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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救济我,也请好好活着吧!”
默默接过张颂扬削的梨,他并不怎么会削皮,深一块儿浅一块儿,还有些根本没削净,叶承安拿在手里,没吃:
“切一半吧!我吃了这么大的。”
“不行!”张颂扬立刻反驳,“梨是不能分的!”
不跟他理论,咬一口,慢慢嚼。
“甜吧?路上我有偷吃一个,蜜一样。”说着,张颂扬又拿起一个,皮也不削,一口咬掉小半,“甜!”
叶承安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演,为什么自己的这个,一点味道也没有?
“顾展澎找我谈过了。”不知道为什么要说,也不觉得后悔。
“哦,说了什么?”
“道歉。”
“哦,”张颂扬努力维持着风度,皱眉忍着,发现自己就是个沉不住气的人,“你能不能对他死心?等你伤好了,我们就出国,从此把他忘个一干二净。”
叶承安把才吃了两口的梨放在一边,既然不甜没味道,为什么偏要吃到最后呢?
“你还做梦跟我出国?奶奶知道我是同性恋,不会放我走的。”
“我昨天找奶奶谈过了。”
一句话盖过了病房里所有的声音,好象地球因为这句话,停止了转动,整个宇宙都乱了套。
“你?……”
“嗯,”张颂扬抬头盯着叶承安,“我说,我真喜欢你,以后会跟你长居国外,与其把你这么不死不活地关在叶家,还不如消失,让他们省心,以后是生是死,是穷是富,你都跟叶家没关系。”
“这是你的原话?” 叶承安哭笑不得,这么说奶奶还能答应才怪。
“不是,具体怎么说,我也忘了,反正一张嘴就很激动,提前准备的台词也没用上。”
那一刻,看着抓耳挠腮的张颂扬,叶承安确实有瞬间的错觉,如果自己喜欢的是他,也许真会容易很多,只是,他们其实都是随心所欲的人。
“我心里,没有你,也不想骗你。”
“知道,”张颂扬大方说,“又没逼你马上就爱上我。”
“不觉得自己这么做,很傻么?”
“跟你差不多,”依旧笑嘻嘻地,“要不怎么说咱俩是绝配呢!”
叶承安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笑过,这会儿想笑的时候,脸颊很眼窝,竟是酸酸的,可不管怎么说,那绽放在脸上的,总是一朵真心的微笑。
那年的秋天,叶承安和张颂扬一同前往英国留学。在他们走后,叶继岚和顾展澎举行了一场,就象她跟叶承安炫耀的,“童话也自叹不如的”婚礼。只是,童话再美好,依旧是个写在书本里,却无法发生的故事,而已。
第二十二章 投奔
天边露出月白,夜晚攸然而过,一生也不过眨眼,叶承安也觉凄凄,前生度日如年,一日日,一年年,如今讲述起来,不过短短一夜。
“后来,我在国外死于意外溺水。”他长长吐了一口气,“故事就结束了。”
“就这样?”顾展澎楞楞看着眼前的小安,按照他说的,他活着的时候象个鬼,这时确定了他是鬼,却又觉得怎么看都是个活人,或者,顾展澎是希望,他是活着的。
“还想知道什么?”叶承安知道,他依旧是一点记忆也没有,被往事逼迫如斯的人,跟过去一笔勾销,也不算过分吧?
“我,爱过你没有?”
“没有,”叶承安肯定地说,“都是我在主动,主动勾引你。你对我没有任何感情。”
“你怎么知道?”顾展澎盯着小安近在咫尺的脸,一夜未眠,又或者,是沉重往事,使他看起来疲惫不堪,眼窝发黑,一双眼睛显得大得失调,可他没有停止,继续说道,“现在的感情,怎么可能没有根源?”
“现在的……什么感情?”
顾展澎却突兀地闭了嘴,不再言语,他注视着面前深不见底的双眼,瞬间产生一种溺水的眩晕。有意识的时候,已经把叶承安抱在怀中,在他挺得笔直的后背上,轻柔地抚摸着,有那么一会儿,两个人只近距离地挨着,心照不宣地,谁也不肯打破黎明前的宁静。
“我只是需要时间,”顾展澎在叶承安耳边轻声说,“消化这么多年的往事。”
叶承安的诉说,并没有打开他记忆的阀门,那被抹干净的一段,依旧是空白着,小安说的,要硬生生地塞进去,告诉自己,过去就是这样的。关门前,他看见小安同样的姿势,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孤零零的身影,如同一张陈旧的老照片。
“既然决定不跟他隐瞒,为什么不都跟他说了呢?”唐叔进来查看火炉的时候问,“保留最后一段有用么?”
叶承安艰难地站起来,这么僵硬地坐了一个晚上,浑身上下没一处不疼,他走到火炉跟前坐下,看着那重新燃烧起来的火苗,吐着暖暖的温度,他向着温暖再靠近一步。唐叔在火边搬了椅子,让他半坐半躺。也不等待他的答案,只说:
“早饭准备好了,你吃点儿就休息。”
唐叔把稀饭小菜摆在叶承安面前的小几上,刚要离开,听见他说:
“他不想记起来的从前,就当作没发生过吧!既然能重新开始,我可以不做叶承安,他也不再是叶家的六姑爷顾展澎,现在这样,也许是我跟他,最好的结局。”
步步紧逼过,不依不饶过……结果,破釜沉舟,两败俱伤,如今,顺其自然,随遇而安吧!躺在火炉边睡觉的时候,叶承安迷糊糊回到那夜在湖边,顾展澎生了火,两人肩并肩坐在一起,取暖的感觉犹在。他朝着火炉的方向,抱着双臂陷入浅眠,好象怀抱圈了温暖,心跳得很踏实。
吃晚饭的时候也没看见顾展澎,问唐叔,唐叔说不知道,一天没露面,不管他!叶承安回到房间,站在阳台上,看着空无一人的林荫道,似回到前生,那个傍晚,也站在这里,看着他的车缓缓离去,如果这世界上真有一种东西,让他无端害怕和恐惧,也许,那会是顾展澎的背影,向着相反方向离开的背影。因此衍生出的讨厌和憎恨,其实为了掩饰心里恐惧而已。
顾展澎走进来的时候,没故意放轻脚步,可当他从背后抱住小安,怀里的身体还是吓得一僵。
“是我,”连忙安慰,“不是故意吓你的,以为你听见了。想什么这么出神?”
“没什么,”叶承安垂下眼睛,“想好了?”
顾展澎将下巴抵在小安的肩头,没有直接回答,呼吸温暖着他的耳垂。
“现在看得见那颗星星吗?我送你的那颗,小安。”
摇了摇头,“就算它最大最亮,也有给乌云遮蔽的时候。”
顾展澎稍微向前倾斜着身体,这样他跟小安的距离就缩得更小。几年前,就在他们站的地方,小安毫不吝惜地放弃自己的生命……当时他在想什么?尽管过往断断续续,他已经无法再重新记起来,多年来兜着圈子,彼此躲避,试探,身不由己的伤害……最后的最后,还是绕到开始,只是这一次,他们终于摆脱了曾经的身份,再没有束缚。
“小安,有时候,”顾展澎扭过叶承安的身子,注视着他黝黑的瞳孔说,
“要闭上眼睛,才能看得清楚。你试一试?”
叶承安直直盯着面前的眼,酸楚的,带一簇难以察觉的火焰,他慢慢地闭上眼睛……呼吸声靠近,细微,却温热,冰冷的天气里,唇先是凉的,再渐渐地热了,口腔里是清洁的薄荷香甜,深入,再深入……
下午,顾展澎去了先前那个挂着小安遗相的房间,因为不再是秘密,唐叔打扫过后没有锁门。再次看见黑白照片,之前的几乎让人错乱的恐惧完全没有了,照片上的人,明明没有笑,却让人觉得嘴角眼梢都透露着笑的痕迹,手轻轻抚摸上去,从额头到下巴,一寸寸地,眼泪在完全没有知觉到的时候,已经流了满脸。如果从没喜欢过,为什么见到他,心中会产生解释不清的情愫,甚至在小安还是那么冷淡,行为怪异,个性孤僻不讨喜的时候,已经给他吸引,那种近似盲目的喜欢,为的是什么?
把遗相拿下来的时候,本来夹在遗相和墙壁间的的东西掉了出来。顾展澎抱着镜框,只看着脚边的一张折叠的纸,却没有移动。阳光携带着摇曳的树影,斜落在地板上,顾展澎终于缓缓低下身,拣起来,展开,上面是熟悉的,自己的笔迹:
“小安,
你信不信,活在每个身体里,其实都不止一套灵魂。我一直以为爱上你的那个我,任性而邪恶;而爱上我的那个你,却是个一尘不染,执着到有些傻。你纵身跳进海里的瞬间,我看见那个怨恨着,发誓报复,让我永不安宁的灵魂。可在律师宣布你的遗书的时候,我才彻底发觉,即使那个恨我入骨的你,也是爱得不能自拔,爱和恨,只一念之差。只要活着,就无法放弃,所以你自己结束,再把所有的一切还原。
可是你知不知道呢?好好活着,每天微笑的开心的叶承安,对我有多重要?对你说过多少次,别爱我了吧!那样,你也许还有幸福的机会。这种想法最强烈的时候,甚至希望你只是台麻木的机器,只要设定了程序,就会按照要求去精确运作。可你还是你,偏执,冷漠,一意孤行……却又致命地吸引着,我。
昨夜又梦见你,站在叶家的阳台上,我正开着车离开,我想把调车头开回去,可是怎么努力也没用,车子不受我的控制,而你在后望镜里越来越远……我受够了,叶承安,够了,就是不能继续了,不想继续了……原来放弃和继续,后者需要更多的勇气和决心,忽然明白了你的心情……看见自己的手,终于放开了。
还找得到你吗?小安,找得到吗?”
顾展澎的视线渐渐下移,落款处,写着,“顾展澎绝笔”。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他,竟感觉如释重负。其实,叶承安也暗示过,他说生者与死者,活在两个没有交集的世界。不管生与死,他与小安,终属于同一个世界。
进入叶承安的瞬间,忽然哭了出来,说不清是什么样的眼泪,在合二为一的刹那,拼了命地流出来,落在小安汗湿的脊背上,滚烫的,渗入毛孔,穿透了他冰凉的心。闭着眼的叶承安,黑暗的视野里,刹那亮起一簇耀眼的光芒,闪烁着,象是那颗分享着自己的名字,却从未露面的,星星。
上一世放开的手,终于狠狠抓在一起,亲吻是为了确定,身体和心灵都畅游在同样的天空下,无论是谁投奔谁,我们在一起。纠缠,厮磨,温柔地进入,每一次出入间流露的无悔的呻吟……情欲的终点,只剩两抹自由飞舞的灵魂,交织在月朗星稀的夜空深处……
第二十三章 再回首
叶承安从阳台朝下看,昨夜小了小雪,顾展澎正帮着唐叔打扫门前积雪。被记忆逼死的人,因为用生命偿还了债,所以死后再不用受那些往事纠缠了吧?而过去与叶承安而言,又是救命稻草,只有紧紧抓着,才过得下去。他安静看着下面的顾展澎,时而跟唐叔说话,侧脸的神态与以前那么惊人的一致。虽然失去了记忆,顾展澎其实并没怎么变,那么自己呢?叶承安并不知道刚刚想到这儿,已经不经意地叹了气,曾经那么多次梦想,如果有机会,要脱胎换骨,做一个跟现在完全不同的人。可有时候固执是多么可怕的东西,连再世之后都无法改变的他,那区区五年的海外生活,又怎么可能帮他解脱?张颂扬想得太天真。
再次重逢,是五年后,叶老太太的葬礼。
刚下过大雨,泥土还是湿的,空气粘腻着,依旧有浅细的雨丝慢慢飞舞。葱翠的枝叶间,无数把黑伞,一朵一朵,从左右的小径上汇合,朝卵石路上集中,合并到一处,再三三两两地,交错着,拥护着,到了棺木入土的地方。男女老幼,都包裹在黑色衣装里,墨黑的眼镜遮挡了眼睛,遮挡了真正的心情。叶承安和顾展澎就在错落的黑伞之间,碰在一处,轻轻向后撤了撤伞的边缘,看见对方不肯泄露表情的脸,握伞的手,都情不自禁地,紧了又松。牧师平坦的语调里,夹杂着一两声女人的啜泣,叶承安孤身站在一边,惦念了五年的梦想,实现时这么平静,痛,却不能淹没,一种类似快乐的,情绪。
本来都要停的雨,又下得密集起来。
“亲爱的孙儿小安,
不光是因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奶奶这几年确实看了很多关于同性恋的书,了解这并不是你的错,或者说,本来就不是个错误。只要你以后,平平安安,开开心心,比什么都重要。
奶奶不是傻瓜,他们对你怎么样,我心里有数,只是我曾经误解,以为只要不把你卷进叶家钱财的纠纷,对你也就是种保护,也可以化解他们对你的敌意,可自从你出国以后,我想了很多,几乎每条路都帮你想过,没了钱财,也许烦恼也少,可财大气粗的他们,如果欺负你,你又怎么保护自己呢?
这间大宅,是你爷爷家祖上的房产,我在这里带大了几个儿女,看着叶家枝繁叶茂地繁衍,可在将死之际,最感到欣慰的,还是带大你的那十几年,看着你,从一个小不点儿,长成漂亮的小伙子!从奶奶牵着你的小手,到你掺着奶奶的胳膊……你也许觉得我是偏心的,可请相信,奶奶所做的一切,有的做得对,有的不得法,但都是为了试图保护你。
你从小就把心事埋得很深,很乖,乖到让人捉摸不透你在想什么。感情上的事,我多少猜到一些,小安,听奶奶一句话,无论发生什么,永远,别为难自己。你不是说,死去的人会变成一颗星星吗?奶奶就要变成星星,会站在那颗叫‘小安’的身边,永远保佑你,我的孩子。
奶奶爱你,一直都爱。”
再回到从小住到大的房间,产生一种难以名状的滋味,苦不苦,甜不甜。律师宣布奶奶将祖宅产业留给自己的时候,即使不抬头,也想得出各人脸上错谔失望的表情。其实连叶承安心里也吃惊,尽管他对叶家家产并未觊觎,留给他的这份有多重多厚,心里还是清楚。不算房产,只周围这一片土地这几年因为山下建了富豪度假村,接连着升值,数字已经不敢去算;何况还包括这大屋里,爷爷奶奶搜集了几十年的古董……因此,叶承安低着头,沉静地,不发一言,更不去理睬周围复杂的判研的眼光。第一次觉得奶奶帮着他,给众人一记响亮的耳光,这给了他无比强烈的快感。
“小少爷,电话!国际长途。”唐叔推开门说,“接完就下来吃饭吧!”
“哦,好。”叶承安拿起听筒,不用问也知道是谁,“什么事?”
“我们发了是吧?”果然是张颂扬,“那块地卖了,一辈子也花不完的钱哦!真成爆发户了,现在。”
“我没打算卖。”
张颂扬不说话了,那么大的房子,不卖的话,怎么支付开支?可叶承安决定的事,又有谁能说得动?最重要的是,他为什么不卖?
“见到他了?”张颂扬的声音低下去,再不见刚才的雀跃。
“嗯。”
“……,叶承安,你不会……不回来了吧?”
轮到叶承安沉默,拿着话筒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