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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马蹄之下的道路,在夜晚居然冻结为死硬的冰渣。一行人沉重的马蹄踏去,发出源源不绝的回响,打破雪山的寂静,让人联想到这声音在瞬间,能导致如瀑布般飞流直下的雪崩。
我整个人几乎弓趴在马背上,精疲力竭。身旁的克苏托止住了我的马。
他下马来到我马下,纵身一跃而上。牧民天生骑马,人马一体,不用马鞍也能飞驰如故。
他在身后揽住我的腰,让我的身体后靠,靠在他的胸膛之上。双手执起两匹马的缰绳,策马继续前行。
我没有任何反抗,是因为我如果要继续呆在马上,确实需要一个依靠。不可否认,他环住我的姿势虽然暧昧,但是至少他的胸膛、胳膊是温暖、散发着热气的。
而这一刻,我需要温暖、依靠。极度虚弱、疲惫的身躯一旦能够放松,马上进入了一蹶不振的状态。我整个人,身体和灵魂都瘫软在那匹马上,那个人怀里。
我睡着了。书包 网 87book。com 想看书来书包网
六十一 戈壁逃亡5
等我醒来,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雪山上,在山下的戈壁。
这群汉子纷纷下马歇息,在空旷的砂石地上燃起了两三堆篝火。有的人举起了褡裢在喝水,有的在篝火上烤肉,还有人,在用帆布搭建帐篷。
已没有时间的概念,猜想应该已是午夜之后了。
而我,被放置在从马上卸下来的各种行囊堆上靠着,身上盖着一条灰色粗羊毛的毯子。
他们如此防范这只镯子,处心积虑地将它层层包裹,多少也让我明白:它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是我身上最重要最重要的东西。
它究竟是什么?追踪器吗?想到这一点,我心中风起云涌、百感交集。脑海里回忆起唐将它套在我手上的讳莫如深。如果这不是什么引爆的炸弹,那很有可能就是追踪器。
强迫自己平心静气、按捺下激动,不动声色地、轻轻闭上了眼睛。
装着梦呓、翻了个身,将身子转向背对着火光的位置,双手压在小腹下交握。
紧张的呼吸开始有丝紊乱——如果被他们发现,他们一定会拔枪杀了我!
闭着眼睛不做任何举动,听着周围的人声嘈杂,似乎毫无异样。
我的右手轻轻地伸入包裹的左手手腕,抠拉着那只镯子,亦推搓着那层包裹。举动如螳螂捕蝉般沉着、小心翼翼;亦如秋风吹落叶般寂静、细致。拨一下,停,耳朵仔细听听,再拨。
终于,镯子出了金属布的包裹。浓重的希望和喜悦溢上心头,但佯装沉睡的脸却不敢露出丝毫破绽。在戈壁风声呼啸中,装作睡得正熟。
而淌过冰冷的河水,正策马狂奔的唐博丰,忽然听到了手机响。
接起来,是D@THIRD的电子搜救组。唐要求24小时监控信号,他们第一时间重获精确定位坐标,也第一时间向唐报告。
所有人喝住马停下。唐屏息听着对方的一字一句。
如果早一个小时,或者早半个小时,是不是命运中的苦难就会改写?从而将结果变成皆大欢喜?
但也许命运就是这样安排的,有时侯早哪怕一分钟,都是奢求……
挂了电话,调转马头,手中长鞭在空中挥出愤怒的嘶响,“他们没有过河!他们已经翻过了托纳拉雪山!我们必须往回走!”
所有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刚才策马过河,在黑夜里已奔驰了将近2个小时,却要走回头路,再翻雪山!?
但是唐的命令却是如此残酷、坚定不移——
“今晚,所有人不能休息!必须翻过托纳拉!”
一言既出,他已如出弦之箭,飞驰而去。
……
……
有人在推搡我,力道不是很粗鲁,“起来!起来!”
我装作熟睡被吵醒、懵懂着睁眼,对上克苏托火光跳跃下晶亮的双眸。月色的清冷、火光的温暖衬托得他的脸,有了洁净的肤色,也有温情的气息。
“别睡了!吃点东西!喝点水!”
他蹲身时一手拿着褡裢水袋,一手上前推我,那粗硬的物体就差撞上我的脸。
面不改色地将左手包裹的硬布向下扯好,出毯子的左手亦有意识地上抬整理领口,让镯子回归手腕深处。然后接过那水。
——我还有救,我不能死。
——我饿了,必须要好好吃东西,才能不冷,才能活下去。
小睡也很管用,感觉体力恢复了一些,因为心里有希望,精神也不再萎靡不振。克苏托的目光如同闪着寒光的英吉沙,死死地禁锢着我,目光直接、有穿透力,仿佛要通过我若无其事的脸,看到我的心里去。
让我心底直发毛。
还好他只不过是是盯一会儿,然后迈着大步重新走回篝火处。
站起身顾目四望,暗夜笼罩下的苍茫戈壁,与白日所见真是不同。夜凉如水,冷月寒光。天幕如同硕大穹窿,与地面黑暗的连接处,看上去严丝合缝。漫天繁星虽远亦近,孤高、深邃、广袤、神秘。恶劣与艰苦眷顾着这寸荒凉、人迹罕至的不毛之地,随风沙缱绻万里、遥远飘来的仿佛是毡房牧歌,但此刻根本没有任何心情,还能翩翩起舞。红柳、梭梭草、骆驼刺的纷杂影子,在星月之光下一览无余。
风吹长衣,茕茕身影如同遗世独立。忽然见乌卓等人纷纷席地而坐,表情肃穆认真,开始礼拜。
“万物非主,唯有真主……。。”
“穆罕默德是主的使者……………………”
“…………………。。。。”
即使我被他们遗忘在一边,但在这荒郊野外、戈壁乱滩,我不敢跑。一跑,这个移动的目标一览无余,肯定是三步两步追上、乱枪毙了。
抬头望望天上星空,忽然发现此时,与某些历史人物四面楚歌般的绝望、虚空心境吻合。时过境迁,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原本那么平静安宁的日子,让我生生过成了流浪天涯、居无定所、生死时速。而且,还是跟一堆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这真是造物的安排,从来不遂人愿。
六十一 戈壁逃亡6
我独自静默地站着,异族总是无法与他们合拍。但如果宗教的力量是教人杀人,那这样的宗教不要也罢。当文明遭遇野蛮,究竟是文明胜,还是野蛮败?这是一个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的问题。
礼拜完了,这些男人纷纷拿出各种类型的英吉沙,切割烤好的几大块肉。乌卓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久居商场的文雅之士,分好了,他第一个拿刀扎了吃,吃得比谁都欢。
他肠满脑肥、心满意足了,抓了一块,对克苏托使了个眼色。
而克苏托接过那块肉走过来。
过雪山我几乎死在马上,他多少又算救我一次。即使他也是劫持我的人之一,但至少举动上不是穷凶极恶,还算对他有点好感。这看上去烤得香喷喷、抹了点盐巴的肉,亦勾起了我的食欲。
要生存还是要尊严?想起一句话: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
我冷嘲地笑笑,既然不敢跑,唯一敢反抗的就是嘴皮子。
“这是马肉还是牛肉?我不吃这个,我吃猪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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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食马肉,但可能有的穆斯林并不受限。汉语中的‘猪’字,一帮穆斯林倒是耳熟能详。听我说出猪肉那个词,眼睛都急红了,那阵势象是要聚拢过来揍我。
乌卓伸手止住他们,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我面前,血红的眼睛在篝火跳跃的黑暗背景映衬下,更显可怖,我暗暗为刚才公开的挑衅后悔,低下头几乎不敢看他。
“你们汉人吃猪肉,没有信仰,不讲信誉!”他仿佛在给某个种族下着结论,语气武断而又斩钉截铁。
“我到过你们的南方,重男轻女的风气很浓。古兰经里说过:‘有女婴不活埋者、不重男轻女者;真主必使他进乐园。’安拉告诉我们:生男生女都是真主的慈悯;他们的生命处于真主的保护之下。我们不像你们;尊重妇女的地位;古兰经上说:信道的人们啊!你们不得强占妇女,当作遗产,也不得压迫她们。而你们有钱的汉人;恨不能娶无数个老婆;贪得无厌!”
我低头望望脚下自己方寸的立足之处,冷冷撇撇唇,“你们这样对待我,还叫尊重妇女的地位。真是虚伪。”
一句话仿佛并没激起他更多的反感,他嘿嘿干笑两声。一旁的克苏托说了两句维语,乌卓听了,脸上现出诡异的一丝怪笑,居然走开了去。
而克苏托,却煞有介事地站到我的面前,袖起手。
“你好像敌视穆斯林?”他看我坦然坐下,三口两口把那块肉吃得精光,突然开口。
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让人遽然汗毛直竖。他全身僵直,表情生硬。只有眼睛背叛着那种冰冷,映着火光的眸子干净澄澈,就像头顶上空的星星。
“我不是。”我脱口就答,不是辩解,而是向来不了解,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敌视。他说的这个词,太严重了。
“我不了解穆斯林。但今天﹐*在西方人眼里﹐是最不文明的宗教。与西方相比﹐不懂得宽容﹐走极端主义。保守、顽固。他们甚至喜欢拿穆斯林妇女地位,作落后社会的典型。”
他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那是胡说!古兰经要求尊重妇女;真主给予女子的权利;比他们要多得多!一千年以前﹐安拉就承认女子的财产继承权;她们同男人有一样受教育的权利﹑并且婚姻自由。”
还难得他这么爱唱高调,我真的有点听不下去了,不由提高了声调,“你们的*教那么好,为什么在教义的陶熏下这么好战?看你做事的样子,走过的国家应该不少,伊拉克、阿富汗、伊朗、巴勒斯坦,哪个不是战火连绵,生灵涂炭?”
“谁说我们汉人没有信仰?我们信佛,信奉所有人、所有宗教平等。而你们总要全世界承认自己的神是万能而全能的,不愿意承认别人的神。有容乃大,海纳百川才能博大精深。你们维护的教义太狭隘,还要牺牲多少无辜来换回所谓信仰的纯正?”我越说教育的口气越饱含怜悯,“这其中,最惨的还是你们自己的老百姓。可惜,你们还信誓旦旦地说你们的神是慈爱的……”
还没有说完,一把明晃晃、中型英吉沙的刃面已按在我的脸上,抬头对上的是乌卓冷如寒冰的双眼。
“真是能说会道,汉人形容这样的女人有三寸不烂之舌,或是巧舌如簧?”他恶狠狠地说,“再胡说八道,小心我割你舌头!”
乌卓在某些问题的处理上真是莽汉一个,动不动就拔刀相向。这一点狗头军师比他强,至少知道‘晓之以理、先理后兵’,知道精神和灵魂的投降、屈服才是真正的征服。
果然,克苏托出言止住了乌。乌卓没有反对,见威胁奏效、我已闭嘴,也收了英吉沙走开。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六十一 戈壁逃亡7
克苏托表情生硬盯住我已然静默的唇,许久,转头远望天边黑魆魆的夜幕,“你懂什么?!”
“我们的真主唯一。怀着我们可能犯下的错误,悔悟并求助于真主时,真主会更加的喜乐。唯有真主才是我们唯一相信的。”
“有个人在荒野骑上他的骆驼,骆驼却带着他的食物及饮水跑开,所以他失去唤回它的仅存希望。他躺在树荫下等死,因为他几乎不可能找到骆驼了。可当他处于绝望时,突然骆驼出现在他眼前!他抓住骆驼的绳子并在极度喜乐的状态下大喊‘真主啊,你是我的仆人,我是你的主!’他在极度喜乐下犯下了错误。”
我微微一笑,“虽然我不是*,但我听过这个故事,也深知它的寓意。”
“而你讲这个故事的语气和心,却是那么狭隘,无知。”我头顶冷清的圆月,带着一点不怕死的坦然娓娓道来,“我可以用不烂之舌再跟你发点高见吗?”
他没有反对。而他一贯的主张仿佛是‘言论自由’。于是我下定决心开口。
不知道他是不是比乌卓好沟通一点。他们是穆斯林,是不是也有心向善?
乌卓执意抓我究竟要做什么,我根本就猜不到原因。可动不动对我拔刀相胁,我多少有点难以掌控局面、任凭宰割的无奈感。克苏托则不然,他看上去性格和乌卓截然相反,冷静、克制、内敛、沉稳,我和他虽然有如此立场,但似乎可以通过只言片语沟通一下思想。况且这寂静之地,如果我不多说话引起他的兴趣,那么长的时间,难道用来大眼瞪小眼?
书到用时方恨少,这话一点没错。平日好歹在书房看了几本宗教方面的书,此时才知唐放了本精装的古兰经给我研读本是天意。
“古时候,所有人都说一种语言。他们走到一片平原住下来。计划修一座高塔,塔顶要高耸入云直达天庭,以显示人的力量和团结。建塔时惊动了上帝。他见到塔越建越高,心中十分嫉妒。他想如果所有人都是一个民族,说一种语言,团结一致什么奇迹都可以创造,那神还怎么去统治人类?”
“于是上帝便施魔法,让人说不同的语言,信不同的宗教,互相之间无法沟通,所以高塔最终没有建成。”
我们耳熟能详的通天塔的圣经故事,他不会去读的,因为他的真主唯一;任何别的族类的上帝,都让他不‘喜’。
“圣经上讲:犹太人和*人的祖先本来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是矛盾由来已久,两个民族间的纷争就没有停过。至于信仰,其实都是借口。你们古兰经里的圣战,只是指和自己的邪恶本性以及魔鬼作战。基督教、犹太教也都是宣扬和平的,可是到了那些‘虔诚’的人那里,就成为彼此征服的阻碍了。”
他沉默着,似乎在听。
“于是犹太人只重视‘万军之上主’,基督徒则强调‘恢复圣地’,穆斯林的口号是‘死于圣战者,灵魂直接上天和真主同在’了。可见教义原本是没有错的,只是人的私欲在不断膨胀,哪种解释对自己更有利,就尽量地去歪解它达到个人目的。”
听到这里,他仿佛很有意见,忽然瞪大了眼睛呵斥我:
“你以为你了解穆斯林?你以为你了解我们的一切?”
他表现出相当的激动,仿佛我触犯了他最深的禁忌。鼻间发出哼声,明显地表示对我的浅薄嗤之以鼻,“我不用给你讲故事,我只给你讲历史、讲新闻。”
“两个月以前,奥地利一座小城市墓地被毁,90多个穆斯林的坟地被挖掘,破坏者特意在现场留下一些犹太人的特征。”
我这方面的确孤陋寡闻、不知道,于是静静地问,“是犹太人干的?”
“犹太人?!”他轻嗤一声,忽然脸上露出了相当程度的愤怒,“占国内大选得票绝对优势的右翼党!他每年不仅极度反对移民政策,更反对在国内兴建清真寺!这样一个政党,选举标语极度敌视外国人,却深受年轻人的追捧。他们打算禁止穆斯林穿戴头巾和长袍,认为他们的着装象怪物,甚至我们的民族食物也应当被禁止销售。他有一个口号:全欧洲应当像兄弟手足一样联合起来,阻止*教在欧洲传播。”
我低头沉默,种族歧视、种族残害是历史上最为沉重、亦最为残忍的字眼。远及二战,多少犹太人无辜性命沦丧;近思巴以冲突,又有多少宗教信仰而生灵涂炭。
我没有发言权。
他自顾自地开口,“我不否认*本意是和平友爱。可是地理位置的特殊性,使所有的*国家成了西方人眼中的肥肉。就像日本垂涎中国一样,”他突然语气变得锐利起来,“难道穆斯林保护自己的家园,到头来还要被冠上好战的帽子?”
“我们的圣战只是为了自保,只要敌人退却,我们就会放下武器,回归和平的生活。”他如同要证明什么似地,语气激烈决绝起来,如同跟我划清某种界限。站起身强硬地说,“我们是永远不会被征服的穆斯林!”
现在才知道宗教观念在人的心中,如果根深蒂固,那无异于改一种意识,即是将一个人剖肠剜肚、完全毁容才能达到的改变。
还打算跟他辩论——即使要自保,也得看有没有人伤害你。但是转念一想,我对这个民族、对这个宗教,不过是如此肤浅表面的了解。蚍蜉之力,又岂能撼树?
唇边涌起一丝苦笑——算了,这种潜移默化的、毫无作用的感化,无异于鸡同鸭讲。
裹紧了毯子笼起臂膀,不再说话。
六十一 戈壁逃亡8
雪山。一只马队正艰难地向峰顶行进。
夜登雪山,气温说变就变,一路上已感觉到山中严寒更胜平原。临近峰顶,竟然毫无预兆地飘起了雪花。
两侧是棱角锋利的千仞绝壁,顶端是暗夜中不可目测的未知,沟底路上原先的雪泥已化作坚硬的黑冰,马困人疲,已失去了在草原上奔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