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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段残忍而阴狠，奈何这全武林却没有几人知道他的真面目。即使知道，恐也早遭他的毒手。在他的魔爪下，我和翔被逼习武，他说，我和翔一天不从，他便一天杀一人。长此以往，韧性早已磨平，被动地吸收着他传授的一切武学。虽不明白他为何非要强行留下我们学习他的武功，但暗下，我已跟翔商量好，总有一天，要用他的武功反过来杀他。”
“一年前，他遭人偷袭，带伤回堡，我狠心下，遣翔下山请大夫，想趁这机会致他于死地，奈何他武艺超群，终是逃了去。我怕他回来报复，遂宣告盟主去世……”
听到这儿，我不禁颤着声音道：“难不成……连少主也是你……”
他的脊背一震，随即苦笑道：“曜儿，知你天资聪慧，果然瞒不了你。我确有此意，不过，到了雪山之顶，却没有见到少主的影子，只有……少主的师傅独空老人的尸体……似已腐化多时……”
“等等，那么说……少主现在是死是活也不知晓？”
“是，也不是，换句话说，我们根本不知道少主这人，是否真存在在这世间……”
脑中的迷雾渐欲散开，心，却愈加沉重。
每次看到的都是他温柔的笑脸，温柔地包容我的一切，却未发现那温柔之下掩盖着多少血海深仇。自己的亲人在眼前被杀，却又被逼跟着仇人学习武艺——何等的无奈与残酷。
“坐上这盟主之位，是为了更方便地追查那老头的下落，也更方便给那老头定罪……”
我静静地听着，刹那间，恍然大悟，只觉心越来越凉——寒彻骨……
“这一切，你从一开始就已经算计好了对吗？从遇到我时，你就已经打算借着我的罪行来顺利地取得盟主之位……这罪，还要大到能够让你名正言顺地登上上位。”我低头，冷笑，“你，就是为这才救起我的对吗？为了终有一天我要为你的仇恨而死……”
“曜儿……”他回身，伸手想抓住我的胳膊。
“别碰我！”
忽略那抹受伤的异彩，我冷然地注视着他：“盟主，这一切即将如你所愿，不知你有何感想？”
他猛然抱住我，宛若要把我掐碎般不肯撒手，我感觉他的身体似在微颤。
“不是、不是……曜儿，你听我说，那是我原本的打算，可是已经不是了……”
“那是怎样？”
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不能恨他，告诉自己他有多无奈多悲凉，告诉自己他是情非得以，奈何这张嘴就是不听指挥，出口的全然是冷语——止不住的怨恨。
“不一样了，曜儿，自从跟你相处下来，一切都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你还是要杀我，我还是要死。”
“我不会让你死的，绝对不会。现在我盟主之位已稳固，我会昭告武林，我会说这一切都是个错误。”
我笑：“你要如何解释？事以至此，你根本无退路可走了不是吗？”
昭告武林我无罪又能如何？这江湖中人岂是你一言两语便能说服的？这罪，又岂是能让‘错误’二字就轻易抹杀的？说出去，也是白白给了武林人士一个反你的好借口。
“我……”
“既然要悔，为何当初还要做？”
谁人都知，这世上，从未有过后悔药这种东西，奈何，世人仍是在不经意中做着让自己后悔的事。飞蛾扑火，明知结局是何等惨烈，却仍义无返顾，只在死前的那刻悔不当初，又有何用？
你说，我该恨你吗？该怨你吗？把我置于今天这为难的处境，我该责备你吗？
没错，你是错了，你错在不够绝不够狠……否则，你也不会冒着成为众矢之的的风险把我接回青家堡。翱啊，可惜，我终是要负了你的用心良苦……
我要的答案，全都明了，沉寂已久的心顿时有股豁然开朗的感觉，着实是，松了口气。
“曜儿，你知道我是以怎样的心情下发的指令吗？你相信我。前段日子，我这盟主之位做得极不稳定，无法把你接回身旁。你的身边有个冷夙寒，他不会让你受伤的……”
轻弯嘴角：“你怎么就那么肯定？”
“因为……”他顿了顿，继续道，“他看你的眼神和我相似……”
“什……”
“曜儿，这整颗心占得全是你，你说，我该如何是好，该如何是好？这盟主之位我还给你，这仇我也不报了，曜儿，只求你别再离我而去……”
“你……”
这话，究竟有何意义？莫非翱你……
门外的声音打断了心中呼之欲出的答案：“禀盟主，武林各堂堂主在大厅恭候，希望能见……青公子一面。”
“堂主？是谁把他们叫来的？！”
猛地放开我，他似乎很惊讶。
也对，如果被各堂堂住揪出，再想蒙混，就是难上加难了。
“回盟主，属下不知。”
“叫他们离……”我捂住翱未出口的话，摇头示意他不要再继续下去。
“去告诉各堂堂主，我随后就会与盟主前往。”
等那人走远，我方放开手：“曜儿？”
“该来的总会来，我去那里见他们。”
转身，毫不留恋地迈向门的方向。
打开门。
时值午后，原本艳阳高照的好天气却不知何时开始阴云密布，似有一场大风暴即将来临……
不经意地，弯起嘴角。
萧兄，你的办事效率……果然上乘，这么快就纠集了各堂堂主……不知，接下来……是否还能如愿……
34（第一部完
深吸一口气，我稳稳地踏出第一步，在众人诧异的视线中缓步迈入堂中。
实是不明白，为何堂中几个看似小辈之人会突然鼻血外流，不会是巧克力吃多了吧？（=_=那会儿有巧克力这东西吗？）
随我而来的翱落座在堂中那把盟主之椅上，一阵尴尬的寂静。
“这位，咳、咳……真是上任盟主？”一个老者率先开口。
我记得他，他是龙潜堂堂主龙玉珏。
“我不像吗？”冷笑，牢牢地看着他，“想不到事隔一年，您老的身体还这么健朗，莫不是吃了什么仙单灵药？才会让这腐朽之躯硬是挺住。”
“你……”
“别生气，别生气，这么大的年纪了，万一一个着急嗝屁着凉，到时入了棺材不就成了风曜的错？不过到是乐了你那些家眷亲戚，白分了您的财产，您也算公德圆满。”
“……”对面那位气结，别真是让我气死了。
“曜儿！”翱有些严厉地喝止我。
抬头，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冷漠一笑：“抱歉，这等闲言定是污了盟主您的耳，风曜实是该罚，该死！”
满意地看着他的瞳孔在我的一席话后瞬间放大。
“不错，看来这位公子，的确是上任盟主，口舌之毒无人能比。”
“过奖过奖……”我走近他，他似乎顾虑到什么往后退了一步，我止步不前，看着他，轻笑，“请问您哪位？”
完了……又气死一个。
上次堂主拜会时已是一年之前，何况那时，我根本没认真听，能记得一个龙玉珏已经不错了，难道还奢望我把他们的名号祖籍生平事迹倒背如流？那还不如一刀杀了我干脆点。
“盟主，您，还是未变啊。”嗯，这话听着顺耳点，虽然我已经不是什么盟主了。
转头，一俊俏青年正立于桌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想盟主已不记得我了吧？”
“有点……面熟。”
“蒙盟主垂青，属下是净凝堂的……”
“啊，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什么什么修。”
当初挑衅我，让我甩出一把飞刀的，不正是此人吗？难道，他已掌管净凝堂了？
“属下净峪修在此拜会盟主了。”
“免了免了。”我摆手，“明知我不是盟主还盟主盟主的叫，成心让我难看是不？”
“属下没有这个意思。”
把手放到他的肩上，我在他耳边低语：“好了，如今是什么情势，你我心知肚明，犯不着在这里招惹这般正义之势，别再多言。听到了没……呃，你怎么流鼻血了？”
“没、没事……”
“老兄……”我很语重心长地劝戒道，“少吃点巧克力吧！”
堂中一片寂静……
“咳！”
不错，瞒威严的咳嗽，像个上位者，这盟主之位果然最适合翱来做。
“此次众位堂主来我青家堡，不知有何事相商？”
静默片刻，一人……不知道是谁站出来道：“盟主，我想我们的来意，您应当知晓。”
“我不知道。”声音瞬时下降30度，跌到零点以下，直让我感到满室冷风。
“盟主……”
“不过既然大家来了，我正好宣布一个消息。关于曜儿……青风曜此次回来是澄清……”
“盟主说的没错。”我打断他的话继续道，“此次回来，我是来认罪的。”
翱，我知你悔了，但是，这盟主之位本就不该我做，又何来还予我一说？就如同你的坚定一般，此次，我也是下定决心……
“我投靠朝廷，勾结魔教，罪无可赦……当杀！”
“曜儿？！”
冷冷瞥了眼在场的众人，我道：“不知各位堂主可想出制裁我的办法？”
“勾结魔教，这种叛徒，实是……”
“该死。”我淡笑地看着龙玉珏，接下他未完的话。
这些武林人士许是没想到我会如此干脆，各个皆是一脸惊愕。
“曜儿，你到底在说什么？”
从语调听，翱似是真的愤怒了，怒气瞬时笼罩整个厅堂。
“我在说什么？我想这堂中之人都明白。”
“曜儿，我知你气我，可是……”
“我没气你，我是在气我自己。我在气我投靠朝廷，勾结魔教。”
“曜儿，这些无稽之谈你就不要再说了！”
“这不是无稽之谈，是事实。况且，提出这些的，不正是你吗？”抬头，我直直地看着他，“我的盟主大人。”
他顿时哑口无言，满脸错愕，眉心纠结在一起，让人看了好生不忍。
我握紧拳，拼命抑制自己的情绪，指甲深深陷入肉中——以痛楚换取清醒。
翱，抱歉，这箸棋，我是非走不可……
“曜儿，你不要逼我……”
“我没有逼你。”
“盟主大人……莫非您是想包庇这罪人？”那个被我问‘是哪位’的仁兄，终是忍耐不住插嘴道。
“这位大人，您这话是怎么说的？”回身，冷冷地看他，“我这罪，正是盟主大人‘钦点’，更何况，把我抓回青家堡的也是盟主，这等作为分明是‘大义灭亲’，何来包庇之嫌？”
我缓步走近他：“我到要反问您了，您究竟做了什么？”
“……”他似乎被我的气势所慑，一个不稳，跌坐在椅上。
“什么都没做的人，没资格在这里插嘴。”
“你……你这罪孽之人，还敢如此说话？”
飞刀出手，龙玉珏立时噤声，我笑着冷言道：“不然，你想让我怎么说？”
全场突然安静许多，我想，他们大概一辈子都没见过像我这么猖狂的犯人吧？
“你……这又是何苦？”翱的声音压抑着痛苦与无奈。
“盟主，快惩治这个罪人。”
“下令处死他！”
“这等执迷不悟之人理当受死！”
周围之人皆皆跃跃欲试，大有盟主一声令下，就把我大卸八块的气势。
“你们谁敢过来？”
手持小刀，我弯起嘴角，满意地看着众人略带畏惧的眼神。
“曜儿……”
“翱。”我打断他的话，“我不怪你，你也别再怪自己。这一生，我信你。”
“曜儿？！”翱震惊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听着竟有些遥远。
“别过来！”
我制止他起身的行动，缓步向后退着，他满脸惊恐却又不敢再动半分，只能僵直了身子一瞬不瞬地盯着我。
全场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整个厅堂死般的寂静，估计没人相信我这罪孽深重之人会干下这等事吧？
刀入心，没有想象中的痛，只有冻彻骨髓的冷……
我低头，看胸口不断泻出的鲜血，染红了一身白衣，竟有种艳丽的凄美……难道我是个变态，竟会被自己的血所迷惑？
身体经不住重荷，腿一软，无力地跪倒在地，心，痛得已然麻木，看着汩汩鲜血外涌——仿似不是属于自己般漠然。
突然莫名地怀念起一个人，扎根在心底深处的身影——
“风儿！”
是幻听吗？怎会刚想到就……
“风儿！”
猛然回头，看那与记忆重叠的人影正在堂外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弯起嘴角，不知为何我仍笑得出来。
这里，可是青家堡，你来这儿不怕被众人围堵吗？一个比我还傻的笨蛋！
身体前倾，大概是要来个彗星撞地球的惨烈景象了。倾倒间，看他急急冲过来的身行，不觉脑中一热，鼻头竟泛起些微酸意……
一阵迷雾瞬间笼罩厅堂，众人惊恐之余皆亮出自家兵器，整个厅堂乱成一团。
身处迷雾中央的我，眼皮渐沉，逐渐被黑暗所虏获，终是什么都入不了眼……
寒……抱歉……我不能守约了……
朦胧中，感到自己似正躺在一人怀里于林中急驰，怀抱带着淡淡的清爽之气——虽然陌生却异常温暖……
手捂上胸口，发现伤口不知何时已被包扎妥当。
“你这个人，我是该说你强还是该说你笨呢？竟然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你就这么有把握？”口气满是无奈。
“呵、咳……一点点……”
我好歹也是个外科医生，身体构造当然掌握得恰到好处，不然怎么给人家做手术？这刀，离心脏还差一寸，死不了。
“再睡一会儿吧，我们马上就到了，到时，我再为你疗伤。”
“咳……好……”
‘请帮我两个忙，请帮我把王爷的儿子楚逆天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还有，此次青家堡一行，无论结局如何，都请带我离开，到一个不会被任何人发现的地方……让我从此在江湖上消失……’
雨水，撒在脸上，冰冰凉凉却带着透彻的清爽，缓缓合上眼眸……
发生的事残留在记忆深处，挥之不去的同时却又犹如昙花一现般一闪即逝，浮浮沉沉间让人抓不到半点踪迹。心底残存着一个抹不去的身影——令人酸涩的回忆。此生，我终究是要欠你了，欠你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约定……
短短一年，纷争不断，江湖怨，儿女情，剪不断，理还乱，真是，倦了。所以，我宁肯选择逃避，从此，绝迹武林。
陵朝也好，江湖也罢。
我青风曜，还你们一池静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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