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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招牌都这么露骨,难怪店要开在这么隐蔽的地方。
刚要走下去,想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又犹豫了。应该怎么跟小白的妈妈说呢。直接说小白死了,他妈妈一定会受不了。说不定他们家还一直在盼着他回去呢。
“站在这里做什么,感兴趣就进里面看。”
听到女人的声音,季为乐转头,一个四十上下的女人正笑眯眯地看着他。女人的身后跟着一个二十上下的男人,他马上猜到,这可能就是小白的妈妈和表弟。
“你、你好,阿姨,我是小白的朋友。”还是先自我介绍一下再做打算。
“阿姨?我有那么老吗?”慈祥的眯眯眼立刻变得严厉。
季为乐语塞,重新说道:“江夫人……”
“我不姓江!”女人大声说,严厉的脸转为气愤。
季为乐更不知所措。
“你就叫她卫姐。”后面的男人在关键时刻提醒他。他立刻对男人抱以感激一笑,说:“卫姐,我是小白的朋友,他让我……把一件东西交给你。”
女人抬起一边眉毛伸手接过那个小黄包,说:“江月那小子在外面还活着哪?”一脸恨不得他死了的样子。可是在看清手里的东西后,表情一下僵住。她看着手里的小黄包呆呆地站了很久,面无表情,而她身后的男人一脸悲戚,拍拍女人的背。女人这才好象回到现实,拿着黄包的手握成拳放在嘴边,从初始的嘤嘤哭泣转而成为号啕大哭。
“这是我儿子的命啊!我儿子的命啊!江月,你个混小子,你怎么就死在外面了……”
女人哭的直不起身,颤抖着把黄包里的东西拿出来看。是一个青色的小铜钱,上面刻着“长命百岁”四个字。
季为乐还没有说小白的事,他妈妈看到东西就立刻明白了。果真是母子连心。
“算命的说你活不过三十,老娘把他的摊子都砸了!你个王八龟儿子……你怎么就真的给老娘死了!你个小王八蛋,江月啊!”
季为乐看不下去,湿了眼眶,跟男人一起把小白的妈妈扶进桥下的屋子里。
两间屋子,右边一间是店面,左边住人。
卫姐,也就是小白的妈妈,推开二人,冲进右边的屋子,把店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扔进前面的河里。一边扔一边哭着说:“老娘给你留了这么多好东西想等你生日的时候送你,你一去就是七年,到最后连拜拜都不说一声就给老娘死了,留着这些做什么。老娘白养你那么多年!”
季为乐想上前劝阻却被男人拦住。
他看着浮在水面的东西,那都是一个母亲尽心为儿子准备的礼物啊。伤感的情绪正酝酿到一半,又觉不对。哪有母亲拿□器和性感内裤给儿子当礼物的。他难受的情绪卡在半道倾泄不出更难受了。心里直在跟小白说抱歉:对不起啊小白,我真不该在这种情况下哭笑不得的。
扔累了,卫姐蹲在河边继续哭。只是没了声音。季为乐担心她一激动做傻事,刚想把她拉回来,就见她忽然站起身,脸上的泪还没干硬挤出一个笑容对他说:“你是小白的朋友吧。还没吃饭吧?来,进来,卫姐给你弄东西吃。”说着就拉他进屋。
踏进门的时候又突然回过头,表情凶狠地说:“顺便跟老娘说说我们家江月是怎么死的!”
季为乐被卫姐一会儿一个表情给吓到了,坐在客厅的桌子边,原本沉重的心情悬在胸口没个着落。
小白的表弟在他身边坐下,给他倒杯水。
厨房里不时传来嗵嗵的砸东西的声音。
“别担心,她在擀面。”小白表弟苦笑着说,“你是我表哥的朋友吗,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季为乐。”这个表弟比卫姐正常多了。
“我叫卫星,你可以叫我阿星。”
季为乐点点头。想江月和卫星,名字真的很像一家人。
“小月,恩……我习惯这么叫他,他在外面遇到什么事了?”卫星说到“小月”的时候,深吸了一口气。
季为乐把跟小白在狱中的生活,小白跟他讲的帮派的事,以及他的死因都告诉了卫星。卫星静静地听,听到小白死的部分忍不住抽泣。厨房里敲打的声音震的玻璃都在响。看似单薄的卫星冲厨房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卫疯子,你小声点!”
喊完,自己又忽然放声大哭起来。哭了一会儿,抱歉地对尴尬的季为乐笑了笑。季为乐用力扯起嘴角,他不敢再把这两个人当一般人对待了。
沉默一会儿。卫星把卫姐放在桌上的小黄包打开,取出里面的铜钱。又从自己衣服里掏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平安符把小白的那枚铜钱放进去。两枚铜钱相碰发出“叮”的一声。
“他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朋友?”
“恩?”季为乐还在盯着那个平安符发呆,没注意卫星在跟他说话。
“你这么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不像是我们这种贫民家里养出来的孩子,小月怎么会跟你做朋友的?”
刚见到季为乐的时候卫星就觉得他身上有一种贵气,虽然刚从牢里放出来穿的也一般,就是觉得他身上有光。江月那个市井小子怎么会跟他做朋友。
“我们一起进去里面,刚开始我总是被欺负,他救了我几次,就熟了。”想起小白帮他打完架后强装没事的样子,鼻子酸酸的。
卫星不再讲话。
天渐渐黑了。卫姐的一顿饭做了很久。
面端上来的时候,卫姐的神色又恢复往常。她把热气腾腾的面推到季为乐面前,眼里含着泪光说:“江月那小子这几年过生日都没吃到我做的面,你就代替他吃一碗吧。”
季为乐接过碗,一句话不说,低头大口大口地吃起来。那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三个人在昏黄的灯光下默默地吃面。卫星不时讲讲季为乐告诉他的江月的事给卫姐听,卫姐一面怪江月不懂事一面擦着眼泪。这时候的卫姐才真的像一个慈母,深藏着失去儿子的悲痛,对他季为乐一个陌生人极近温和热情。
这种平凡的幸福是小白眷恋的吧。
吃完面,季为乐对卫姐说了声谢谢。卫姐也对他说谢谢,谢谢他替江月来这一趟。
当晚,季为乐在小白的房间住下。晚上睡的不塌实,卫姐哭泣的声音一直没有断过。他翻身看窗外晦暗的月光,房间里早没了小白的气息,但他的鼻尖还是闻到了小白清爽的男人味。
不知什么时候,沉沉地睡过去。
第二天很早就起来。客厅里卫星正在摆早饭,见他起来招呼说:“来吃早饭吧。都是家常的东西。”
“卫姐呢,不等她吗?”他看来看去没看到卫姐的身影。
“她走了。”卫星撇撇嘴,递给他一张字条。
字条上面只写了几个字:老娘去报仇,勿念!
季为乐惊讶字条上面传递的信息,更惊讶卫星对此居然豪不惊慌,要知道卫姐报仇的对象是杀人不眨眼的黑道。
“过不久就会回来的。自从她被男人抛弃,脑子就不大正常,不过不用担心,她很珍惜自己的小命。”卫星把筷子递给他,自己捧起一碗粥,突然想到什么,长叹了一声。
喝完粥,卫星对正在吃菜的季为乐说:“刚出狱一定没地方去吧,我姑走了店里少个人照应,你要愿意就留在这里帮我看店。包吃住。”
季为乐刚刚在想接下来要去哪里,听到他的话欣然同意。
都吃完了,卫星收拾起碗筷,对进厨房帮忙的季为乐说:“你小子不是得罪什么人了吧,从早上起来就看到几个生面孔在附近走动。你小心点,别连累了我家的店。”
季为乐一下就想到林煜城。他不会那么简单放过他。不过小白交代他的事他已经做完了,现在反正也有住处,只要他不来硬的,他就在这里跟他耗下去。
上午,客人不多。卫星给他介绍了一些情趣用品的用法和价格。告诉他什么样的客人要小心,什么样的客人该给他们推荐什么。季为乐很快就记住。
他虽然没有用过这些奇怪的东西,不过他一点也不腼腆,对□做的事也能够很大方的聊,试着接了几个客人效果都不错。卫星很满意,两个人像讨论哪款汽车的性能比较好那样讨论着几个新型的□器,还聊的很开心。
卫星改变了刚开始对季为乐的看法。其实季为乐很亲切,没有不食人间烟火的那种冷清,相反,还有点没心没肺的傻劲。不过他能从他眼睛里看出来,这个人怕是经历了很多事,眼睛里有一种常人没有的坦然和豁达。这也是江月能跟他做朋友的原因吧。那个别扭的江月死前还能有个喜欢的朋友也算安慰了。
季为乐安安稳稳地在小白家里住了段日子,每天卖卖东西,逛逛镇子,也没觉得时间过的多快。
偶尔还会碰到林煜城。反正一看到他眼前就是一片模糊的红色,连装看不见都不需要了,直接从他身边走过。林煜城不知道是开窍了还是怎么,突然大发善心一点都没有为难他。反而是他有一次想装潇洒又看不清路边的树一头撞上去,林煜城跑过来扶他。结果一被他碰,他眼睛模糊的更厉害,头也发晕,连忙挥开他的手,颠颠倒倒地跑回小白家。
他不知道其实林煜城放下了手里的工作,每天都会到江桥看他一次。有几次忍不住走的离他太近被发现。林煜城竟然还像个青涩的毛头小子一样觉得紧张。不过季为乐每次都对他视而不见。
他当然理解季为乐,要是谁曾经对他做过那么多残忍的事,他干脆就会把他杀了。
可是季为乐,我对你失望过,对你残忍过,现在既然知道了真相,又怎么会在放开你。人都是自私的,就算是自己做错了事也不会真的把罪责都怪在自己身上。所以季为乐,你躲不开我的,认了吧。
“阿嚏!”季为乐正坐在店门前看着水面发呆,突然打了个喷嚏。
河边的柳树渐渐发黄,冬天快到了。
冬至的那天,季为乐像往常一样吃完早饭,卫星收拾桌子,他去开店门。
拉门卷上去的时候,肩上被人拍了两下。几个蛊惑仔堵在他前面,一看就是来挑衅的。这种情况他也遇到过几次,大概的矛盾就是卫星的客户想赖帐恶人先告状,或者是卫星抢了他们的生意故意来找茬。今天看这几个蛊惑仔都是没成年的样子,八成是来买□被卫星拒绝了气不过来干架的。
卫星是很有办法的人,通常只要打几个熟人的电话马上就有人来解决。但今天这几个小子显然事先有了准备,先把他们堵起来不让卫星有机会找人帮忙,再抡家伙准备开打。无奈卫星和他都是不会打架的好孩子,只有被揍的份。就在他们背靠背准备有难同当的时候,救星从四面八方跳出来。定睛一看,原来是林煜城安排在附近监视他的人。看来他还挺重视他的,安排的都是高手,三下两下就把小蛊惑们制服了。
完事后他跟卫星交换了个眼神,卫星是聪明人,没多问,拍拍身上的土转身开门营业。
就在这当口,一个不服气的小子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挣开擒住他的人,向季为乐奔过来。季为乐还没看清他用什么东西揍的自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疼疼疼疼疼……
这是他醒来后的第一个感觉。
第二个感觉是,他当时被揍晕的样子一定很逊吧。算了,也没几个看到。
第三个感觉是,这是哪里啊。怎么看着有点眼熟。难道其实他还在做梦?
第四个感觉还没来得及想,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到了什么地方——他的房间!
没错,就是他住了二十年的房间。
季为乐真以为自己在做梦,但还是很高兴,一下掀开被子跳到地上。还是他家的旧地板,踩上去嘎吱嘎吱的响。书桌上还是乱糟糟的放着他的书、他的零食、他的照片……
窗台,对了,他最喜欢窗台,还是那个样子。上面被自己坐太多次,漆都掉了,露出木头原本的纹理。他嘻嘻笑着坐 上去,虽然到了冬天,窗户外面的常绿植物还是郁郁葱葱的。他仔细找着记忆里的柳树,鼻子不小心磕到玻璃上,砰的一声,真他妈的痛。
痛?能感觉到痛那他就不是在做梦了。
难道他穿越时空了?
一个荒诞的想法刚冒出来就立刻被他否定了,因为他突然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不是他熟悉的茶香。他又仔细地闻了闻,还是辨别不清味道从哪个地方飘来。准确的说,到处都是这种味道。这种像是……新装修的房子才有的味道。
想到这里,他终于明白。
明白了就一刻也待不下去。气冲冲地走到门边想开门出去,却怎么也打不开。
他居然又被锁住了。
不管怎么敲打就是开不开,拿椅子砸也没用。
发疯一样捶着门直到力竭,他颓丧地坐到地板上。林煜城那个混蛋,这次他又想做什么?建了一个新的一模一样的家给他难道想当着他的面再烧一次吗?他为什么就不能让他安生,他为什么不干脆杀了他算了!
越想越气,他一脚踹到门上,用丹田的力气大喊一声:“林煜城!”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过场戏还是比较容易些~~~~
第二十四章
本来只是想喊出来发泄一下,没想到门外的地板被踩的嘎吱嘎吱响,随后门就被打开。
林煜城走进来,淡淡地看着他,不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这次季为乐主动想见他,他眼前竟然没有出现红光,一点异常都没有。
季为乐被林煜城看的好象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头低低的,忽然又想,不对啊,自己有很充分的理由发飙吧。暗骂自己一到林煜城面前就犯晕,马上把头抬的高高的,瞪着他。不就是比眼力么,谁怕谁。
季为乐显然误会了林煜城的意思,刚把眼光摆好,就有几个金毛鬼走进来把他架到床上。
刚想骂他们是长着金黄|色狗毛的人类进化失败品,想想自己也染着一头黄毛,忍住没骂。就在他想骂没骂的短暂瞬间,心跳、体温、脉压还有等等凡是人类的身体能量化为数据的信息都被从内到外测了一遍。如果不是旁边站着林煜城,他真以为是自己哪次闯了祸回来正在被老头子的专门医疗队检查。
为首的大胡子对林煜城用鸟语叽里咕噜地说很长一段话,林煜城只在他讲完的时候点了点头。季为乐密切注意他的一举一动,但没能在他脸上没有发现一点阴谋诡计的线索。
等大胡子带着一群人呼啦啦全出去了,季为乐似笑非笑地问:“林老爷,这次又想出什么新花样了?”
林煜城没回答,走到床边抬起手。季为乐以为他要揍他,立刻用手挡住脸。林煜城举起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一把把他抱进怀里,死死的,季为乐几乎以为他想直接勒死自己。
“我给你找了最好的医生,他们说有办法可以延长你的寿命,只要你乖乖的按医生吩咐的做就不会有问题。”林煜城像安抚小孩子一样轻抚他的背,而季为乐的背僵硬得像被打了石膏。
“为乐。”他小心地唤着怀里的人,他明显感到他全身都在紧绷。他明白季为乐如果知道他已经通晓了全部真相,必定会受到刺激。虽然无法预料对他的刺激会有多大,但是为了以后的治疗,这一关,林煜城必须要过。
但是季为乐很久都没有动静。他有些担忧,稍微松了一点力道低头看他的表情。刘海遮住他的眼睛,一滴一滴的泪从他脸上滑下。
“为乐。”他重又把他抱紧,不知该拿他怎么办。他当然应该哭,可是看到他哭,每一滴眼泪都烧在他心上,灼的他生疼。
他的肩也一起疼起来。
季为乐气急了,发起狂,性情直接退回到原始人状态,看到眼前带体温的就咬。使劲咬,像要连自己的牙都要吞进去。直到嘴里尝到一股香甜的味道才猛然惊醒,松开口的时候,林煜城肩上已经一片血肉模糊。虽然明知不到半小时的工夫伤口会立刻复原到连个疤都不会留下,他还是心疼。他他妈的还是心疼他!
“你想咬就接着咬,你想做什么都行。”林煜城不管肩上的伤,捧住季为乐的脸说。
“滚开!”季为乐打掉他的手,又在他肚子上踹了一脚。林煜城吃痛,撞到书桌。
季为乐想下床继续踹他,但由于太激动被床单绊倒直接从床上滚了下去。林煜城冲过来要扶他被他顺势又踹了一脚。林煜城连哼都没有哼一声,任凭他打。
压抑了那么久的痛苦,极力忽略的绝望感,在一瞬间决堤。季为乐心里没有宣泄的畅快,只有被如狂浪一般的情绪大潮击打的钝痛。
他边撕打着毫不反抗的人边对他吼:“林煜城!为什么你要知道真相,为什么!我他妈做了那么多事,忍受了那么多痛苦,我他妈是为了什么!你为什么要知道!你知道了,我做的那些还有个屁用!简直就是在开玩笑!你高高兴兴地过你日子,我随便找个地方挥霍完我的贱命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吃饱了撑着还找我回来做什么!王八蛋!”
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