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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鱼站起来介绍道:“这是一直照顾我的郑叔叔。”
司马兰廷一躬身,居然行了半礼:“感谢郑公多年来对子鱼的救助照料。”苏子鱼吓了一跳,这也太给自己面子了,司马兰廷对方翰都不过只施半礼。连忙跟着他哥一齐行礼,苏小哥有些慌乱的嗫嚅着:“多谢郑叔……”
抬起头来觉得怪不好意思的。这么多年来他这是第一次正经八百的表达谢意。
郑方圆也显得有些意外,急忙起身还礼。神色无异,心里却翻滚开来。不管如何想表现出亲善的一面,眼前这人一双冰寒似的眸子,也难掩饰锋利嶙峋和无尽的野心。眉宇间隐隐散发出英霸之气,举手投足都有一种傲视天下的雍容。这么一个人,和苏子鱼口中的大哥相差甚远,如果他心存歹意……郑方圆转头看看旁边笑呵呵的苏子鱼,恐怕这孩子骨头都剩不了一把。
突然又想到司马兰廷刚才那句话。救助?!
郑方圆猛然一省,自己对苏子鱼并没有可称做“救助”的事,除非是指当年侯爷蒙难之时?可怎么会被这人知晓?他没有泄漏过,杨骏不可能自己说出来……郑方圆狐疑的看向司马兰廷,后者望着他一脸深意眼目深幽,犹胜语言不言自明。
郑方圆肯定对方确实知道当年真相了。
三人分宾主重新坐定,郑方圆陷入自己的思虑中一阵沉默。咱们苏小哥今日倒是兴致颇高,郑方圆的到来让他恢复几分孩子心性,他好几日没跟司马兰廷好好说上话了,一头又缠上他哥:“今日宴会如何?”
司马兰廷看他红润的脸上嵌着亮晶晶的大眼,心中有些自悔,这几日着实忽略他了。眼神不由带了几分宠溺:“无聊得紧,累人!”
苏子鱼嘴角勾起,眼角上挑:“不喜欢去就不去,自己找罪受。”
司马兰廷摇摇头,怎么给这孩子解释得分明,天下间没有谁能完全依靠自己的喜好来行事,就算有一天他能站上权力的高峰,也无法随心所欲,也得受其他条件的制约。不过拥有强权的人,所受的制约小一些,自由更大一些罢了。但这些,他都不准备向苏子鱼解释,他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苏子鱼最大的自由,保持这张白纸,让世俗、权力、纷争任谁也污染不到,永远纯真永远快乐,永远不长大。所有的危险和影响他都会替他预先清除。
于是,他虽然摇了头,还是柔声对苏子鱼说道:“没关系,你可以不喜欢就不做什么。”
苏子鱼笑道:“当然。”
郑方圆此时已被两人之间诡异的对话和充斥其间的和悦,惊得无法沉思。看来,这司马兰廷确实不像存有歹意。
司马兰廷只是前来打个招呼,告诉苏子鱼自己今晚有他务要处理后,不多时便告辞离开。
郑方圆望着他离去的身影,有些出神。回过头来揪起苏小哥的鼻子笑道:“好小子,又有靠山了。”
这个久违的亲切小动作让苏子鱼一阵心暖,扯开郑方圆粗糙的大手,揉着鼻子道:“哼,不知谁是谁靠山!”语气傲然。
司马兰廷和一众属下商议完灰狼才带回来的信息,已至丑时。因为明日要去皇陵祭拜,他稍事整理后又开始处理明日事务,才刚接班护卫的奉勇来报:郑方圆求见。
司马兰廷没有意外,却也不曾想过他竟然这么快的找上门来,沙场出身的人到底有几分雷逆风行。
两人寒喧两句便坐定,司马兰廷慢慢着饮茶一脸讳莫高深,但郑方圆是个直爽性子,不喜欢花花肠子弯弯绕,只好自己起了头:“王爷应该知道在下前来所为何事吧?”
司马兰廷逼得对方先开了口,却并不激进,他倒并不想多为难这一直照顾体恤苏子鱼之人,放下茶盏道:“既然子鱼这么叫,那我也跟着叫声郑叔吧。”看郑方圆并未推辞,接到:“郑叔不必客气,我对你一直非常感激。当年要不是你舍命护送,我们两兄弟怕也没有相见的时日。”
郑方圆一怔:“你果然知道当年之事了。不知你是如何得知的?”
“如今,重要的不是我如何得知的。”司马兰廷的目光在烛下一片沉寂:“重要的是杨骏有认回子鱼之意,不知郑叔有什么想法?”
郑方圆苦笑一下:“认回?他终于想起这个外孙了。可恨当年为什么又下那毒手,害得侯爷……”
司马兰廷叹了口气,天下之人,他看得入眼的少之有少。但自从他得知当年旧事后对苏卿怀便有了一种莫名的崇敬,至情至性,至诚至伟的古人风范,可当得“真英雄”三字,他司马兰廷一生都会心怀感激,却不想郑方圆此刻继续分神下去,随即讲了一下杨骏一改初衷的原由。
郑方圆心里苦闷,将盏中之茶一吸而尽,重重放下,惆然道:“也罢!小鱼毕竟是他亲外孙,如果他是真心的……”猛地想起什么,一拍桌子:“差点误了!不能让他得逞,即便前事不提,也不能尽信他。既然这老匹夫从前做得出通敌卖孙之事,难保今后不会又犯!”
司马兰廷心头一震,骤然而起。他总觉得那日苏秋所言未尽,也总觉得前事之中有什么关联之处未得详实,原来是-:“西秦!”
六十五 祭祀齐王
司马兰廷恨不得眼前的茶盏就是苏秋的喉咙,一把捏得粉碎。
竟敢跟他耍心机。
寻思起来倒真有些后怕,一直以来都忽视了豺狼之心的西秦,就像有的事情一旦过去太久便容易在记忆里慢慢蒙尘,有的威胁一旦存在太久便容易让人生出不足以句惧的错觉。
郑方圆看他一语道破,反而表现出些微犹豫:“其实,也只是猜测。因为当年那些人中,有胡人和在里面。”
“你说得不错,这老匹夫前科累累不能相信。”司马兰廷冷笑一下,他可没有郑方圆的好心,压根儿没有半分退步的想法,即便杨骏从来就只有一星半点的机会他也得捏在手里全部扼灭了:“郑叔,我看当年的事应该让子鱼了解早点清楚,别让他胡里胡涂地将来后悔不及……”
以前的事他那宝贝弟弟到现在还自责过不去,他都不知道该找谁算帐。
和郑方圆商议完毕后,又突然召集手下重新布置明日的祭祀,快到卯时众人散了才从书房出来。奉勇在外间瞪着两眼发呆,听见响动急忙备好洗漱用具,递上热呼呼的巾帕给他擦脸提神:“殿下,不如到旁边小阁再休息一会儿。”
司马兰廷摇摇头:“我去后面看看子鱼,你去明叔那里帮忙准备今日祭祀的物件不用跟来了。”
奉勇愕然,府内事务他一向是不经手的。司马兰廷已经转身而去。
天色尚早,只有才从烛光下出来的人才能敏锐的觉察出些微晨光。灭了烛火的屋里桌形、床帐都是些模糊的棱角。床上的人被子搓成一根麻绳,露出半截肚皮睡得正香。或许是因为若有似无的桂花轻甜,做了什么好梦,脸上还留着淡淡的笑容。
司马兰廷不自觉的跟着放松了表情,想帮他牵上锦被,才一动,苏子鱼便睁开眼来。意识没完全清醒,人已经依着习惯擂到司马兰廷怀里,捏着沾凉带露的衣衫喃语:“你一夜没睡么?”
司马兰廷看着他睡眼惺忪,嘴巴像鱼儿吐泡般张张合合吐出含混不清的字,玩味良久。笑道:“还没到卯时,你再睡会儿。”
这会儿苏子鱼的眼睛倒是渐渐清明了,赖在怀里看司马兰廷白瓷一样的脸,明眸凝睇,双目生辉,在半明半暗间竟有种惑人的瑰丽。苏子鱼突然觉得有点面热心躁,搂着他哥的腰又擂擂,忍不住就抱怨出来:“你最近怎么这么忙?”
司马兰廷被他拱得心痒难耐,听见这句话却勾起满腹心事微微一沉,道:“今天跟我到宗庙去祭拜父王吧。”
苏子鱼脑袋埋在他肚子上,“嗯”了一声。
其实他早几天就发现明叔在指挥府里的丫头小厮擦拭樽、簋、簠等器皿,准备祭祀物品。没想到司马兰廷等到今天才跟他说。想不明白司马兰廷在顾虑什么,索性翻身起来,准备漱洗后早课。回头看见他哥略微疲惫的样子,又走过去抖抖被子,硬把他按在床上躺下,牵上锦被翘着嘴说:“你躺着养养神,等我早课完了一起用膳。”说罢还学司马兰廷平日的样子轻轻抚抚他头发道:“乖。”
司马兰廷瞪着眼睛脸哭笑不得,又不忍拂他难得的体贴,真的闭上眼假寐起来。
八月二十八
甲辰 收日 冲狗
祭祀宜未时
因为齐王死后骸骨无踪,皇陵的坟墓只是衣冠冢。司马兰廷及长,数度遣人入西秦甚至二十岁上下亲自实地探查都一无所获。因此历年祭祀都是在城西洛河河畔的齐王庙。
苏子鱼看着前面数尺高的麒麟、降龙、狮子、天马作威仪;全猪、全羊、全牛的祭品和身后数百帐幕、兵士卤簿①第一次意识到“身份”二字。
司马兰廷的身份,和他那缘分极浅的生父身份。
此祭拜不同与彼祭拜。在苏家就不提了,年纪太小懵懵懂懂的,印象中也没有如此大张旗鼓。他在庐山东林寺时,每逢这种祭日都是自己准备用几样瓜果,亲上念几遍经文,从来以为这些事是要诚心便可,没想到一个家祭竟能搞出这么大动静。
连来过数次的齐王庙今日都格外不同,庙外百丈开外已经戒备森严,士兵的鲜衣怒戟让苏子鱼有些恍惚。祭祀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和司马兰廷身着盛装依着繁复的礼节完成了祭拜仪式,可苏子鱼觉得即便只有他和司马兰廷两个人,即便只有些瓜果祭品,即便没有显示身份的祭皿,只要诚心念几遍经跟父王说说话就是祭祀了。父王难道真的喜欢这样劳师动众?人死如灯灭,这一世的尘缘已尽,对逝者来说只是去就同归,如果在天有灵,换作他苏子鱼或许唯一想知道的不过是从前自己爱护的人是否过得好,是否还记得自己。
祭祀,不过是活着的人为求心安而已。
这些想法他没说,他知道司马兰廷有他自己的表达方式,这是他求安心的方式,就像苏子鱼念经一样。
临到傍晚,苏子鱼才拖着沉重的步子,腰酸背痛地和司马兰廷回到北海王府。郑方圆在厅内候着他,看苏子鱼晃晃悠悠的,哑然失笑:“累了?还是没经过世面的小孩儿呐。”
“不累。”苏子鱼笑着,有点强嘴,更多的却想着司马兰廷在宗庙里拉着他的手,对着齐王之像道“父王,从今以后子鱼就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会替您守着他,爱护他。”
那一刻苏子鱼心里的划痕空嫌一下子都被填满了,他转头看见司马兰廷幽深的眼眸觉得自己很久以来或者需要的就是这么一句话。他第一次下了决定,陪在司马兰廷身边,放弃自己出家成佛,跳出三界的心愿。
注解①:一般解释为“仪仗队”。蔡邕书中曾记载:“天子出,车驾次第,谓之卤簿。”汉代以后,后妃、太子、王公大臣皆有卤簿,各有定制,并非为天子所专用。六十六 前事不忘
岂不知意在无人便成我相,岂不知心着于静便是动根。身如不系之舟,或可任流行坎止;身既已归舟,何必强求人我一空,动静两往?
了心之功,即在尽心内。
能休,尘境为真境。未了,僧家是俗家。
小小年纪能进入四禅境界之人,自然是明白的。
“司马玮现在南方的声誉如日中天,又来催问进都之事。”司马兰廷一边把歧盛传来的短信递给奉正,一边随口解释,脸上神情看不出喜乐。
奉正接过来,先掏出火褶子将旁边的蜡烛点燃,丝信放在外焰上一触,便卷着边烧起来。片刻时间只剩下一片深灰。
“王爷,这司马玮不是好对付的人,就算有淮南王牵制恐怕也制止不了他坐大……”话还没说完,司马兰廷突然抬手制止。奉正有些摸不清头脑,看主子的手势急忙对着鎏金香鼎里轻轻一吹,余烬仍看得出形状的丝信即成粉碎。此刻他才听得外面苏子鱼远远的在外面招呼奉祥,有些佩服的敬望司马兰廷一眼,又急忙去吹灭了烛火。
苏子鱼踏进房门时,正看到蜡烛上最后一缕青烟飘散而去。他眨眨眼睛,对奉正笑道:“你们在说正事啊?”难得话语里神色间有一丝歉然。
奉正不知道怎么答他,含笑看向北海王,无可奈何的将烫手山芋推给司马兰廷。
司马兰廷朝苏子鱼招招手,目光温和。这表示,即便被打断了也没什么要紧的。
苏子鱼本来还有些话要问,却不自觉的走过去坐下,眼睛心思倒并没离开奉正:“正哥,那边蝗灾现在怎么样?”
长沙、豫章大片地区遭受旱灾后果然又受了蝗灾。蝗灾发作,“火德”不彰,谓之嬴虫之孽。是当朝昏聩,弃法律,逐功臣之征,正好拿给有心人做文章。
但司马玮为了卖好名声,也确实下了血本,往年遇到这样的大灾那只能是哀鸿遍野,无数人死于饥荒。可今年司马玮这么一发动救济,当朝被这么一激,两面施渡百姓获益,倒和很多和贫穷人家辛苦劳作而得的也差不离。
起先奉正汇报的这些情况,苏子鱼本来还挺怀疑。等到白马寺那边接到的回信证实后,才真相信司马兰廷没哄他,反而觉得有些愧疚。到现在,奉正接连报上来的信儿苏子鱼已经深信不疑了。
“托楚王之福,施粥施药都很周全。楚王臣下兵士也预先招引了大批椋鸟,调集飞禽控制灾情,二爷不用担心,报上来的消息说情况一天比一天好。”
苏子鱼点点头,听见这么一说他心里也轻松很多,止不住高兴道:“楚王宅心仁厚乐善好施,我佩服得很,一直想见见这人……”一双亮灿灿的眼睛转向司马兰廷:“哥,反正我也没什么事。不如我去给他帮帮忙吧?”
双眸乍寒,司马兰廷风清云淡的脸上突然阴云罩顶。眼看一场纷争又起,奉正急忙打圆场:“二爷,楚王殿下过不了几天就得进洛都了,你这时候去还不如等他来。”这句话把苏子鱼说通了,可北海王殿下还不痛快呢,奉正又说:“再说了,二爷,眼前的菩萨你不拜,偏走老远求佛干啥?这救灾的事可是咱们王爷牵的头,那里面两层的钱都是从许昌的税收和王爷的私产里挪出来的。”
苏子鱼眼睛睁得圆滚滚的,嘴巴张得老大。
不敢置信!他还一直以为他哥是只铁公鸡,为人阴险刻毒、冷酷自私、专横跋扈……没想到竟比楚王还高一个层次,为善不欲为人知!司马兰廷的形象突然光辉起来。
当北海王神色不善地再扫向苏子鱼时,被他眼内闪耀着小火花噎了一下。心里的不痛快倒是去了,可又升起一股无力感。他出力赈灾自然不是苏子鱼所想的缘由,这宝贝弟弟恐怕一辈子也无法走到跟他同一条心去,两人之间所想所看只能南辕北辙。
奉正退下后,苏子鱼箭矢一样扑到司马兰廷身边,扬起大大的笑脸。司马兰廷拔拉下抓着自己袖子的手,握住。无奈着:“不是说累么?怎么跑来这里了?”
苏子鱼眯着眼说不累,不累,身体却像没长骨头一样全靠在别人身上:“我是想跟你说,晚上你要是没要紧的事我们就跟郑叔一起好好吃顿饭。”
生辰……
司马兰廷微微一沉,没回答,伸手在苏子鱼脸上轻抚:“听说郑叔送了你一匹马?”
苏子鱼提起这事就心里高兴,不是为马,而是因为郑方圆对他的关怀,“是啊。郑叔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到庐山。但今年因为赶来看我,都没能上庐山看师父。”
司马兰廷心里有些起伏,一个外人都能做到这样。有些愧疚:“对不起,因为今天是父王祭日,不能好好帮你庆贺。”
苏子鱼沉默一阵,接到:“其实没什么,小时候我母亲每到今天也不高兴,我六岁之前都没有庆过生辰。母亲过世后,父亲倒会帮我做做生,也就是我们两个人而已,最多加上郑叔叔。这几年要不是郑叔每次上来,我自己也忘了。”
司马兰廷听得难过,失神道:“如果父王在世,他一定比苏卿怀更疼爱你。”
苏子鱼反而安慰道:“不必记得我的生辰,只要记得父王祭日便可。我也是这样,其实你不必介怀的。”
司马兰廷静静盯视他的脸,确无半分苦涩或勉强,明白他自心并不计较,心里也随之放宽,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也越发生出疼惜之情。
淡淡叹着:“你这么懂事真让人不习惯……”
缓慢靠近对方殷红湿润的唇,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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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某亲的问题,顺便也申明一下,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