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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个朱红色的木盒,有不到二尺见方,挂了个黄|色的小锁。冬至看家彤用铁丝去拨弄锁眼,疑惑地问:“这不是你的?”
家彤露出而笑,说:“嘿嘿,这是我从大哥那儿弄来的?他把好看的画书都藏在这里,我那天看见了。”
冬至站起来,说:“这样不好,我要走了,让你大哥知道会骂人的,要是告诉我娘……”眼前浮现出家树挥木板打人的情景,不禁有些害怕。
家彤停下手,拉住他的袖子,说:“急什么?我告诉你,这里面的画书都是洋人的,画的是洋鬼子,女的,你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我待会儿就送回去,保准他不知道。我是怕来不及带到学校去,才拉你来一块儿看。”
冬至深觉此事不妥,但对洋人画儿的好奇战胜了一切。他看着家彤撬锁,半晌终于忍不住说:“你这样不行的。我来!”家彤不以为然地把铁丝递给冬至。冬至捅了没几下,“啪”,锁开了。
“行啊,你。真是天才!”家彤愕然之余敬佩地说。
冬至不好意思地一笑,说:“我娘上街经常忘带钥匙。”“噗,”两个人一起笑出声来。
打开木盒,里面果然是一本本的画册。翻开一册,冬至和家彤立马目瞪口呆,里面果然是高鼻深目的洋人。不但如此,书上的洋女人个个身材曼妙,摆出各种姿势,最最特别的是,裙子竟是出奇的短。几页翻下来,两人的脸都红了,可又舍不得不看。
翻完一本,冬至假装伸个懒腰,说:“算了,我不看了。”家彤偷眼看他,笑道:“再翻翻别的,看有什么有意思的,拿出一次不容易。”
两人埋首盒中,又拿出几本,这里倒是有本风景的画册。冬至如获至宝,捧着看起来。家彤对那些并不感兴趣,可再看洋女人图片,觉得一个人看总没有两个人一起看有意思,翻了几页,就丢下了,继续在盒子里找。
忽然家彤小声惊叫:“这是什么?”冬至伸过头来,看见在盒子的最底下有一本书,没写书名,那白线装订,看样子不是洋书,大概有些年头了,微微泛着黄。
冬至伸手拿了起来,书很薄,也不知被多少人看过,连边儿都破损了。他小心翼翼地翻开,内页是一幅墨笔的人物画,他定睛一看,马上把书扔到床边。
家彤急问:“怎么了?”冬至结结巴巴地说:“没……没穿衣服。”
家彤偷笑:“是春宫?”
冬至红着脸点点头。家彤翻开来瞧,突然喷笑:“是,是……两个男人呢。”
“怎么?”冬至凑过去,这回看得仔细,果然是两个男人光溜溜地搂抱在一起。这下好奇心胜过了羞耻心,两个人头碰头,一页一页地翻看。这几付春宫图,以白描手法画成,笔法简练,人物神态却别有风韵,随着画面越来越露骨,家彤感到小腹渐渐升起一股火,烧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瞟了一眼书,又偷偷去看冬至。那微微低下的头,引得脖子弯成优美的弧度,衬着脸上的一抹绯红,瞬间让他有了亲吻的冲动。正看的心潮澎湃,忽听冬至低声问:“大少爷怎么藏了这种书啊?”
家彤急忙收敛心神,说话声儿都发颤了:“我,我哪儿知道。”冬至奇怪,抬眼看过去,只见家彤脸红的象在发烧,不禁伸手摸了一把,“你不舒服啊?”
在手碰到的一瞬间,家彤象被雷电劈了似的全身一颤,扭头躲了开去。冬至一惊,眼神忽然暗淡,把腿上的书合起来收回到盒子里,说:“天晚了,我回家了,二少爷。”
家彤知道冬至误会了,可一时又没法解释,只能软声求:“别走啊,再待会。”
第九章
两个人在屋里看得认真,小院进了人,却谁都没听到。
家树是来找弟弟兴师问罪的。自从爹病到起不来床,他就大半时间呆在米店,小半时间混在外面,家反倒很少回。今天巧不巧刚好回来拿东西,一进屋就发现自己藏书的木盒不见了,不用想就知道是谁拿的。家树不免有些气极败坏,他急急忙忙赶到东院来,就是要赶在家彤撬锁之前,至少要在他看到那本书之前抢回盒子。
一进院门,他就听见家彤和冬至的说话声,下意识放轻了脚步。结果,在窗外看见了这一幕,两个少年肩并肩坐在床边,埋首同看膝上放着的那本书。当看到冬至抬手的一触,他的心象绷紧的弦突然断了,情欲如破闸的江水般一发不可收拾。
家树轻轻退出院门,拔脚就往大门走。一路上觉得脑子乱成一团,被人连叫了几声都没听见。张福见大少爷像个没头苍蝇般乱闯,觉得古怪,赶上去拦住,说:“大少爷,马上就开饭了,您上哪儿去啊?”
家树推开他,说:“我上铺子瞅瞅。”“太太已经回来啦。”张福说道。家树已经不耐烦理他,奔到大门口,招手叫了一辆洋车,坐上吩咐:“永泰戏院。”晚一步的张福听到,望着洋车远去的方向皱起眉头,转身找大太太金桂去了。
永泰戏院晚上七点才开戏,这会儿门口只有两个打杂儿的在扫地。红底潵金的招牌倒是已经立了起来,上面以浓墨写着“拾玉镯――小香莲”几个字,透出头牌的大气。
戏班的刘班主手里托着小茶壶,正腆着肚子往外走,不留神被闯进门来的家树撞个正着,新沏的一壶茶在地上摔了个粉粉碎,差点儿烫着脚。
“谁啊,这是。”刘班主气愤地揪住家树。
“哟,对不住啊,刘班主。”家树迫不得已停下,打了声招呼。
刘班主一看,立马就堆出了笑脸儿,“哎哟,殷老板,您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吃了没?”
“香莲儿呢?”家树问。
刘班主指指楼上,说:“象是刚起。”
家树抬脚上楼,走上两级,想起什么,回头问:“赵队长……?”
刘班主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摇了摇头。
小香莲坐在梳妆台前,手拿木梳慢慢捋着头发。桌上的刨花油和着胭脂花粉的香味,让屋里有着女子闺房般的气氛,可他却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子。
镜子里映出的脸有着白皙的肤色,就象多日没见着阳光,丹凤眼,薄嘴唇,永远似笑非笑的神态和永远翘着兰花指的手,在他身上留下深深戏剧的烙印。这张脸未上妆时有三分象女人,上了妆却有十分。
家树贪图的是那未上妆的七分。
没有敲门,家树直闯了进去。香莲从镜子里看到他,抿嘴一笑,刚刚转身站起,还没等开口说话,已经被严严实实地抱个正着。
香莲的笑声被家树的嘴唇堵住,双手也被扭到背后。他后退躲闪,家树黏着,把他往床上推。香莲由惊喜变成了惊讶,他挣了几下,抽出手来把家树推开一点儿,问:“怎么啦?”
家树不答,干脆两手上抄,把他抱了起来,往床上一抛。香莲手里的梳子磕在床头的铁栏上,“啪”,断了。家树随即扑过去,压在香莲身上,埋首在他脖子上,脸上乱亲,两只手也不老实,象腰带摸去。
小香莲轻笑,不再挣扎,把身子放松下来,任凭家树给他解开衣裳,褪下裤子。只是在家树自己脱衣服的时候,问了一句:“门关好了没有?”
两具赤裸裸的肉体缠在一起。家树熟门熟路地用手探向那个隐秘的洞|穴,香莲摆动身体,在手指伸入的时候,发出低低的叹息。
他摸索着桌上的刨花油,喘息着说:“家树,家树,用一点儿……”家树拉住他的胳膊一带,刨花油瓶子翻着跟头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破裂声。
香味一下子浓郁了,更增加了屋里颓靡的气息。
“啊。”小香莲发出痛的呻吟,随即呻吟变成了喘息和低笑。家树手掐着那不盈一握的腰肢,律动着,发泄着,在小香莲的浪叫声中达到高潮,他闭上眼睛,脑海里飘着冬至的脸。
家彤送走了冬至,照例去给爹请安。来到小院,却见仆人往来匆忙,各个神情紧张。他拉住一个,问:“徐妈,出什么事了?”徐妈把他往屋里一推,说:“快进去吧,老爷他……”
家彤心里一沉,忐忑着进了房。金桂正在房门口站着,一脸的心急火燎,看见他,拉住问:“看见你大哥了吗?” 家彤摇摇头,溜着边儿躲开她,四下找母亲。
这时,张福小跑着过来,身后跟着拎着药箱的大夫。金桂来不及招呼大夫,先揪住张福,说:“你知道大少爷去哪儿了?”张福点点头,先让仆人将大夫请进屋去,才说:“一个时辰前我瞧见他,好像是去,是去……”
金桂恨不得把他摇晃散架了,说:“快说,去哪儿了!”“去戏园子了……”
金桂一巴掌打在他脸上:“你怎么不拦住他!混帐!”张福捂着脸,说:“我拦了,他……”“去找,去找!!”金桂几乎是把张福吼出房门。
家彤挨到父亲床边,看见大夫皱着眉头在诊脉。殷泰安的脸已经成了死灰色,圆睁双眼,顶着屋顶倒气。家彤低低地叫:“爹,你觉得怎么样?”
殷泰安忽然转过脸,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把大夫的手挣脱开,拉住家彤的胳膊。家彤吓了一跳,“啊”地叫了一声。殷泰安喘着粗气对他说:“叫……叫……叫……冬至,冬至……”
“谁?”家彤没听清。“冬至!”殷泰安用尽气力说出两个字。
“是。”家彤慌了,他不知道为什么爹要找冬至,只是机械答应着,回身向外屋走。忽然,肩膀被按住了,他抬头,看见大娘闪着寒光的眼神,“你到哪儿去?!”
小香莲赤裸着身子,蹲在地上捡刨花油瓶子的碎片。家树斜倚在床头,把春色看个十足十。他发现在香莲白皙的背上,有几条青紫色的伤痕,刚才只顾尽兴,却没有发现。他伸手摸了摸,香莲吃痛,往旁一躲。
家树问:“怎么弄的?”香莲没抬头,懒洋洋地答道:“没练功,师傅打的。”
“笑话。你师父还不知在哪儿吃咸菜呢。”家树起身在自己裤兜里翻出香烟,抽出一支,在烟盒上磕磕。他突然醒悟过来,停下手,说:“是赵队长……”
香莲把碎瓶子扔进屋角,从桌上拿起一包火柴,擦亮了替家树点烟。家树趁机低下头去,火光掩盖住他眼里的惭愧。
香莲轻轻一笑,上床抱住了他,把脸在他腿上轻轻蹭,说:“你能有一分真心,也算对得起我。”
家树默默抽烟,半晌说:“你别老使小性,赵队长那个脾气……”
香莲抬手拿过他嘴上的烟,深深吸了一口,白茫茫的烟雾遮不住他眼中的恨意:“哪天我烦了,一刀捅了他。”
家树一惊,坐起来瞧着他。香莲笑了,把他又拉倒下,说:“放心。我也就是说说。我舍得了他,还舍不得你呢。”说着,扔了烟卷,把嘴向家树下身埋去。
张福急急火火地赶到戏院。
门口的红灯笼下面,戏班里的小徒弟勾着丑角的脸谱,正吆喝着卖票。几个闲人围在周围,总想着趁他不备溜进去蹭白戏听。
张福凑过去问:“殷家大少爷在里头没?”小徒弟眼明手快地揪住一个从身后混进戏园子的,头也不回的说:“没瞧见。”
张福伸脖子往里张望,隔着门帘,也看不见什么,只得继续央告:“你进去看看,家里有急事找。”
小徒弟冲他一乐,说:“您看我这忙,要不您等等,开了戏,我闲下来给您找去。”
“那可来不及!”张福说,“这么着,我自己进去找吧。”说着,从半开的门缝中硬挤过去。小徒弟横过身子拦住,叫道:“哎,哎,哎,你这个人……”
张福推了两下没推开,急得高声叫:“殷少爷,殷少爷,殷家树……”
戏班的刘班主听见响动,从后台赶过来,看见张福,连忙斥开小徒弟,陪着笑脸说:“这不是张大哥吗?您找殷老板?”
“是啊。他是不是在这儿?”
“在,在。您等着,我给您叫去。”刘班主说
“家里有急事。您告诉我在哪儿,我自己去得了。”张福着急地说。
刘班主淡淡一笑,说:“也好,您上楼吧,跟您上回来找赵队长是一间屋。”
张福抬起的脚又放了下来,迟疑片刻,一拱手,说:“有劳,有劳。”
家树一听说家里人来找,就知道出了大事了。他以最快速度整好衣服,从楼上下来。看到站在门口的张福,急问:“是我爹……?”
“是。”张福连连点头。家树顾不上和刘班主道别,跑到街上,伸手拦住一辆洋车。上车的功夫,家树忽然问跟在后面的张福:“冬至还在家里吗?”
张福一愣,说:“没,没在吧。”家树略一思索,说:“你去铺子里把李大有叫来,别让冬至娘俩儿知道。”
“哦。”张福答应着,慢下脚步,一边思索,一边转了个方向。
第十章
这个节气已经不适合晚上乘凉了。但冬至、喜凤和月荷却在院子里槐树下聊天,屋里黑着灯。李大有刚刚喝醉了睡在炕上,娘儿几个宁愿在院子里挨冻,也不愿进屋去惹麻烦。
月光很亮,冬至对着字帖,手拿木棍在地上写字。月荷给坐在身前的喜凤篦头发,看他写得辛苦,说:“进屋点灯写吧。”
冬至摇摇头,用脚涂掉写好的一个,继续划下一个。
“唉。”月荷叹了口气,用得劲儿大了点儿,拽了喜凤的头发。喜凤回身不高兴地抢过梳子,说:“你就想着哥哥。”
冬至抬头看看妹妹,扔掉木棍,说:“过来,我给你篦。”
喜凤搬着小板凳凑过去,象只小猫般蜷起身子。冬至拿木片儿把篦子刮了刮,开始细心地从头慢慢通下去。
月荷问冬至:“二少爷还去找你吗?”冬至点点头。
“你又到宅子里去过吗?”冬至又点点头。
“有没有见到老爷?”月荷沉默半晌,假装不经意地问。
冬至摇头,“是不是刚来时见的老爷,他不是病了?”
“下次,你找机会去看看老爷,把上学的事儿跟他说说。”月荷告诉儿子。
冬至不太情愿,他对那个骨瘦如材的人没留下什么好印象。“我又不认得路。”
“让二少爷带你去啊。”月荷说。
冬至诧异地抬起头,说:“你不是不愿意我和二少爷在一起吗?”
就在这时,张福来了。
月荷听说铺子粮仓里短了东西,赶紧起身进屋去叫李大有。
李大有骂骂咧咧地从床上爬起来,刚要借机打人,门外张福等得不耐烦,叫道:“大有兄弟,掌柜的叫你。”
李大有顿时不吭声,抬眼看看月荷。月荷心里一沉,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她拾起衣服帮李大有穿好,扶着他出门。手摸到身上,发现他出了一层冷汗。
张福跟月荷打着哈哈:“放心吧,李嫂。我扶着大有兄弟,完了事儿再叫人送他回来。”月荷勉强一笑,说:“他喝了点儿酒,说不好话。”
“不碍事,不碍事。放心,放心。”张福笑着搀住李大有,深一脚浅一脚地出门去。
月荷呆呆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七上八下。虽然她对丈夫又厌又怕,但还是不愿他出什么意外。大太太对她和冬至的恨,很有可能迁延到李大有身上。
冬至走过来牵住她的手,说:“娘,有点儿奇怪。”
“什么?”月荷问。
“张叔平时不管铺子的事儿,怎么突然让他来叫爹。”
“太太和少爷不是回家了吗?他又是管家……”
“就是啊,他是管家,黑灯瞎火的自己来叫人……”冬至低声说。
月荷一愣,也感到不同寻常。她越想越慌,对冬至说:“你带着喜凤先睡,我到大宅去看看。”
月荷发现殷家大宅确实跟平日不同,门房不知哪儿去了,仆役、伙计乱成一团出出进进,看不出在忙些什么。她走到议事厅,里面没人。“张福能带大有去哪儿呢?”正想着,看见一个小丫头提着两盏白灯笼过来,月荷拦住她,问:“大少爷呢?”
小丫头上下打量她,反问:“你是哪儿的?怎么进来的?”
月荷回答:“我是米铺那边儿的。张管家让我来找大少爷。”
小丫头一指后面:“他们都在后院呢,去那儿找。”
月荷看着她手中的白灯笼,心里有些发慌,说:“怎么挂白灯笼?”
小丫头左右看看,压低嗓门说:“你不知道?老爷快不行了。张管家让把东西都预备出来。”
月荷身子一晃,顿时头晕眼花。她伸手扶住廊柱,闭上眼睛。小丫头觉得奇怪,问:“怎么了,你没事吧。”
月荷虚弱地摇摇手,说:“没事,没事。老毛病了,头晕。你忙你的去。”
小丫头瞧不出个所以然,嘟嘟囔囔,一步三回头的走了。月荷定了定神,向后院快步走去。
金桂房间的门紧闭着,灯光在窗户上打出三个人影。二男一女,却是金桂母子和帐房董其贵。
董其贵手里捏着毛笔,却沉吟着不往下写。金桂急得冒火,催道:“您还想怎么着,麻利点儿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