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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私事要办，顺道过来看看你。”
“只是这麽简单？”
“慕容，”教主大人掩唇而笑，反问，“你怕我？”
“没有。”
“那又何必如此防备呢？”
“我……”张了张口，答不出话来，只好瞪著眼看他。
面前这少年素来阴狠毒辣，最擅长的便是说谎骗人，教我怎能不防？
见状，教主大人轻轻笑了笑，眉眼一扬，低低的说：“以前，你我二人心意相通，仅是交换一个眼神，便能猜透彼此心中所想。可如今，为何竟越离越远了？”
“大概是因为……”顿了顿，艰难吐字，“我爱上了别人吧。”
他秀眉一蹙，双眸直勾勾的望住我，神色渐渐恍惚。
隔了许久，才悠悠叹一口气，展颜而笑，柔声问：“慕容，你现在喜欢的人是方静书？”
握了握拳，毫不犹豫的点头。
“那麽，”他低头轻抚手中的铁剑，黑眸盈盈似水，“你可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
38
故事？
我吃了一惊，咬咬牙，慢慢皱起眉来。
根据经验，这想必又是一个阴谋。
我和方静书好不容易才重归於好，如今被教主这麽一搅和，说不定又会闹出什麽事来。所以，我若是足够理智的话，此刻应该转身就走。
然而，一对上某人那双明明亮亮的眼睛，我便完全动弹不得了。
“说吧，我听著。”犹豫片刻之後，终於还是低低应了一句。没办法，他这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任谁都狠不下心拒绝。
“谢谢。”教主大人秀眉一展，浅浅笑起来，嗓音柔柔软软的，甚是悦耳，“我虽然年岁大了，记性不好，却仍旧清楚记得，十多年前，自己曾在地下迷宫里捡到过一个少年。那家夥瘦瘦小小的，模样非常古怪，一见我便扑了上来，死活不肯放手。他仿佛已在地底下呆了许久，既不会说话，亦不识字，更加不懂人情事故。我於是便将他带回了教中，还费尽心思的替他取了个名字。”
“……悦？”张了张嘴，声音微哑。
“没错。”他轻轻颔首，笑容又加深了几分，“我会想到这个字，是希望他一辈子都能欢欢喜喜的，无忧无愁。後来，那孩子渐渐长大，果然性子极好，面上时时带笑，相当讨人喜欢。唯一的缺点就是不辨方向，无论走到哪儿都会迷路，害我整日提心吊胆的，生怕他会出什麽差错。”
我心中一动，死死瞪住面前那人的眼睛，闷闷的开口说道：“这故事……也忒无聊了些。”
“呵，别急，有意思的还在後头。”转了转眼眸，仍旧只是笑，声音却低沈许多，“几年前的某一天，那家夥忽然跑进我的房里来，说他喜欢上了我。我当时虽然觉得惊讶，心底却非常高兴，毕竟一起生活了这麽久，我对他自然也是有情的。”
“不可能！”手指抖了抖，猛然睁大眼睛，无比错愕，“你那个时候明明……明明就说了不行。”
教主大人扫我一眼，缓缓垂下眸去，低叹出声：“慕容，你道我当初为什麽要拒绝你？”
“我哪里晓得？”一下偏过头去，轻哼。
“因为，我以前曾跟别人打过一个赌，约好了十八年之内绝不动情。而你跑来说喜欢我的时候，离那个约定之期仅仅差了三年。怪只怪我那时太过自负，想著短短三年转眼即逝，根本没什麽好担心的，却忘了……人心是会变的。到头来，只能眼睁睁看著最重要的那个人越行越远，再不回头。”
我眨了眨眼睛，一时只觉手脚僵硬、呼吸困难，只能呆呆的重复几个字：“你、骗、我。”
“慕容，我的心思从来都不曾改过。”他一点点抬起头来，黑眸里雾气蒙蒙的，低声问，“可你为何偏偏爱上了别人？”
说罢，上前一步，直直望住我看。
我什麽话也答不出口，只微微颤抖著伸出了手，轻轻环住他的肩膀。然後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轻轻的说：“抱歉。”
“慕容？”
“错过的就只能错过，无论你现在说什麽，都已经晚了。还有，”将唇凑至他的耳边，微微笑了笑，一字一顿的说，“别以为我不知道方静书此刻就站在後面，同样的把戏，休想再骗我第二遍。”
闻言，教主大人神色一凛，却依然维持著平常的温和笑容，缓缓从我怀里退了出去。
“慕容，你当真是越来越难对付了。”
“过奖。”
“全都是为了他麽？”视线微移，定格在了我的身後。
我强压下回头的冲动，扯了扯嘴角，微笑。“除了方静书之外，我心里再容不下其他任何人。”
“当著我的面说出这种话来，就不怕我一剑杀了他？”
“那麽，我只好陪著他一起死了。”
教主大人忽然就愣在了那里，怔怔看了我一会儿，哑著声问：“这一回，换成你来威胁我了？”
“慕容不敢。”
一片静默。
“罢了，罢了。”隔了许久，他才摆一摆手，悠悠的说，“既然你心意已决，我再继续纠缠下去亦没什麽意思了，倒不如就此收场吧。不过，”顿了顿，黑眸中闪过一抹异色，厉声道，“方静书若是敢欺负你，我绝对……不会轻饶！”
语毕，长袖一甩，转身就走。
我呆呆望住他的背影，感觉心口闷闷的，有些失神。然後轻轻叹一口气，转头，却发现身後空无一人。
咦？方静书并不在这里？
那麽……难道……
身体震了震，不由自主的追上去，一把扯住了那人的衣袖。
“你刚才说的那番话，究竟是真是假？”断断续续的问出了口，也不知自己期待著一个什麽样的答案。
教主大人停住脚步，回头望我一眼，薄唇微微上扬著，神色温柔。他慢慢伸出手来，触了触我的脸颊，而後眯一眯眼睛，似笑非笑的吐出几个字：“骗你的。”
我这才抬手按住胸口，大大松了口气。
他见了，也并不出言取笑，只轻轻推我一把，柔声道：“慕容，保重。”
眉眼一低，就这样默默的转过身，飘然离去。
我抚了抚被他碰过的地方，心下茫然，却再没有了追上去的勇气。
虽然和那人相识多年，我却永远也弄不明白，他到底何时是真？何时是假？又或者，其实我们二人都曾付出过真心，却不小心……擦肩而过了。
於是，只能两两相忘。
39
我呆呆在池塘边站了会儿，直到再瞧不见那人的背影，才低低叹口气，转个身，一步一步的往回走。
经过一楼大堂的时候，正撞见墨影坐在窗边吃东西。
“慕容。”她朝我招了招手，轻轻喊一句，声音软绵绵的，似乎没什么精神。
我脚下一顿，犹豫片刻之后，终于还是上前几步，在她身旁坐下了。
“墨姑娘，”拱了拱手，尽量保持距离，“你昨日被静书一掌击晕，后来又给他扔到了房门外头，不知可有受伤？”
“没事，”墨影摇摇头，眼下有淡淡黑影，瞧来比平时憔悴许多，“我已晓得……你为什么不肯娶我了。”
“是、是吗？”心头一跳，竟然有些紧张。
墨影低头去看自己的手掌，神色平淡的吐出几个字来：“原来，你的心上人是方大哥。”
窒了窒，干笑。
糟糕，她昨夜该不会是在门外偷听了吧？
“墨姑娘，其实我……”
“不用说了，我都明白。”她忽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肩膀微微抖动着，声音微哑。
我吃了一惊，不由自主的倾身向前，放柔声音问：“墨姑娘，你还好吧？”
“当然。”轻轻着喘气，嘴角缓缓上扬，逐渐形成一个诡异的笑容，“知道你喜欢方大哥，我真的是好高兴。”
“啊？”怔了怔，差点跌倒在地。
眼前这女子受的刺激太大，不小心发疯了？
墨影却并不理会我，只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其实，你和方大哥两个人，我一直不清楚自己喜欢谁更多一点。经过几番痛苦挣扎之后，才终于选了你。不过，既然你心里也想着方大哥，那我就不用继续烦恼了，刚好可以一石二鸟、左拥右抱……”
说话间，那一双眼睛直直的望过来，明亮动人。
看得我毛骨悚然，直接伸手点了她的｜｜｜｜穴道，然后不顾一切的站起身，掉头就走。
“等一下！慕容，好歹说说你跟方大哥究竟谁上谁下吧？我昨晚为了思考这个问题，整整一夜没睡！”
柔软的嗓音远远飘进耳里，我全身抖了抖，急忙加快脚步。
啧！那个女人……简直比我家教主大人还要恐怖！
跌跌撞撞的跑回房间，推了门进去，才发现方静书已经下床了。他衣服穿得整整齐齐，头发却没有束起来，就这样负手立在窗边，动也不动。
“静书，你在看什么？”我拍拍胸口，有些好奇的凑过头去，只望了一眼，便觉万分惊恐。
这窗户……正对着我和教主方才站的地方。
我呆了一下，扯扯嘴角，却怎么也笑不出来，甚至不敢去看方静书的表情，仅是低声开口问道：“你全都瞧见了？”
他轻轻哼了哼，不答话。
“静书，其实我跟教主大人什么关系也没有，你千万别信他的胡说八道！”
“你以前喜欢过他。”一针见血。
“呃，”吞了吞口水，开始结巴了，“那、那个已经是尘年旧事了，不提也罢。”
闻言，方静书转头望住我，冷冷微笑。“三年前，你已经认识我了。”
“是啊。”闭了闭眼睛，苦笑。
后面的话也不用再说下去了，事实证明，我确实有一点点……花心。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对视着，气氛紧张。
根据我的经验，这种时候应该努力装可怜，死皮赖脸的缠住某人不放。于是咬咬牙，把心一横，直扑上去，紧紧抱住了方静书的腰。
“滚开！”立刻就一脚踢了过来。
我惨叫一声，顺势飞了出去，但马上又爬起身，再度冲回来扯住方静书的手臂。
“放手！”重重一掌拍在胸口。
我软软倒下去，头晕目眩。
实在痛到站不起来，因而只能挣扎着伸出手，死死攀住方静书的大腿。
“别碰我！”瞪了瞪眼，挥剑。
我因此被剑柄敲中了额头，在地上连滚数圈之后，背脊又恰好撞上桌脚。
“静书……”全身上下都疼得厉害，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此刻一定已经鼻青脸肿了。
那人收了剑，慢慢走到我跟前来，居高临下，面无表情的问：“不玩了？”
“没力气了。”眨了眨眼睛，尽量笑得无辜。
方静书微微皱着眉，盯住我看了一会，忽地伸出手，将我从地上拉了起来。
哎？
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已先被他拥在了怀里。
“疼么？”声音轻轻的，比平常柔软许多。
我想了想，先是点头，随即又飞快地摇头，咬着牙说：“一点也不痛，你若是喜欢的话，尽管接着打我。”
话一说完，他便低低笑出了声，将下巴抵在我的肩上，柔声道：“谁教你刚才要抱住那个人的？活该。”
最后那两个字模模糊糊的吐出来，语调略微上扬，甚是动听。
我顿时只觉手脚酥软，身上的伤果真不再痛了，吞吞吐吐的问：“静书，你这样算不算是在吃醋？”
一阵静默。
他久久不答话，隔了片刻，才缓缓松开手，偏过头来看我。神色冰冰凉凉的，黑眸里却带了些笑意，轻叹着答：“你说是就是吧。”
我原以为他会拔出剑来砍人的，却料不到竟会听见这么一句话，霎时怔在了那里，半晌才回过神。
心口跳得厉害，嘴角弯了弯，不由自主的傻笑起来。
方静书也跟着笑一笑，慢慢抓起我的手，十指相扣。而后垂了眼，神色极是温柔，低声喃喃道：“等着，我早晚会……杀了那个人。”
40
杀了谁？教主？
我呆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退，再一次意识到，面前这男人果然相当的危险。
“慕容。”
“啊？什么？”连我也要杀？
“我们回无岫山去吧。”方静书的一双手环在我腰上，稍微有些抖，声音低低柔柔的：“我和你两个人……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闻言，我先是怔了怔，随即又拼命点起头来，连着应了好几声。胸口怦怦跳个不停，嘴角弯了弯，轻笑。
我历尽千辛万苦，总算是打动了美人的芳心，实在可喜可贺。
“只要能伴在你身边，随便去天涯海角都无所谓。”一边说，一边倾身向前，很努力的抱住他。
“好。”方静书点点头，忽的松了手，转身朝床边走去，冷冷道一句，“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哎？这么快？”我依旧维持着先前那个姿势，动也不动的立在原地，手脚僵硬。
方静书淡淡的扫一眼过来，神情冷漠，摆了摆手，道：“你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过来收拾东西？”
说话间，右手轻轻碰了碰腰间的长剑。
我心下一紧，怕极了他突然拔剑砍人，自然不好开口反驳，只得乖乖走了过去。
唔，难得刚刚气氛这么好，明明应该亲一亲抱一抱再顺道滚上床才对啊，结果却变成了……收拾行李！啧，好歹也该让我多感动一会儿吧？
在方静书的强势催促下，我们很快就退了客栈的房间，甚至连马车也立刻就雇好了，堪称神速。
简直就像急着躲开什么人一样。
想到这里，我终于猛然醒悟过来，方静书之所以赶着离开这里，想必是因为教主大人就在附近的关系。明白了缘由之后，忍不住伸出手去扯了扯他的衣袖，低笑出声。
这家伙吃醋的样子，还真是既可怕又可爱。
没过多久，我和方静书就坐上了马车，然而才刚行出几步路，后头就传来熟悉的嗓音：“方大哥！慕容！等等我！”
我转了身，掀起帘子来一看，果然瞧见墨影正在后面追赶。她边跑边喘气，双手不停挥舞着，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静书，墨姑娘她……”
“不用理她。”
“可是，就这么把她留下来，会不会太狠了点？”虽然我一见那女人便觉得头疼，但人家毕竟也算喜欢过自己。
“怎么？心疼了？”方静书秀眉一挑，眸中全是寒意，凉凉的问，“信不信我一脚踢你下去陪她？”
他既说得出口，自然就一定做得到，所以我丝毫也不敢以身犯险，仅是眨了眨眼睛，奋力扑了过去。
“我心里就只有方静书一人，要心疼当然也只疼你。”说着，摇了摇他的手臂，讨好的微笑。
“花言巧语。”方静书轻轻哼一声，却是面色稍霁，就这么低了头，直直盯住我看。
我一对上他那双眼睛，就觉胸口发热，手啊脚啊的全不听使唤了，整个人软软靠过去，结结巴巴的问：“静书，我可不可以……”
“不行。”眼一瞪，冷冷吐出两个字。
“呃，”嘴角抽了抽，苦笑，“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你心里在想些什么，我会猜不出来么？”微微蹙着眉，轻叹，“闭上眼睛。”
“啊？”
“别磨磨蹭蹭的，快点。”
“喔。”乖乖听了话，悲哀的发现自己越来越逆来顺受了。
正想着，却忽觉唇边一热，某样柔软的东西覆上来，轻轻触了触，随即又飞快地移了开去。我全身微震，呆愣许久，才缓缓睁开眼睛，万分错愕的望向方静书。
刚才那个……应该是吻吧？他竟然主动亲我？！
“看什么看？”某人瞪了瞪眼，一下偏过头去，闷闷的说，“你不就是喜欢这个吗？”
一时之间，心头乱跳。
“没错！”我伸手拍拍自己的脸颊，深吸一口气，然后把头凑了过去，小心翼翼的问，“看在我这么喜欢的份上，能不能再多亲几次？”
“……”
无人应话，但只一拳飞来，正中眉心。
这一路上总算顺顺利利的，没有再遇上什么麻烦，很快就抵达了无岫山。
上回是为了找回方静书才来此的，当时又是哭又是笑的，折腾了大半天，如今故地重游，心境却全然不同。
我跟着方静书进了他那间破屋，眼见里头灰尘堆积，心想总该先打扫一下吧？谁料，那家伙却仅是把包袱一扔，又走了出去。
“静书，”大步追赶，问，“你去哪里？”
“练剑。”冷冷答一句，头也不回。
“哎？我们才刚刚回来，好歹也先休息一下吧。你肚子饿不饿？不如我去找些吃的东西来？”
“不用，我不想浪费时间。”说罢，快步行至屋前的空地处，缓缓抽出长剑。
“静书，你武功已经够好了，为何还要如此的……勤快？”练功太多，走火入魔了？
“好？”他望我一眼，扬了扬唇，冷笑，“比得上那个人么？”
谁？
微微一怔，好一会才明白过来，他指得人是教主。
我张了张口，却完全不知该如何回答。若是说实话，似乎太不给方静书面子了，若说假话，又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方静书倒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挥了挥手里的剑，神色冰冰冷冷的，一字一顿的开口说道：“我既然要杀了那人，武功自然得高过他才行。”
然后就专心练剑，不再言语了。
我从头到尾都在旁看着，大汗淋漓。
原来……他竟是认真的。
咳咳，早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