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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l花]花妖(1~9未完)-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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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麼?”藤真捏紧拳头,“朕派人调查过你的身世,为什麼要为这些伤害过你的人而战?为什麼要守护这片带给你痛苦和悲伤的土地?”  
    
  花道收住笑,认真看著他:“娘娘腔,你弄错了。我打仗,不是为了他们,也不是为这片土地。我只为一个男人,他葬在东边,一座小小的坟裏,没有棺材。九尺见方的泥土坑是他唯一的家,我为守住这最后的安息之地,让他永不被惊扰。”  
    
  说罢,他突然以头撞倒身边侍卫,冲出账外,翻身跃上千裏剪,一夹马腹,长嘶破空,向著东方飞奔而去。  
 
 【4 旧事】  
    
  花道的第一个男人,叫水户洋平。  
    
  变作花妖的少年,肩上也多了一朵花。十一重瓣、外八内三,便是他全身上下凝炼的魂气所在,每一瓣都能化作一剂救命的灵丹妙药。  
    
  初到中原的花道,隐了形站在江南人烟熙攘的繁华街头,好不寂寞。那是一种大漠五十年不曾体会的苍凉。他想去京城找漂亮的中原皇帝叙叙旧,光阴如梭,那人想必已经老态龙钟了吧。然却听闻天下易主、斯人不在。  
    
  原来孤独并不是独自一人,而是同许多人一起,却形同陌路。  
    
  浩瀚凡俗人世,何处安家。  
    
  雨中,飘过西子湖面的少年,飞不动了,现出真身落进水裏,被一叶临江赏雨的孤帆中轻功绝顶的男人捡回家。男人二十有二,俊秀、成熟,温文尔雅。  
    
  中原武林盟主水户洋平,从此情系一少年,伤尽天下女人心。  
    
  芙蓉暖帐,如水青烟,男人将勃发的yang具慢慢埋进少年体内,吻去他眼角一滴忍痛的泪,轻声在他耳边说:“花道,我真希望七十年前就陪在你身旁,你便不会受那麼多苦,不会被人欺负,不会失去爹娘,也不会孤伶伶死去。如果那时在一起,我们如今,已是白发苍苍的糟老头子了吧,互相唠叨著拌嘴,喂没牙的对方喝粥……花道,你独自一人,已经过了那麼久,我要让你再想不起那些悲伤,我要让你一回头就看见我,一侧耳就听见我,一伸手就触到我,一闭眼,就梦见我。”  
    
  这是少年第一次,感受到有别於亲情的另一种爱。也是第一次,有人为他穿衣、梳头,对他说:“花道,你著红衣最好看,以后,都给你买红色的罢。这头长发,也不用束它,披著就好。”  
    
  同水户一起的三年,真的再也不曾寂寞。  
    
  中原武林,群雄割据,两分天下,一黑一白,一正一邪。正道以水户山庄为首,三十六派七十二教共同拥护盟主水户洋平。邪道以黑山教当先,教主流川枫,其人冷,终年不语。  
    
  黑山教与水户山庄有不共戴天之仇。  
    
  二十五年前,前任武林盟主、水户洋平的亲爹带领八方武林高手趁夜围剿黑山教,血洗山头,不留一个活口,以惩凶除恶、永绝后患,还百姓一个净世。然而真正的缘由,只有他自己知道。数千条人命,只为一个美貌的女人,黑山教教主的妻子。  
    
  什麼正人君子的武林正派,不过尔尔。  
    
  然而水户盟主最终也没得到那个女人。她躲在蛆虫遍生的厕坑裏,捂住口鼻、泪流满面。她已经有孕在身,三个月,甚至能感受到小家夥不安分的蠢动。哪怕是死,也要将这个孩子生下来。  
    
  流川枫的童年,便是一把剑,一片光秃秃的山头,一颗冷而仇恨的心,再无其它。  
    
  二十五岁这年,黑山教已经重振旗鼓,叱诧邪道。流川站在崖边,黑色衣襟翻飞,他知道离那一天不远了。  
 
 一团殷红的“火舌”突然轻飘飘自山谷飞上来,采下崖壁中生长的一朵金黄小花,稳稳落在他面前。是个少年,红衣红发,只因那朵花,面上便露出开心而纯真的神色。  
    
  他看到流川,吃了一惊,又被对方极俊美的脸孔和冷冽气息煞到,颇有些不快。少年望了眼太阳落下的方向,大叫一声:“哎呀!玩得忘了时间,又要被念叨了!”身形一动就要从来时的崖口跳下去,却被流川一把按住肩头,男人掌心冰凉的温度冻得他缩了一缩。这温度,竟比变作妖的他更冷。  
    
  “狐狸脸,干什麼!”少年横眉怒竖。  
    
  “你……”男人张嘴,沙哑的嗓音,已经多少年,没有说过话。他黑曜石般的眼珠子望著少年,一字一顿说,“我那儿,有更美的花。”  
    
  花道被流川盯得一怔,胸口蓦然有些发痛。他知道男人眼底那抹熟悉的感情是什麼,那是凄怆的孤独。这个男人,比他更寂寞,曾经的他,尚存依稀的执念与美好憧憬,而眼前的男人,已经一无所有。  
    
  花道信了流川拙劣的谎言,随他回到黑山教,举目一片漆黑高塔,哪有什麼鲜花。流川千年冰封的面上竟然浮起一抹潮红,结结巴巴解释说:“已经,种下种子,很快就能,长出来。”过了几天,花道急著要走,他拦住说:“快了,已经抽出,嫩芽。”一月过去,少年再不能留,他又说:“花骨朵,就要开了。”……  
    
  花道信了这个寂寞的男人,一次又一次。  
    
  他知道,他是爱著流川的,这是同对洋平的爱截然不同的另一种感情,不再是一味的索取和娇纵,而是参杂著爱怜、同情、理解、惺惺相惜。  
    
  当一黑一红、一冷一暖、一人一妖相拥而眠时,山下武林界大乱,人心惶惶,水户洋平以盟主之位悬赏一个红发少年,且须完好无损送回水户山庄,动少年一根毫毛者,死。众人都道水户疯了,这世上哪有什麼男孩生著红发,只怕是无端臆想罢。  
    
  一年以后,数万火把照亮山头,黑山教外人潮涌动,俱是些响应盟主号召、集结而来剿杀江湖败类的武林高手。流川睁开眼,温柔地摸了摸熟睡中少年孩子气的脸庞,扯下一根黑发,化作锁妖链将他敷在床头。  
    
  流川领著不过百余教众,同水户遥相对峙:“竟然是你,先找来。今天,做个了结罢。”  
 
 水户问:“他在哪儿?”  
    
  流川面无表情,不答,只在心中想:二十六年前,你爹为一女子灭我黑山,而今,你为一少年欲重演历史,水户,你们父子还真是一丘之貉。  
    
  花道惊醒,听见塔外厮杀之声震耳欲聋,火把将夜空照得惨亮,突然想到什麼,脸色变得刷白。他起身下床,却被锁妖链紧紧困住,动不得半分,心中一阵恐惧,张嘴大叫:“流川!洋平!洋平!臭狐狸!不要,不要!……”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喊声渐隐、火把渐暗,黑夜,又恢复了无边静寂。  
    
  许多人死了,正道的,邪道的。人命最是不值钱。  
    
  水户浑身浴血,站在漫山遍野的尸骨中,对趴在地上的男人说:“流川,知道为什麼你父子二人明明拥有天下无双的功力,却频频失败、乃至丢了性命麼?因为你们虽是邪教,却不够邪。而一个不够邪的邪教,无法在江湖中立足,正如一个过於正的正教,也无法在江湖中立足。流川,世人都被你的外表欺骗了,你虽冷面,心不够冷。我有,而你没有的,就是为达目的不罢休的狠。”  
    
  水户抬脚,踉踉跄跄朝黑山教高塔走去,嘴裏说:“花道,等我去接……”  
    
  下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因为一柄飞镖正插在他后背心口位置,镖头染了黑山教剧毒,半步毙命。  
    
  流川抬著的手慢慢垂下去:“很遗憾,你错了。”他露出此生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真正的笑容,喃喃说:“大白痴,傻乎乎的大白痴……花,已经开了……”  
    
  缚住花道的锁妖链啪啦一声断裂,变作两截干枯的黑发。  
    
  花道盘腿坐在地上,耐心煮著一坛药,肩上的花瓣少了一片,露出不完美的缺口。药煮好了,他抱起坛子,在尸山中仔细寻找尚存一口气的伤者,将药喂进他们嘴中。等药坛见了底,也再找不到一个活人。  
    
  花道走到流川和水户身旁,将他们大睁的双眼合上:“狐狸,洋平,愿你们来世,不再仇恨,不再寂寞……也不再遇见我。”  
    
  那一年,江湖大乱,正邪两道群龙无首,绿林土匪民间横行,烧杀抢掠,兴风作浪。皇帝派崇阳大将出军zhen ya,终於平息叛乱。  
    
  清田磨挲著指下原本生著花瓣的地方,问:“第二片呢?”  
    
  花道有些春困,懒洋洋说:“本天才善心大发,给了一只快死的小黑猫,它好可怜的,半边身体都烂了,饿得皮包骨头。那只猫长得像狐狸……”  
    
  清田又气又怒:“你……就为了一只猫麼!那第三片呢?”  
    
  “给了漂亮的少女晴子,她娘得了重病快死了,她哭得好伤心。”  
    
  “第四片呢?”  
    
  “啊呀,是个叫福田吉兆的混蛋!明明不过是三流杀手,偏接了行刺皇上的任务,害得本天才救他,还要陪他亡命天涯!”语气虽然愤恨不满,花道脸上,却噙著笑。  
    
  福田是花道三百年来的爱人中,同他过得最久的一个。沈默寡言的男人,眉眼阴郁,嘴唇很厚。他不英俊,不善甜言蜜语,甚至没有女人愿意嫁给他。只有花道知道他的好、他的隐忍负重、他的实在。  
    
  花道正聊得开心,见清田沈默不语,便兀自说下去。  
    
  “第五片在一个闹鼠疫的小村庄,偷偷把花瓣放进药铺的大药锅裏,救了百余口人,天才厉害吧,哈哈。第六片是个叫鱼柱纯的家夥,他长得好像我爹,那麼壮、那麼憨,像只笨笨的大狗熊,最喜欢欺负他……”  
    
  “够了!”清田突然翻身坐起,烦躁地扯下额上巾带,愤然掷在地上。  
    
  “怎,怎麼了?”花道睁大眼睛看他,一脸不解。  
    
  “你是当真傻,还是装傻!”清田在房中疾步踱了几圈,心头愈发不爽快。他同花妖二度相识也有月余,每日同塌而眠、秉烛夜谈,虽够不上生死之交,也算知己。清田早就明白自己对少年的感情,不然也不会大病一场。从花道欲拒还迎的态度来看,想必也是喜欢他的。只是这隔著一层纱的关系总也不进不退,挠得人心头痒痒,偏还要在这儿听他说些已故的死人,什麼情什麼爱的。他已经嫉妒得发疯,当事人竟浑然不觉。  
    
  心高气傲的小少爷越想越气,不假思索地大吼出来:“小爷原以为你是高洁的白莲,把你当心头宝捧著,现在看来也不过是牡丹这种庸俗的脂粉货色,非但如此,还是人尽可夫的残花败柳!床第之事,你也早不知经历了多少回,偏要装出羞涩的样子不让我碰!你耍著我玩麼!”  
    
  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然而收回已经来不及。少年先是露出震惊神色,之后便是羞愤、伤心、委屈和失望,一张脸红红白白,睁大的琥珀色眼裏竟似要淌下泪来,直看得清田心痛欲死。  
    
  只一瞬间,少年便化作一绺青烟飘出窗外,清田大叫著追出去,满园春色,哪裏还有斯人身影。  

 【5 春雨】  
    
  花道消失后,清田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剁了。他明白这回是闯了大祸,在房中捶胸顿足、嚎啕不已,引得仆人匆忙赶来,以为他又发了癫。  
    
  情种情种,便是多情的种子。世上情种分两类,一类处处留情,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他们能同时爱许多人,却同时谁也不爱。遇见花道前的仙道彰便是这样。另一类,他们在漫长而短暂的一生中,也许会於不同时期爱上不同人,一旦爱了,却用情至深、用心至专,对其中任何一个,都给予自己全部的爱。花道便是此类。两者皆是多情,只是方式有所不同罢。  
    
  红发花妖是个情种,倒不是因为他风流,而是单纯的心性令他无法拒绝那些爱他的人。少年心中有种最天真的想法:爱就像恩情那般,要以十倍回报。被人真诚热烈地爱著,於是也要真诚热烈地爱对方。不然付出却得不到回应的人岂不是要独自悲伤难过,而他最不愿看到的,就是世间有悲伤。  
    
  这些道理,清田都懂。那些话,只是他一时气急,哪裏算得真呢。  
    
  小少爷谎称身体不适,在家中待了三天。因这段日子颇守规矩,老爷不疑有他,只嘱咐按时吃药罢了。  
    
  清田便又在园池边,站了三天三夜。  
    
  第三天傍晚,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乌突突的黑云刹那将天色染得墨一般黑。几颗豆大的雨珠掉下,瞬间便像打翻了锅子,瓢泼大雨滚滚而来,砸得池面如同煮沸的粥,纷乱迷眼。  
    
  清田纵然身强力壮,也已撑到极限。落在头上身上的雨滴变得千钧重,眼前白花花一片汪洋大海,什麼都看不见,什麼都听不见。雨中的他,如同一片萧索秋风中的落叶,找不到根,也不知要到哪裏去,没有希望,没有将来。  
    
  想到这,他当真觉得倘若今后再见不到那人,不如死了好,於是一边跌跌撞撞朝前走,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喊:“花道,花道!若你不来,我就去水中找你!陪你洗澡,洗一辈子!”叫声顷刻被暴风雨吞没,身子一歪,右脚已经踩入水中,扑啦啦往下沈。  
    
  清田刚吃两口水,便被人拽上岸,狠狠扔在泥地裏。一张气得通红的脸放大在面前,正是赌气离开的花妖。此刻一头红发尽数打湿贴在颊边,衬得他如同饱含露水的野蔷薇,愈发神采飞扬。  
    
  “你是笨蛋麼!”花道大吼,“你死了你爹怎麼办!你这天下最最最没良心的不孝子!野猴子!大混蛋!”  
    
  清田仿佛并未听见他的叫骂,只傻呵呵笑著,伸手摸他的脸:“小猴子,你回来了,我死了,你也舍不得吧。”  
    
  花道气急,心想这家夥干脆死了好,正要甩手离去,却被一阵天旋地转的冲击撞得躺倒在地,雨珠砸进眼眶,怎麼也睁不开。片刻之后又是一空,原来有人压在身上,挡住了雨。  
    
  他睁眼,见清田收了嬉皮笑脸,认真望著他:“小猴子,我喜欢你,不亚於三百年来那些人中的任何一个,你懂麼?”  
 
 【6 和尚】  
    
  却说纸包不住火,这是常理。那天之后,约莫去了一个月,清田日裏乖乖到私塾念书,晚上背完功课,便死缠烂打地要同花道耳鬓厮磨,头槌也不知挨了多少,越挫越勇,练就一身赖皮神功。  
    
  他只觉甜蜜,以为日子会一直过下去,白头到老。他得了自己所爱的人,那人也爱他,也许将来的某一天,花道还会爱上别人,但至少在他活著的时候,花道是爱他的,便知足了。  
    
  老爷原本并不常去儿子寝房,仆人间却渐渐起了流言,大抵便是近日总听得少爷房中传出窃窃私语,偶尔夹杂奇怪响动,似乎并不只一人在房中。这流言传进老爷耳裏,起初只是抚须一笑,并不在意,久了却也开始疑心,欲探个究竟。  
    
  行至门外,当真听见两人咕咕哝哝的说话声,老爷侧耳凑近门缝,辨出其中一人是信长,另一人从嗓音来看,竟是个年轻男子。他大惊失色,以为这不争气的孽畜迷上龙阳之道,将伶人之类不干不净的东西带回家中燕好,顿时气得头昏眼花,一脚踹开木门,正撞见自家儿子压在一人身上,伸手去扯对方前襟。那人年不过十七八,模样极好看,却生著一头如血红发,说不出的妖异。  
    
  这边两人正拉扯不休,只听当啷一声,洞开的大门外站著老爷,花道一惊,吓得哇哇大叫,竟忘了自己花妖的身份不可外泄,当下随著本能,化作一缕青烟飘出窗外。  
    
  老爷两眼一黑,晕厥在地。  
    
  又一场春雨。夜凉如水。  
    
  清田跪在雨中,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膝下两团乌青的血。他已经跪了三天,不知还要跪多久。  
    
  五天前,他打伤老爷请来除妖的和尚,自己也挨了十七年来第一顿家法,被揍得皮开肉绽,关在宅中,不能踏出半步。  
    
  花妖小猴子让人带走的那天,清田在园子裏用树枝画了个圈,长跪不起。老爷怒急攻心吐了口血痰,引出陈年旧疾,卧病在床,一天重过一天。  
    
  一个青衫老仆打著灯笼匆匆走近,另一只手提著食篮,篮上一把油纸伞。他在清田面前停住,语重心长地劝他:“少爷,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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