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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有伏特加,我想我可以灌下一大瓶。我都快冻僵了。你呢?”
“还有一口气。”
“不如去喝两杯,怎么样?”
“你瞧,既然没有酒……”
“嗯?”
“我们可以亲一下,代替喝酒,一样可以让人晕头转向。”
“有祝酒辞吗?”
他侧着头想了一下,“祝你早日占领莫斯科。”
“Ok,占领莫斯科!”我抱着他在他脸上吻了一下。
“就这样?”我迈开步子往回走了他还杵在原地,仿佛不相信我就这样把他打发了。
“就这样。”我回头说道。
“这样对得起我的祝酒辞吗?这么绝妙的祝酒辞!”
chapter 62
“恭喜恭喜!你终于要升副教授啦!”刚一上班老三就把我拉到一边。
“你也知道?我还以为主任只跟我一个人说了呢。”
“说来你得好好感谢我呢!知不知道我帮你说了多少好话!”
他不说我也知道,这次我能提他肯定出了不少力。我天生不喜欢当官的,跟头头们处得很一般,老三却是个八面玲珑的,是主任面前的红人,去年八月就提了副教授,颇让我眼红了一阵子,但自知有不如人的地方,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倒是老三够哥们儿,没忘了时不时地提携提携兄弟。
“那是那是!小弟先行谢过了!”说着便是一揖。
“哈哈,这我可当不起了。知道不,兄弟,我可是羡慕你得紧啊,现在走在街上遇上长得齐整些的都不敢多看,生怕某人回去要算帐。哪像你啊,嘿嘿。下了班去打一场,再蒸个桑拿,叫两个小姐按摩按摩,怎么样?”
“没问题。不过,有句话先说在前头哦,可不能像上次那样传到嫂子耳朵里,你倒好,都推到我身上,你知不知道上次她跑到医院来找我吵搞得多尴尬啊!原本没啥事儿的,弄得跟有事儿一样。嫂子啊,长相没得说,料理家事也是拔尖儿的,就是醋劲儿大了点。”我们说的按摩那真是按摩,没别的,当医生这么多年,这点分寸还是知道的。只是女人那点心性,容不得有别的女人碰自己的男人,只用手都不行。
“你就放心吧。”
想着最迟下个月我也算得是个“教授”了,难免心中窃喜,多少现了些在脸上,惹得进修生们一个劲儿问我怎么回事儿,我却不好说,这件事还没正式宣布,说出来难免有人觉得我得意忘形。
“ ……医生?”
“啊?”又走神了,没听清病人家属讲些什么。
“这不算大手术吧?”
我眨了眨眼,才想起17床的小孩是做甲状舌管囊肿,“中等大小。”我回答道。
“不会影响说话和吃东西吧?”看来说话的这个年轻女人是患儿的母亲,一脸担心。我却不愿跟她多说,只想早点做完事儿,把李继轲叫出来庆祝庆祝。呵呵,现在是两个教授了!
“医生?”
“咳,签同意书的时候你的主管医生没跟你说吗?是谁管17床?”
“是我,”孔家祺从后面挤上来,“当时都说清楚了的,排在今上午第二台。”
“那就没问题了。跟你们说了不能吃东西,不能喝水吧?”
“喝水都不行吗?但他很渴啊!从昨天晚上就没沾过水了。”
“不想做手术就尽管喝。”
她似乎还想说什么,——有完没完啊!我皱了皱眉,移步走向下一张床。
草草查完房,我脱了白大褂准备上手术室。
“那儿,那个就是裴医生。”走过护士站时,似乎听到有人叫我。我回过头,看见实习护士指着我朝一个三十来岁的妇女说什么。
“什么事?找我吗?”我一边问一边在记忆中搜寻,这女人的眉眼有点熟,但我记得病人中没这么一个人啊,或者是医药代表?
她向护士道了谢就朝我走来,我跟她隔着一截儿距离,她走过来的时间正够我把她看个仔细。瘦高个,露在套裙外的一双长腿颇引人注目,还好穿的是平跟靴,不然我可能得仰头看她。她的脸相对于身材显得逊色不少,下颌骨嫌宽,虽然看起来忠厚却也略带呆滞,眼睛圆圆的,眼角隐约可见一些细小的皱纹,皮肤黝黑,但保养得很好;头发一丝不乱,梳成个不大的发髻平伏地贴在脑后。
她走到我跟前,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目光停在我胸前的身份卡上。
“裴海泓,主治医师。”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来。
“是我。请问您是?”我不喜欢她的态度。假如她想跟我推销药品器械什么的——对不起,门儿都没有。难道她的公司没教她怎么做才能讨医生们的欢心吗?
她往后退了一小步,又像方才那样瞪着我看了几秒钟,费力地笑了一下,“我姓贾,是李继轲的夫人。”
我一下子竟没反应过来:“对不起,您说——”
“我是李继轲的夫人。”她又重复了一遍。
我顿时傻了。我知道方才为什么看她眼熟了——是李嘉树,李嘉树长得和她一模一样!她来干什么?她知道了些什么?她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一连串的疑问混合着震惊与恐惧,让我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奇怪的是她似乎也挺怕我,从刚才那个勉强的笑容之后就一直面无表情,不知所措地站在我对面。
“老师,请让一下!”一个推着平板车的护工喊道,我这才发现我俩站在走廊上很碍事。
“到我办公室来吧。”我闷声闷气地对她说道。
Chapter 63
她很拘谨地在我对面坐下了。我背对着窗户,冬日的阳光透过茶色玻璃照在她脸上,我可以将她细微的表情变化一览无余。
开始我俩谁都没有说话,只是互相审视着,充满防备与好奇。她的目光在我鼻尖与下巴之间某个位置停了几秒后忽地飘开了,“我都知道。”她终于开口道。
我清了下嗓子,尽量摆出一幅闲适的姿态。对于她来找我的目的我一点也没底,但凭直觉感到不是什么好事。从知道她的身份那一刻我就对她毫无好感,对于她的行为更是不以为然——我和她本应该像没有交集的两个集合,她现在却跑到我面前来了,鬼知道会发生些什么。我自认为没有任何妨碍到她的地方,我没有夺走她已经得到的东西——婚姻,家庭……至于李继轲的感情,她从一开始就没得到过。对于她,我不应该内疚。于是打定主意,见招猜招,她说什么我就接什么,接什么就放什么——不主动,不否认,不负责——不能让她逮着一点儿把柄。
“我不明白?”我装出迷惑的表情。
“你和李继轲的事,我早就知道了。”
“我们怎么了?”我一脚把球踢了回去。
“你和他——你们——”她咬着牙,却终于没有说出那几个字,假如她说出来了,我想,我一定会恨她的,“我对你们的事并不感兴趣。”
那你来找我干什么呢?我在心里问道。
“你俩爱怎么样都不管我的事,我要和李继轲离婚——”
“对不起,李夫人,”我打断她的话,心下直嘀咕,这对夫妻是不是商量好了,都来跟我讨论这事儿,“这是你们的家事,我没有资格管也管不了,何况李继轲是我的朋友,我不想听到会令他难堪的事——无论是通过何种渠道。”
“朋友?”那双显得年轻的圆圆的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花,“你当着我的面居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这真是不可思议!你把所有的人都当成傻瓜吗?”
我耸耸肩,没说话。
“我不是来闹事的,”她压了压声音,“我只是想和你心平气和地谈谈。”
“你要和我谈什么呢?我们根本就不认识。”
“但你妨碍了我。”
“对不起?”我莫名惊诧。
“我要离婚。”
“那是你的事啊。”
“但李继轲坚决不同意——”
“那可能是你们之间缺乏沟通。”我立刻接上,“而且我不明白,为什么你非要跟他离婚。我觉他是个很不错的人。”
“对你而言是。但没有他我会过得更好。那样我就不用再一次又一次的告诉关心我的人丈夫因为工作无法陪我,,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接受别人的追求。这都是我应该得到的。”
“难道你就不为你的儿子考虑一下吗?”
“李继轲没有为我的儿子做过任何事,”我注意到她用的是“我的儿子”,一种表示明显占有的称谓,“我一个人就可以抚养嘉树。”
“他既然已经选择了他想要的,那么我也应该有选择的权利,在这桩婚姻里我没有任何错处。我说这么多是希望你明白,现在是我得到自由的时候了,你不能阻止我。”
没想到话题一下子又扯到了我身上,我只能装聋作哑到底,“我怎么会阻止你呢?我不明白你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你不用跟我打马虎眼,你以为我会无缘无故地跑来和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说这些和我的人生息息相关的话?我知道是你不允许他离婚。”
“哈,”我笑出了声,“我不能不指出你的话是多么不合情理!我为什么不准他离婚?何况这么重要的事,我又有什么资格为他决定呢?”
“或许你可以为他决定,但你没有资格为我决定!你们想怎么折腾都可以,但请别把我牵扯进去。你没有权力这么做。”
“我不知道是什么使你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李夫人,但很明显,你弄错了。”
“我没有,”她的语气一下子强硬了起来,“‘如果可以,我还巴不得和你离婚呢’——这是他的原话。”
我沉默了。我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但她知道吗?
“凭我对他的理解,我知道他是想离婚的。是有人不准他这么做!”
“那也不是我!”我脱口而出——否认得太快了,我对自己说道。
她显然对我这种明目张胆的谎言难以忍受,却又不能拂袖而去,只好耐着性子说道:“我不是来证明什么的,大家都是有面子的人,你又何必逼得我一点退路都没有呢?我既然来了,肯定就不是捕风捉影。”
“凭一句话就认定我做了什么,这难道不是捕风捉影?”我自己也意识到现在我的话已经近乎诡辩,“况且,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当然有。这样我可以成为你们俩的护身符,谁也不会怀疑你们!”
我不让李继轲离婚,其中有许多原因,却唯独没有这一条。方才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正确的,我只能撒谎,心里多少有点内疚,由内疚而恼羞成怒,现在她说错了一句,我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反驳,所以我调集了全部的怒气,朝她吼道:“你纯粹是无理取闹!”
她吓了一跳,似乎不明白半分钟前还算客气的我现在怎么突然面目狰狞起来。但她显然不打算退缩,而是梗着脖子,直直地盯着我,目光变得轻蔑。我恨这种目光,尤其恨用这种目光看我的人。
“我还有手术,请自便。”我站起来,表示不想再和她谈下去。尽管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我没有妨碍到任何人,在道义上我没有理屈的地方,但面对着这个女人,这个被社会和道德保护的人,我却怎么也不能心安理得,连自己在内心都认为有对不起她的地方,我又有什么立场和心情去与她争论孰是孰非?我只想快些打发了她。
她坐在原地不动,好像根本没听见我的话。
“难道你想让我叫保安?”我烦躁地踱了几步。
“我一定要得到答案!我一定要离婚!”她坚定地说道。
“既然你打定主意要离婚,何必再来跟我纠缠什么答案!难道我说声‘不’,你就会回心转意?”
“如果你能同意,当然对大家都好,但如果不是那样,我会自己想办法,至于会有什么后果,我也不敢肯定。”她的眼睛就像两团黑色的火,灼得人发痛。
“你威胁我?”
“我没有,我只是告诉你我会做什么。我本来不想伤害任何人,但我不能不为自己考虑!”
“好,好得很,”我从鼻孔里冷哼一声,年轻时的那种倔脾气又涌了上来,“你尽管为自己考虑好了,我不怕!”
chapter 64
“把电刀再开大点。”我吩咐巡回护士。今天的手术原本是排在7间做的,结果我在下面一耽搁,他们便先上了别人的手术,我这班子人只好接了13间的台。护士麻师都不熟,合作起来有点别扭。电刀功率开这么小,什么都切不开。
“25够不够?”
“28!电凝不动。”我抬起头瞅了眼在斜前方忙活的护士,心里不禁感叹还是7间的护士好,那个默契啊,我想什么,几乎不用说出来她们就已经了解了。
她似乎感觉到我带着责难的目光,也朝我这边望过来,被口罩遮住大半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说不定正朝我撇嘴吐舌头呢。
“可以了。”我试了试电刀,“滋”的一声,飘出几缕白烟,还有组织烧焦的气味。那护士站起身来,背对着我,即使是丑陋的洗手衣也掩饰不了她高挑窈窕的身材,露在裤脚外的脚踝纤细灵活——大概他夫人也有这么高吧?或者还要高些?我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为什么女人平时看起来安静乖巧,发起飚来却什么都不管不顾?居然还威胁我!哼!以为我是被吓大的吗?她还能怎样?找私人侦探跟踪我?能跟出什么结果来?偷拍照片?有什么可拍的?总的说来,除去感情因素,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只能说是过从甚密,要想用客观的证据证明我和他怎么怎么样确是有相当难度,想到这点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有远见。那么她所说的“想办法”是指什么?难道她要到处说我坏话?——不可能,疯子才这么做!——不过也很难说,如果她真的什么都不管,只想让我不好过,也是可能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的。女人啊,女人啊,多么麻烦!
“老师!”
随着二助的一声惊呼,血液从我手下喷射而出,护目镜上一片血色,视野中充斥着动脉血的鲜红。我的大脑停止了思考。有人为我擦去脸上的血污并换上一副新的镜子。混乱的手术台出现在眼前。暴露区已是一片狼藉,血液如小河一般跨过手术巾淌到地上,吸引器“哧哧”地叫着,监护仪发出警示的“叮当”声,血压一路往下垮。我茫然地望着手中的电刀。
“快打电话叫血库送血!”不知是谁的一声高呼震回了我的神志,我连忙将手指伸到一片血肉模糊中探查,摸到搏动便死死按住。血终于不再往外涌了。
“吸引器!开两包纱布!”我的声音有点抖,尽管以前背过怎样处理术中大出血,但实际操作中却很少碰到,尤其是这种小手术,做得好几乎不怎么出血,但刚才走了神,竟然在剥离囊肿时伤到了甲状腺上动脉,这错误真是低级。尽管心里有些紧张,手里还是一刻不停地结扎了血管,清理了手术区。我看了看那一小堆被血浸透的纱布和负压瓶里的血,初步估计出血量有四百毫升左右,收缩压不到8kp;而且还在往下降,心律也接近两百。还好血很快送到了,立刻静脉推注了100毫升,总算稳住了血压,大家才松了一口气。这下一边从从容容地把血和液体补进去,一边把剥离了一大半的囊肿继续剥出来。我一边做一边想该怎么处理这个不大不小的插曲,手术纪录上自然是要动动手脚的,跟上边也要说一声,至于家属嘛,糊弄糊弄对付过去就行了,反正手术同意书他们也签了,在并发症和后遗症里清清楚楚写着书中大出血这一条呢。希望这小屁孩的家属中不要有搞医的。想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又轻松了起来,手术接下来的部分也做得非常顺。
下了手术,把小孩送进了监护室,我便按计划善了后,一切顺利,患儿的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