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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线索似乎过于细了,而且一闪即逝,他刚要伸手抓住它,一抬头却看见谢天正站在他面前,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一瞬间有一种感觉,好象谢天知道单辉,也知道单辉和他之间的事,夏宇下意识地举了举照片,不太确定地问他:“你认识他?”
“不认识。”谢天摇头,眼神里看不出一丝波动,“但是听过他的名字。”
夏宇点点头,知道谢天说得是真话,却还是顿了好一阵子才把照片重新折好放回他的钱包。
“……粥好喝吗?”看着夏宇把钱包重新装回自己的外套口袋,谢天拉出一个笑容,把话题暂时扯开。
“嗯。”夏宇点头,也暂时把那片混乱的思绪放到一边,跟他一起坐回餐桌边继续吃饭,“我刚吃了三碗。”
“呵呵……饿坏了?”谢天的笑容大了,有点不怀好意地看了他一眼,给自己也盛了满满一碗。
夏宇知道如果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不好意思的绝对会是自己,于是斜了他一眼,重新把注意力放到电视上。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蓦地转过头来看向谢天:“糟了,昨天最后那笔单,车主说今天下午要过来拿车。”
“说的几点?”谢天一边问,一边赶紧走进卧室去看床头柜上的闹钟。
“六点,现在几点?”夏宇也跟了过去,当看到闹钟上的指针刚刚指在四点二十的时候稍稍舒了一口气。
“还好,来得及。”谢天对他笑了笑,重新回到餐厅,把碗里的粥喝完了之后又添了两碗,大约五点四十的时候和夏宇一起穿上外套出门去。
那单的车主很准时,刚好六点整带人来拿了车。谢天就在六点十分左右重新关了车行,开车把夏宇送回家。
过年前哪条路都不好走,原本两个钟头不到的路程,谢天用了快三个钟头才走完。夏宇实在是累了,就靠在椅子上睡着了,谢天不时地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几次想叫醒他都没忍心。
回到夏宇家的时候已经九点一刻了,谢天却又在车了坐了一会儿,等到夏宇自己醒过来才跟他一起下车。夏父不在,应该是上夜班刚走,夏宇看看时间也不早了,就打算让谢天留下来。
“今天就算了吧,我还是回去,明天早上再过来。”谢天点了一支烟,抽了几口之后重新打开车门,坐进去之前把烟递给夏宇。
“干吗啊,跑来跑去的不嫌麻烦?”夏宇不明白,接过烟却没有吸,只是弹掉了烟头上的烟灰,然后把它掐灭。
“麻烦啊,但是我在你没办法好好休息。”谢天说着顿了一下,嘿嘿笑了两声,打着了引擎。
夏宇没话说了,抿着嘴看着他,良久之后突然问出一句:“……哎,谢天,你是不是其实还没有三十岁啊?”
“啊?”谢天愣了一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夏宇说的是什么意思。
“……没有,没什么。”夏宇摇头,打算让他忽略刚才的问题。谢天却明白过来,坏笑着看了他一眼,把头从车窗里探出来对他说:“怎么你不知道吗,三十岁才是真正生龙活虎的年纪。”
“我不跟你说了,你走吧。”耳根一下子整个烧起来,夏宇摇摇头,转身走进院子,锁上院门的时候看见谢天刚把车倒正,叮嘱了一句:“路上小心点。”
谢天把手伸出窗外朝他挥了挥,从后视镜里看着他走进家门,踩下油门之前长长叹了一口气。
『我总说谢天小气,但在我看他应该算是个相当大度的人,又或者他其实并不小气也不大度,只是对凡事都能采取一个比较恰当的态度。
就好象对于单辉的事情,他虽说不认识他,但我相信他对单辉和我之间的事情一定有所了解,并且极有可能比我更早想明白了其中的纠葛。因此他虽然从不跟我说起,却不只一次给了我线索和单独思考的空间。
现在想想,他或许只是出于对未来的考量,觉得让我自己想清楚远比永远阻碍我思考对他和我们来得更有利。但是无论如何他的确是帮我打开了心结,救了我,也救了单辉和他自己。』谢天走了之后夏宇就洗澡上了床。他实在是累了,全身都酸酸软软地提不起劲,眼皮也一个劲地直打架。
但是很奇怪地,真正静下来之后,他却又怎么都睡不着了,脑子里虽然混沌,却始终像是萦绕着什么事情,嘤嘤嗡嗡地绕来绕去。
翻了几个身,夏宇受不了地打开灯,呆坐了一阵之后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烟头上的青烟袅袅散起,带出一种混杂着烟草轻香的呛人气味,渐浓,在他脑海中描出一个名字——单辉。
夏宇抽的第一支烟就是单辉帮他点的,他那时候才刚高中毕业,没上大学,却因为认识单辉而半只脚踏进了那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他其实对那里的一切都只是好奇,而且因为新鲜而显得兴奋,对人、对车都是如此。
单辉对他,的确是好到没话说,一般只要是他说出来的,他基本上从没说过一个不字。
夏宇很单纯地认为那只是表示他们的关系很铁,单辉跟他是好到不能再好的朋友,是哥们儿,却从没想过那其中是不是会有其它含义。所以在单辉对他有了逾越朋友关系的举动之后,他觉得完全不能理解,随之而来的存折和遗产更是让他觉得突兀。
问题的关节大概就在这里了。
抽完最后一口烟,夏宇把烟蒂按进烟灰缸,起身从写字台的抽屉里拿来单辉留下的存折和遗产文件。重新坐进被子里,他把它们一一排放在自己面前,静了一会儿之后给自己点上第二支烟。
细想起来,他其实可以说出这里每一件东西的来历,他知道这些都是他在单辉面前流露出过“想要”的意愿的东西,单辉可以说是一件不少地全都满足了他。
这在“朋友”来说,的确是有些太过了,哪怕是关系最铁的哥们儿也一样。但是如果换作另一种情况呢?如果说单辉对他并不仅仅是朋友的感情,而是与谢天对他的感情相当呢?似乎……就可以说得过去了。
夏宇其实并不是没有想过,尤其是在谢天向他明显地表露出感情之后——他其实觉得谢天对他的态度,在某些方面跟单辉对他很像。
但是他很快就否决了,因为他在单辉身上完全没有感觉到过谢天让他感觉到的某些迹象。然而今天他在谢天那儿看到的那张照片里,却是真真切切地看见了单辉看着他的眼神中自然流露的宠溺和温柔——他觉得任何一个人在看到那种眼神之后都不可能弄错单辉对他的感情,就连他自己也一样。
单辉……是一直都在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吗?
就自己的感觉而言,夏宇其实并不确定。
但是他相信事实的确是这样,否则那天庄杰也不可能那样反问他。
“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分明是气话。他这么多年看着单辉,这么多年跟在单辉身边,绝对不可能看不懂单辉的心情,看不懂的从头到尾只有夏宇一个。
突然觉得有什么哽在心里,夏宇深吸了一口气,才发现眼眶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涌上了泪水。他侧过身去把烟蒂按进烟灰缸,乘着它们没从眼角落下之前用把脸埋进枕头里,渐渐地听见了自己呜咽的声音。
夏宇不知道自己究竟哭了有多久,只知道哭的欲望逐渐平息下来之后,渐渐地,窗外黑沉的天色就变成了青灰色。
蓦地坐起身,夏宇突然想起自己这一年多来从来没有去看过单辉一次,他随即拿来衣服穿上,快步走出家门,却发现谢天的车已经停在了门口,而人正靠在车门上抽烟。
“上车。”看见夏宇出来,谢天并没有多说话,直接打开了车门坐进去,转动车打着了引擎。
夏宇顿了一下,却还是依言上了车,路过谢天之前站着的地方时发现地上的烟蒂已经形成了一个小堆。
夏宇并没有说要去哪里,但谢天却似乎知道目的地。他弯上高速直奔城北,又向西折进城郊,最后在公墓的大牌坊外面停下了车。
看了谢天一眼,夏宇没说话,下了车直接走进墓区。十区八牌三十二号,他清楚地记得那个位置,是一块只有名字、没有照片的墓碑。
很快地,他找到了它——看起来跟一年前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墓碑上的名字稍微有些脱色,名字上方的相框里还多了原本没有的照片。
照片里的单辉侧着脸,唇角微微翘起,正用一中宠溺而温柔的眼神看着照片外的某个方向。
夏宇知道那个方向应该是坐着一个傻到对他这种眼神完全没有知觉的男孩,而那个男孩因为自己不明白,一直到他去世的一年后才来看他。
心里似乎有千言万语,然而张开了嘴却不知道究竟该说哪一句,夏宇正在踌躇,眼前却突然多出一束半开的黄玫瑰,明黄的颜色在清晨灰白的光线中显得特别显眼。
“……忽略他这么久,不管怎么说先道个歉。”谢天把玫瑰塞进夏宇手里,自己则走到一边,点了一支烟搁上贡台。
夏宇点头,俯身把玫瑰靠放在墓碑边上,东边的天空在这个时候射出一道金光,划开四周的灰白,照得玫瑰的颜色更为鲜艳。
尾声
从墓地出来,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一个专心开车,一个侧着脸看向窗外。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天气不错,看起来这样的好天气应该可以持续到过年。夏宇朝着太阳望了一阵,慢慢把视线调回车内,转头看了谢天一眼,点了一支烟。
谢天好象没有顺着来时的路原路返回,而是绕了一个圈子,从公墓后面穿过一条小路直接上了高速。他好象开得挺顺的样子,像是对周围的路段非常熟悉,夏宇抿了抿嘴,忍不住问出一个他来的时候就想问的问题:“……你好象对这儿很熟?”
“啊?啊,我来过这儿几回。”谢天先是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点点头,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
“来干吗?”夏宇也从那里回看他,顿了一下才又接着问。
“……发呆。”谢天又看了他一眼,心里像是有点挣扎,半天才吐出答案。
夏宇愣住了,先是不懂他的意思,刚要问,心里却突地又好象明白过来。
唇边慢慢爬上一抹笑意,他往下滑了滑,让自己的脑袋可以整个靠在椅背上,侧仰着头直盯着谢天的脸,良久之后又把视线调向窗外。
“现在是要去哪儿?”夏宇问,看着一辆辆车从自己身边超过去,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也已经习惯了谢天开车的速度。
“回家啊,我要睡个回笼觉。”谢天说着用力睁了睁眼睛,看起来的确很疲惫。
“那不先送我回家?”夏宇顿了一下,再度侧过脸去看他。
“送你回去我就回不来了,我现在开不了那么远的路。”
“那就睡在我家好了,又不是没有床给你睡。”夏宇念了一声,把烟头掐掉,眼睛眯了眯,也有点想睡了。
“但是你爸现在应该已经回来了吧?”谢天说着,看了一眼仪表盘上的时钟。
“他回来跟你睡觉有什么关系?”夏宇觉得奇怪,接着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睁大了眼睛看向他,“哎,你回家是真的只打算睡觉吧。”
“当然,觉不睡饱了哪有精神做别的事?”谢天像是觉得他问得有趣,唇角一抬带出脸颊上的笑窝。
…全文完…
番外
谢天谢地
空中瓢泼似的倒下第二场雨的时候,夏宇走进办公室里拿来了外套穿上。车行里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抱怨着这种鬼天气,还没反应过来,门口用竹竿临时支起的塑料雨棚就「哗」地一声塌下来半边,正好砸在夏宇停在棚子下面的机车上。
「靠,还没完没了了。」一边咕哝着,夏宇飞快地冲过去,险险地撑住了顺势倒下的车,小陶和工读生也跟着跑了出来,搭手举起塌下来的半边棚子,让夏宇得以把车推进屋里。
「飞子,去把梯子抬出来。」小陶招呼了一声,把工读生举着的那小半边棚子也撑了起来,好让他到屋里去拿梯子。
夏宇明白他是打算把棚子重新支好,想了一下之后开口:「小陶,拆了别支了,等天晴我去找人做个石棉瓦棚子。」看看天色,他觉得这雨似乎有越下越猛的趋势,便干脆回头告诉屋里其他伙计:「收拾一下,等会儿雨小了就下班。」
「可才五点不到啊。」一个伙计闻言停下了手里的活儿,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这天气这样就是有活儿也不会多了。」夏宇答着他的话,从另一个伙计手里接过一支烟,「我留这就行,你们收拾收拾早点走,下雨天车不好坐。」
众人这才点了头,一边又看了看天色,递烟的那个顺手帮夏宇把烟点着,「那你怎么走?谢哥今天过来大排档啊?」
「这种天谁有心情大排档啊,而且他那边最近事多——我等会儿晚了打车走,到家也就一个起步价。」
「行,那我们就不跟这干耗了啊。」小陶跟着搭话,不一会儿见雨小了,就跟另几个伙计一起挤着工读生的雨伞走向车站。
夏宇站在车行门口,看着他们走到巷口的车站、一个一个地跟着几拨人上了车,觉得没什么意思,就掐了烟回到屋里。
车行里还散着一地的工具和零件,一辆被拆掉了车座的旧车斜躺在墙边,有些碍脚。他于是拖着车头将它挪了挪位置,又把扳手和老虎钳收回工具箱,中途有几两颗螺丝被他踢到了木头柜子下面,他蹲下来用扫帚掏了半天,却掏出来一个半满的机油斗。
把那东西捡起来捏了捏,夏宇发现出油嘴并没有堵,还能用,就把它搁上了木柜。这个时候时钟刚刚走到五点——他抬头时顺便瞥了一眼柜顶旁边的小挂钟,右手下意识地掏出手机看了看,但是没拨电话。
天色在这时突然间暗了下来,昏黄,甚至像还卷着沙,夏宇觉得自己是越来越看不懂城里这天气了——恐怕不光他,连气象台的那些专家也明白不到哪里去。想想前两天伙计们一块儿开玩笑还说到最近的天气预报一个台赛过一个台的不准,说不定哪天就要在天气预报上也注明「本预报纯属虚构,如有不准,实属巧合」的字样,他忍不住嘿嘿地笑了两声,正在回忆这句话最后究竟是谁总结出来的,就听见窗子上「噼里啪啦」地巨响了起来,敞开的大门口随之蹦进来几颗豆大的……冰雹。
「见鬼了真是。」上前捡起一颗那貌似冰雹的东西,夏宇虽然心里怎么都不认为这大四月的眼看就都要「五一」了居然还会下冰,但最终还是相信了事实。再看看天色似乎有越来越昏黄的趋势,他二话没说就把卷帘门拉下了一半,准备关门回家。
然而老天似乎是铁了心地总不遂人愿,之前足有大半个下午车行也没接着一笔生意,这时却偏偏有人敲着卷帘门钻了进来。
「哎,老板,还有人吗?帮忙补个胎好吧?」说话的是个戴着机车头盔的女人,看起来大约三十出头,一身行头很有点英姿飒爽的味道。
夏宇稍稍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头答应了,重新把卷帘门推上去的时候才发现她骑来的居然是辆艇王(注:「春兰艇王」,车身宽、长,比较重,一般很少有女性会选择这种车)。
「嗬,这车你扶得动啊?」忍不住扬了扬眉稍,夏宇微微笑着问道。
「当然啊,一百码转弯也倒不了。」那女人回答,说话间一边摇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递给他,「……干吗,不相信啊?你们这些小杆子,尽会小瞧女人。」(注:「小杆子」是方言,一般是年纪稍大的人用来称呼比自己年轻的男子。)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只是很少看到有女的骑这种车,一时好奇罢了。」夏宇接过烟,笑嘻嘻地谢过了就把烟夹在了耳后,转而把车推进屋里。
谢天的车就在这时开到了门口,夏宇还没来得及惊讶就看见那人顶着一头半湿的头发打开了车门。
「就算道你今天一定提早关门。」笑眯眯的一张脸从车上下来,白牙、笑窝,再帅点一定被挖去做牙膏代言人。
「你跳大绳的啊,成天算来算去的——怎么,那边忙完了?」夏宇说归说,却也跟着笑起来,笑容不算大,刚好让一双眼睛弯成一对月牙。
「还剩下一点,不过雨太大了,也连着忙了好多天,就先放他们回去了,等明天天晴了再弄反而快——你车呢?淋湿了吧,也不打电话给我,我要是不来打算怎么回去?」谢天说着关了车门走进来,路过那辆艇王的时候多看了一眼,却没在意站在车旁边的人。
「打车啊,要不然怎么办?这种鬼天气我才不要骑车走,我还怕它半路下刀子。」夏宇把之前夹在耳后的烟递给他,自己则蹲下来准备拆那艇王的轮胎。
「刚才看见冰雹了?我在车上听见广播里说看见有鸽蛋大的一个。」谢天也蹲下来准备帮忙,这才发现站在艇王旁边的那个人从刚才起就一直盯着他,看得他挺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