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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家的大小姐据说天生体弱,十岁后就从不外出,真正的织染传人自然是二小姐,俞酥水。单这一点,就引来许多人的谗涎,何况俞家的美女也是讲浙一绝,凡见过俞二小姐的人无不将她夸的天上有,地下无,好似配了人间的谁都是浪费的。
就这样的一个女子,她的婚配本就引人注意,更何况她还有个大哥——俞有希。
俞有希据说从小送往天山学艺,三年前刚刚学成归来便名动江湖,除其本身俊美无双外,更凭着一手三十六式的都镜剑法单挑了太原五霸与黄河帮二当家,黄大鲛,成了后起一辈中的佼佼者。
司空摘星当然也听说过这个人!
但司空摘星听说过他却是因为他的剑。
俞有希的剑采金牛山铁,长三尺六寸,乃当年蜀八剑中刘备赠于太子的那柄吹毫断发的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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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镜剑法本来就是归隐长白山的将相之后所创,由白山老人修补发扬。懂得用蜀八剑来将都镜剑法发挥到及至的人本就无愧为剑客了。
俞有希懂得。
这样的家世与背景,这样一个可嫁入豪门,可嫁与名士的闺房大小姐偏偏看中了江湖浪子陆小凤?并在陆小凤自己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宣称已有婚约?
这不是麻烦是什么?
'喂,你小子真没有去招惹人家?'司空摘星以怀疑的眼光睨了陆小凤一眼。
不是他不信任陆小凤,而是陆小凤有时是个大混蛋,有时是个穷光蛋,有时又是个见着漂亮女人就丢了魂的大笨蛋。
叹口气,陆小凤苦笑道:'就算我再怎么混蛋,也绝不可能去招惹俞家的女子,老的小的都不可能,最不可能的就是那俞大姑娘和俞二姑娘!'
'嘿嘿'司空摘星觉得有趣极了,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翻个白眼,陆小凤没搭理他,径自摸着自己的胡子,好象觉得不够漂亮似的。
花满楼忽然笑了,淡淡的说道:'因为俞家大小姐本来是我的未婚妻!'
深夜。
大家都选了间客房各自歇下了,已经说好明天一起赶往江南,看看俞家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老实和尚当然也跑不了,就像他自己说的,他没有麻烦,但当他的朋友陆小凤有了麻烦时,他的麻烦便也来了。
陆小凤房里的蜡烛还没熄,他正睁大眼睛躺在床上,身上还放了个酒杯,里面有九成满的二十年竹叶青。
这么好的酒当然不是这间小店的,是司空摘星不知打哪摸来的。他现在也坐在陆小凤的房间里发着呆。
忽然转头问道'你为什么不告诉花满楼我们赌局的事?不告诉他我们赌的是他能在西门吹雪那待几天?'
陆小凤的眼睛眨了眨,回答道'我并不想在他不开心时提这件事。本来只想闹着玩,却没想到花满楼从万梅山庄出来时的样子如此……复杂。'
'不开心?'司空摘星疑惑的抓抓头。不会吧,花满楼的态度还是那么冷静而自然,笑的也依然是那么愉快而平和,他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开心啊。
'也不算不开心吧。'叹口气,陆小凤接着道'但一定有什么事使他迷惑或心神不宁——他偶尔会有一刹那的走神。我认识他那么多年了,这种样子的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哼,碰见西门吹雪能有什么好事?花满楼实在了不起,居然能在那个自我之极的人身边待五天,换了是我,一分钟也难!'
翻翻白眼,司空摘星打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有点江湖阅历的人都知道,司空摘星一直看不起西门吹雪,起因是西门吹雪先看不起司空摘星。
'呵,能在万梅山庄待上五天也只有花满楼,换了别人即使没被吓跑也被西门吹雪踢出来了,他不是那种会让别人打扰自己生活的人。'
何况,花满楼这次是自己留书离开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么知书达理的花满楼居然会不当着主人的面告别……
'你这陆小鸡怎么也不问问?'司空摘星不满意的瞪瞪眼,不敢相信陆小凤居然不闻不问。
叹口气,陆小凤答道'我就算是个笨蛋也知道该等朋友自己说,强迫朋友的事我可做不出来。'
说完后眯着眼,有点担心的朝窗外看了看。
月亮很好,照在花开正盛的梅花上时多了一份不属于人间的清辉与苍白。
树下也站了个同样出尘而略显苍白的人,花满楼。
花满楼已静静的站了一个时辰,与往日安静的享受梅花的香气与月光清冷的爱抚比起来,心中多了一份淡淡的,却挥之不去的东西。
万梅山庄的梅林,小屋里的梅韵茶,以及那个孤傲的似远山上的冰雪一样的绝世剑客……
微凉的触感落在皮肤上,花满楼乍然一惊,原来天又开始下雪了……
这感觉,与当时落在双唇上的感觉,非常相似……
一直到招待贵客的‘近月轩’坐下,陆小凤才有机会稍稍的喘了口气。刚才一连串的变故来的太快,快的都让人有些无法反应。
毫无偏差的拿起桌上的茶壶,在上好的瓷杯里注入滚烫的龙井,及至九分满时才停下,花满楼递了一杯给陆小凤,自己也端起一杯闻了闻,满足的吁出一口气。然后看着陆小凤笑道: '有四个月没回江南了,这里的空气着实令人怀念。'
把玩着手中的茶杯,陆小凤并没有奇怪于花满楼顺畅的举止。很多人都惊讶于花满楼有这种奇怪的本领,好似天生便能感觉出物品的摆放处一般,但他知道,那本领除了几分天分外,更多的是环境的造就。
花满楼虽然生于殷富之家,却一直不愿因自身的眼疾而麻烦他人。很多时候甚至是一人独居,当然,不是避世,只是想试试自己一人生活的能耐。
他的那幢小楼与他这个人一样,简单雅洁,充满包容,不论陆小凤何时到的那里,那里的大门总是一推就开的,花满楼也总是挂着怡静的笑容,为他冲上一杯好茶。
不仅是他,感受过那小楼的温暖的朋友有许多,得过那小楼主人帮助的朋友或陌生人更多。很少有人知道,那个人是江南首富的花家七童,更少有人相信,那样一个热爱生命,充满温柔与包容的人竟是个瞎子。多少人为他扼腕叹息,但花满楼自己却从没在乎过,他依然全心全意的享受着自己的生命……
刚才更让人哭笑不得,如果不是花满楼,或许他们连俞家的门都进不来。
司空摘星到俞家前就先行离开了,按他的话说,安分的待在一个四处是宝的地方对他那样的大贼而言是种挑战,何况大户人家规矩多如牛毛,与他那来去如风的潇洒天性也颇有抵触,所以宁可去四处游玩一下。
老实和尚也想溜,却被陆小凤抓着没法动,谁知刚进俞家的大门就被看门的老头、路过的丫头、卖身的长工打了出来,连陆小凤与花满楼也险些殃及池鱼。
那些人一边追着老实和尚打一边还破口大骂,说什么俞家的老爷夫人是最恨和尚的,要是被他们知道和尚进过俞家的门谁都别想逃的了一顿板子。何况这个破破烂烂的和尚看起来就是笨头笨脑的,一定更加晦气。
看着被那么多人追打的老实和尚,陆小凤自然不好再抓着他,只能看着他一边抱头鼠窜,一边嚷着:'和尚就知道要倒霉的,和尚就知道和你这个陆小凤待一起要倒霉的,你偏不信,这回和尚连门都没进就被打破脑袋了吧,我们后会无期,后会无期……'
打完了和尚,那些人才回过头来狠狠的瞪着他们,显然认为他们既然是与那倒霉和尚一路的,就不会有什么好事。
陆小凤没办法,只能清清嗓子自报家门。
虽然他从不认为全天下的人都该认识他,可他好坏是他们小姐自己宣称的‘姑爷’,就算没有大开中门,全员列阵的仗势,也该有个惊喜的笑脸并请他进去坐坐吧。
但那些人却毫无反应,只是睨着眼叫他‘再说一遍。’
'咳,在下不才,正是陆小凤。今日路过,特来拜访你家小姐,我的未来夫人。'虽然脸色不变的又重复了一遍,但陆小凤发誓这是他打从会说话以来报自己姓名报的最心虚的一次,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是吗?'一名老仆慢悠悠的走上前,上下打量了他一会,道:'来呀,带这位陆公子去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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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陆小凤一楞,险些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他一生去过的地方不少,凶险之地也进出过许多,可还是第一次要被人请进柴房!何况他不该是这家的准姑爷吗?!
'你们家的小姐都睡柴房吗?'
'小姐自然有小姐的闺房,只是姑爷在进闺房前还得进一次柴房。'
'为什么?'
'因为我们家的二小姐只有一个,可二姑爷却来了九个,所以在分出谁是真姑爷前只能请姑爷们都在柴房聚聚,好好商量商量。'那老奴淡淡一笑,一双饱含讥诮的眼睛斜了他一眼后又道'你是其中最不像的那个。'
陆小凤笑了,每次他生气的时候都会笑。
'哦?我是最不像的那个?!何以见得?'他怎么不知道江湖上居然出了那么多个陆小凤,而他自己却成了最不像的那个。
'江湖传言陆小凤乃翩翩浊世贵公子,女人见了没几个不喜欢的。可你看看你几天没洗澡了?还有那一身风尘仆仆的衣裳,无论如何,就算想要骗吃骗喝也该下点本钱吧。'
陆小凤上下看看自己,不由有些好笑,前些日子他正和司空摘星打赌,忙着躲在万梅山庄附近偷看,等花满楼出来后又忙着嘲笑那个猴精并逼他去弄五十个螃蟹,然后又因花满楼的反常而忙着陪他喝酒聊天,再加上后来又忙着赶路,倒真忘了好好打理一下自己。
其实他也没那么无法见人,和不少时候的他比起来甚至还算是个香宝宝。只可惜他站在花满楼的旁边,与花满楼相比,他想让人相信那个传说中的浊世公子是他还真难了些。
花满楼与西门吹雪在这点上出奇的相似,那就是无论他们在什么样的环境下,在怎样的忙乱中,他们看起来永远都是那么的干净整洁,他们的头发永远都是那么的柔顺听话,衣着也永远都是那么的清洁服帖,不要说风尘仆仆,简直连个褶皱都没有,他一直很奇怪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可惜那两人都没认为这需要特意去保持,所以无从教起。
只是花满楼衣着素雅,举止温文,气质怡然,热爱生命也热爱着生命中一切美好的事物。虽然老天爷给他的是最残酷的磨练,但他却比任何人都坚强,这样的花满楼,天上地下,只有一个。
西门吹雪却如他的剑,笔直森冷,一身白衣如雪。那如远山上冰雪般孤傲的性格,冬日里星般耀眼的生命,天下无双的剑……江湖中用剑的少年又有几个不把他当成心目中的神祗?这样的西门吹雪,天上地下也只有一个。
奇怪,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两人竟有着如此奇异的共同呢?
当然,对别人而言花满楼要比西门吹雪安全多了。像刚才,如果不是花满楼认出那位老奴是王伯,他们大概真会被请到柴房去。
虽然花满楼无法看到,但他看到了王伯脸上一闪而逝的羞愧,毕竟,当年先解除婚约的就是俞家,而且是在花满楼目不能视的不久后!
花满楼……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陪他到俞家的呢?
'花满楼,如果你不愿意,我们马上告辞。反正俞家再有本事有无法让新娘子一个人拜天地吧,哈哈。'点点头,陆小凤坚定的说。
无论他的好奇心有多重,伤害朋友的事他可做不出来!
花满楼一楞,随即浅浅一笑 '呵,无妨。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没人会介意的,何况这次是为你的事而来,俞家也该知道。'
虽然有些难为俞家的人,但能够进来也好。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西门吹雪已经离他很近了。
不应该啊,此时的西门吹雪应该还在万梅山庄里。
在发生那样唐突的事情后,他总不至于不远万里的跑来问他为何不辞而别吧。何况他已经留下一封书笺了……
'向花满楼公子与陆小凤大侠问安。不知陆小凤陆大侠现在可有空闲?'门口忽然出现一个容貌秀丽的丫鬟,扬着嗓子清清脆脆的问道。
'有空闲的大侠没有,有空闲的陆小凤到有一个。'嬉皮笑脸的一笑,陆小凤冲着那丫鬟点点头。
那丫鬟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忽然嘿嘿笑道'陆大侠的胡子果然有趣,难怪我家小姐说我见着就明白了。'
'你家小姐?大小姐还是二小姐?'
'自然是二小姐。二小姐想请未来的二姑爷去中厅的‘岭梅亭’坐坐。'
'‘岭梅亭’?可是那座据说是天山名匠,童一匠一生中造的最满意的那个亭子?'
'嘿嘿,没错,就是那座。'
小丫鬟自负的一笑,随即补了一句'我的名字也是小姐赐的,也叫岭梅。花公子不知还记得吗?'
'呵,如此闺雅的名字,花满楼自然是记得的。'微微一笑,花满楼也朝岭梅点点头。
岭梅从小便是二小姐的丫鬟,花满楼小时侯来时就与她相识。
'哈哈,花满楼说的不错,的确是好名字。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走吧,莫让我未来的夫人久候了。'
陆小凤不留痕迹的向花满楼那看了一眼,看到他微不可见的一点头后才和岭梅一起离开。
待得两人离开,花满楼也站了起来向后院走去。记得小时侯来俞家时见过一片梅林,刚才也一直有淡淡的梅花香气传来,相信那片梅林并未改变。
既然得空闲时只会凭舔烦恼,不如四处走一走,这片梅林与万梅山庄的那片竟有几分神似呵……
刚在梅林里走了几步,花满楼忽然猛的停下!
虽然他什么也看不见,但他知道,此时的梅林深处有个锋锐如剑、衣白如雪的人站着并紧紧的盯着他!
西门吹雪!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见到我,你如此意外吗?'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虽然冷然的音调与平时无异,但花满楼却不由自主的想向后退一步——他靠的太近了。
'西门庄主。'深吸一口气,花满楼随即镇定下来。'没想到西门庄主也应邀前来,莫非是来观礼的?'
'哼,花满楼,你该知道我是为谁而来。'
轻轻叹了口气,花满楼无奈道 '我自认并未失礼,毕竟我是留书告辞的。'
'不够诚意。'
同样是轻柔的四个字却让花满楼不由有些薄怒,这个人,居然在如此无礼后还认为他没有诚意?!
'西门庄主,你莫非认为花满楼如此易欺?还是西门庄主自认那夜小屋中的唐突举止并没任何不妥之处?!'
西门吹雪没有立即答话,风自两人间滑过,吹下些许梅花花瓣。
'我自认,那夜没有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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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的态度、坚定的语气,花满楼第一次对这个人迷惑了起来。
江湖传言西门吹雪在生活上虽富贵如公子,但冷酷如冰雪,虽嫉恶如仇但高傲出世,简直比地狱里的阎王还难招惹!这些传闻,说的是眼前的他吗?
看着眼前脸带疑惑的花满楼,西门吹雪不由心情大好。自从收到那封书笺以来的隐怒与淡淡的不安,总算在见到他后安心了下来。
刚才看到他踏入梅林时,自己最想做的事其实是狠狠的摇摇他,看他是否真可以如此的随意洒脱,在离开万梅山庄后即将一切都抛入脑后!但自己终究没有那么做,也忘了那么做,只是痴痴的看着那个一身月牙白色的清瘦人影悠然的漫步梅林,那份悠然与从容与他在万梅山庄里所凝视的完全一致,还有唇边那抹不易察觉的浅笑,他在想什么……
'花满楼,我劝你还是离开这里为好。'
'西门庄主何出此言?'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花满楼微微沉吟了下,忽然抬头道'既然已入是非,断没有不解纠结便先行离去之理。何况,既然是非自己找上了门,避也是避不了的。'
'哦?'
花满楼向身边的梅树又走了几步才道:'俞家与花家已有数年不曾往来,这次俞二小姐忽然找上陆小凤,我本以为是巧合,可门口的王伯与岭梅丫鬟对我的到来并没有情理中的意外,房内的熏香也是我小时侯所熟悉的香味,才知道俞家早已准备了我的到来。何况,俞家本该是商贾之家,但气氛却凝重许多,在刚才路过的其他的厢房中又有武功不弱的高手居住,而且似乎不是一派中人。现在又遇到不轻易离开万梅山庄的西门庄主,想让我相信俞家一如表面宁静似乎强人所难。'
西门吹雪静静的凝视了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