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筹各地的军事改革事宜。
这一看,裴煦便是叹息一声,道:〃这夏王倒是极会看时机的人,这等时候,却真是趁火打劫的好时辰。〃
肖璇听闻,却是猛然一惊,奇道:〃这夏王登基未久,便是作次天下路人皆知的行动。行事不密,疏忽大意,更是以一力挑四方,有勇无谋,怎当得起公子如此的话呢?〃
微微一笑,裴煦扣了扣椅搭,便是带着几分沉思的模样,叹道:〃天下谋略,不过一阳谋,一阴谋。那阴谋虽是能用于细枝末叶,却无法用之于堂堂大道。阴谋之用,成于暗,也危于暗,本小利大,却不是难防的。而阳谋却是堂堂皇皇的大道,看似直鲁,但却难以抵抗,只能实实在在的承受着。〃
说到这里,裴煦便是略略停顿了些,看着那三个若有所思的人,便又笑道:〃这夏王的事,虽是鲁直得很,但实质上只需稍稍有些变通,便是多有好处。
其一则能鼓动夏国人自和约攻夏之后,那低迷暗沈地信心与自傲,鼓动夏国人的勇武之心;
二则,他堂堂皇皇而来,难道其余四国真是以为他毫无阴谋么?以我看,这些国君未尝能相信这原本就很是贤明的夏国太子在登基后会做出如此之事,倒是专会往那歪处想去;
三则,便是那四国本非一国那般齐心协力,这四五年中纷争也极多,若那夏王专取一国攻打,只不是想灭了那一国,其它的国家怕是乐得如此。〃
裴煦说完,肖璇却是回味过来,细细地思虑一番,便是想到了一个极不可思议的事,抬眼说道:〃如公子所说的话,那夏国此次,可是要攻打周国?〃
那止戈与奚无期虽是于政事无甚兴致,但多少也是听闻了一些,却也想不到这事,不由都惊讶地说道:〃怎会如此?!〃
看着两人的神色,肖璇眉梢一挑,露出一股子邪气,慵懒地说道:〃怎会如此,我却想怎不会如此?那夏王为质五年,却不是好过的,况且我们所处的江陵郡,本就是分属夏国,乃百战交加之地,于夏国危险极深。便是那夏国曾经的太子妃现掌控于周国手中,区区一女子,我想那夏王也不会为之止步的。〃
听着肖璇的介绍,那奚无期与止戈都是一愣,倒也不再多说什么,只不知如何都是叹息了一声。
裴煦见这两人多有感叹,倒也不甚在意,只淡淡吩咐了肖璇一声,道:〃若是如此,近些日子却是小心为上。那宅子的事,你且管着严些,等闲事却是让那些孩子少出门庭的好。此外,素日里要你准备的详细资料,明日取来江陵郡各个城池关碍以及那三四个将领的那几份交与我。〃
肖璇点头答应了下来。
裴煦再多少吩咐几句,便是散了会,各自离去了。
第十二章:院中来客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秉烛夜游,晨起弄花,一概清静悠然,便当是人生之一大良辰。
这于书生更是如此。
因此,这天色才刚刚露出了些微曦光,裴府的大堂里却已然是高朋满座,一片谈笑风生的模样。
座上的三人是书生,却非一般的书生。
左上座的那老人,乃是夏国名士容阗,于诗词文章上的研究极是深切。细细看来,他发须皆白,眼中神光湛然,脸色也略略显出红润的气色,举手投足间却似乎有隐隐的波压,言谈举止无不温润和煦。
在容阗之下坐着的却是一位才满二十的男子──罗之衍。罗之衍原是夏国边郡人氏,擅长诗赋音律。只是近些年要搜寻古籍珍本,因此逗留在延陵城中。曦光下,他的眉梢眼角如笔尖细细勾画出得一般微微挑起,衬着那宽大的广袖长衣,越发地显出一份飘然离世的悠然。
这时他正对着右边上座的中年男子微微讶然道:〃容阗先生一向安居于宜郡,自是裴府的贵客。只是逍遥兄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却真真是难得一遇,从此看来,今日当浮一大白。〃
那右上座的中年男子听了,也不禁微微一笑,温和道:〃之衍说笑了,我却不为别的,只是得了一些好事物,便在此寻个好地方,自行研究一番罢了。〃
容阗听了倒是轻轻地啜了一口茶水,微微仰首,淡淡笑道:〃哦?逍遥向日里只醉心书画之上,便是游览山河大川,也是访友切磋,陶冶心胸,并临摹描绘等。想来那好对象,却也是与书画大有关碍吧。〃
那中年男子──李逍遥,洒脱一笑,自是温和笑道:〃容阗先生说的极是。数月之前,曾有人以一册书画之论,换取本人对书画的心得。但听的那人的寥寥数语,我便是了悟良多。交换之后,细细观来,更发觉这人的书画之论出于寻常,却意趣高妙。如极目瞭望,凡所种种,不论大江细草,却是尽入其中。因此,我便是特特寻个地方,想是要好生研究些。〃
听闻如此,那罗之衍与容阗却是面面相觑,良久,方才在李逍遥略带沉醉的目光之中,同声道:〃逍遥(逍遥兄),也是如此?!〃
说完此话,两人又极惊异地对视一眼,道:〃容阗先生您(之衍你)也有此事么?〃
三人见是如此巧合,倒是相视一笑,纷纷将自己的交换之人的称呼说出,发现这却并非一人,倒也只能付之一笑,纷纷称为巧合。
裴修见这三人将这事说清了,便是端正着脸,才轻轻地咳了几声,端起那早已有些冰凉的茶水缓慢的啜了一口,道:〃这茶盏已是凉了,三位先生若是得闲了,可能随我去园中观览一番?〃
这三人与裴修素日便处得极好,又知趣知意,见一向雍容温润的裴修这般说了,便也知道这出名宠溺孩子的男子,却是有些急了,当下也不多说别的,只是点头应和了。
四人沿着那由水磨盘青石铺就的路径,一路上指点晚菊早梅,松柏梧桐,说说笑笑,不多时便是到了裴煦先是居住的书院。
几人本是随意挑了一眼,便发现这书院上有一个匾额,题着两字。这字浑厚洒落,别有一番意味,细细看去,却是极简单地题写着两个大字:疏斋
三人哑然而笑,皆是回头对着裴修笑道:〃令郎这书斋之名倒是别致的很,此疏斋非彼书斋,灵犀一动,却也趣味天然。〃
说话间,那三人又是低头看着边上镌刻的对联,却是心头一惊。
这对联是裴煦听得搬来之时,恰听得秋蝉声声,梧桐凄凄,清泉潺潺,便是想起虞世南的《蝉》,就题上这么一对对联: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
这诗句清幽宁和,骨气自然,便是只露出一半,却也让三人赞叹不已了。而赞叹之后,三人对教导裴煦的心更是多了几分,暗暗地定下心来了。
裴修见此倒是有些好笑,却也不多说什么,只忙忙地引着三人到了书房那里──素日里裴煦多是在这里看书的。
不料此时,一道圆润清朗的声音响了起来。
〃老爷,您怎么来了?〃
裴煦回头一看,却是一个湖水绿衣裳的俏丽女子,正拿着数卷书册,讶然地问道。
顿了顿,她见着边上的三人,才略略想到了一些,低眉说道:〃老爷,公子今日却不在书房,正在卧室里临摹前人的书画呢。这会儿,也是他唤我来整治书册的。〃
裴修眼神微微一动,随意地问上一句,再只是抬眼略略看了那书卷一眼,他便是挥退了那丫环。回头与三人略略说了几句,聊表歉意后,裴修便又顺着走廊,带三人到了卧室那边。
卧室门外有三两丫环,见是自己老爷带着客人,便忙忙地准备端茶送水,知会里面的人。
裴修见是众人虽是忙乱,却也井井有条的,心头满意,便是微微一点头,将门帘子掀了开来。
掀开门帘子,屋子里的景象顿时一览无遗:
木榻青帐,边上延开一段雪也似的曲屏风。屏风的面上是一片泼墨般的烟雨图,山色浑圆,空江烟雨,却只一叶扁舟,一个渔翁,独自垂钓。左上角却是题着一首小诗,道是:一篙一橹一渔舟,一个渔翁一钓钩。一俯一仰一场笑,一人独占一江秋。
当地放着一张黑漆戗朱缠枝莲大案,案上左边是数十卷书册,并着十来方砚台、各色笔筒,笔筒里插着满满的笔锋如山海;右边却是摆着一盆才抽出花葶的素心寒兰,虽是叶基甚细,却也是一派幽雅潇洒,碧绿清秀的模样。
余着的顶竖柜、书格、灯架等物也是清淡浑厚,越发地衬出房间里那份悠闲浅淡的气韵。
随着那裴修进来的三人,见到眼前的景象,生生吃了一惊。迅速地对视一眼,三人皱眉暗道:这居处对象虽多,却极寥落,细看去便是一发得疏朗。整看去又仿若是白眉老僧山林独居一般清冷淡漠。裴煦也是,这孩童的居处怎生布置如寒山雪洞一般呢?
这般想着,三人不由抬眼看向裴煦。他此时正略略侧着身子,站在案边。言谈间眉梢飞扬,细柔的晨光映照在那侧脸上,仿佛泛起了一层隐隐的光芒,配着那边上的寒兰细长妙曼的枝叶,更是如上天细细研墨,缓缓勾勒出来的一幅画,散发出多人心魄的光辉。
此时,裴修却是将请西席的事儿一一的说与裴煦,只道是他年岁日长,应是有一两西席悉心教养,方是好的。
裴煦听闻这般,心里虽是有些不悦,但世俗如此,却也不甚推拒。况且,这三人素日里就以清闲洒脱,不拘一格著称,便是多上这三位西席,却也无甚大的关碍。因此,裴煦自是点头应了下来,与那三人行了学生之礼。
当下里裴煦便是极恭敬地端茶敬上,算是全了礼数。
那三人自是点头受了。
只那裴修见得裴煦诚然之下,那疏远淡漠的神色,心里却是一黯,知这孩儿心中仍是未曾将谁放于心上,只是一应的按礼行事罢了。
看来那件事,却是做对了。
裴修默默地想着。
边上的三人却是另一番感觉,他们与裴煦对答谈论,细细地品评,似乎都是点到心头上。当下不得不感叹,这裴煦也难怪家中父母溺爱,如此的资质,如此的性情,却是头号招人喜爱的。
因此,这三人倒也稍稍打起精神,各自探讨一番后,便是决定道:〃我这三人,素日里倒也清闲,趁空调教与你倒也非难事。只是你父早有决意,说任你自行攻读,我们却是素日里与你解惑的。因此,我们计较一番后,想一月三十日,抽取前中后十二日以为教学之用,余日你若是有所疑惑,尽可上门与我等探讨一番。〃
裴煦听着如是,心里思虑一番这般倒也有些收益,便为之一笑,低眉应了下来。
第十三章:飞扬其人
晓寒轻,马蹄急,金戈铁马拥雪来。
寒冬将至,晓寒尤重,枯林挂霜,草根瑟瑟,好是一副冬日寒山的景致。只那山陵之中,黄土铺就道路上,一片铁甲旌旗簇簇然地逶迤而来,破去了寒山瑟瑟的萧条之音,更添上了几分肃杀之气。
然而,这一路上虽不断有金铁交击的叮当之声,却无半点行军之外的声响,马背之上的将士多是目光冷厉,面色肃然。
但听得那马蹄声声,尘土飞扬,这一群人马便是如疾风般飒飒而过。
旭日此时却又恰恰升起,如血如泣的光芒映照在这一群人马上,但却未添加半分暖意,反而生出一股子说不出地惨厉之气。
百战雄师,便是士卒,也是经过数轮惨厉血战,与寻常的小卒却是决然不同的。那一身的肃杀之气,竟是沉沉地压制住周遭林丛之中的各色飞禽走兽的行动声息。
重兵压城一般的沉沉兵甲之中,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子,身披金甲,雄踞五花马,浑身散发出一片淡淡杀意与血腥之气。
细细看去,只觉得他身形颀长,面色和煦,尤带三缕青须,双眼眨动间精光闪动,却直视着远方山陵之上的那一座城池,未曾作声。
这人所目视的地方,乃是戮海城。这戮海城,本是海宁郡的博淄城下一个小小县城。但四国攻夏之中,周国大将挥师掠去江陵郡的广袤之地,一时间,自夏都疾驰而来的援军便只能驻扎在这小县城之中。并以此山陵小城,将周国大军抵御其外。
于此,那四国攻夏只能就此罢手。而在此一战中,夏国贺飞扬的大名更是响彻五国。
只可怜这小小县城,在这一战中,落得个城池破败,人疲马累,漫山满城之中更是尸体横陈,多是断手断脚的士卒。夕阳之下,让偷得残生的人顿时兴起残阳如血,流血成海之感。而这些尸体洋溢出的腥臭之气,却是足足缠绕了半年之久。便是到今时今日,那漫山的杀戮血腥之气,却依旧能闻到;那似乎时时能响起的啾啾鬼哭之声,也是缠绕心神。
若是当初夏王未曾下旨,让这小小的县城改名为戮海,并以此为抵抗周国军队的前线城池,这早已为大战所惊吓去大半民众的县城,哪还听得这般略带人气的声响?
话说到此,那中年男子贺飞扬便是已领军到了城池之前。
城池之上,自早有一员大将守卫。这时他见着前面那逶迤而来的军队,动如脱兔,静如处子,令行静止,心里不由生出一阵感叹:不愧是威远大将军贺飞扬的亲卫军,果然是悍勇肃杀之极。
心里这般想着,那将领便也是不敢含糊,依照着规矩,极细致稳妥地交接之后,方才大帐之中单膝下跪,目色沉静地说道:〃卑职宣牧,拜见威远大将军。〃
贺飞扬从军二十余年,自是经历极多。只是他来之前,便是听闻这戮海城的殿元将军牧宣,精干沉重,曾多次击退周国来兵,本就有些许好感。
而交接之时,那疏忽卑微的人贺飞扬见得多了,像牧宣这般不卑不亢,细致稳重地却是极少。
这般下来,那贺飞扬,对这守卫戮海城多时的青年将领自是心生喜欢,此时见他如此说来,便是含笑扶起他,道:〃宣将军的才干,本人早在那夏都便是听闻,此时一见,果然是我夏国的大好男儿!若不是军中事务关系甚大,我倒是想与将军畅谈一番。〃
说着,贺飞扬便又是鼓励一番,方才坐回到那帐中所设的大座之上,细细地询问这戮海城中相关事宜。
那牧宣本就是治军甚严之人,这等事务,自然悉数记于心中,时常关照。因此,与贺飞扬对答时,倒也称的上有问必答,周密细致的。
见是如此,那贺飞扬更是欣喜,好生嘉奖牧宣一番之后,便是交代道:〃王上遣我来此之前,曾道兵制改革,周遭县城的军队将于此山城打散重整。因此你且拿那兵符,于这三日之间,召集周遭兵将,可是了得?〃
牧宣稍稍思虑一番,眼眸中闪过一道莫名的光芒,低头敛眉,沉静道:〃属下接令,自当奉行。〃
说罢,牧宣便是叩拜而退,半刻不停,只将那兵符取来,就立即招唤兵将,跨马拥兵而去。
那贺飞扬见这牧宣分明知晓了些事端,却也行事有度,周全缜密,心中更是满意,回首便是对自己的子侄霍恬、霍雍吩咐道:〃这牧宣行事周密,不亢不卑,却有大将之风。三日之后,我自是百般忙碌,你们若是得了闲,不妨与他交结一番,必大有收获。〃
听得如此,那霍雍只神色漠然,淡淡道:〃诺。〃
另一个霍恬,却不是如此,只见他眉梢一挑,神色慵懒,半眯着眼,笑道:〃舅父为何如此说来?想这大战将起,便是那牧宣与我们无甚大事,却也多有事务,绝无闲暇之时的。〃
贺飞扬见这霍恬如此说来,神色依旧和煦,只那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光,沉声道:〃你又从何得知?〃
贺飞扬神色虽是依旧,但霍恬霍雍自小父母双亡,由贺飞扬抚养,怎会估摸不出他的心思变化。
那霍恬见舅父的心神已然转到那公事之上,倒也不敢隐瞒,只笑道:〃舅父不必多想,这也是我与大哥素日里长随您身边,方是猜测出来的。他人便是有如此之想,恐怕也无法说服自己。毕竟,这夏国自四国攻夏之后,那贫弱之态,却是时时显露于外。王上如此作为,于外怕是得了个有勇无谋的莽夫名号吧。〃
贺飞扬见是如是,倒也不再思虑,只淡淡地斥责道:〃这是你想的?怕多是霍雍想的吧。你们兄弟,一个精深谋略,敏锐精干,只是御下过苛,少于人情;另一个待人处世倒是和而不懈,严而不苛,只是军略上经历尚少,多是纸上谈兵,沉重不足。而那牧宣,沙场多年,虽只略略年轻些,却能补你等不足,你们多去讨教一番,也是你们的益处。〃
听得舅父贺飞扬如此说来,那霍恬霍雍便是稍稍的放于心上,思虑一番,便是答应了下来。
贺飞扬见两人已然是听入耳中,记于心上,倒也十分的欣喜。这两子侄,乃是姐姐一家唯一的血脉,自小便是养育在自己身旁。自己虽多有教诲,但军政大事,岂是等闲的,自己少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