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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下午,我在旧居烧信-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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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想来,还是你不对。人家季晚多纯真的少女,你应该含蓄些”

  “像你?含蓄得谁也不知道……你也喜欢她的吧?”

  “呃,是,是的吧”

  “别‘吧’了,你看,她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的……别说!我知道你会说‘那并不重要’。我要告诉你的是,你让她知道后,她给你的无论是什么答案,这才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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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道理。大学时你修的是哲学专业?”

  “哈哈……”

  我们把酒杯举向对方,把烟雾吐在呈45度夹角的相互空间里。讲起共同爱恋却又不能得到的女人,也许会让两个男人同病相怜、诗性大发。把酒送进喉咙的时候,季,我看到和你擦肩而过的某未来时空碎片。

  “念大学时,大概三年级寒假吧,在回家的长途汽车上,委晚坐在了我旁边”

  “有这么巧?”

  “巧得像电影情节。上车找到我的座位时,已有人坐了,一女子,伏在前座的靠背上睡着了,很疲倦睡得够沉。本想叫醒她,想想又算了,我就在旁边坐下,应该这才是她的座。车启动时,她抬起头来看了窗外,再转过头来时才认出是季晚。她很迷惑的看我,愣了几秒种,才又笑了。好几年没见,她……不再有少女时的羞涩,但那种由她一手炮制出来的魔力,有增无减……”

  “没说话?这么长的路途”

  “说,但只是我说,她听。我自己瞎兴奋的一直讲,把心里对她所有的爱慕几乎全部掏了出来,当然,讲得乱七八糟一塌糊涂……唉,她听着听着,又睡着了……知道吗?我当时一点也不介意,也止不住自己的话语,就这么一直讲下去,讲给我自己听,让她睡吧,在梦里她大概会和我那些语言所化身的角色对话呢……前排的老汉不时投来烦燥的回眸,我只能把‘对不起’含混在倾诉里……幸福的6小时,我距她最近的一次”

  “……”

  我默默啜着酒。想象着我就是不时被颠簸打断了语无伦次的朱兵,用余光感应着笼在身边的你的梦。任暖流从喉咙过食道来到胃,进血液由心脏浸遍全身。

  如果是我,我会对你讲什么呢?那些不需要你回答的题目。

  “季,为什么这么倦?回家啦,应该高兴点”。你不置可否的望出窗外,倦意丝毫不退。

  “季,你不想说也行,睡也就睡吧,只要能容忍我讲就好……命运为了我的这次滔滔不绝,煞费苦心的从把你安排成我的同学时就开始了,让我一点点的心动。这样说可能不太贴切,但却是真的,让我在最混乱不安的年龄很茫然的触到你的身体……给我心底烙下最梦幻色彩的同时,把一个从精神上代表着你的影子派驻我的心底,以填补不敢和你说话的空缺,阻止岁月对你容颜的淡化……安排你在我意料之外的时候出现,比如现在,再加上你倦怠的气息……”

  你倔强的睡着,因用力而蹙起了眉,头从靠背的凹槽缓缓向我的肩膀滑过来,我托起这份期待的礼物,舍不得拆开,我知道里面会是什么。

  你的耳廓不时摩过我的脸颊,我开始为你有这么浓的睡意而暗感庆幸。季,到了梦中你也是意气风发的吧?

  “季,你不快乐吗?是什么让你这么困倦?回家路上的风景一直都很美,你却宁愿在梦里和你想念的人厮守。想知道现在我会做出什么梦吗?”

  非常细、非常高的城市建筑,附着着假山似的翠绿青苔,浮在静静的水中,把影子拖得很沉。水一来到梦中都成了黑色,纯粹的黑。我拿竹篙撑着小船,在钢筋林里毫无目的的漂荡。大概是夜里,楼上有连串的或是孤单的灯火映在水面,水看上去就更深了。人也不多,都撑着自己的船,目光呆滞。记起来了,我要找你,要怎么找不知道,反正找就是了,我是这么想的,并为这个想法而感动。水底不时半透出溺死的动物躯体,但没有一丝的垃圾,“垃圾筒为空,不能被清除”,操作系统透出机械的声音来提示点击鼠标右键的操作者。后来,我干脆欣赏起那些倾斜或是倒立着的楼房来,它们的倒影还是不成比例的向更深处刺进去。每盏灯光都藏着一个故事,能读书的或不能读书的,我看不见。

  似乎是从有着灯光的房间里传来的声音。“没事的,那天我们在湖畔,不是把雨给坐来了?”。这次声音是从倒影里来的,当然,应该还是有灯光的房间。“这里不能跑步!”。一个女人歇斯底里的叫声。“你看看,裤子都湿了”。女人的声音突然变得甜腻腻的娇嗔。

  “猫,你怎么啦?”,你从一个很橙色的窗口露出脸,后面紧随着一群男子的簇拥。我讲不出话,是因为在梦里还是被眼前的景象给僵住了?你甚至都不看我,柔情的抱着一个哭泣的男子的脸,抚摸着,为他擦去眼泪。“好了好好,没事了”,“我在那站了老半天,他们谁也不理我”,“他们不是有意的”,“我敬酒时,他们还在嘲笑”,“不是的,不是的,他们不知道”,“下次我不去了”,“好的,我也不去了”

  你向我投来无可奈何的一瞥,翘起了你的嘴角,“猫,别怨我!”。怨你?为什么?我的喊声撕破了肺,却不能传给你。

  ……

  “猫”,还是你把我从梦境中拖出来。Miles Davis 一左一右的忧郁还在音箱里循环不休,像两个絮叨不止者,又像梦里虽是夜晚却太湛蓝的天空。

  我取出碟片,关掉音响,走向卧室时条件反射的问:“几点了?”

  “三点二十七”,你坐在我刚才睡着的沙发上,像要感受那上面的余温。

  “睡了,晚安”,我哈欠都懒得打。

  “你知道怎么找我了吗?”,你跟梦里的表情完全两个人。

  “找你?”

  “梦里啊”

  “哦,不知道,接上梦再说吧”

  可惜,梦从来没被接上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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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在学校的文娱汇演上,我站在后台第三和第四道幕帘的中间,你当然不会知道。我愣愣的立在那,被弟兄们问了好几次‘为什么’。全场我只看见你,有没有聚光灯我不能确定,你就在舞台中央,随音乐变幻出一个接一个的舞型。从泛黄的年少记忆,到成长的的美丽幻想,只是,你越来越模糊,渐渐成了一团游离的气雾。

  有女生过来给我抹妆,手指温暖的在我的脸上抚摸。我把她想象成你的手。

  “这样在聚光灯下,就不会惨白了”

  “我脸黑,才不会呢”

  “哈,得什么意?”

  “你心不在嫣,为什么?”

  “别问,不知道最好”

  “能留下来看我?”

  我的节目就在你的下一个。我看着你匆忙的退场,像在逃亡,为什么要这样?季。经过我身边时你一直低着头,不卸妆就冲出了门口,把我的眼光孤零零的捆在门框上。

  弟兄过来拍着我的肩,“来吧!该我们了,拿出爆发力来!”

  “呃”,我把脚下厚重的翻毛皮鞋发泄的踏出若干个定格,在心里对自己说:我不想知道,不想! 

  同学观众们的掌声让我们在台上亢奋的无法看自制,我们自我感觉‘酷’极了,像就要升天的猫。‘唉嗨唉嗨唉嗨唉 咱们的脸上泛红光 咱们的汗水往下淌 ……’。我们用掌心托起自己的红腮,拿手背很杰克逊式的把想象出来的鼻涕擦掉。

  退场后我冲出门口,但门外只有夜笼罩下的一片寂静,场内隆隆声浪不时的溢出。

  “猫呢?那家伙跑哪去了?”

  ……

  “你同意吗?年少时的情感很奇怪”,朱兵拿手指在台面上画出类似心电图的线条,触到右边距,又回车换行。

  “奇怪?!”,是够奇怪的,但就一定要用这个词吗?

  “很难说好”,朱兵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想从我这儿得到某种妥协。“驻留在心里很难被穿越的一片净土……像争霸生存空间的虚拟游戏上,开始起家的第一个堡垒,她可能带有某种宿命的缺陷,她可能只是你以后拓展空间里的一粒尘埃,但……无论你以后在多远、多了不起的地方建立了多宏伟、多别具匠心的架构,你也不能侵占或是遗忘那个堡垒。那个风雨给她长满了附着植物,岁月更添了她磨砺美的堡垒……不,你不会迷路,你永远找得到她,在任何你想回去的夜晚,她都会从藤蔓缭绕的窗口,给你最触动的灯光……”

  “让我想想,这都出自哪的台词?”

  “哈哈”

  朱兵去卫生间,我听到卡车发动机生涩的启动声,像终于吐出了那口如怆人雪茄烟的浓痰的LOUIS。过了一会,走过来坐在他椅子上的,却换成了弟兄林,还是那番惬意会心的笑,温情融融的空气。林掳了掳袖口,拿起柜上手温还没完成散去的酒杯,伸过来碰了我的酒杯。

  我一丝怀疑都没浮上心头。

  “好吧,说说你们的性?”,林摘出一根香蕉,当作意味上的麦克峰,指到我的嘴前。

  “该怎么说呢?”,我搓着双手,思路一下子没能逃脱那个五光十色的party。‘不!’,勤杂工跑过来把幕拉上,‘拉幕,只是我的表面工作,我的真实身份是来阻止你再次使用这个场景的’

  场景还是在他拉合的幕布上再次纵深了起来。《走出非洲》的无垠草原,有火车驶过而残留在空中的颗粒,那个看上去极度平凡的女子,来到她的餐桌前,好几双眼睛朝她投来殷切的焦虑。她能把爱人―――或者不一定是爱人―――的一个很随意、甚至很无聊、很刁难的一句话,当作开头,驰骋自己的想象,讲成一个委婉缠绵的爱情故事。让听者烧痛换蜡烛的手,举干添酒的瓶子。

  我们都没听过她的编的故事,只知道她让夜更魅惑了。这难道不正是我们的性?季。

  她从“丹麦街头的一个流浪女孩”说起,直到“最后,他们紧紧的拥抱着,撒在他们脸上的雪片,被眼泪溶化……”。那些光影掠过餐桌的暗纹格桌布后,只剩下听者的动容和静寂。

  “这种也能算?”,林剥开香蕉皮,不屑的吃了起来,“还是我来给你开个无厘的头,接着刚才汽车上的场景:汽车一直往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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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汽车一路往西……

  在延绵山路上时行时停,十一小时,或者更多。不时有山体滑坡阻断了道路。

  在冷暗的车内空间寻找自己的卧铺时,他想到了行政大楼的迷宫,卡夫卡笔下叙述的,一律的门窗、茶杯和苦闷,有时还得越过普通人家的卧室,以及卧室里的床,找不到出口。那时,旁边的卧铺还空着,如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床单涣散着瓷器的质感,出乎他意料的干净,也许是离处女行程不太远的缘故,虽然睡上去很硬。

  他很快就睡着了,甚至等不及启程的喧嚣。昨天夜里和朋友喝酒到了很晚,这些天工作太累,但这并不足以说服自己为什么如此困倦。醒来后就可以看见阿沧,他对自己说。

  他第一次为乘车发恶心。长路被沿着Z坐标轴无穷的漫漫伸向虚无,把一路上精神状的参照物点点耗尽。他为那些单调重复的山林而气馁,为地图上弹指间的距离能被现实夸大到如此的地步而折服。

  关不严的窗总有冬雨漏入,打在脸上,折磨着就要枯竭的睡眠。

  他第一次乘卧铺车,第一次偿到被冷醒的滋味,第一次在别人的打骂声中迷糊睡着,还把那些声音恶果般的带进了接下来的梦中……他第一次诅咒那些曾被他放进想象的画框的一座连着一座的山。

  当然,这些所有的哀怨都是在半梦中进行的。

  中途醒来的时候,他觉得记忆很乱,刚才梦里的每个人都在忙碌着自己的桌子,他站在过道,不能确定身边的时空,不能确定自己要不要离开,还是那座卡夫卡的迷宫般行政大楼。

  然后他就看见她稍微往自己这边侧过来的脸。没有完全闭合的眼睛上的睫毛,似乎在转动着的、窥视着他的眼珠。他想起第一个暗恋的女生。她们都有一样白皙的皮肤,一样浓密的头发,一样形状的微微皱眉,和一样上翘的嘴角角度。

  他这样看着和想着,感觉自己又从现实回到梦境。

  他盯着她不时闪动的睫毛,突然觉得汽车的颠簸很是可爱。她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眼光,就完全合上了眼帘。车外似乎正发生着日全食的自然生理现象。他在心里笑了起来。

  他又想起14岁那个湿热的午后。那种甜蜜的冲动,空中飘散式的甜蜜颗粒,他不由得用舌头舔了舔嘴唇。他想吻她。毫无防备的突然就离那个梦如此的近,近的一呼气就会戳穿那层七彩的帘影。他很急迫慌张,他知道这些幻影随时就要消失,像随时就会滚落到路上的任意形状的石头。心里有个声音很冷酷的告诉他,她不是那个14岁以来的梦。但他还是想尽可能的挽留住眼前,就这片刻。

  他刚到银行上班时,正赶上银行帐务全面由手工转向电脑的期间。小到县级的支行也有个电脑科,每个刚毕业分配来的大学生都面临着要不要去电脑科的决策,因为大学里的每个系(包括那些很文科的系)几乎都至要修一门和电脑沾点边的课程。他没有选择,他就是计算机软件专业的。

  把几十万户的手工帐转入电脑,且要帐帐相符、帐款相符、帐实相符,是一个可以称之为浩大的工程。省分行的战略是:集中兵力,一个一个吃掉敌人。游击战在何年何地都是硬道理。于是,他就和其它兄弟行的电脑人员一道,辗转于全省各地,他们中有弟兄林,还有阿沧。一站一站的聚集又流放、再聚集再流放……年轻就无所谓了。

  汽车是在夜里停下的,道路又被滚落的石头截断。停留的风比行驶的风居然更有寒意,他用力把窗子紧了紧,只作唯心上的一点安慰。灯光的开启和乘客们突然炸开的抱怨声,使她惊疑的睁开了眼睛,迎面就碰到他的被说成不礼貌一点也不过分的眼睛。她撇起了愤概的嘴角,一个翻身,把脸转向了另一边。他一直没睡,在看见那个梦后,他说服不了自己。

  他看了看窗外和左腕上的表,经过了一分钟的逻辑推理,才确定现在是夜里2:30。听得其它乘客和司机的对话,才知道距目的地还有100多公理、这样的随时可能因某种突发事件而停下来的道路,何时启程也得看运气。

  他看着她背过去的身影,拿目光梳理她垂下来的长发,一阵阵的清香抚摸着他的鼻尖。他扫描她从脖颈出发经肩膀过腰部隆臀部消失在脚末的线条,一条鬼斧神功的轨迹,他在指尖的范围里追逐着那些迷醉的痕迹。他发现从这个角度的意念,便性感撩人。他的下身清晨睡醒般的膨胀起来。

  他在心里数数。回忆那些账目录入电脑后的随机状态。想象着弟兄们一起加完当天班后的啤酒烤肉。经过那连串透出粉红灯光的店面时,被两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拽了进去一番调戏,他很生气,回到弟兄们队伍里来时,他不停的拿纸巾擦手,还坐到烧烤摊的下风处,任烟火熏绕。

  “别难过了,人家只拖你,说明你有魅力”

  “别紧张,这么拽一下不会传染什么病的”

  “放心吧弟兄,这样辱不了你的名声”

  “阿沧比你还生气呢”

  “哈哈”

  ……

  他看见阿沧突然了红晕了的脸,一种心碎的美。他又想起着傣裙的阿沧,和她给自己解开傣装时的手势,背侧面他能看到的乳房形状……“到了我家,我来接你”,阿沧侧过脸来盯着他面前的电脑屏幕里的映影。不行,不想这些,还是想想总分账核对程序里的那个BUG、外币折成人民币以后的六栏平衡,怎么老就平不了呢?见鬼的四舍五入,谁发明的?

  他终于睡着了,枕着她长发的香味。

  汽车又启程时,他确定自己处于梦和现实的中间地段。有一点他不能确定,那些似乎从旋转的鸟笼的间隙透过来的斑斑影影,是不是真的?他伸出手去摸,想着王家卫的《东邪西毒》――‘告诉我 你最喜欢的女人是哪一个?’ ‘就是你’ 以前也有人这样问过我 但是我没有回答 换了他的身份 我觉得那几个字 原来并不是很难说出口。

  然后,场景就延续了起来。她的手,越过两个卧铺间那个几乎可以忽略的隔栏,穿进了他的衬衣。他打了一个眩晕的冷颤,无法控制的往梦的那边滑去,像失衡的六栏数据,越是挣扎,越是失得快。他的整个思想被完全的集中在她的指尖,随她的动作而贪婪的感觉,彻底丧失了思考能力。



  她来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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