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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槿华摇摇头：“或许是指咱们王室会出一位贤君圣人吧。但具体会出在何时，神女却并未示意。”
林木点点头，又问：“那这几百年来，可有人真正完全练成了神女传授的功夫？”
槿华一听这问题，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沉默一阵，叹口气说：“有。”林木见他突然有些沉痛，悄声问道：“……怎么了？”槿华深吸口气，眼中神色有些凄楚，低声道：“你不知道，二十年前……那时你还没出生，二十年前，王室出了位天才，是你的姑母，先代离王的幼妹。庆铃公主聪慧绝伦，于这神女所传之功上更下了百倍精力，练得出神入化，世间传言她有通天彻地之能。”
槿华惨淡一笑，接着说：“当时的武林盟主不信，冒昧求见，被她十招挫败。一时间，离国庆铃公主声名远播，号称国之名花，连帝国三皇子也派人前来求亲。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林木追问道，似乎下边有极不好的事。
槿华继续道：“但是……二十年前的秋天，不知为何，庆铃公主突然孤身前往穆国，与先代穆王一番密谈后，进入了穆国王都后面的群山中。穆王劝阻无力，急切之下向离国求助，请阻止公主入山。”
“阻止公主？那山里有什么吗？”林木突然有种古怪的预感，似乎一只大手握住他的心脏重重揉捏。他想到昨晚的艾奴，又是这个穆国……
“不知道……”槿华摇摇头，语气沉痛：“穆国不知从何时起，就传言山中有恶鬼妖魔，入山者皆有去无回，王室遂不许人擅入。但是，晚了，庆铃公主孤身入山后，便如水滴进了大海，再无踪迹可循。二十年来始终未再出现，竟如世间从未有过此人一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32
听槿华说了这半日传奇，细细分析起来，林木觉得神女和初代离王的故事只怕讹传成分更多。他到此数月，并未见过什么神仙鬼怪，生前的世界也有不少类似传说，什么海外遇仙，长生不老……太多了。当然，凡事不能一概而论，万一在世人不知之处真有那些呢？好比说有没有外星人？也许有吧。但你没见过，我没见过，虽有人坚称自己见过，也只能持保留态度了。
至于那渔民百年后再遇故人之事，爱因斯坦和霍金的理论中早有提及，超越时间甚至回溯时间并不是梦，当代物理学认为，时间不是永恒不变的，它只是从属于光速的物理现象。现代科学越发展，越深入事物和宇宙的本源时，就越靠近宗教和哲学的范畴。几千年前佛家有云：色即是空。相对论和虫洞理论也许便是这句话最好的注解。莫非就因为如此，伟大的牛顿才将后半生精力都奉献给了上帝？
算了，想太多了。林木摇摇头，心下自嘲，自己又不是这里土生土长的，怎可能完全分清人家历史的真伪？况且，历史从来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东西。R。R。托尔金先生在《魔戒》里也感叹过：历史成为了传说，传说成为了神话……
但是，那穆国有古怪是肯定的，昨晚那个艾奴，不知现在醒了没有，也许能从他那里问到些东西。想至此，他匆匆向槿华告别，先行回寝宫。
沐浴出来，林木换上常服便要出门。幽兰正好进来，见他似要外出，忙问道：“殿下要出去？快用晚饭了。”他看看天色，记得昨天艾奴是被送到西侧偏殿去修养的，那边离这里有些远，若他醒了，自己还有些话要问，一时也回不来，不如吃了饭再去，便吩咐幽兰赶快摆上饭来。
吃饭时，他想起一事，低声问幽兰道：“槿华怎么会只有离国王室子弟才能修炼的那内功呢？”
幽兰听他这话，心里偷笑起来，“这位殿下”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她现在对南星已极是尽心，但天性活泼，忍不住撇撇嘴，小声说：“殿下真糊涂，连自己表哥都不记得了。”“啊？”林木一惊，原来槿华竟也是离国王室中人？那他怎会投靠到希烈那边？幽兰继续道：“槿华将军的外祖母，与上上代离王乃是一母所出的姐弟，也算半个王室中人，因此得了功夫传授。他从小与您亲厚，您自幼文才武功皆蒙他指点，可谓是离国文武双全的英才呢。”
林木大感意外，他从未听槿华提过自己身世，没想到他居然也是离国王室中人，“那，那他怎么会和希烈……”林木忍不住问道。
“唉……”幽兰叹了口气，眼光中带上两分同情；开口道：“还不都是殿下您以前太不懂事，大大伤了槿华将军的心，两年前的那个雨夜，他终于……” 幽兰说到这里，似乎自觉失言，急忙住了口，任凭怎么问也不透露，只让他自己问槿华去。
饭后来到西殿，见小小一间偏殿门口已是重兵环绕。希烈似乎对此极为重视，竟调动大将军的亲卫队来守卫此处。见他前来，哲朗匆匆从殿内迎出，低头行礼道：“离王殿下。”
“哲朗将军辛苦了。”林木还礼道：“我想进去看看，可以吗？”
“这……”哲朗看看殿内，犹豫一下，说道：“那人似乎快醒了，殿下请进来吧。”说完在前头带路，林木随着他进去。
这偏殿内有些昏暗，他进去后，侍女们急忙点起灯烛。那艾奴躺在床上，一股淡淡药味在房间内弥漫。林木走到床边细看，见这人已非昨晚凄惨模样，浑身已清洗干净并包扎好。艾奴身材高大，肩膀宽阔，但现在瘦得厉害，似乎饿了多日，两边脸颊都凹下去了。他容貌俊朗，五官深邃，因失血过多，脸色和嘴唇都显得苍白。林木伸出手背在他额上挨了挨，感到温度不低，果然发烧了，伤口大概有些感染，但相信伊林处理这些是没问题的。
他在床边坐下，轻轻揭开被子看他伤口，只见他身上几乎没一块好肉，浑身裹得像个木乃伊似的，不知受过怎样的折磨。想到他昨晚跟在自己和伊林后面，忍着剧痛慢慢挪动的模样，林木叹了一声，正准备起身，突听见艾奴嘴里发出个模糊的音节，似乎在说什么。
林木急俯下身，把耳朵贴到他嘴边听，听得他“嗯，嗯”呻吟两声，似乎极为痛苦，然后嘴里吐出几个破碎的字眼，细细分辨，隐约好像是“红馆”。
红馆？
林木抬头细看他脸上表情，见他神色有些痛苦，阖上的眼皮下不停的轻轻抖动，显然正陷入噩梦中。他又凑到艾奴耳边，放低声音，温柔又亲切的叫道：“艾奴，艾奴。”
陷入噩梦中的人顿了一下，林木知已成功让他对外界的呼喊有反映，又轻轻说道：“艾奴，红馆……红馆是什么？”
一听这二字，床上的人立刻浑身都颤抖起来，眉头紧皱，汗水从额上流下，林木轻轻按住他，在他耳边慢慢问道：“艾奴，红馆？”
“不，不是……”艾奴艰难吐出几个字，断断续续说道：“是，红棺，红棺，红的……棺材！啊……！”他突然在床上扭动起来，林木一时按不住他，急忙叫哲朗帮忙。哲朗本一直盯着他俩，此时见艾奴发狂，知南星受不起他的拳脚，忙飞身而上，紧紧按住艾奴肩头。
艾奴挣扎两下，浑身又软下去，大口喘息着。突然他身子抽动两下，竟慢慢睁开了眼睛。
“离，离王殿下……？”艾奴睁开眼，眼前的景物慢慢从旋转中静止下来，一位绝色少年正坐在床头忧心的看着自己。他虚弱的开口道：“终于见到你了……”
“嗯。”林木对他一笑，说：“艾奴，你受伤很重，先好好养伤。”
艾奴慢慢摇摇头，问道：“虎亲王呢？离王殿下，劳烦请虎亲王来可以吗？我有很重要的事，必须立刻向二位禀告。”
林木点点头，哲朗便派人去请。林木握住艾奴双肩，低头靠近他，几乎贴到他脸上，轻声问道：“艾奴，你记得刚才说了什么吗？”艾奴一楞，林木又问道：“你说了红棺，红棺是什么？”
艾奴脸上露出迷惑神色，似乎听不懂他的问题，林木又问道：“你真的不记得了？红棺是什么？”
“不，我不知道。”他脸上疑惑神色更重，说道：“我真的不记得说过这话，红棺是什么？”
“没什么，或许是我听错了。”林木对他一笑，只叫他安心躺着，虎亲王他们马上就来，但心下确定了一件事。话音刚落，虎亲王、伊林、槿华和瑞卿都进来了。
33
见来了这么多人，林木心下不由嘀咕，槿华、瑞卿、哲朗还有伊林，希烈还真把他四大班子都弄来了，不知要如何审问艾奴，他现在这身子怎么经得起。
侍女们挪过桌椅，几人在他床边坐下，林木依旧坐在床头，伸手轻轻理了理艾奴的头发。伊林先给艾奴看了看，说他已挺过了最艰难的时候，之后应能顺利好起来，众人心里皆松了口气。
虎亲王和艾奴谈了几句，问他身体感觉，怎么来到离国，到此多久一类的话，艾奴皆慢慢答了。他现下身体极虚弱，经常说两句就喘息起来，林木便轻抚他胸口为他顺气。
从他述说中，众人渐渐明白事情因由：大约一月前，穆国王子不知为何，在宫内与女王发生争执，他本以为他们母子之间，偶有争论也是正常。结果王子回来后，却要他立刻护卫自己逃离穆国。他大惊，但拗不过王子，只能遵从。两人上路后一直受神秘势力追杀，始终不见女王出面，他深感悲愤，王子却一脸冷漠，说自己无意中窥破恶鬼真面目，这也是必然结果。那神秘势力一路追杀，竟将他二人渐渐逼入王都后的群山中。王子说：一入此山，你我必死无疑，我自那日起便已了无生趣，只求速死，但这山中恶鬼却绝不能继续害人。艾奴，现我以性命相搏助你冲出去，你速去离国，告诉离王当年庆铃公主便是命丧这恶鬼之手，请离王前来剿灭恶鬼，还穆国百姓安宁。到那时……那时……
“等等，艾奴，为何王子要请离王出手剿灭恶鬼？离王可没有斩妖降魔的本事。”虎亲王轻声打断他的话。
艾奴听了这话，露出一抹浅笑，看向南星，眼中光华闪动，说道：“这问题我当时也问过王子。王子说他走前曾秘密问过巫师，国难当头，谁人可救？巫师答白龙降世，离王可当此大任。”
林木微微皱起眉头，心道这王子好糊涂，如此大事，怎可听江湖术士胡言乱语？自己从未去过穆国，对他国内秘闻更一无所知，如何当此大任。
虎亲王听了这话，思索一阵方说道：“历来诸国皆传闻，穆国巫师可知未来，但泄露天机者，也要受天罚。”“是的，”艾奴轻轻点头说：“就在我们逃出来的第二天，王都内就布告巫师去了。”
林木听了此话，心下又嘀咕起来，他作为21世纪的年轻人，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长期受共产主义教育，本应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但生活中似乎有些事确实不好解释。自己生前也时常听到些迷信传闻，什么跳大神，闹狐仙的，当然大部分纯属骗钱。但有位小学同学的阿姨还真碰过到一回狐仙，闹腾了好一阵事情才过去。当时连校长都去看热闹了，据这位解放后最早一批清华大学的毕业生分析，这事没有做假，更不为骗钱，究竟怎么回事呢？校长说他也不知道，也许现在的科学还没法解释。
难道，冥冥之中当真有一种人类不可知，更不可控的力量，在操纵，至少是调整着命运的走向？如果有的话，那科学是什么？如果没有，那如此多非常理的现象——比如自己的虽死犹生，又该如何作解？
林木想来想去，还是坚持认为：世界上没有迷信，更没有怪力乱神，只是人力还太有限，科学还太弱小，不足以解释罢了。真正的神仙不在天上，不在地下，在人的大脑里。
艾奴歇了一会，继续说道：“王子，王子还说了句重要的话，他说离王一定懂的，王子说山里并没有恶鬼。”林木听他此话，只觉心中一动，这王子的话似乎与他坚持的理念不谋而合，忍不住问道：“王子还说什么？他可有说明恶鬼的真面目是什么？”
艾奴摇摇头，说：“王子说他不知道，他说他只知这恶鬼不是真的鬼，但它的真面目也并非自己能参透的。不过离王，离王殿下你一定明白。王子还说，女王已不再是人了，穆国王室就此终结。若离王真能消灭恶鬼，他甘心将穆国赠与离王，秘密揭开之时，穆国就是离国的一部分。”
“你说什么？王子他当真这么说？”众人听闻此言皆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位王子竟绝然到如此地步，宁可将自己国家拱手送人，也要消灭此恶鬼，莫非事情当真到了绝无他法可想的地步？众人心中皆有些不安起来，这穆国到底有什么秘密？
林木觉得自己胸中似乎有把火燃烧了起来——从这王子的话里他大概摸到了一点方向：这恶鬼能杀死本领通天的庆铃公主，却在偶然中露出破绽被王子发现，王子当时可并未入山啊，还说它不是真正的鬼，难道是……而且，当年庆铃公主为何要孤身入山，莫非也想破解它的秘密？对了，那红棺又是什么？从艾奴的描述中看，不太可能有人对他进行催眠，封闭了他的记忆，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他在心中细细思索，将所有疑问和要点慢慢理出，渐渐的，事情的脉络清晰起来，心中已有了大体结论。最后，他对艾奴一笑，说道：“你放心，你家王子不惜牺牲性命也将此事托付给我，我定会为你们揭开恶鬼真面目，还穆国百姓一个安宁。”
艾奴听他此言，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眼中已有泪光闪动，说道：“离王殿下，王子嘱咐我，他去之后，您就是我的主人，要我终身守护您。从今以后艾奴就是您的人了。刀山火海，地狱黄泉也会追随您而去。”
林木一笑，安慰道：“嗯，你现在先好好休息吧，我们再去商量商量这事。”说完拉拉虎亲王衣服，示意他让人都出来。
虎亲王领着众人回自己寝宫商议此事，众人刚坐下，林木就开口道：“十日后，我要去穆国。”
“不行！”虎亲王第一个反对：“我不能让你去冒险！”
“你不能去！”瑞卿站起身来，用前所未有的激烈语气对他说道：“你可知穆国有多危险？”
“南星殿下，”槿华说道：“离国王室现在可就您一支正统血脉了，您怎能孤身涉险？”
“我反对，”伊林上下打量南星一圈，说：“此去穆国山高路远，那边饮食起居均与离国有别，您若不服水土，病了怎么办？”
“太冒险了……”哲朗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林木见众人皆反对，也不恼，反倒笑了起来。开口说道：“你们可知那恶鬼的真面目是什么？”
34
此话一出，众人都静了下来，虎亲王问道：“南星，你莫非已知那恶鬼真面目？”
“我不知道”，林木摇摇头道，“我还不能确认那东西究竟是什么，但我能肯定那绝非恶鬼，也非山精猛兽。”
“此话怎讲？若既非鬼怪也非猛兽，又当是何物？”瑞卿问道。
林木想了想，解释道：“这么说吧，首先，穆国有此鬼怪传说多年，国中人尽皆知，王子在这种氛围中长大，应比你我都更坚信鬼怪之说才对。但是，既然连他都肯定不是鬼怪，那就绝对不是。况且，古往今来，可有人真正见过鬼怪么？有人捉到过鬼怪么？不过是人将自身不能理解之事推到鬼怪头上罢了，实是荒谬之极。”
厅中众人皆当世豪杰，对怪力乱神之说本就心存疑惑，现听他如此分析，不由微微点头，心下暗暗认可。
“还有，我认为这东西不是野兽，原因也很简单。”林木继续说道：“不管哪种怪兽，终究也是生物。凡生物者，必然要吃喝行动，要繁衍后代。穆国王室后边群山范围虽不小，但也不很大，若山中当真生活着这么一群怪兽，为何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人目睹过其形状，未听过其鸣叫，未有人发现其幼体或卵？再退一步说，野兽总要移动，那山周围又没有栅栏，怎么多年来从不见这些野兽跑下山来呢？”
“万一不是一群怪兽，而是一只不知从何而来的异兽呢？”瑞卿又问道。
林木听得这话，不由笑起来，对他说道：“瑞卿你真是走入死胡同了。若当真只有一只怪兽，它得有多大，有多快速度，才能在方圆数百里的群山中移动自如，牢牢掌握所有入山之人的性命？”
“原来如此，”伊林笑道：“我明白了。殿下的意思是，若只一只野兽，无论如何掀不起这样的大风浪，若是一群，则又从未见过它们活动的迹象，因此不会是野兽。”
“那这恶鬼究竟是什么东西呢？”槿华皱眉问道。
林木敛起笑容，正色答道：“我认为，这所谓恶鬼，应是一种自然现象。”
“自然现象……你的意思是瘴气、剧毒一类？”虎亲王问道。
“恩，多半如此，我认为应是某种矿物问题……”林木答得有些含糊。事实上，他心中真正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