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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池里是冰冷的水,一件干净的白衣挂在墙上,换下的衣服则丢在地上,非常的脏,还沾了血迹与泥土。
徵羽搓洗着自己的身体,被冻的,也仿佛是反复搓揉的,白皙的身子布满了红斑。
完颜阿鲁罕居所里是有澡房的,只是他显然是没有用过。
水实在是太冷了,徵羽冷得直哆嗦的离开水池,取下墙上的干净衣服穿了起来。
穿衣时,手托不小心碰到了腹部,痛得徵羽倒吸一口气,低头一看,腹部竟一片淤血。
离开澡房,走回完颜阿鲁罕的寝室,却见地上跪着一位穿着破烂官服的宋人,一头白发,身子在颤抖。
完颜阿鲁罕冷冷坐在书桌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嘴角带着嘲讽与讥笑。
徵羽旁若无人的绕过地上的宋囚,走到床边,坐下,他翻过枕头,取出一把木梳,梳起了头。
宋囚还是抬头看了徵羽一眼,那眼里竟有着无尽的鄙夷与恶毒。
“我是否应该告诉你,‘太师’大人,你难道不知道我只是个忽鲁,不管这些事。”完颜阿鲁罕将手里的一张文书抛给了跪在地上的宋囚,态度跋扈。
“忽鲁勃极烈,老朽知道有些为难,但请念在老朽多次与你交涉的情分上,将二帝的请求报于你们的大将军。”
宋囚拣起文书,仍旧在苦苦哀求。
“听着,‘太师’,别指望能回去,你倒是可以回去明白的告诉你们的‘二帝’还有那些娇贵的王室子弟们,他们什么也不是,只是群没用的奴隶,要怎么处置,全凭主子。”
完颜阿鲁罕冷冷说道,他对跪在地上的老人的哀求根本无动于衷,甚至他的话语更是令这位曾经是位高权重的太师猛喘着大气,说不出话来。
“带下去!”完颜阿鲁罕对门外的侍卫挥手,老人颤抖着身子被拖了出去。
这过程,徵羽默默的看着,梳发的动作始终没有停止过,即使他的手有颤抖过。
就在这个金国蛮子冷冷的说那句:只是群没用的奴隶,要怎么处置,全凭主子的时候。徵羽颤手完全是因为气极,而那老人显然也是。
“宋皇帝抵达青城?” 徵羽平淡问道,他尚有点不确定。
“哼,刚到,你想去看看?整个青城的宋囚都哭成一片了。”
完颜阿鲁罕嗤之以鼻的说道。
徵羽没有回答,但捏在手里的梳子,梳齿深深陷入手心。
“确实是愚昧,亡国之君,最大恶极。” 徵羽冷冷说道,神色冷冰,却有一滴冰冷的泪水从眼眶划落。
“只可笑,连皇帝都做了俘虏,被异族统治。宋人的悲伤,你们这种没有君纲观念的蛮子根本不会有的。”
徵羽的眸子带着浓浓仇恨的看向完颜阿鲁罕,无论如何去掩饰,去遗忘,仇恨仍旧存在,而且即使没有去在意,它也在内心最深处累积,然后迸出。
“我说过,别在眼里表露出仇恨。”完颜阿鲁罕不以为然地说道,他看着脸上有泪的徵羽,似乎饶有兴致。
他朝徵羽走去,捏着徵羽的下巴,看向徵羽眼里的恨意。
“你倒该庆幸,那些往昔娇贵的王子公主们一身破破烂烂,饥肠辘辘,而你这个宋囚却可以在这里衣食无悠的活着。”
完颜阿鲁罕冷戾的说道,徵羽的眼里的恨意让他恼怒,恼怒非常。
“那么我应该感谢你把我像只畜生一样对待?” 徵羽嗤笑,他以为他乐意在这里苟且偷生?
“看来你并不明白我是怎么样对待只畜生的。”完颜阿鲁罕逼视着徵羽,那对鹰眼正带着杀气,阴骘而恐怖。
徵羽挣扎,想逃开,但完颜阿鲁罕扯住了徵羽披散的长发,将徵羽的身子猛砸上床。他狂暴的伸出手要撕徵羽衣服的时候,徵羽反抗得十分激烈,这使得他挨了一记耳光,几乎被打晕了。
在徵羽失去反抗能力时,唰一声,衣服再次被撕开,这样的记忆,已经不是一次而已,徵羽没有动弹,也无力动弹。
但完颜阿鲁罕的动作却停止了,他看到了徵羽白皙的腹部,淤血一片,触目惊心。
一般人殴打,未必都是往要害击去,但完颜阿鲁罕却是如此,即使没有意识下,他仍旧会让被打的对方承受最激烈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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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疗,不只是因为脸上挨的那两拳,也不只是腹部那一拳,而在于腹内出血,伤及了内脏。
当完颜阿鲁罕放开徵羽的时候,他所看到的徵羽嘴角渗着血,脸颊淤血,最触目惊心的则是腹部那一大片的淤青。
徵羽的皮肤白皙,所以一旦有伤害,总是会留下清晰的印痕。无从得知完颜阿鲁罕是如此看待他所留下的伤害的,他阴鸷着脸,放开徵羽,就当是收起了适才的爆怒。
徵羽会激怒他,或说懂得激怒他。
徵羽从床上坐起,抱着身子缩到了一边,他警惕的看着对方,他确实在恐惧。不过完颜阿鲁罕没再做什么,他离开了房间。
罗枸杞出现的时候,徵羽的白色衣襟和袖口都有棕色血迹,那是刚吐过血的痕迹。
一看徵羽的脸,罗枸杞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从医箱里拿出药水,默默涂上徵羽的脸,徵羽脸色惨白,爱搭不理。
“腹部有伤,应该是伤及内脏。”阿鲁罕用汉语冷冷说道,他自顾用餐,吃的牛肉尚可见血丝。
“伤及内脏的话,就需要调理。”罗枸杞解开徵羽的衣襟,检查着伤痕。他面无表情,手用力的按上徵羽淤血的腹部,徵羽倒吸了口冷气,痛得瞪了罗枸杞一眼。
“确实是内出血,伤得不轻,至少需要四五天的调理才会康复。”罗枸杞淡然说道,他与徵羽私下有情谊,不过没打算在金国将领面前表现出来。
“带他下去治疗。”完颜阿鲁罕挥了下手,只是一句简洁的话,却让徵羽抬头看了他一眼。
完颜阿鲁罕继续用餐,面无表情,而徵羽拉好衣服,一点迟疑也没有,起身就跟随罗枸杞。
出了完颜阿鲁罕的居所,一直沉默的徵羽才对罗枸杞开了口。
“谢谢。”徵羽说,他不在乎他伤得有多重,他只是想离开。
“你伤得很重。”罗枸杞停下了脚步,一脸严肃的看着徵羽,他不明白何以徵羽到现在还在忤逆那个金国蛮子,他早该学乖了不是。
“无所谓。”徵羽淡然说道,他那一脸冷冰的模样,让人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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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枸杞的药房里住了两个人,另一位就是徵羽见过的青衣男子,名字叫柳杏林,父辈也是御医,且与罗枸杞的父亲是好友,只是在四年前一同与罗枸杞被金人掠来。其实也不算是掠,应该说是被宋王室当是进贡的物品一起送来的,因为金人那次索要的东西包括宫廷大夫和一尊宋珍贵的针灸铜人像。
罗枸杞在药房里忙碌着,一手拿着一幅热膏药柳杏林走了进来,站在床旁,对徵羽冷冷说道:
“自己贴。”
拉开衣服,接过热膏药,徵羽随便敷了起来,两张都敷好,才又将衣服拉好,平躺下来。
对于柳杏林冷冰的态度,徵羽并不以为然,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境遇,或许这也只是他的天性使然。
看着徵羽自己随便贴完膏药,柳杏林并没有立即离去,他站在床头,看着徵羽。
“内脏并没有损伤,只是有点出血,敷两天就能见效。”
柳杏林淡然说道,罗枸杞之所以说得那么严重,显然是有意的。
徵羽平躺着,看了眼柳杏林,并没打算答腔。
“都只是皮毛之伤,那金国大将对你还真是爱惜啊。”柳杏林再次扫视过徵羽的脸,悠悠说道,话一说完,人便走了。
徵羽并不明白,像罗枸杞和柳杏林这种在金人中待久的人,是如何看待像他这样的人?不过,他也不在乎别人如何看待他,他就是一个金国将领的泄欲对象,卑贱到了极至。
在柳杏林迈出房门的时候,罗枸杞正巧端了碗粥和一个馒头走了进来,柳杏林与他打了个照面的时候,倒是罗枸杞去问候他,不过他不大理睬。
“他说话一向尖酸刻薄,而且痛恨完颜阿鲁罕。”刘杏林走后,罗枸杞才说道,应该是听到了柳杏林最后说的话。
徵羽有些不适的爬起了身,看着罗枸杞将食物摆放在床头。
“哦。”徵羽淡然回道,拿起馒头吃了起来,他确实是吃不惯金人半生不熟的食物。
“四年前,他是王宫里最年轻的御医,正巧有天金人讨要针灸铜人,铜人是到手了,金人也准备离开了。然后其中一位金国将领说单是针灸铜人根本没有用处,还需要懂针灸学的大夫及其书籍。”
罗枸杞平淡讲述,他看来很了解柳杏林的事情。
“完颜阿鲁罕?” 徵羽不以为然的说道,他倒是知道完颜阿鲁罕了解不少汉文化,不像其他的金人。
罗枸杞点了下头,表示正确。
“就因为这样?”徵羽觉得故事似乎并不只是如此简单,就因为如此而痛恨完颜阿鲁罕显然有些牵强,毕竟决定送谁出去的是宋皇帝。
“不是,完颜阿鲁罕杀了他的父亲,就为了几本针灸的书籍。”罗枸杞平淡说道,仿佛是这种事情他屡见不鲜一样。
“可以想象。”徵羽淡然说道,他虽不了解这个金国蛮子,却也知道他掠夺成性,而且冷血。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嚼人舌根?”一个冷冰无情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柳杏林抱胸站在门口,身上背了个医箱,正在斜视着罗枸杞。
“呃。”罗枸杞搔头,对着柳杏林讪讪笑着。
“还走不走?”柳杏林冷冷说道,他都不看徵羽,毫无疑问他远比罗枸杞来得不近人情。
罗枸杞无奈起身,跟随着柳杏林离开,他们得去军营治疗伤员。
于是这两人就这样一起离去,只留下沉默的徵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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徵羽腹部的淤血如同柳杏林所言,敷了药,第二天就消退了。
房间里躺了两天后,徵羽便身走动,房间昏暗,而徵羽想见见阳光。
罗枸杞与柳杏林居住的矮房,其实就是一处药品储藏室,其中最大的一间是存放药物的地方,一间做了这两人的寝室,而其它几间则是给病人居住的,徵羽就是住在其中一间的,里边并无多余的病人。
矮房里,空寂一片,似乎并无人在。
徵羽四处走动,来到药房,只见柳杏林在配药,并不是罗枸杞。
柳杏林只略抬了一眼看徵羽,就又低头自顾忙,全然当徵羽不存在。徵羽却走到柳杏林身边,看他配药。
“你找罗枸杞的话,他在营地。”柳杏林头也不抬,冷冷地说道。
徵羽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沾了一下桌上配置成一份份的药粉,他沾的是黄|色的药粉,散发着怪味,却将它像胭脂一样涂抹在唇上。
他的举止让柳杏林有些愕然的抬起了头。
“你知道那是什么吗?”柳杏林问道,徵羽的举止确实怪异。
“硫磺。”徵羽轻启了下唇,他只是看一眼就知道了。
“有毒性。”柳杏林补充了一句,但他话还没说完,徵羽就轻舔了唇,那动作像个孩子。
“不是剧毒。”徵羽淡然说道,他不像罗枸杞或柳杏林那样是出生于医学世家,但是他博学嗜书,知道的并不少。
“你想毒死自己的话,有多种办法。”柳杏林冷冷问道,他打量着徵羽,徵羽脸上的伤痕还没有褪去,嘴角尚带着淤血,何况他脸色惨白,看起来有些悲惨。
“如果是毒死别人呢?” 徵羽平淡地说道,他扫视着角落里的木柜,每一个抽屉都写着药物的名字,但那只是些温性的草药。
柳杏林严刻的看着徵羽,显然有点吃惊,然后又低头配起了药。
“他杀了你的父亲,你从没有想过报仇?”
徵羽问,很淡然。已经无从知道他这个念头何时出现在他脑子里,或许是刚进来,看到桌上的那些硫磺的时候。
“你能做什么?”柳杏林冷哼,他不可能没有想过,只是都无从下手而已。
“你做不了的。” 徵羽淡淡地说,他比谁都更接近那个金国蛮子。
“在他碰你的时候?”柳杏林尖锐的问?他怀疑,他与完颜阿鲁罕打过交道,他知道此人的底细,想伤害到他,根本没那么容易。
“在他吻我的时候。” 徵羽拿起袖子擦去了唇上的硫磺,他表情竟如此平和。
“你也会死。”柳杏林平缓说道,只是看着徵羽。
“你梦过蓝天和鸟吗?” 徵羽问,他幽幽地说道。
“我从不做梦。”柳杏林冷冷说道,但他终于离开了桌子,走进角落里,从一口带锁的箱子里拿出了一个小药瓶。
“孔雀红。”柳杏林将他摆放在桌上,那三个字念得一点表情也没有。
“谢谢。”徵羽伸出手,拿走了小药瓶,将它揣入怀中。
他安然地离去,就仿佛他没来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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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荡的寝室,激切的琴声,弹的是《广陵散》,有着份毫不儒雅的张狂,那显然是当年嵇康也没弹出的狂妄。
徵羽也弹不出,即使第一次在金人面前弹的时候,他表达出的也只是悲愤而不是张狂。
夜已深,烛光映上窗纸,琴弹到最后,也已由张狂变为缭乱,并且最后嘎然而止。
完颜阿鲁罕将双手移离琴身,端了放置在一旁的酒杯,远离了书桌。
他从不暴饮,他有着良好的习惯,事实上,他从不沉溺酒色。
他虽算是出身王室,但血统并不纯正,他凭着的是武艺高强与敏而好学,而从众多完颜部的子弟中脱颖而出。
十二岁那年,这个金国蛮子第一次接触到了汉文化。一位被掠来的年轻宋人,成为了他们这些王室子弟的夫子。
他很纤瘦,白皙,五官柔和,清秀,举止儒雅,充满了韵味。他安全不同于金国的男人,不同于他们的粗野,高大与嗜血。
他还有张琴,他从不弹,不在他们面前弹。
很奇怪的是他很用心的教这些根本坐不住的蛮子少年们汉字,即使根本没什么人听进去,如果不是碍着当时金太祖的严刻要求,这些金国纨绔早都溜光去骑射胡闹了。
他说:有教无类。
他说:金人与宋人是一样的炎黄子孙,只是习俗的不同。
有一天,他那些不听话的学生中,有一位十二岁的学生问了他携带在身边的那张琴是什么东西,他弹了一曲。其他学生都起哄走光了,只有这位学生留下来听完了音乐。
他说:这是《流水》,是出自汉人名曲《高山流水》的。
他还讲了个关于知音的故事,关于《高山流水》的由来。
学生粗蛮的说:不是还有《高山》吗?
宋夫子却收起了琴,没有再弹奏。
他说:这不是我弹的部分。
宋夫子教了这些纨绔子弟差不多一年的识字,直到有一天,宋夫子被杀。
他的死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就只是被杀了,因为有天宋国使者前来求和,金太祖叫他在宴上弹琴,他弹了《广陵散》。宋使者吓白了脸,而金太祖杀了这位不知好歹的琴师。
宋夫子十二岁的学生,在其教书的书房里翻到了一本乐谱,这年少的学生当时看不懂,但他拿走了它。后来又来了一位宋国夫子,他哈腰点头,畏畏缩缩,不过,再没有教出些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