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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十三心念电转,惊呼道:〃十五!〃
身形展动,直扑过去。
药丸已从贺敏之手指间直飞入白龙瀑,随着匹练般的水流坠入乱石深潭。
贺敏之与聂十三携手而去。
碧空如练,中秋的一轮明月将飞翼亭笼在清辉雪色中。
飞瀑轰鸣,木落翩翩。
石桌上白玉瓶沾了些水雾,莹润生光。
贺敏之绝不会糟蹋任何值钱的物件,扔完药丸,小心翼翼的把药瓶放到石桌上,临走时还无限留恋的看了一眼,见檀轻尘并无赠瓶的意思,才叹口气黯然离去。
檀轻尘轻轻拿起玉瓶,触感光滑而冰冷。
心就像这个瓶子,空无一物。
一时入了魔怔,只觉得皇图霸业,顿成云烟。
孤身一人,一路荆棘终于行到高处,日后自是立千古帝业,受万世景仰,但日耀天下又如何?一颗心却是无所安放无处寄托。
放眼看去,只觉得那一轮满月也是月盈则冲,山中红枫如火,却透着华不再繁。
天地间一片萧索,喜怒皆无味无意无趣。
感觉前所未有的累和倦,四肢百骸力气全无,浑身血液凝滞一般,后退两步,靠上了亭柱。
手中玉瓶滑落地上,听不到破裂的声音,只见碎玉四溅,月光下宛如一粒粒的泪珠。
傅临意心中不忍,檀轻尘本是绝顶聪明之人,原先更是心无所牵,偏生遇上个贺敏之,动了心生了情,违了伦常不说,且是一个有心一个无意,一个执著于相知了定要相许,一个却只存知己之谊毫无情愫之念;一个想着并肩携手图谋天下,一个早已放下前尘往事,只求平安度日。
贺敏之被他折磨,他却只会比贺敏之更加难过百倍。
檀轻尘于世间万事皆有韬略有魄力有决断,即便遇到再纷繁艰难的境况,都能势如破竹轻易化解,于情这一字却极是懵懂,竟不知用情不比谋天下,最忌讳的便是不择手段,最要紧的便是一个〃真〃字,故此昏招屡出,步步皆错。
他得以揽尽天下人心,却得不到贺敏之一颗真心也是意料中事。
一念至此,傅临意正待直言劝慰,却见檀平策马赶到。
檀平进了亭子,禀道:〃皇上召方喻正、魏兰亭和宋君博入宫。〃
檀轻尘站姿立即恢复一贯的笔直挺拔,含笑道:〃哦?〃
檀平道:〃皇上伏地痛哭,尽数王爷不敬不臣之罪。〃
檀轻尘失笑,摇头道:〃这孩子。。。。。。魏兰亭太过糊涂,教他说这些,可不是害他?〃
傅算韬生母淑华夫人正是兵部尚书魏兰亭的侄女,檀轻尘一听便知其中缘故,当下问道:〃方尚书是何反应?〃
宁国兵部只管武职选授、兵籍、军械、关禁、驿站等事,不涉兵权,故魏兰亭虽为兵部尚书,却不足为虑。
礼部尚书方喻正却是门生弟子满天下,为人空疏迂阔、刚毅忠直,正是一腔热血的文人诤臣,若是轻易杀之,只怕悠悠众口、史笔如刀。
檀平道:〃方大人说,先皇遗诏,皇上正统继位,任何人都不能做那乱臣贼子之事,他拼着性命不要,也断乎容不得。。。。。。〃
檀轻尘挥手打断,沉吟片刻,吩咐道:〃传摄政王令,今后若有外戚大臣,不奉我令辄入宫门者,斩,守御不严,与同罪。〃
手心恢复了温度,血液畅快流动,眉宇开阔,优雅从容,便又是那个毫无破绽深不可测的摄政王。
檀轻尘走出亭子,步伐一丝不乱,傅临意回头却看到地上碎玉已他被踩为齑粉,山风一过,纷扬而起,如细碎雪花。
回程途中,檀轻尘正色道:〃十一哥待我的情分,我心里记得,如果你想要方开谢,我让你,如果你不要,我想纳了她。〃
傅临意一怔,立即道:〃我要方开谢。十四弟,方喻正迂腐,能饶还是饶了他的性命罢。〃
檀轻尘微笑摇头:〃方尚书是天下读书人的牌坊,他不逼我,我自然不会动他。〃
静夜之中,只听车声辚辚,蹄声得得。中秋月华如水,倾泻一地。
油壁马车宽大平稳,贺敏之卷起侧面车帘,半躺在车座上,慵懒闲适,出神的看着道上风光。
聂十三笔直的端坐,天河倒倾似的眼眸中只剩了空茫的沉静和伤痛。
一张脸毫无表情,似带了一个冰冷的面具,下面藏着的却是一碰即碎的脆弱。
轻烟薄雾,笼罩在道旁树梢,马蹄声清脆流畅,夜凉拂面。
秋天的山林有种令人微醺薄醉的味道,色彩变幻、浓淡适宜,贺敏之心中说不出的轻松欢畅,眸子璨然生光,肌肤有玉一般的光泽,轻轻踢了聂十三一脚,颐指气使:〃最近天天照顾你,累坏了,帮我捏捏肩。。。。。。〃
说着便挪了挪,靠在他身上。
聂十三默默推开贺敏之,深深看着他,却一言不发。
贺敏之冷笑一声,道:〃檀轻尘就是想让我看你犯傻,看你是要离开我还是不救我,只要你擅自决定,无论你怎么选择,我都会恨你,你果然就听了他的话犯傻。〃
指着聂十三:〃聂十三,我就没见过比你更蠢的人!我的性命,我自己说了算,轮得到你去白鹿山当和尚?〃
聂十三眸光凶狠悲凉,似濒死的兽,却咬牙不吭声。
贺敏之见他如此,心里酸楚,只觉得眼睛都刺痛难忍,大声胡乱说道:〃当年就不该救你,你就知道给我添麻烦,我大哥好好的来找我,你不听我话,非要跟他打架,把他武功废了,自己又半死不活,害我花了无数银子给你买药。。。。。。〃
〃现在看我活不久了,就想撒腿去白鹿山当掌门,也不想想,这么些年,你吃我的喝我的,可曾给过我一文钱?〃
越说越气,嘴唇哆嗦声音颤抖:〃榆木脑子犟驴的性子!檀轻尘的东西是好要的吗?我说不来,你非得巴巴的过来,这一来一回的车马钱就是。。。。。。〃
嘴唇突然被聂十三狠狠堵住,身体被牢牢压在车座上,两滴滚烫的水珠落在脸颊,烫得贺敏之只觉得心里憋得要炸开一般,忍不住拼命挣扎,重重一口咬上了聂十三的唇。
聂十三毫不退缩,舌尖用力,撬开他的牙齿,深入到里面,刷过敏感的上腭,噙住他的舌尖吮吸纠缠。
贺敏之哽咽着,双手攀着他的肩,死死箍着他,热烈反应,呼吸急促。
两人颜面紧贴,只觉得一片湿热,也分不清是谁的泪,沁到嘴里都是一般的苦涩却甘美。
良久分开,聂十三微笑道:〃我见过比我更蠢的人。〃
贺敏之喘息不定,随口问道:〃谁?〃
聂十三轻声道:〃十五,你比我傻。〃
双手搂着他,道:〃你怎么就不想想,我为什么要回白鹿山?拿到菩提生灭丸,我就带你远走高飞,天下之大,总有咱们的容身之所。〃
贺敏之下巴抵在他的肩窝,忍不住笑了笑,一口咬上他厚实的耳垂,佯怒道:〃我以为大侠都是一诺千金。〃
懒懒道:〃十三。。。。。。其实我不是什么道德君子,违誓撒谎跟吃白菜似的。。。。。。照理说,事关生死,再卑鄙无耻的手段用上了也无可厚非。〃
〃只是我怕檀轻尘。咱们若是骗了药丸逃了,他这一世都不会放过咱们,这人最擅忍耐,防得了他十年、二十年,却防不了一辈子。〃
〃你武功好,闯宫刺杀想必也能要他的命,可到时候咱们也活不了,天下百姓没准儿跟着遭殃。〃
聂十三静静道:〃我明白你。〃
〃你是怕咱们因为那颗药受制于人,所以干脆就自己绝了活路,毁了药,让檀轻尘彻底死心。〃
〃你还怕我对那颗药有执念,怕我入了魔障。〃
〃十五,你对自己太狠。〃
贺敏之嘻嘻一笑:〃你对我好不就好了?〃
说着话,马车已经驶进城,贺敏之让停车,拉着聂十三跳下车,笑道:〃中秋夜,咱们溜达着回家罢。〃
聂十三的眼睛恰似净水洗过的寒星,重归晶莹明澈,笑道:〃好。〃
想了想,补充一句:〃以后我都听你话。〃
说着帮他把微乱的发丝掠到脑后。
此时夜色已深,月上中天,两人一路走着,轻松惬意之极。
纳福街白天人流如织,夜晚却是静谧如梦,走到一个店铺门口,贺敏之读着那个半旧黑招牌笑道:〃信源斋。。。。。。十三,都说信源斋的冰糖葫芦最好,我买给你吃。〃
聂十三微笑道:〃半夜三更的,没开门呢。〃
贺敏之道:〃咱们就坐在这里等吧,等他们开门。〃
说着席地坐在台阶上。
聂十三一把拽起他,脱下外衣垫在石阶上:〃回头着凉。〃
说着两人并肩坐下,静静仰头看月亮。
聂十三搂着贺敏之,两人耳鬓厮磨,不时细细碎碎的亲吻,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良久,贺敏之枕着聂十三的腿,正待朦胧睡去,聂十三突然道:〃十五,白鹿山上不是和尚。〃
贺敏之一怔,方知他在说自己那句〃轮得到你去白鹿山当和尚〃,不禁失笑:〃我一急,把少林和白鹿山搞混了。〃
聂十三用指尖轻轻摩挲他优美饱满的唇瓣,道:〃咱们是不是该辞官了?〃
贺敏之拨开他的手,道:〃明天我便上折子请辞,该做的事我都做完啦,咱们离开靖丰,去玉州好不好?或者先去白鹿山,你说那个瓶子峰天下没多少人能攀得上,你带我上去看看罢。〃
聂十三答应着,却道:〃万一檀轻尘不允呢?〃
贺敏之思量片刻,直起身,眼神陡然变得狡诈深沉,冷冷道:〃凡事不可做绝,他当真逼我到绝处,我也有办法。〃
看聂十三眼含笑意,不悦道:〃你不信?〃
聂十三摇头:〃我信。〃
轻声道:〃十五不是需要我独自挡风遮雨的人。〃
贺敏之挑起他的下巴,斜眼打量着,哼一声,道:〃你可总算明白过来了,靖丰的事,交给我。〃
聂十三低头凝视他,道:〃我想再去趟少林。〃
贺敏之一怔。
聂十三道:〃苏缺的银钩落在少林寺,骸骨还在少室山下。〃
〃当日我只在灌木旁把他埋了,他是我的朋友,我要去接他,送他回家。〃
贺敏之想起一事,问道:〃飞翼亭外伏着八人,你却只用了七枚玉扣。。。。。。那个人是苏缺的父亲?〃
聂十三点头:〃苏缺所习内功与苏觉源出一脉,我听到他的吐纳呼吸,便知道是苏觉。〃
贺敏之重新躺下,仰望着聂十三,道:〃你去,自己小心些。〃
想了想,笑道:〃没准儿你还得去趟医神药庐,帮我问程逊要一样东西。〃
聂十三忙问道:〃你要什么?〃
贺敏之笑而不答,道:〃过了九月初五再去吧?〃
聂十三道:〃好。〃
又道:〃去年没吃上长寿面,今年我要多吃些。〃
贺敏之笑道:〃给你煮一锅,撑不死你就再煮一锅。〃
聂十三见他眼眸半眯,知他困倦,让他半身都靠在自己身上,搂得舒服些,道:〃睡吧,一会儿天就该亮了。〃
信源斋的冰糖葫芦冠绝靖丰。
每到秋季,山里红海棠果等物结实成熟,便有小贩买来用糖稀裹了,用尺来长的竹签插成一串串沿街贩卖,酸甜可口,大受欢迎。
信源斋的冰糖葫芦格外精致干净,每一颗山里红或海棠果均硕大饱满,毫无瑕疵,覆着薄薄一层糖霜,晶莹雪亮。
肖掌柜素来勤勉,刚拂晓就开了店门,晨光中只见两个身影一坐一半卧,不禁吓了一跳。
那端坐的少年回头说道:〃老伯,两根冰糖葫芦。〃
肖掌柜一愣神,饶是他见尽世间百态,也忍不住笑道:〃你二人一直坐外头等着?少年人真是嘴馋。〃
贺敏之醒来,笑着接口道:〃可不是?想吃糖葫芦想得睡不着,半夜就坐这里啦!〃
肖掌柜心中欢喜,道:〃夜里凉,快进来,一起吃些热乎的。〃
见他二人容貌气度不俗,又道:〃自家用的粗茶淡饭,也不知二位公子吃得惯吃不惯。。。。。。〃
贺敏之正待谢绝,聂十三已拔腿便往里走,道:〃吃得惯。〃
一面目慈善的中年妇人已端上米粥面饼等物,冲着聂十三直笑,赞道:〃这孩子生得真俊。〃
聂十三幼年远离父母,从小便是有担当的小大人样,跟贺敏之在一起也是显得比他成熟稳重,因此对长辈极亲昵的赞誉甚是不习惯,听妇人这么一说,脸竟有些红了。
贺敏之难得见他有这等模样,大觉有趣,笑着捅了捅聂十三的后背,低声道:〃原来十三这么俊,我怎么一直没看出来?〃
聂十三不说话,坐下端起碗就吃,喝一口粥,配一口葱油饼,不一时吃完一碗,也不生疏,自行又盛一碗。
肖大娘越发欢喜,道:〃多吃些多吃些!我就喜欢看到你们吃得香。〃
说着又叫贺敏之学着聂十三快些大口吃。
贺敏之笑道:〃大娘很是偏心,只觉得他什么都好。〃
肖大娘目光温和,道:〃你这孩子,一看就是个心思多的,也太单薄了些。〃
问道:〃你俩是兄弟吗?〃
贺敏之点头。
肖大娘问道:〃谁是哥哥?〃
贺敏之傲然道:〃自然是我,我一手把他带大。〃
肖大娘噗哧一声笑了,揉着贺敏之的头发,道:〃别尽欺负你哥哥,他看着就是个闷葫芦老实孩子。。。。。。〃
聂十三照例不言语,只一边吃饼一边笑,贺敏之怒目而视。
肖掌柜笑道:〃家里孩子们行商的在外面,读书的在书馆里住着,一个女孩子去年也嫁人了,老两口吃饭不热闹,今日难得两位赏脸。〃
贺敏之见他谈吐不俗,问道:〃前阵子皇帝崩了,老伯生意可曾受了影响?〃
肖掌柜看他一眼,道:〃这位公子是官宦人家出身吧?〃
贺敏之忙道:〃老伯不必顾虑,我闲居在家,随口一问而已。〃
肖掌柜笑道:〃说了也不打紧。旧例原是要封铺三月的,难得摄政王爷体恤民生,说道举国商户闭门一日便少了一日的衣食饭碗,只令封了三日。〃
贺敏之默然不语。
聂十三放下碗来,突然道:〃圣人千言不及饱饭一碗。檀师兄做得对。〃
贺敏之付了钱拿着糖葫芦出门,聂十三悄悄在桌上留下一小锭银子以作饭资。
次日贺敏之便上了折子请辞,直言这几年兢兢业业、屡断大案,殚精竭虑,已是积劳成疾,又把当日睿王一案浓墨重彩的铺陈描述一番,大致意思便是请辞同时,更要请一笔犒赏银子回乡。
檀轻尘批阅时,静了足足盏茶时侯,却禁不住气得笑了。
一想起贺敏之当日千里奔赴临州相救,只觉得浑身似浸入了温热的水中,暖洋洋的极是舒服,再念及他容色才华,心思机巧,一言一行无不深合己意,直喜欢到了心里去,一时心神不定,再批不下折子,便阖着眼支颌休憩。
小英子放轻步履走上前,手指轻柔的揉按他的太阳|穴,一双眼咕噜噜的,只偷瞄那道折子。
半晌,檀轻尘淡淡道:〃贺敏之的窝心脚踹得你可心服?〃
小英子吓得手指一颤,忙跪下道:〃奴才心服口服。〃
檀轻尘睁开眼,笑道:〃你不必服,只需记住,他是你动不得的人物。本王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奴才,聪明人别做出糊涂事来。朝堂上的人,除非本王想动,否则就算有人打断你的腿,你也只能忍着,少琢磨那些挑唆生事儿的勾当。〃
小英子出了一头的热汗,磕头道:〃奴才只知道忠心侍奉王爷!〃
大着胆子抬起眼来,颤声道:〃奴才的小心思,从来瞒不过王爷,奴才一心一意,只求王爷事事顺遂,光耀天下!〃
檀轻尘见小英子一脸崇仰,却不禁想起一个人。
聂十三。
聂十三从来不需要别人的仰慕尊崇,视外物如浮云,心如长空澄碧。
他刚且直,简而慧。
无精深手段却有大胸怀。
不思谋算计却有大气象。
这样的人,注定了一生无缺无憾,得偿所愿?
幸好还有权与势的世间法则。
檀轻尘叹口气,带着三分怅然三分狠意,安抚道:〃你自是最忠心的奴才,这样。。。。。。去贺府传我的话罢。〃
次日清早,小英子一身首领太监的正式袍服到了贺府传摄政王令。
洋洋洒洒一大篇话,尽数贺少卿才华出众国之栋梁云云,不允辞官,并又交代,只要留在都城,名医妙药,定能保贺大人长命百岁。
贺敏之松垮的系着寝衣,也不穿鞋,斜坐着听完,挑起眉稍,冷笑道:〃不准便不准,应由正卿杨大人告我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