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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超冷眼旁观,但是任燃只有在实在无法忍受的时候才发出一两下呻吟和痛呼,却一直没有开口求饶。
他被打得抬不起头,不知谁一脚踢到他的喉咙,后来就连声音都变得不成样子。
“好了,别打死了。”
郑超捻灭手里的烟,从鼻腔里哼了一声说:“这么死便宜他。”
看着像刚从水池里捞出来,在墙脚边蜷成一团的人,郑超丝毫不觉得同情,反而变得更冷酷。
他问身边的人:“小闻的货什么时候到?”
“明天早上4点,路线都看好了,没事。”
郑超问完回过头来看着地上的任燃。
他慢慢地走过去,蹲下来用手抓了一把他的头发,让他抬起头。
那张因为过度疼痛而布满冷汗的脸上,视线似乎无法聚焦起来,黑色的眼睛蒙上一层阴影,不知在看着哪里。
郑超捏着他的脸颊,强迫他和自己对视。
“你不是喜欢逞英雄,喜欢做好人么?发什么疯,以前还不是一次次从我这里拿货,你以为自己害死的人还少?”他冷笑着说,“想抓我的把柄,没问题,我给你机会。明天早上就有一笔交易,就在这里,你好好看着,我倒想看看你怎么再去当警察的狗。”
郑超一下松开手,任燃就像失去支柱一样倒下去,但是右手被绑在水管上,所以只能半靠着墙。
破屋里的人退出去,四周也再看不到亮光。他听到外面的车子发动,很快又熄掉了引擎,大概是把车停在不易被发现的草丛里。
任燃用手捂着喉咙,那里像火烧一样痛。
郑超的人都离开了,但是如果他说的是真的,明天早上还有一场交易的话,他们是暂时躲起来还是离开了再回来?
搞清楚这一点很重要。
如果他们离开,那自己脱逃的机会就会变大。
任燃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可是受的打击太大,越想清醒越觉得头晕,好像血液在身体里阻塞了,氧气也渐渐稀薄。他只保持了极短暂的清醒,之后就眼前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传来一阵音乐声。
熟悉的音乐,以前每次听到都会有难以抑制的高兴和满足。
是什么音乐?
任燃猛然间睁开眼睛,是他的手机在响。
一时间他忘了自己身处何方,声音那么近,简直像伸手就可以拿到一样。
当他抬起头时,看到那个熟悉的屏幕清楚地在眼前亮着,上面跳动着一维妹妹几个字。
“好像有人很担心你。”
冰片一样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冷冷地洒满他全身。
“一个晚上打了那么多电话过来,这个叫一维的是你妹妹?”
任燃紧闭着嘴,他不希望被对方看出自己的担心和恐惧。
郑超的手下倒没什么特别反应,只是挂断了电话后开始翻他的短信。
“你要看么?发了好多信息过来,都快存不下了。”
男人叼着烟,好像无所事事特地过来逗弄他一下,打开一条短信把手机送到他眼前。
21:19,你在哪里?为什么不接电话。
对方拿着手机等了一会儿,大概发现任燃半阖着眼睛,以为他看不清。
他把手机拿回来,叼着烟含糊不清地念:“你在哪里?为什么不接电话。”
一边读一边觉得好笑地哼了一声,又翻出一条。
“出了什么事?”
“已经十一点了,你在什么地方?”
“……”
那人读着读着忽然嗤嗤地笑起来,忽然间电话铃又响了。
“她真是锲而不舍,你要听么?”
任燃看着那跳动的屏幕,恨不得立刻抓过来听,可一旦他那么做,后果会怎样谁也不能预料。
“我不要听,你快拿开。”
“为什么不听,难得有人这么关心你。”
男人说着把手机送到他耳边说:“不过你只准听,敢说一句话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他按了一下接听键,几乎是同时,里面就传来路唯一急切的声音。
“任燃!你在什么地方?”
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任燃忍不住要说话,可是那个男人警告的目光又让他沉默。
“任燃,你说话,出了什么事?”
电话里的声音几乎可以从外面听到,任燃看了看眼前的人,对方好像有些诧异打电话的竟然是个男人。
任燃忽然把脸转开,躲开了贴在他耳边的手机。
路唯一焦急的声音还回荡在耳边,任燃却不想再听,他装作很累,慢慢闭上眼睛。
可能觉得他的没反应实在很无趣,男人挂断了电话站起来,随手把手机扔在那堆破木头里。
音乐一直响,可是再没有人去接通它。
凌晨到来的时候,周围是安静的。响了很久的手机也累了,不再发出响声。
任燃不清楚时间,外面的天空仍然一片漆黑。
他动了一下,全身上下传来的疼痛几乎立刻把他击溃,可是等到稍微可以忍受的时候反而比之前更清醒。
要是能够打电话出去的话……
这个念头仅仅是一闪而过,可却马上和刚才被扔在一边的手机联系起来。
不远处的角落,被遗弃的手机露出小小的一角,可那点距离却是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达到的,比刚才勾到木条更困难得多。
任燃摸着被捆住的右手,锁链在手腕上勒出一道深红的印记。
他贴着墙壁站起来,尽量不发出声音,然后抬起脚踩住水管双手一起用力。
手腕好像要断了一样,可是任燃却不敢放弃,他知道一旦自己放弃,就没有勇气重新再来一次。
水管和生锈的龙头发出轻微生涩的磨擦声,慢慢有了一点活动的迹象。
任燃顾不得身上的伤痛,腿上猛然用力,一下把水龙扳动了。
他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用手转动着龙头,把它从水管上拧下来。极轻微的金属声在这寂静的黑暗中听起来那么惊心动魄。
把固定住手部的金属头卸下来,铁链却延伸到墙角地面的铁钩上,一端锁着铁锁,也是锈迹斑斑,很久都没有打开过。
虽然还是无法逃出去,可是能够扩大活动的范围就已经足够了。
任燃活动一下被勒得发紫的右手,提起链条不让它掉在地上发出声响,然后轻轻走到木堆旁。
他几乎站不稳,脚踩在地上随时会摔倒。
走到门边时,铁链绷直了,他伸出左手去够木堆里的手机,指尖只差一点就能碰到。
任燃挣扎得满头是汗,又把右手上的铁链往手掌上压了一下,手臂上青筋叠现,回过头来才好不容易捡到想要的东西。
他如获至宝地把手机攥在手里,跪在地上先换到无声。
从这一刻开始的每分每秒都是靠着仅有的一点运气,任燃用几乎麻木的手指发抖地打报警电话,但是手机电量低,只怕打到一半还来不及说清情况就断了。他想了想最后按着按键拨通了林扬的电话。
凌晨三点,大概那人还在睡梦中,可是没想到铃声只响了一下就立刻停了,从那一边传来林扬清醒的声音。
“喂,任燃?”
任燃用手握着喉咙,努力想让自己能说出足够清晰的话来,可是从喉咙里传出的声音还是让他自己吃了一惊:“……林警官,救我。”
“你在哪里?”
任燃用几乎听不见的嘶哑声音说了地点,在近郊的某个工业区附近。
“一个小时后郑超有一笔交易……你来……”
林扬没说什么,也没有立刻问他详细的问题,只说:“好,你当心,我马上过来。”
任燃立刻挂断电话,无声的手机忽然发出一阵颤动,屏幕上出现一个小小的信封。
他按下阅读,是路唯一发来的。
但是他来不及看清内容,屏幕就变成了一片漆黑。
(三十七)
手机没有电了。
响了一个晚上,没电是必然的。
不幸中的大幸是终于替主人完成最后一项使命,带来最后一线希望。
任燃用手背擦了一下眼角的潮湿,退回到原来捆绑他的地方。
重新将锁链绕过水管,又象征性地把生锈的龙头拧回去,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蜷缩在角落里。
真冷。
不过有一个地方是暖和的。
他把耳朵贴在手臂上,从脉搏传来的跳动声令他安下心来。
静静地数着心跳,凝神倾听周围的动静。
忽然间,好像有什么人走过来。
任燃身体一僵,听到郑超冰冷而带着讽刺的笑声由上至下地落到地面。
“打完电话了?”
地面上升起的寒意立刻贯穿全身,让人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任燃一动不动地蜷伏着,郑超继续说:“给你的好主人通风报信过了?回去是不是赏根骨头给你?”
话音刚落,下一秒钟就迎来了一次重击。
郑超的脚踢在他的胸口,随之而来的剧痛让他倒吸了口冷气不停咳嗽。
“你以为我这么蠢?被你卖了一次还等着第二次,什么交易全都是骗你的,你等那些条子来给你收尸吧。”
任燃说不出话,吸进肺里的空气都是刺痛的。
郑超用脚尖抬起他的头,看看他脸上痛苦的表情。
“你真有本事,把水管都拆了,不看好你倒怕被你跑了,你去下面去给K仔磕头吧。”
他挪开脚,让身后的两个马仔过来重新绑好铁链,这次连左手也一起锁紧,再也没办法轻易活动。
任燃靠着墙看着他。郑超好像想起了什么,过来说了一句:“那个一直打电话的小朋友,我很有兴趣见见他。”
任燃的眉间一皱,痛苦消散,转而浮起一丝焦躁。虽然他很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任何情绪变化,但是那转瞬即逝的眼神还是被郑超看在眼里。
眼前那张始终只有冷漠嘲弄、又显得平凡普通的脸上忽然露出笑意。
郑超用两根手指捏住任燃的下颌,抬起来又放下,仔细地看了看说:“喜欢搞男人啊?真他妈的恶心。”
任燃挣开他的手指朝那张充满鄙夷的脸上吐了口带血的唾液,郑超也不客气地回他一个耳光。
在那被汗水和泥污弄脏的衣服上擦了擦手指,郑超抹着脸站起来对旁边的人说:“手脚干净点……别让他死得太痛快。”
“知道了超哥,你放心。”
郑超点点头,往外面走。门外仍然看不到一点曙色,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林扬什么时候来?
他要是来了,是不是真的只能替自己收尸。
任燃默默地看着几个人提着汽油桶进来,从墙角开始泼洒。
浓烈的汽油味飘散开,冲进鼻腔就有一种置人晕眩的效果。
到了这一刻,他反而平静起来。
前所未有的平静,连周围的声音都听不到。
他想着这个时候有谁会像电影里那样突然闯进来救他,可是谁都不可能。
现实本来就比任何悲剧故事都要残酷。
以前无聊的时候,他也推敲过自己的生死观,认为死亡只不过是消失,没什么好难过的。每个人都会消失,特别是自己本来没有牵挂,有时心情低谷甚至会想死了也好。
但那纯粹只是一种把自己置身事外或是无病呻吟的观点,真正死亡来临仍然会有无法克制的恐惧。
“慢慢享受,一时半会儿还烧不死你,运气好说不定能活,只不过像不像人我们就不敢保证了。”
任燃看着他们走出去关上破败的门,从窗户看去可以看到他们互相点了烟,然后把烧着的打火机从窗口扔进来。
一维妹妹。
我跟你说啊,我小时候总是去邻居爷爷家的天台晒太阳。
冬天那里一点也不冷,所有盆栽都是绿色的,也有粉红的月季花。
我就坐在那张大藤椅上,一坐上去腿就碰不到地面。
牛奶是热的,咖啡很苦,可是闻起来很香。
一维妹妹,那个时候你几岁?你在什么地方?
我有时候会想,人真的很奇怪,明明相距那么远出生,最后却能碰在一起。
所以说这种事是冥冥中神灵在显灵。
还有几天,我们就认识一年了。
本来想好到处玩的,可是太热了。
对不起,真的很热。
……
任燃低着头,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好像失控的水喉一样无法抑制。
他从不知道自己也会这样痛哭流涕,甚至发出难以置信的哭声。
火焰一下升腾起来,灼热的墙壁散发着滚烫的热量。
最先感觉到这股温度的是被铁链捆住的手腕,也许是不想他死得太快,他所在的这面墙并没有浇到汽油,但是猛烈的火苗窜起来却还是立刻把他包围了。
虽然保持着最后的清醒,但火焰燃烧带来的浓烟散布在周围,空气几乎消失。
快失去意识的时候,任燃忽然莫名其妙地想,这大概是幻觉。
羊齿草要是开花了,一切全都会消失不见。
不能坚持到底的人就得不到幸福。
这个想法一瞬间给了他新的勇气,忽然又奋力挣扎起来。
温度越来越高,每次挣扎都会带来难以忍受的痛,可是求生的本能最大限度地降低了疼痛的感觉。
不知道是水管太坚固,还是自己早已失去撼动它的力量,不管怎么挣扎就是没有一点松动的迹象。
任燃隐约听到外面好像传来什么声音,不过火烧得太大,听不清。
林扬本来不可能这么快就找对地方,任燃说的地点范围太大,找起来不容易。
可是他刚到附近就看到夜色中的火光,赶到时不免大吃一惊。现场一片火海,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里面有没有人?”
“好像有……”刘斐关上车门从窗户往里看,之后又跟了一句,“有也烧死了,这帮毒贩真是丧心病狂。”
林扬一愣说:“打119,车上有工具么?”
“要什么?”
“有什么要什么……真服了那群混蛋。”
刘斐从后面的工具箱里找出一把扳手。
林扬抓在手里飞快地跳进旁边的水塘,出来后一脚踢开已烧成焦木的门板,刘斐在背后大叫,但声音很快就消失了。
湿漉漉的外套在扑进火场时发出一阵奇怪的声响,林扬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飞快地环视四周。室内烟雾浓重,视野不佳,但幸好是砖造结构,还不至于立刻烧成一堆灰烬。
林扬捂着口鼻往前走了几步,依稀看到有人靠着墙,再往前走才看清那人的样子。
任燃半靠着墙,双手被锁在水管上,林扬也不管他究竟是死是活,上去用扳手撬动沿着墙壁固定的水管。
用力撬了几下,似乎有点松动,但是剧烈的动作消耗了大量氧气,一下子让林扬也觉得胸口闷痛,脑子一片空白。
他摒住呼吸又奋力撬了几下,渐渐有些力不从心,就在这个时候有人从后面上来,双手抓住他手里的扳手,一齐往下撬。
“……你怎么进来了。”
刘斐皱着眉,一脚踏在墙上借力,闷声说:“你他妈的也不说一声就进来送死,我还不想换上司呢。”
两人一起呛着浓烟,固定水管的卡子发出断裂声一下从墙上被撬开了。
林扬伸手去把水管从任燃的双手中穿出来,手掌一碰上去就传来一阵灼烫。
“妈的,还连着一头,全都是疯子。”刘斐看看锁链的另一端,拉着林扬说,“出去吧,救不了,早死了也说不定。”
他的话一说完忽然感到有人拉着他的衣服。
任燃早已失去意识,可是手刚从水管上松脱,立刻抓住了身边的人。
从那紧紧抓着的手上,好像能够感受到强烈的求生欲,刘斐一愣,一把甩开他,从窗户冲出去。
“几分钟了?怎么消防车还不来。”
他跑到自己的车边,从工具箱里找了一把断线钳。
虽然感觉以铁链的粗细,成功的机率微乎其微,可是不试一下又觉得不行。
再进去可能就出不来了。
刘斐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拼命,他刚结婚不久,为了追查毒品案常常一两个星期不回家,要是今天死在这里真是不值得。
“死毒贩,全烧死了才好。”
他刚要冲进去,忽然听到消防车的声音。
凌晨道路通畅,训练有素的消防员赶到现场,刘斐立刻上去说:“里面有两个人,一个被铁链锁着,先救人。”
周围的草丛是湿的,旁边还有大小不一的水塘,火势蔓延得不快,迅速就被扑灭了。
从火场中被救出来的两个人,任燃昏迷不醒,林扬则是手掌烫伤。刘斐看到任燃手腕上留下的伤痕,不自觉地感到背后一阵发冷。
这么久以来,他当然知道自己从事着什么样危险的工作,深陷在危机四伏的环境中就会感受到毒贩的凶残狡诈。虽然也不是没有担心过自己的安危,但是每次亲眼看到上演的一幕幕惨剧就会浑身发冷。
林扬向他走过来,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色说:“发什么呆,收队了。”
“没事吧,你的手。”
“不知道,看起来好像蛮严重的。”
“他呢?”
“还活着,通知他家人到医院去。”
林扬说着忽然停了一下,又接下去说:“算了,我去通知,你们回去吧。”
(三十八)
“醒了吗?”
有人打开窗帘。
外面是一片晴朗的蓝天。
他动了一下眼珠,但是视线有点模糊,想说话,又发不出声音。
“不要动,你受了重伤。”
有多重?残废了,还是干脆瘫痪。
他想试试看动一下手脚,但立刻就被人阻止了。
“都说了不能动……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连医生都惊讶说‘这样居然还活得好好的’。”
坐在床边的人用手碰碰他缠着绷带的手腕,声音慢慢变轻:“你不痛么?”
“任燃,你痛不痛?”
路唯一看着他,忽然间又转开视线。
他沉默了半天才又抬起头,眼眶微红,脸色苍白,显得很憔悴。
“要是痛的话,眨一下眼睛给我看。”
任燃闭上眼睛,眉间微微皱起,又再睁开。
这个轻微的动作好像让路唯一高兴起来,说:“知道痛就好。”
是啊,又不是死了,怎么会不痛。
他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