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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说话时,少卿声音一直很低,但柔和平静,给齐琏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如沐春风的感觉。现在少卿虽然没有沉下脸,但齐琏就不自禁的坐直身体,认认真真聆听。
“是我错了,以后我能不能经常来这里,很多事情我都不懂。”毫不费力的将这句话说完,原来承认错误也不是什么可耻的事。
少卿微笑着看他,转头对仆人说,“在这里加设一张案几,只给齐公子一个人用。”
从那天开始,齐琏就成了大将军府的常客,有时候天黑了,就索性留在大将军府。和少卿一道吃饭,少卿吃得简单,两菜一汤,齐琏吃惯了山珍海味,自然颇有微词,但也勉强咽了下去。如此几次,竟然也喜欢上了那清淡温馨的滋味。当然,他最喜欢的还是和少卿谈论兵法谋略,那时候的少卿,锋芒毕露神采飞扬,齐琏心想:或许自己一辈子都无法超越他,他就是天生的大将军。如此想着,心里却没有一点嫉妒烦闷,反倒欢喜自豪,只觉能与这样的人物彻夜畅谈抵足而眠就是毕生幸事了。
有时候萧戟也会到府上来,可是少卿从来不见他,只是让仆人说他有事出去了。齐琏心中奇怪,他明明没有出去,为什么又要说出去了呢?难道因为萧戟以前帮他对付少卿?
他觉得萧戟对少卿还是很好的,不然就不会明明知道少卿说谎还在门外站到天亮了。
忍不住为萧戟打抱不平,少卿只是淡淡的道:“有些事,还是早些了断比较好。”
他将这些话告诉了萧戟,萧戟什么也没说,轻轻一笑,转身就走。
第二天,萧戟还是站在门外,少卿也仍然没有理他。直到有一天,萧戟在门外昏倒,少卿才叫人把他抬到府里,守了他一夜,但在他准备清醒时又悄悄离开。
今天的冬天很冷,大将军府比平常冷清许多。皇帝似乎也将少卿忘却了,连内阁会议也没有召见少卿,反倒频繁的召见丞相和亲贵大臣。齐琏记得,以前皇帝有什么事情都找大将军的。忿忿不平,找到皇帝说理,告诉他大将军并不是坏人。皇帝只是冷淡的回了他一句,“朝廷的事你不要插手!”
齐琏气恼皇帝,索性再不去皇宫了,没日没夜的赖在大将军府。少卿也真沉得住气,皇帝不召见他,他就自己在府里养花种草,隆冬天气,明明什么也长不出来。齐琏笑话他,少卿却抚着梧桐细瘦的枝干,轻轻的道:“明年春天,它就能长出枝叶了。”
齐琏轻轻摇动树干,“这么细的树干,冬风一吹就倒了。”
少卿看着天边翻滚的黑云,坚定的道:“你不要小看了它,寒风再凛冽,也未必能将它折断!”
中
后来几天,京城的雪越发下得大了,鹅毛一样,漫天漫地,连道路都封住了。少卿因受过伤,畏惧寒冷,因此吃过饭就靠在火炉边看书。忽然帘子被人掀开,齐琏闯了进来,一头一脸的雪,边跺脚边脱外衣,涎皮赖脸的往少卿身边凑。“你刚洗了澡?一身香气。”
少卿推开他,齐琏又凑过来,最后只能无可奈何的被他抱住。齐琏在少卿身上蹭了蹭。“你怎么不进宫见皇上?皇上很想念你。”
少卿目光闪动一下,“皇上和你说了?”
齐琏哼了一声,“他怎么会和我说,是我猜出来的。皇上平时沉静得很,但今天破天荒的打了李福海一顿,只为他不当心把一个玉佩摔了。那个玉佩我认得,和你腰上挂的正好是一对。”他说了半天也没见少卿答话,便推推他,“你在听我说话么?”
少卿低低嗯了一声,“你今天在皇宫?我还以为你到别的地方玩了。”
齐琏起身,在身上摸了一阵,翻出一件精巧的玉雕小马,讨好的递到少卿跟前,“我到靖海侯府里去了,看,这个小马儿好看么?从靖海侯府里拿的。他府里的东西也真多……”说到这里突然顿住。闷闷的哼了一声,又抱住少卿,头发软软的落在少卿腰间。
少卿把玩着这只小马,小巧玲珑,的确是难得的珍品。“这是宫里的东西,怎么到了靖海侯手上,难道是皇上赏给他的?”
齐琏瞪大眼睛,“你不知道?靖海侯现在朝廷里权势最大的人,手底下的人也仗了他的势力作威作福,我就奇怪,怎么皇上也不管管,反倒还给他们升了官,难道皇上也怕了他?”想了一想,又道:“是了,他是两朝臣子,又有开国定鼎之功,先皇临终前又托他辅佐皇上,难怪连皇上也怕他三分了。呸,我就看不惯他一副处变不惊的老狐狸样,早晚我要把他的狐狸面具撕下来。”想到今天遇到的那个小小孩童,不由对靖海侯又怨恨几分。他是老狐狸,生出来的儿子也是小狐狸。
少卿将玉马轻轻放在案上,轻轻道:“盛级必衰,物极必反,侯爷难道连这个道理也不明白?”垂下眼眸,红红火光透过长长的睫毛,在眸暗暗跳动。唇角微微勾起,竟然有种血红的错觉,“半生近臣,还能不明白这个道理了……那么……”顿了一下,猛然坐直。
齐琏吓了一跳,“怎么?”
少卿摇头,五指收紧,“你回皇宫去吧!”
齐琏被少卿推开,有些生气了,闷闷的道:“我不回去。”
少卿走到窗前,望着夜色里晶莹的白雪,“回去,一刻也不要离开皇上。”
齐琏收了戏谑,一把拿过案上的剑,“好,我即刻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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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海侯府
烛光微微,透过一层层幔帐,流水般铺泻在地上,朱色欲凝。
“侯爷回来了。”一抹倩影悠然起身。
靖海侯缓步走上,“我以为你早就睡了。”
芮儿拢拢头发,为靖海侯宽了外衣,“是紫儿困了,我才哄他睡。”看着靖海侯,温柔笑了,“侯爷向来三杯定醉,还是少喝点好,皇上也能谅解的。”
靖海侯扶着芮儿肩膀,转到她身后。柔声道:“我为你除了簪子,你自从生了紫儿,身子一直不好,要多多保重才是。”
芮儿扶了扶簪子,慢慢坐了下来。铜镜明亮,靖海侯一手扶着发髻,一手拈着金钗,神情专注。他将金钗除了下来,慢慢抚着柔顺的乌发,又道:“我为你梳发。”
芮儿微笑,如闲花皎月,“好,梳子……要这样拿。”
手指轻轻一碰,靖海侯笑得温柔,吻了吻芮儿的脸颊。
发髻放了下来,长发宛如一匹黑缎,柔柔的垂到地上。靖海侯小心翼翼的梳着,象牙梳子在烛火下闪着温润的白光。
目光在铜镜交汇,芮儿忽然握住靖海侯的手,握得很紧。
“我今天……遇到了很多事……”
芮儿起身,正色道:“侯爷,朝中大事不该同妾身说。”
靖海侯低低嗯了一声,走过去看看熟睡的赵紫。赵紫全身裹在小棉被里,一张小脸红扑扑,呼呼的睡得正香。靖海侯想将他抱起来,又怕吵醒了他,最后只在他小小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忽然下仆在门上敲了敲,“侯爷,赵焱烈赵大人来访。”
靖海侯回头看着芮儿,“你先睡,我一会就来。”
“好。”芮儿看着熟睡的孩子,听着靖海侯的脚步渐渐远去,坐了一阵,起身推开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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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比内室暗淡许多,原本挽起的竹帘被人放了下来,将月光悉数挡住,反倒是烛光毫无顾忌的涂了满满一帘,宛如流动的血一般妖媚。
“大哥,事态紧急,我就顾不得手写了。”赵焱烈虽然靠在垫子上,身子却像绷紧的弦。
靖海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抿了一口茶,袅袅白烟模糊了彼此视线。
“今日管有孚做寿,那小子也去了。”抬眼,看着靖海侯,“喝酒喝多了,会出事!”
靖海侯一把将茶杯砸到他身上,冷笑,“你干的?!就是猪也比你聪明!”
赵焱烈坐直,前倾,眨也不眨的盯着靖海侯,“侯爷,皇上在削我们的权。”
靖海侯吐了一口气,“他一直在削我们的权。他要架空我,难道我不会架空他?你未免将我想得太糊涂。”
“我虽然是兵马大元帅,但武职里还有个大将军,虎符也不在我手上,就是起兵,也不能调动军队。但我可以调动京师守军,太尉是我的人。”
靖海侯不语,以指蘸茶,在案上写了四个字。赵焱烈看后,目光一亮,靖海侯擦去。
“大哥,你既然早就胸有成竹,何必等到今日?皇帝的军队远驻边关,仓促之间无法调回,一旦起兵……京师守军也在我们掌握之中,到时候,嘿,谋事在人,成事也在人!”
靖海候眉骨轻轻动了下,这话他不爱听,但他脸上不带出分毫。放下手中茶杯,望着窗外一片静寂的黑暗道:“时机尚未成熟,非到万不得已我不想走到那一步。更何况,他是君,我是臣,无论怎样都是谋逆。”
赵焱烈哼了一声,“君臣? 哥,你信这个? ”
靖海侯缓缓起身,在室内踱着碎步,他脚步轻盈,好似散步游走般。忽然回头,目光一沉,“近臣,最忌功高震主,那小子一直想除了我,可惜找寻不到借口,”顿了一下接着道:“你确定他喝了酒?”
赵焱烈手指有些颤抖,仔细回想,肯定的道:“我亲眼看到他喝下去。那酒,见血封喉。”
靖海侯沉思,过了一阵,一字一字的道:“传我的教,命太尉许焕成,前将军洛镇,护军都尉李成伉,奉车都尉居鸣峰加强京师防卫!”
赵焱烈扯动嘴角,微一躬身,大步出去。迎面一阵冷风,背上凉飕飕,才惊觉竟然出了一身冷汗。抬头看着天上一轮明月,阴谋阳谋,英雄枭雄,也不过成王败寇而已!只是他没有想到,静海侯竟然蛰伏了十年,这份心机,委实让人心惊。
书房内,泼在地上的水已经冷了,靖海侯盯着烛火,眼光闪动。
白玉屏风后,靖海侯夫人凝芮低头思索一阵,悄然离去
下
大将军府
竹帘月影,李何伏跪于地,“大将军,今日皇上往靖海侯府赴宴。”
少卿身子微微前倾,“如何?”
李何看着少卿,“皇上醉了,被李福海扶入御驾。”
“……皇上喝了多少?”
“五杯!”
烛火摇动,盈盈流过地面,映上少卿抿得紧紧的唇,“皇上身边还有谁?”
“安江王!”李何想了一想,“皇上去时,还带了两百羽林。”
少卿慢慢起身,盯着李何,“我知道了,你去吧!”
李何退,萧戟从屏风后转出,“他的话可信么?”
少卿看着门外颤动的树影,“若他不忠,不必等到现在。”猛然转身,“皇上向来海量!何况,君主往臣子府中赴宴,何必带上两百羽林,仪仗,一百羽林就够了。”
萧戟迈前一步,按着剑柄,声音低沉,“肘腋之变近在眼前,大将军要及早作出决断!”
少卿定定看着萧戟,寒风从庭院吹入,撩得他衣袍猎猎作响。“传我的令,命武卫将军,虎翼将军,建威将军,鹰扬将军,侍中严恪隽、凌笃即刻来见我!”
萧戟一顿,“大将军该知道,严恪隽、凌笃已被皇上逐到太庙,没有诏令,不得回京。”
少卿一字一字的道:“他们更该知道皇上的处境!”他说得很慢,但字里行间透出凛凛杀气。
萧戟肃然,“是,他们不来,我把他们拖来。”
“不!” 少卿回身,一把抓起案上的龙渊,递到萧戟面前,“他们不来,你就用这剑,取了他们的头。”
萧戟锵的一声抽出龙渊,冷冷寒光中隐见一丝血红。“好,不是人来,就是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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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中夜,萧戟踏着积雪回到大将军府,身后跟了两个小厮打扮的人。
少卿正坐在席上和齐琏;莫为说话,萧戟见到他们,一怔,“郎中令也来了?”
莫为起身,含笑道:“家父不便出门,命我前来。”
少卿下颚微微一抬,目光朝萧戟身后一转,揶揄道:“两位侍中大人何时做了萧将军的仆人?”
严恪隽一边笑一边脱外衣,灰色仆衣脱下,露出里面的皂白朝服,“我原以为此时必定人人自危,想不到大将军竟然还能谈笑风生。放心了,放心了。”
少卿一摆手,“坐!”
严恪隽正襟危坐,“靖海侯当真要谋逆?不是还在僵持么?”
少卿目光一转,落到齐琏脸上。
齐琏眉头紧皱,“皇上今日往靖海侯府上赴宴,喝了毒酒!”
严恪隽目光一跳,正要说话。忽然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萧戟手按剑柄,一步跨到门边。
门推开时,萧戟手中剑出,逼到来人颈脖。那人身子一偏,竟躲了过去,口中笑道:“萧将军的剑果真六亲不认!”
萧戟也是一笑,收剑还鞘,“这个时候,六亲不认比妇人之仁要好得多。”
武卫将军,虎翼将军,建威将军,鹰扬将军,虎威将军相继而入,一时之间,不算窄小的客厅竟然挤得满满的。木兰上前加设了坐席,悄然退下。
严恪隽看着齐琏,“皇上喝了毒酒,现今如何?”
“皇上只饮了一口,装成酒醉,由安江王扶持着回到皇宫。”齐琏衣襟上沾着几点鲜红,衬着雪白的衣衫,分外醒目。“我出来时,皇上不住呕血,太医正在诊治。”
建威将军双拳紧握,重重击在案面,“那个老匹夫,好大的胆子。大将军,给我一百兵马,我即刻把他的老巢端了。”
虎翼将军冷笑,“要杀靖海侯,也轮不到你。”
建威将军双眉一竖,龇出一口白牙,“你想较量,我奉陪。”
虎翼将军却不理他,只和少卿说话,“大将军,目前最要紧的,是将消息封住!”
众人微微点头,少卿想了一想,看向凌笃,“你一直没有说话,到底心中怎么想?”
凌笃盯着香炉内袅袅而上的白烟,慢慢的道:“我想,或许皇上并不想封住消息。”顿了一顿,“对,皇上并不想封住消息。”
众人没有说话,看着他。
凌笃起身,走了几步,每当他思考时,总是这样。“大将军,你说世上什么人最能明白自己的心思?”
“敌人!”
“对!”凌笃停下脚步,“因此,最能明白靖海侯心思的人,就是皇上。靖海侯是枭雄,枭雄和莽夫最大的区别,便是善忍,善谋。如果我是靖海侯,给皇上下的毒必定是无药可解的,既然皇上驾崩是早晚的事,我何必干冒天下之大不讳逼宫?我会等,等到皇上驾崩,再伪造遗命,清除余党。”
萧戟目光一闪,“那么……皇上极有可能是自己主动喝下那杯毒酒的?”
凌笃慢慢坐下,“当时的情景谁也不知道,或许皇上主动喝下那杯毒酒,以便全身而退;或许毫不知情,误饮了毒酒……我不敢妄测圣意。”
少卿道:“不管真相如何,靖海侯已经知道皇上中毒了。”目光在众人面上缓缓扫过,“皇宫里有他的细作!既然如此,我们更要将皇上中毒的消息透露出去,君臣纲常,是礼之根本,靖海侯如在此时动手,就是违背了礼,哪怕得了皇位,他也不会坐得安稳。”
莫为微微点头,“皇上给了我们谋划的时间!”
少卿颌首,“是这样!因此我们更不能做错一步。皇上就是社稷,他把社稷交给了我们!”
众人对看一眼,齐声道:“卑将愿奉大将军将令!”
萧戟霍然起身,将羊皮地图铺在地上。
第六十二章
严恪隽手执烛火,立在一旁。
冷风穿透窗纱,烛火摇曳,众人脸上光影交错,沉凝冷肃。
少卿执起手杖,以杖指图,“皇宫位于京师北部,居高临下,背靠城墙。靖海侯若要逼宫,只能顺着朱雀大街,从永德门入。太尉拥有京师统兵权,加上靖海侯诸党至少五千人。”看了众人一眼,缓缓的道:“灞上驻军,细柳营军远离京师。现在各位将军府上亲兵加起来统共还不到一千人。我们若要出击,无异于以卵击石!”
萧戟看着少卿,一字一字的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既然要干,就干他个鱼死网破!”
建威将军用力点头,“萧将军说得对,我们跟着大将军出生入死,不过就是一条命,怕他个鸟!”
武卫将军眼中闪过一丝忧虑,慢慢的道:“要想个万全之策。”忽然抬头,看向凌笃,“侍中大人,侯爷进出宫苑能带多少人马?”
凌笃想也不想,“不能多于八百。”
武卫将军嗯了一声,眉头松开,微笑起来。
少卿坐了下来,沉吟不语,片刻道:“武卫将军的意思是,倚仗永德门与静海侯对抗?”
武卫将军点头,“虽然险,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
凌笃盯着地图,反复琢磨,“太尉虽然拥有京师统兵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