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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禺全集2-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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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声仍继续不断。

'范乃正、韦明、瑞姑等上。
范乃正不要乱,大家不要跑!是捉汉奸!不要紧的!

[仍有奔跑者。
韦明大家躲在这儿不要乱跑!小心流弹!
范乃正静一点!静一点!

'群众渐渐的静下来,只闻零碎枪声。
韦明枪声稀了!
伤兵甲妈的,我提一个议,诸位,要是汉奸捉住,我们当场把他打死!
群众赞成,赞成!打死,打死!
范乃正诸位不要乱,要是汉奸被捉住,政府会办的!
伤兵乙我们要求政府枪毙他们!
群众枪毙,妈的!卖国贼!
瑞姑(恐怖地)韦姐,我怕。。
韦明枪声已经不响了!
瑞姑韦姐,我怕,我。。
韦明好孩子静一点,事情会有结果的!

[群众忽哗然,两个警察上。
警察甲让一让,让一让!诸位!


警察乙汉奸来了!
群众捉住了吗?
警察甲一个也没有跑了!

'群众欢笑。
警察之诸位让条路!让他们过去!
群众我们要看!我们要看!打倒汉奸,公审汉奸!公审汉奸!
警察甲(向周围)诸位要看汉奸吗?
群众要看!要看!
警察甲那么,静一点,静一点!
警察乙他们来了!

(后台声音:“站好!不要动!”
瑞姑哦!韦姐——
警察甲大家注意了!汉奸上场了!
警察乙(点名)胡小辫子!
胡小辫子有!(一暗探押胡小辫子上)
群众打呀!打呀!
警察甲静一点!
警察乙你是汉奸吗?
胡小辫子(怪声地叫)哇!哇!哇!我是!

[群众哄笑。
警察乙你为什么做汉奸呢?
胡小辫子哇!哇!哇!。。我(打了一个大呵欠)
警察乙你抽鸦片烟吗?
胡小辫子(鼻涕眼泪都流出来了)哇!哇!哇!。。希。。希
群众妈的,烟鬼子!哈!哈!哈!。。
警察甲静!
警察乙黄有才!

[黄有才上,上场就跪倒,向群众磕头。
黄有才饶命!饶命吧!妈妈。。
群众(哄笑)一个脓包!
有人喊你为什么做汉奸?
黄有才没法子!没法子!老爷呀,我把祖产都输光了!都输光了!我给你们

磕头!饶命吧!
群众一个赌鬼!哈!哈!哈!。。
警察乙沈大发!
沈大发(抢上,造作地笑)在这儿呢!在这儿呢!沈大发在这儿呢!唏唏!
群众打!打!打!
沈大发(赶紧作揖)你别生气!别生气!唏唏!我沈大发是孙子!唏唏!
群众哈!哈!哈!
沈大发我是孙子!我不该跟日本人勾结,给他们买粮食!我也爱国,就不该

爱钱!唏唏!
群众妈的!奸商!
[沈大发连忙作揖。
警察乙田大涛!


[田大涛垂头丧气的上。
警察乙你为什么不讲话呢?
田大涛。。 。。
群众叫他讲话!
田大涛有什么话讲呢?我不该花天酒地,把公款亏空了!受了日本人的利

用,现在后悔也晚了!
群众你也晓得后悔?
田大涛。。 。。
群众枪毙他!
警察乙还有一个,杨兴福!
瑞姑哦!韦姐!
韦明孩子!静一点!
瑞姑韦姐!我不能,我不能!

[杨兴福上,垂头无言。
范乃正怎么?杨兴福,是你——
杨兴福范先生,我混蛋,我混蛋!
瑞姑(哭喊)爸爸!

'杨兴福含泪无语。
瑞姑哦,范先生,救救他!救救他!他是好人——
群众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范乃正韦明,这里面——
瑞姑(再抢上去)爸爸——
暗探躲开!
夏玛莉杨兴福原来是汉奸!你说怪不怪?
瑞姑韦姐,你能看着——
韦明邓先生会告诉你的!
范乃正他哪儿去了?
邓疯子(突然跑上)我在这儿呢!
一群众疯子!
邓疯子不错,我是疯子,今天疯子献给诸位一个礼物!

[暗探、张丽蓉,绑王喜贵上。

邓疯子就是他!一个日本鬼子!
'群众哗然。
[王喜贵挣扎。

暗探别动!
群众怎么,他不是个难民吗?
王喜贵是嘛!诸位!你们看我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能──
邓疯子他说慌!你还要说谎吗?
王喜贵我是个道地的中国人,我是个难民啊!
邓疯子你是个难民吗?


'王喜贵不语。

'邓疯子用力地把他的胡须扯掉。
邓疯子诸位请看,他就是这样的一个难民——
群众(疯狂地喊)日本鬼子呀!打!打!


暗探(立正)报告队长,把他们带走吧?
邓疯子带到司令部去!
暗探是,队长!走。。走。。

'推汉奸等下,群众有的也随下。
瑞姑(截着邓疯子)队长,求求你!
张丽蓉队长,树仁怎么办呢?
邓疯子他吗?
夏玛莉(向韦明)队长?他是个什么队长呢?
韦明我给你介绍,这就是你心目里的那个英雄!
夏玛莉什么?
韦明你渴慕了很久的那个人,就是他!
夏玛莉啊?
夏晓仓这可该献花了!
张丽蓉队长,你想树仁——
邓疯子他这个人很怪!
丁明怎么玛莉,你怎么愣住了?
陈虹大概是胃口倒了!
丁明你的花不献了吗?
夏玛莉我就献,我就献给你们看!
邓疯子沈大嫂,我想树仁也许——
夏玛莉队长!
邓疯子谁?玛莉!你呀!
夏玛莉队长,你。。你是我们中国的第一个大英雄。。
邓疯子你别拿我来开心了!
夏玛莉你是我们不出名的领袖。。
邓疯子你别胡说八道了!
夏玛莉我敬佩你。。
邓疯子见鬼吗?你简直是——
夏玛莉我敬仰你。。
邓疯子你说句正经话好不好?
夏玛莉(流着汗)我爱慕你,我崇拜你,这一点点的花——
邓疯子你真把我气死了!
夏玛莉(实在不能忍受了)你这个疯子!原来你是个鬼!
邓疯子我本来已经告诉过你,是鬼吗?
夏玛莉疯。。(窘极大哭)爸爸——
夏晓仓走吧!走吧!

(耿杰满头大汗地跑上。
耿杰我来迟了!
韦明耿杰——
众人耿杰回来了!
范乃正(急上前)耿杰是你!
耿杰(握范乃正的手)乃正,你大概等我等急了吧!
范乃正我以为你——你到哪儿去了?
耿杰什么?你没有接到我的信?


韦明你有信吗?
耿杰这真怪!
瑞姑韦姐!信——在这儿——是我爸爸——


[韦明不暇辨别急抢过信来。
邓疯子我说这里面有鬼吗!
韦明(念信)“。。我不能因为我的过错,让夏迈进他们五个孩子陷落在敌

人手里,十二点一刻有一辆平汉车北上,计算时间,我大概可以在
信阳以北追上他们,要没有意外,我三天以后准回来,详细情形,
请问乃正,好了,匆匆!”啊!耿杰!

范乃正那么,迈进他们怎么样了?
夏晓仓(非常关心地)迈进怎么样了?、
耿杰现在已经通过了敌人的封锁线,平安地到达指定地点了!
韦明全是沈树仁这个汉好!
夏晓仓什么?沈树仁是汉好?
韦明这里面全是他捣的鬼!
夏晓仓这个混蛋!幸亏我的金——告诉我,迈进怎么样?有危险吗?
耿杰危险倒没有,就是物质条件太差,特别是军人,一点办法也没有。
夏晓仓那不要紧,算我的!
韦明什么?
夏晓仓我捐——十万块!


[群众欢呼。
夏玛莉(兴奋地)爸爸,十万块呀!

(有枪声。
群众哪儿又放枪!哪儿又放枪──
邓疯子不要乱!去看看——
暗探是!
瑞姑韦姐,我爸爸——

〔前进号吹响!
韦明前进号响了,我们的将士就要出发了,瑞姑,别再想着你爸爸了吧!
瑞姑可是!

〔又一阵前进号。

韦明去吧,去吧!你的爸爸,我会照顾他的!
〔瑞姑下。
〔暗探上。

暗探报告队长,那个姓沈的。。
张丽蓉姓沈的怎么样?姓沈的怎么样?
暗探沈树仁自杀了!
张丽蓉什么?
暗探他自杀了!
张丽蓉啊?(晕倒在疯子的怀抱中)
邓疯子他死得好。沈大嫂,醒醒吧,沈树仁是不值得哀惜的!他虽然死了,


国家会永远记着你的!
〔在群众欢呼中,闭幕。



———完


首演职员表

演出委员会委员

张道藩余上沅余克稷徐之弼章泯
张德成富少舫宋之的罗学谦姜公伟
郑用之黛丽莎赵丹沙露斯冯什竹
应云卫潘子农杨子戒吴漱予
主任委员张道藩
副主任委员余上沅
总干事吴漱予
前台主任余克稷
文书组吴祖光廖季登
事务组梅锦泉杨鹏云
交际组郑用之罗学濂黛丽莎章功叙胡光燕
宣传组姜公伟萧崇素赵铭彝潘子农杨子戒葛一虹
票务组梁少侯田天绣郑眠松王景祥
纠察主任方丝乐
纠察胡光燕张永书陈光武陈季文朱崇懋唐鹤生
舞台监督余上沅
编剧曹禹宋之的
导演团张道藩余上沅曹禹宋之的沈西苓应云卫
执行导演应云卫
装置设计陈永倞
剧务主任孟君谋
剧务金毅易烈
提示陈健万长达
事务李农施文棋
后台主任陈永倞郭兰田
布景任德跃
灯光朱今明
服装程梦莲
道县黄耀东
化妆金毅
效果蔡松龄
事务耿震


首演演员表

(以出场先后为序)

孙将军孙将军张道藩
新闻记者新闻记者宋之的
宪兵队长宪兵队长耿震
宪兵甲宪兵甲林颂文
宪兵乙宪乒乙乔文彩
卫队卫队寇嘉弼
警察甲警察甲李铮普
伤兵甲伤兵甲杨育英
男孩男孩蔡骧
伤兵乙伤乒乙何治安

韦明黛而莎
女孩女孩王菲菲
花匠花匠柏森
暗探甲暗探甲蒋少麟
暗探乙暗探乙姚亚影
暗探丙暗探丙刘厚生
警察乙警察乙胡智清
汉奸甲汉奸甲张世骝
汉奸乙汉奸乙叶燕荪
汉奸丙汉奸丙朱平康
汉奸丁汉奸丁李乃忱


蜕变①
(四幕剧)


一九四一年


人物

秦仲宣——××省立伤兵医院院长,三十九岁。
“伪组织”——与秦院长姘识的妇人,年约二十八。
马登科——医院的庶务主任,秦院长外甥,年三十二岁。
况西堂——医院的秘书,五十一岁。
况太太——况西堂妻,将近四十岁。
孔秋萍——医院的录事,二十九岁。
孔太太——孔秋萍妻,二十六、七岁。
谢宗奋——医院的公务员,年二十七。
龚静仪——医院的女职员,三十开外。
陈秉忠——医院的司药,三十四岁。
范兴奎——医院听差,“伪组织”的远亲,三十五岁。
韩妈——“伪组织”的女仆,五十几岁。
田奶妈——马主任少爷的奶妈,二十几岁。
河南伤兵—一三十整。
丁大夫——自动加入后方医院的女医师,三十七岁。
丁昌——丁大夫之独子,年十七。
胡医官——医院的医官,三十四岁。
陆葳——医院的女看护,十八岁。
夏霁如——医院的女学习看护,才十七。
梁公仰——视察专员,五十七岁。
小伤兵——十七整。
徐护士——改组后的医院护士,二十八岁。
温宗书——改组后的医院副院长,三十二岁。
光行健——改组后的医院职员,二十三岁。
朱强林——粱专员的勤务兵,十九岁。
梁公祥——梁专员的远房哥哥,六十四岁。
李铁川——负伤营长,三十四岁。
赫占奎——李营长的卫兵,四十五岁。
李有才——医院仆役,三十几岁。
张营副——李营长的营副,三十六岁。
护士甲
护士乙

时间

第一幕后方某小城,XX省立伤兵医院的临时办公室内。——二十七年一月

中旬,某日早八时左右。
第二幕仍在前幕该医院内,丁大夫的诊断室。——同日,下午一时半。
第三幕前线的后方,某县城内,改组后开赴前线的××医院内的一间堂屋。

——二十八年六月间。
第一场端阳节前半月,某日晨九时。
第二场端阳节日近晚八时。


第三场翌日晨四时三刻。
第四幕后方××大城,在某后方医院的接待室内。——二十九年四月某日上
午十一时。


第一幕

南京失守前数月,许多机关仓皇搬到后方来。于是一个省立的后方医院,也随着惶乱的人群,
奉命迁移到后方一个小城。院长,医官,职员,差役,都扶老携幼,带了他们所能撒运的箱子,柜子,
碗儿,罐儿,以及公文档案,医药用品,辗转流徙,逃到数千里外的一个异乡。

县城小,住屋难觅。在大城市住久了的职员家属乍到内地,生活非常不惯,就跟着医院机关混
在一道,同在当地一位大地主的旧宅内居住。后来伤兵又陆续开到,大家只得让出前院作为病房。所
以强在后院挤下的少数与院长有亲旧关系的职员家属,男女老少约有二三十人都填在一座小楼里,如
同一筒罐头咸鱼。

搬来几将三整月了。刚到的时候,大家的情绪颇为激昂,组织宣传队,训练班,全院的人都精神
抖擞,十分活跃。过了不久,上面的人开始和当地士绅往来密切。先仅仅打牌酗酒,后来便互相勾结,
做国难生意。主客相约“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于是在下面的也逐渐懈怠,习于苟且。久之全院的
公务人员仿佛成了一座积满尘垢的老钟,起初只是工作迟缓,以后便索性不动。

县城地处偏僻,死气沉沉,报纸半月才能来一次,好容易盼到了,又多半是令人气短的军事消
息。而且交通不便,公事无从推动,因而沮丧、失望的空气,蔓延到全院。好的职员不过是情绪消沉,
坏的就胡作非为,瞒上欺下。

原来抗战以前,院中行政上的一切设施,俱无一定的制度。到了现在,搬到这个穷乡僻壤,”
天高皇帝远”,院里更缺乏“守法”的精神。从院长起,他用人办事但凭他自己一时的利害喜怒为转
移,下属会逢迎,得到他的信任,便可以任意越权,毫无忌惮;不得他的欢心的,就只能在院内混吃
等死,甚至如果负起责任,反遭申斥。

公务员既无人勇于负责,官职的进退,也只好看院长的喜恶。一人的喜怒好恶本是捉摸不定的,
(何况窥测长官心理的工作,已大有人抢)多数职员只好委委屈屈,嗓若冬眠的蛰虫,凡事不问不闻,
绝不作春天的指望。

在此地“法”既不能制滥私,励廉洁,偏偏院长嘴里时常谈起法治精神,侈言:“行政不该人
存政举,人亡政息。”而自己实施起来正是“行动自行动,法律自法律”。似乎在势当权的人,只须
说说了事,对于“负责”“守法”两点,自己绝对无需以身作则,推己及人的。

抗战只半年,在这个小小的病院里,历来行政机构的弱点,都一一暴露出来,迫切等待政府毫
不姑息地予以严厉的鞭策,纠正和改进。

这是严冬季节。在这个个城里,缠缠绵绵落着令人厌惫的连阴雨。一连多少天不放晴,屋内也
晾挂一件一件湿漉漉的衣裳。墙纸发霉,败漆斑斓的旧木器也潮腻腻的。清晨八点钟,小楼上还继续
响着清脆的竹牌声,楼下办公室阒无一人。由正中一排腐朽的雕花木窗望出,溟溟濛濛的天空斜吹一
片清冷的烟雨。时而风声峭厉,疏落的枝桠擞擞发抖,檐前一串雨滴坠珠似地急流下来。

说这是办公室,确实也不十分像。竹制的档案箱,四面乱堆,上放盆儿,罐儿,酱油瓶,洋铁
筒,汽车上的零件。还有晚上预备老范——办公室的听差——睡在此处用的铺盖卷,零零碎碎,针儿,
帽儿以及各位小少爷偶尔把办公室当做“游击阵地”,遗忘在此处的玩具,都横七竖八地陈列起来。
书案上的公文、表格、报告堆积如山,有几叠蒙满了尘土。时时隔壁传来空屋弹棉花的声音,单调而
迟缓,有如一个衰弱的老人在叹息。

其实这是一间穿堂屋,掀开左门(以舞台左右为标准)的棉布帘进去,再步出直对的右门,迈
上颤巍巍的楼梯,就可以走进院长的寝室,和其他少数职员家属簇居一处的几间木板屋。人们都喜欢
走这条避雨的穿堂路,固然小楼的交通并不单靠这条要道来维持。靠左门前钉起一条可以自由拉动的
白幔帐,慢前放下由房东借来的半洋书桌和太师椅。那只是为院长办公虚设的地方,实际上的行政,
多半在楼上院长的床边私下交待。近左墙靠后是其他职员们的办公桌椅,和对面窗前几张竹制书案同
拼凑的木凳仿佛还能对衬。右门前侧,倚着墙横摆茶几靠椅,几上安放旧棉絮套好的茶壶一把,孤零
零只有一只碗配搭,其余的散见在角落里和书案上。


墙上桂了些医院的统计表格和插信的蓝布袋。在院长办公桌之上,还悬了一张空袭中毒紧急治
疗法的图解,其失神败色和院长桌上的一具破旧的病体模型,互为辉映。总之,进到屋来令人感触一
种衰惫,散漫,拥挤,杂乱以至于荒唐的印象。尤其刺目的是横在眼前两根竹竿上五颜六色的女人的
换洗衣裳和丝袜子。
'雨在落。隔壁房东家里一直不停地弹着棉花,远远仿佛有人在咳嗽。
'轻悄悄右门外掀起棉帘,缓缓踱进来,孔秋萍——一个专司抄写的小职员。孔先生生来一副单薄相,
身材矮小,翘鼻孔,吊眉毛,苍白瘦削的脸,生着微微的髭须,穿一件恰合身量的绸面棉袍,衣领都
有些污损,白衬衣袖翻转来也黑糊糊的。他脚下淡青薄呢鞋,上面丝缎带扎紧了腿,手里提着一双由
大城市带来的套鞋。虽然是个逼近三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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