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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手紧紧捉住了将要滑脱到河中的绳端,一个挣力,绳子复又伸直,众木桶有惊无险地再次被拦住。
赫连大声嗔道:“你们怎么才来!”
息红泪一转身,两大名捕,邪魔无阻地立在身后,赵琰佾策马跟过来,微笑道:“让你们久等了,劫刑部的大牢不如想象中的容易。”
铁手拉住绳子道:“戚兄何在!?”息红泪忙道:“已去楼船上救驾!”
追命看着火光四射,喊杀声震天的渤海口道:“我且去助戚大哥一臂!”
绳子不胜水力,突然断开。
木桶争先顺流而下。铁手扔掉断绳,道:“快去救船上的人!”
戚少商顺着船梯爬上了楼船船艉,一箭火矢擦肩而过,忙掏出逆水寒挡箭,火势蔓延得危急,徽宗和童贯以及护驾侍卫被火舌逼压至船中心动弹不得,船上的楼阁如果坍塌,众人必将葬身火海。
眼前是火焰跃动,像一面帘子,不时有一两支箭穿过火帘射来。戚少商手臂上不慎中了一箭。咬牙拔下箭头,火舌在这片刻又舔得更凶了。
戚少商将着火的栏杆劈倒,栏杆坠入海中,前面便出了一条狭窄的可行道,纵步赶过去,戚少商挥手赶开眼前的浓烟,看到一身金袍,忙伸手一把拉住。徽宗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拉惊得大呼,定睛看到是戚少商又大喜过望:“神龙捕头!快救朕!”戚少商来不及礼数,拉过徽宗护在身后,跨过甲板上几具烧焦的尸体便走。童贯在身后颤抖道:“也救救老臣!”戚少商不耐地喊道:“你且跟过来便是!”
到了船艉,戚少商扶住抖抖索索的徽宗下船梯。突然看到水面飘过一只木桶。燃烧的舷栏突然断裂坠了下去,正落在木桶上,轰然一道火光和着巨大的爆炸声,木筒炸裂开,清油立刻流泻在楼船周围,火舌立刻蔓延包围了楼船。徽宗惊恐万状;大呼:“如之奈何!教朕如之奈何!!”戚少商皱眉,心下也没了主意。
一只银色的四爪钩钩住了船舷,粗长的棕绳像一条生命线延续到数丈开外的一艘中船上,追名立在铁手一旁,放力喊道:“戚兄,快滑下来!”另一只四爪钩也定在了船舷上,这一边连着的船上坐着无情和追命。
戚少商绝地逢生,忙将腰间的牛皮束袍带解下,吊在棕绳上。用未伤的手紧捉住袍带,对徽宗道:“请圣上紧捉在下!切不可松手!”徽宗硬着头皮死死抱住戚少商。
两人的重量使戚少商疲于支撑,手中一滑,二人坠了下去。
铁手猛力拽断棕绳,作用鞭状,绳身若灵巧的蛇身缠上戚少商腰间。见状铁手又稍加力一拉棕绳,戚少商借力在空中飞腾数步,终于携徽宗滑到了船上。那徽宗仰面朝天倒在甲板上,惊魂未定。
童贯全然忘了自己身处险境,跳着脚指向冷血和无情咆哮道:“大胆!你等居然越狱而出!”
冷血睨了童贯一眼,举剑道:“童贯你再不下来,我就切断绳子。”
童贯忙抱住绳子大叫:“不要切!”
冷血凌然收了剑,不屑地看着狼狈不堪,沿着绳索滑下来的童贯。
船上生还的人都已脱险,两艘船迅速挥桨离开。行了不过数里,辽兵发现了脱走的船立刻追赶放箭,幸得辽船笨重而逆风,一时半刻不曾追赶上来。
入了海面的木筒顺流向辽人的船漂近,中了辽人的火矢,顷刻间爆炸,油不断流向辽船,火势里便蔓延过去。
霎时间辽人便开始鬼哭狼嚎。新的木桶不断顺水漂向辽船,触了海面浮油上的火焰便爆炸燃烧。后面紧追过来的辽船逆了风,火势顺势舔噬着辽船的船体。一些辽兵不堪忍受焚船时的高热,不顾船下的海面也是一片浮了清油的火海,身上带了燃烧着的火焰纵身跳下,顷刻又毙命。
气浪将海水掀起数米之高,浪头几乎打翻了刚逃离火海的两条中船。烧溺而死的辽兵尸体浮在海面,同之前战死的御林军一起随波逐流,越聚越多。
戚少商疲惫地坐在船上,看着辽人出乎预料间就被火焰吞噬的十几艘船,以及海面那些触目惊心的尸身,心里不知该谢还是该怨,那个自己说要“再见不见”的人。
掏出方才贴身带着的小竹筒,戚少商将筒里的信呈给徽宗。徽宗看毕面如死灰,切齿道:“蔡京!汝居然要害朕!”
转面看到童贯,迁怒道:“若不是你押了六扇门的列为捕头,朕何需受此惊吓!”
童贯见阵势不对,普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呼冤枉:“老臣也是被那蔡京逼迫唆使才不得不让列位神捕受了牢狱之灾!皇上赎罪!”
追命小声道:“落井下石,推得干净!”
蔡京施施然在相府中更衣。突然探子闯了进来:“大……大人!追名、冷血、铁手、无情越出刑部大狱,救驾而归!”
蔡京心下大骇,手中的锦衣倏然落地。
两天后。八月廿三。
在“海上盟誓”的故事被京城街头巷尾的贩夫走卒用数种版本传扬得妇孺皆知之际,当朝重臣蔡京被贬去右相之职,戴枷流放至黎州。其子蔡攸见风使舵,非但不为其父求得宽恕,反而归附至童贯党羽之下。蔡京众叛亲离,在京城百姓的唾骂声中被监军押离东京。此后死在流放的途中。
六扇门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气。追命与水芙蓉时常争吵斗气的声音快掀翻了屋顶。铁手婉拒了无情的挽留和追命的耍赖纠缠,再一次离开了六扇门,游历四方。戚少商又回到六扇门中一方属于自己的屋里。每日白天务公,晚上或是被追命寻去酒肆痛饮,或是同冷血静静手语对弈,再或是,坐在那把靠窗的椅子上,从怀中掏出被海水浸湿后又细心翻晒晾干的《七略》翻看。
心中空空。觉得少了什么……对了,已经有多日未见到那个张放不羁,谈笑间神采飞扬,总喜欢挑着眉看人的书生。
顾惜朝。你现在究竟身在何处?
我恐怕要食言了。那日所说的再见不见,戚少商做不到。
合上《七略》,戚少商看着那淡淡的蓝色书封出神。突然听得一阵敲门声,忙放了书起身开门,赵琰佾微然一笑,道:“戚大侠。琰佾来向你辞行。”
戚少商猛然一震:“公子要去哪里?”
赵琰佾道:“我本就是流离之人,居无定所,形单影只贯了。和你们相处这般长久已然觉得奢侈。如今事情似乎尘埃落定,在下也该告辞了。”
戚少商没来由觉得寂寥:“是啊,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公子想要走戚某自然不能强留。然而,戚少商心下已经当公子是生死兄弟,有些不舍。”
赵琰佾看着戚少商失落的神情,心中一紧,缓然道:“戚大侠。你可记得当初琰佾为何追随你?”
戚少商认真地点头。
赵琰佾笑笑:“我不是圣人。我跟随你自然有想要的东西——我曾经信心满满地告诉自己有胜算能排除所有人,成为你身边独一无二的人。但是,经过了这么久我才明白,我想要的是水中月镜中花。在你心中一旦认定的事,就难以更改。我永远不可能成为你独一无二的存在,因为一开始,你就认定我是你的生死兄弟。”
戚少商有些歉然地看着赵琰佾,赵琰佾笑笑:“我想,我也许无法等下去。与其等一个不可能爱自己的人,我宁愿去寻找一个爱自己的人。请原谅我的随性。”
戚少商释然一笑,诚然道:“能让公子帮助戚某这个不相干的人如此多,戚少商心中已觉亏欠。戚某是个不懂风情的草莽,自感实在配不上公子。”
赵琰佾笑起来:“戚大侠何出此言,折煞琰佾了!”笑罢,赵琰佾眼中莹光点点,道:“戚大侠,江湖之大,我们有缘自会重逢。你和顾公子,也是一样。琰佾就此别过。”说完粲然一笑,转身离开。
飒然的背影,和天仪甚是相似。戚少商心口淡淡散溢着些许苦味。此生,究竟还要辜负多少人?戚少商……你何德何能。
22 衷言出,怎奈重诺空错落。此间只应,众里寻他。
入夜的汴凉河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戚少商独自走上汴桥,怅然若失。
三个身着供奉局官服的军健醉醺醺地上桥横冲直撞,满桥的百姓唯恐避之不及。一个儒雅书生不慎和一军健撞了满怀,那军健口中秽骂,伸手扯住书生的衣领,还不及拳脚侮辱一番,只觉得天地翻了个个儿,倒插葱般跌入汴河里。
戚少商听到前方嘈乱,强打精神;上前欲探个究竟,却见两个供奉局的军健被扔下了桥,围观的百姓都拍手称快。那书生超众人一抱拳;转身拨开人群,正和戚少商照面相遇。
“这不是戚捕头么?”那书生极为自然地开口道,凤目深邃得看不出情绪。
戚少商怔怔地看着眼前换回一身青衣的人,一时间无言以对。
半晌,戚少商没来由地尴尬着问:“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这汴梁桥任谁都能走不是么。”顾惜朝口气淡得让人心里发寒:“在下还有事,告辞。”
从来不曾这般陌生过,在擦肩而过的一瞬。那样的感觉让人心中钝痛。
“且慢!”戚少商喊道:“我有话要问你。”
顾惜朝未曾停步:“且问。”
“你投金了?”戚少商问,跟在顾惜朝身后。
“没兴趣。”顾惜朝淡道。
“你如何得到蔡京的信?”
“让人截了他放的三只信鸽中的一只。”
“崇宗曾经依辽帝和蔡京的意思,助他们杀你?”
“不错。”
“那为何要让我去做人质去换蔡攸?”戚少商索性打破砂锅问到底。
“因为天仪仰慕你,崇宗便为爱女择你来做坦腹东床;而蔡京要从长计议,为他八月廿一的计划开始分化六扇门的力量;最后便是崇宗知会了蔡京的意思,要你为他所用作为助蔡京杀我的交换筹码。”顾惜朝答地极为耐心。
“蔡京事先并不知你会去。何谈筹码?”
“金窥伺西夏已久。蔡匹夫只知道我为金‘做事’,料我会趁此机会到西夏打探情况。他是料对了——我在西夏兴庆府日日写的诗里;就暗含着整个西夏大内林林总总的情报。”
戚少商皱了皱眉:“事事都在你算计之中。”
顾惜朝扬起嘴角:“戚捕头这是夸在下么?”
“蔡京八月廿一为何没有破盟,只是让辽兵围攻圣上的盟誓船队?”
“破盟一事为了用辽牵制朝廷,然后伺机夺权篡位。却因我盗画走漏了风声,朝中已然有人提醒皇帝老儿防范。蔡匹夫恐战线拉长突生变故,索性改了计划,将徽宗和童贯及其党羽一锅端。”
“你又为何要放油烧船?”
“我想要整个宋朝群龙无首。不想那些油桶却反倒救了你们,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如果那日得手大宋岂不要亡了?”
“一时半刻亡不了。六扇门不是还在么。”
戚少商突然停步:“你莫非要整个大宋作晚晴的陪葬?”
顾惜朝转身道:“今晚你问了不少废话,只有这一句有那么点意思。”
戚少商沉声道:“ 如今你一心只想要宋朝亡了。可是宋朝一亡,宋的百姓定受外族欺辱。你可想过那会是怎样凄惨的光景!?”
“戚少商。你知道让我替别人考虑,可有谁替我想过?”顾惜朝挑眉看向戚少商。
“蔡京弄毁了晚晴的骨灰,实属可憎。我已将你传来的书信交给圣上。如今蔡京被流放边地,已然受到严厉的惩罚,晚晴的仇也算是报了。你理应收手!”
“收手。太晚了。现在金宋已然成盟,破辽指日可待。戚少商,你该是知晓东汉末年天下三分的史实:三足鼎立的局面一旦打破,那么天下就该分久必合了。”顾惜朝微微闭起双眼,道:“戚捕头问完了没有?”
“我道童贯怎能有这番胆略,想出联金抗辽。这主意定然是你给的。莫不是你利用了童贯眼见蔡京党羽因为联辽制宋而势力广大,想要以予压制的心思,教他向圣上献了这份看似对大宋有益的计策?”戚少商疑问的口气却暗含十分地肯定。顾惜朝来了兴趣,道:“不错,接着说。”
戚少商又道:“童贯伐西夏之时,蔡京就派了自己的儿子做饵,将我换到西夏。”顾惜朝颔首:“那老匹夫一贯这样,为权势无所不及。难怪他最终落势,儿子也不肯出手救他。”
谈说之间二人已然来到了一方水汀。
戚少商环看四周,道:“这不是……你撒了晚晴姑娘骨灰的地方么。”
顾惜朝幽然道:“我来最后看她一次。”说完看向戚少商:“戚捕头的话问完了,可否让顾惜朝清静一下。”
久久仰望长空,顾惜朝一语不发。戚少商感到一阵彻透心肺的清凄。
记得当年在开封府鱼池子里,他做了狱卒,自己成了牢犯。
为了查明断指人和问清李龄逆水寒剑中的秘密,自己只能装做药人。痴痴呆呆,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看自己这般模样,他脸上的神情居然带了难以置信的惋惜和深深的惆怅。那俊逸的眉眼间流露的一丝痛自己怎没有捕捉到?可是,自己怎能相信敌对如他,也会有为自己而生的痛?于是把那一丝痛,硬生生地归为幻觉。
得知傅宗书要来探视自己的消息,他居然带了酒菜与自己邀杯共饮。
“如今你失红泪,我失晚晴。”他怆然说道。
当初的嗟叹有如预言,成了铁的事实。晚晴化作了清灰,红泪选择了赫连。
戚少商默默走开。离顾惜朝很远,远得几乎只见他月下朦胧的身影。脚步还是停了下来,自己隔着芦苇疏疏密密的茎杆枝叶,就这样远远地望着。
空中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立在深秋的寒风中。
许久,戚少商听得顾惜朝问话声远远传来:“戚捕头。你说话现在都已经不算数了么?……你不是告诉在下,要相忘于江湖,再见不见么?怎么今日见了在下,却不是再见不见的样子。”
戚少商只当他嘲讽自己,老实道:“戚某是曾说过再见不见。……可是……”
顾惜朝一挑眉:“可是?”
“可是我不见你,心中缺了一块。”
顾惜朝转身,隔着芦苇丛,戚少商的身影在眼中影影绰绰。
“戚少商。你过来。”顾惜朝道。
戚少商听不明他那过于冷静的话语中究竟带了什么意蕴。双脚先于头脑,迈步走了过去。
神哭小斧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旋了过来,擦过自己的肩,割破了衣袖。
“疯子。你的斧子打偏了。”戚少商皱着眉笑道:“你莫非记恨廿一我无视你的话,仍然闯到渤海口救驾?你觉得我藐视你小斧的厉害?”
“疯子,我既然穿了官服,就有责任……”
话音未落,顾惜朝已到了自己身前,逆水寒猛被抽出,剑锋抵在颈间。
“戚少商。你从来都自以为是。从来都那么固执……你什么时候听进我的话?我说过自己就是真小人,就是要名要利,你却一直用你的侠义你的仁心压抑我,试图强加于我。你曾思量过否:如果你是我,而息红泪是晚晴,你还会这样循规蹈矩履行你的侠义仁心么!?”顾惜朝说得激愤:“你可想过我的出身!你可想过我的处境!你我本不一样。人可以有命活,却又活得不同命……!没有人想过!没有!你也没有!枉然你一次次说你我是为知己!!”
戚少商心中一震。这一震,仿佛看清了很多。
“我确是疯子。明知道出了铁血大狱,去了漠北,就不该再找上你。你是顾惜朝此生的劫……在你面前,你从不肯正视我的卑微和无助。我明知无法跟上你,却忍不住为了你一句‘顾惜朝,我戚少商仍当你是此生知己’一次次靠过来,遍体鳞伤。”顾惜朝眸子里全然是盈眶的泪水。强忍着才不至掉落。
逆水寒剑脱出了手中,剑身斜插入脚下细腻的河沙。顾惜朝凄然笑着:“人都说你敦厚善良。戚少商,你究竟可知道,你有时话出口,一直都在刺伤我。对我,你所谓的知己,你的善良敦厚在哪?!”
戚少商看着顾惜朝一步步地向后退,隐约觉得这仿佛是真正离别的预示。急切伸手,捉住顾惜朝的腕,将他拉近,直视他无助而燃烧着凄郁的眸子,戚少商道:“戚少商不是圣贤,也会有流俗的诟病。你大可以指责。可是,我不容许你怀疑我这句‘视你为平生知己’的话。绝不容许!!”
顾惜朝垂下面庞,黑发散开遮住了表情。两人为各自的话固执地以沉默对峙。
良久,顾惜朝字句明晰地问:“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你会怎么办?”
戚少商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很久才问:“你要离开中原?”
顾惜朝笑笑:“我也言不中自己下一步。率性而为,若是想到了便去做。不然,就不是顾惜朝了。”
见戚少商还要问,顾惜朝抢一步道:“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你会怎么办?”
“我想……我断然不愿此事发生。”戚少商停了停,又道:“可你若真是不见。我就算翻遍这世界,也要找到你!”
顾惜朝突然笑起来,肩胛也微微颤抖:“你且拦得住我再说!”说完伸手点了戚少商的环跳、阳陵泉、内关、气舍。戚少商一震,忙运气欲冲开|穴道,顾惜朝扬眉一笑;朗声道:“就算内力深厚如你,也需要半个时辰才能冲开这些大|穴。”
戚少商苦笑:“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