耐心地诱导他们说，月亮那么高，爬上树怎么可能摘到呢？你们应当动脑筋创造一种 神奇的大鸟，骑上它飞到天空去摘月亮。经爸爸这么一说，兄弟俩对爸爸送给他们的一架玩 具滑翔机入了迷。在以后的日子里，他们经常躺在草地上，看着天上翱翔的老鹰，想像着自 己也能长出翅膀，飞上蓝天。他们对制作升空装置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在想像力的指导下， 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兄弟俩动手做了大量的实验。一九三年十二月七日，他们根据风筝 和鸟类 飞行原理，制造出了人类第一架用内燃机做动力的飞机，腾空而起，飞行成功。他们就是美 国的莱特兄弟，飞机的发明者。”
课堂里静极了。同学们都被黄老师这个故事吸引了，打动了。他们都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之中。
刚才提出要发明放屁消声除臭器的那个同学，更是双目凝思。他仿佛从莱特兄弟的故事 中，得到了许多有益的启发……
杨芝上完了上午的四节课，一边咬着馒头，一边小跑着来到了中心医院。她用手擦擦嘴 巴，轻手轻脚地走进了爸爸的病房。爸爸躺在病床上，已经睡着了。阳光透过窗子射进来， 照在他的脸上，他的脸已经有了一点红润，有了一点光泽，但脸颊依然是消瘦的，颧骨显得 很高。许多日子没有剪头了，爸爸的头发很长，蓬乱着，而且头发已经是花白。爸爸才五十 多岁呀！
杨芝轻轻地坐在了爸爸的床前，也许是打了一上午的吊瓶，爸爸看样子很累，连女儿坐 到了他的身边都没有醒来。他依然是那么熟睡着，熟睡的时候，脸上一道道深深的皱纹都 没有伸展开。望着辛辛苦苦一辈子的爸爸，杨芝又想起了小时候发生的事情。
从她懂事的那天起，她就知道家里穷，也感受到爸爸妈妈是那般的疼爱她。小学三年级 的时候，因为一件小事，她和班里的一个女同学吵嘴，她气极了，说了一句，“你不要脸。 ”女同学当即反驳说：“你才不要脸呢。你是个野孩子。你爸妈都不是亲的。”这一句把她 说哭了。回到家，她把同学骂她的话学给了爸爸妈妈听。爸爸妈妈用手给她擦着眼泪，安 慰她：“别听这些同学胡说。你不是野孩子，爸爸妈妈都是亲的。”她相信地点点头，停止 了哭声。可她发现，爸爸妈妈都流泪了，而且是流个不停……
上初中一年级的时候，她已经懂事了。她隐隐约约地听到，爸爸妈妈可能不是亲的。因 为同龄的孩子中，只有她的爸爸妈妈年龄最大。而她又是独生女，爸爸妈妈为什么不再生一 个弟弟或者妹妹呢？按照政策，这是完全允许的。而且她也感觉到，自己长得既不像爸爸， 也不像妈妈。上初中是要住宿的，乡中学离村子三十多里路，而是要花好多钱，不少家庭的 女孩子，小学毕业就不再上初中了，而他们村里，只有她一个女孩子上了初中。妈妈给她新 缝了被子褥子，还做了一套新衣服。爸爸给她做了一个新木箱，还用黄油刷了好几遍。送她 上学的那天早上，爸妈三点多钟就起来了，包的饺子，做了两个肉菜。看着她大口地吃着饺 子，妈妈爸爸都哭了。妈妈说：“芝啊，你上学走了，妈舍不得你。让你生活在这个家，也 太委屈你了。爸妈都对不起你呀！”爸说：“杨芝，你要好好学习，爸妈再穷，也一定供你 上大学。要像你……”爸爸说到这，下面的话没有说。爸爸是用家里的小毛驴车送她到学 校的。妈身体不太好，没有送她到校，可她也一直送到村口，望着女儿离去，妈妈那个哭 啊，就像是生死离别一样。他们走出好远好远了，妈妈还在村口站着，望着……
学校放假的时候她回家，得知妈妈病了，而且病得很重，妈拉着她的手，什么也不说， 就是一个劲的流泪。她让爸爸送妈妈到医院去看病，爸犹豫着。妈一个劲地摇头，“我没有 什么大病，不要紧。”杨芝知道，妈是舍不得到医院看病花钱。家里的钱都用在了她上学读 书上。那次回学校，妈妈没有送她到村口，妈妈已经病得起不来了，她只能坚持着，送她到 了门口。妈哭着，紧紧拉着她的手，久久不愿松开。这次回校才十多天，有天晚上，爸爸突 然来校找她了，说妈妈病重了，让她快回去。她跟着爸爸赶了三十里的山路，在半夜的时候 回到了家。妈妈躺在坑上，脸色腊黄，骨瘦如柴，喘着粗气，好像就是在等女儿回来了。她 一下子扑到了妈妈的怀里，失声痛哭：“妈妈，妈妈。”
妈紧紧拉着她的手，但那手已经没有什么力量了，妈妈目光在她的脸上扫来扫去，她用 十分微弱的力气说话了。“女儿啊，妈妈，就等你，等你回来了。妈，妈要告诉，告诉你一 件事。一件，一件挺大的事。”她望着妈妈那庄重的面孔，又看了看一旁的爸爸。爸爸也是 神情严肃。她知道，妈妈一定要告诉她一件大事。
“这件事，本来想，再晚，晚几年告诉你。可我怕是不行了。你已经上初中了，也懂事 了，想来想去，还是趁我在的时候，告诉你吧。你，你不是爸爸、妈妈的亲女儿。你是 爸爸在，在县里的一家医院里拣来的。”妈妈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这埋藏在心中十六年的 秘密说了出来。她说完，就是一阵咳嗽，然后是大口地端着粗气。平时很少说话的爸爸这时 也开口了。“我是到县医院给你妈抓药，一个妇产科的护士把你送给我的。那个护士说，你 爸爸可能是个大学的教授，有家庭有孩子。你妈妈是个大学生。他们在校时偷偷地好上了， 后来怀了你，都八个多月了，你妈妈才偷着跑到农村躲了起来，后来在县医院生下了你。他 们没法养你，只好委托护士送人。”听完了自己的身世，杨芝哭了，她再一次扑到了妈妈的 怀抱里。“妈妈，你是我的亲妈妈，你就是我的亲妈妈。”
听着女儿的哭声，听着女儿喊着妈妈，妈妈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安慰的笑容。她慢慢地， 永久地闭上了眼睛……
妈妈离去以后，杨芝决定不去念书了，她要像其他农村女孩子一样，过早地参加劳动， 维持这个家庭。但是爸爸说什么也不干。他咬着牙说：“你妈妈最大的心愿，就是要你像你 的亲生父母一样，读了大学。现在这个愿望只有爸爸一个人来实现了。爸爸就是卖房子，卖 地，卖血，也一定要供你念上大学。”爸爸的话和妈妈的遗愿，使杨芝又回到了学校。她的 学习成绩在全校总是第一名。中考的时候，又以全县第二名的优异成绩，被襄安一高中录取 ……
“女儿，你什么时候来的？”爸爸醒了，用手抓住了女儿的手。
“爸，你觉得好点了吗？”
“好了，好多了。胃也不怎么疼了。”爸爸的脸上露出了笑意。他随后又说：“杨芝啊 ，你去找大夫，告诉一声，就说我都好了，我要出院。”
“出院？这才几天啊？”
“这院住不起呀，这天天几大瓶子，听那护士说，那药是很贵很贵的。爸爸的命，值不 了那些钱。”
“还是再住几天，好好检查，好好治治吧！”杨芝说。
爸爸生气了，他突然板起面孔：“杨芝，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让你去跟护士说一声 ，你就去说，咱们要马上出院。你要是不去说，我就自己去说。”爸爸说着要撑着坐起来 ，杨芝赶忙把他按住。她知道爸爸有着一副倔犟的性格。她只得说道：“爸，你别动，我去 找大夫说还不行吗？！”
“快，你快去说。咱们下午就出院。”爸爸对女儿下着平时没有下过的命令。
杨芝来到了医生办公室。这时正是中午，医生都回家吃饭或休息去了，只有一个年纪不 大的男大夫在值班。他一边喝着水，一边在看当天的报纸。杨芝走上前去，轻声问道：“大 夫，我爸爸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大夫放下报纸，慢慢地看着她，反问道：“你爸爸是谁？”
“304病房的，叫杨永安。”
“啊，我知道了。是一高中宋校长的亲属。”
“我爸爸要出院。”
“出院？”男大夫苦笑了笑，随后连连摇头。
“我爸爸说身体好了，胃已经不疼了。”
“你知道你爸爸得的是什么病吗？”
“大夫说，是胃溃疡。”
“胃溃疡？”男大夫用眼睛上下扫视着杨芝，问道：“你是病人的什么人？”
“我是他女儿，惟一的女儿。”杨芝回答。
“既然你是他惟一的女儿，我就把真实病情告诉你吧。你爸爸得的是胃癌，而且已经是 中晚期。”
医生的话，就像是一个突出其来的惊雷，把杨芝震呆了。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两眼 直瞪瞪的，她的脑子里是一片空白。
“他的病情变化很快，癌细胞已向多处转移，你们要有最坏的思想准备呀！”男大夫又 说。
杨芝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她一步冲到大夫的面前：“大夫，您要救救我爸爸呀。您 要赶紧给他动手术呀。不是说，越早动手术越好吗？”
“动手术要钱呀！”
“宋校长不是替我们交钱了吗？”
“宋校长是替你们先交了三千元押金。可你知道吗，这几个钱，两天就用光了。你爸爸 现在身体弱，必须用好药来增强他的体能，这样才能实施手术。不然，怕他下不了手术台呀 ！”
“我爸爸的手术，需要多少钱？”杨芝急切地问。
“仅做手术一项，最少也要一万元。”大夫平静地回答。
一万元，这对杨芝来说，真是一个天大的数字呀。她踉踉跄跄地走出了医生办公室。她 在医院的走廊里来回走着，几次走到304病房的门口，她都不敢推门进去。她不敢面对爸爸 的目光，她不敢当着爸爸的面撒谎，她又不能告诉爸爸这真实的一切。面对着这茫茫的世界 ，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到哪儿能弄到这急需的一万元钱呢？
第三节
宋晓丹提出：从现在开始，从我开始，校领导班子成员都要上课。都要亲临第一线，不 仅要当裁判员，更要当运动员。这一提法，又引起了很大的波动。
首先是领导班子成员不满意。这些年，一高中的领导班子成员早都不上课了，而且有的 中层干部也不上课了。过去的苏校长一节课也不上，竟然也能评上特级教师，全国教育系统 的劳动模范。有这样的“典型”引路，谁还愿意 去上课呢？谁还愿意去吃大苦，耐大劳呢？
副校长冯克林首先找到了宋晓丹，他试探着说：“宋校长，你提出的学校领导要上课， 这肯定是对的。可我是分管学生工作的，跟管教学的还不一样。我能不能就不上课了？”
宋晓丹摇着头，“管教学和管学生只是工作分工不同，不是不上课的理由。你年纪也不 大，为什么就不愿意上课呢？”
“我，我已经有五六年没上课了。这教学的功夫，早就荒废了。”
“过去荒废了，现在要抓紧拣起来。我相信你，肯定能把课重新讲好的。”
冯校长听后苦笑了笑，不高兴地走了。
陈洪副校长找到宋晓丹，方法比冯克林巧妙多了。他满脸是笑地进屋汇报说：“宋校 长 ，马上就要期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