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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然听到少卿这几句温暖爱惜的话语,心中一热,眼眶登时湿了。他素性要强,只作被沙子迷了眼,用袖角擦了擦。深深看了少卿一眼,低低地道:“是么,知道他在那边过得很好,我就放心了。”
不再说话,躬了躬身便出去了。
少卿看着他,直到那瘦小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才将目光收了回来。正正见那伏在案上的人不知何时抬起了头,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想不到将军与那小家伙倒是识得的!”
少卿摇头,“也不是识得,只是他哥哥在主帐那边。”
那人大大伸了个懒腰,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原来是舍不得了。这也难怪,原先在那边呆得好好儿的,谁愿意跑到这鸟不生蛋的地方来呢?”随手拎起案上的一本账册,拍了拍,焦黄的纸页沙沙作响,一边踱到少卿身边,“我这人最不惯整天打着官腔,横竖这里是粮营,天高皇帝远的,谁理会这些虚文呢!我叫你少卿好么?我叫黄岭颐,字墨琼。你叫我墨琼得了,别整日里将军将军的叫,听着让人起鸡皮疙瘩的。”
少卿微微一笑,这人倒是性情中人。只听他又说:“你也不用惊疑,你的事我也听说了的。这里的弟兄都很佩服你的,只带了这么少的人马就干下了这样的大事,不仅要有胆子,还要有谋略,我托大说句话,便是大将军只怕也不能够呢!”冷哼一声,“对国家有大功劳的人不嘉奖反而贬斥,天底下有这个道理么!跟着这样的人,谁不寒心。我算是想明白了,其余在前锋流血拼命,还不如到后边来扛粮食,领的都是一份俸禄,混口饭吃罢了。”微微一笑,“别以为我是说风凉话,少卿你别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以前我也是跟你一样的。初初来到这里也很是不惯,但久了也就品得其中的乐趣了。”
原来他也是与我一样的。少卿心中黯然一叹,叹的倒不是自己的遭遇,只是为文烨不值,文烨整日里呕心沥血的处理朝政,怎么会知道底下的人是这般行事。枉他费尽了心血要为朝廷招揽人才,但是被底下那些官儿一弄,又成了个什么局面。
听了墨琼的话,心灰意冷,一时真想像他这样算了,什么也不管,乐得轻松自在。但自己真的要如此碌碌无为渡过一生吗?不,不能的!
第十二章
少卿心中有了主意,再不若方才那么茫然无助。眼眸微微一敛,射出锐利的精光来,“我忽然想到一事,或许说出来无礼了一些,但少卿想这儿是保障前线将士作战的枢机要地,墨琼又管着这里这么久了,断然没有考虑不周的道理。现今我将它说了出来,也不过是一起参详商讨罢了。”
墨琼一笑,正要问少卿他想问什么事,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几分尴尬,眼光游移不定。那一句话就再问不出口。要待寻个什么借口扭头走开,但少卿既问了出来,自己再贸然这么离开,扫了少卿的面子也很不好。只得站在原地干干的笑,心中巴望少卿问的不是那件事才好。
少卿虽然生性单纯,却并不是愚昧无知。墨琼脸上一忽儿涨红,一忽儿惨白,诸般变化少卿都瞧在眼里。他只是不明白,不过随口问了一句话,何至于墨琼就惊吓成这样,墨琼也不像是胆小怕事的人啊!
眼睛眨也不眨的盯住墨琼,慢慢地道:“我过来时就发觉了,这里地势平坦,虽然有几处小山岭遮掩着,但用处却不大。更何况前边还有一条大河横过,狄人营帐在河的上游,若是他们发现了这里,趁风借水,杀了过来,我们是来不及抵挡的。”
墨琼叹一声,少卿果然问了这件事。虽然早就想好了说辞,但就连墨琼自己也极不以为然,又如何能对少卿解释清楚?沉默了一会,扯出一丝笑意,“少卿想得多了,狄人虽在咱们上游,也未必就发现了这里。即便发现了,从他们那儿到这里,恐怕也要用一天功夫,咱们设在敌军里边的探子难道不会把讯息传回来?更何况河面这么宽广,咱们又不是瞎子,哪里有白白任他们杀过来的道理?”
少卿目光澄澈如水,似乎一切坑脏污秽的物事在他面前都无法遁形。这番话墨琼反反复复背了不下十遍,几乎连他自己都信了这番说辞。但在少卿清澈的目光下,声音越来越小,那一直强硬支撑着不敢转开的目光终于还是转开了。
少卿摇头,“我率骑兵偷袭奔雷,也只用了一天时间。”
墨琼身子一震,声音干哑,“少卿尽想着那些不好的地方做什么?怎么不往好的地方想?这里水路交通便利,粮食运到前线运得快了,咱们便比狄人多一份优势。”
少卿轻轻一笑,“我是想不到这么多,我只知道,一旦军粮被夺,什么优势也没有了。”
墨琼呼吸一窒,这句话他反反复复在心里说过,便连如何布防也都想好了,也不是没有想过撤掉这里,另外换一处更稳妥隐蔽的地方。但每次只要一见到大将军严峻的面孔,这些想了许多遍的话便说不出口了。这是大将军的命令啊!墨琼深深明白,大将军这么事必躬亲,连将粮营设在哪里都要亲自过问,其实就是向全军展示他的劝慰。他若是与大将军说了,无论说辞多么委婉,今生今世都再无出头之日了。
忽然有些厌憎起眼前这个冰雪般的人儿来。他的目光怎么能这么清澈,难道他当真没有一点私心么,他嘴上说得这么好听,谁知道他心里又在想些什么。
冷冷一笑,“少卿既然觉得这么不妥当,为什么不自己跟大将军说去,尽在这里和我说嘴又有什么用?”
少卿虽然心里隐隐猜到了一些,但当真听见墨琼这么说还是怔住了。一时心中像打翻了杂货铺,什么滋味都有。
少卿知道此时自己不能服软,只要露出了一丝怯意,不仅免不了眼前这一场天大的祸事,便连墨琼也镇不住了。
于是舒了口气,飒然起身,笑道:“见你脸色凝重,我只当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过就是大将军错下了一道命令么!”
墨琼瞪大眼睛,似乎听到了天底下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你说错下?”
少卿一脸轻松,“这么显眼的错处,便是少卿也不会犯,更何况大将军?你想一想,将粮营设在哪里,这些话是大将军自己对你说的,还是叫别人传话的?”
墨琼想了一想,沉声道:“是叫别人传话的……”
少卿双掌一击,“这就是了,少卿就想着大将军哪里会这么愚笨,白白放了这许多粮草单等敌军来抢?原来竟是别人传错了话。也不知道那传话的人安了什么心了。”
墨琼虽然听少卿说得再理,但仍是半信半疑,“少卿空口无凭,但那张手令上却盖了大将军的帅印。”
少卿冷笑,“墨琼怎么这么糊涂,那人既然是大将军亲近之人,想来要偷出帅印也不是什么难事。你若是不信我的话,那也由得了你。万一真的不幸被我言中,皇上震怒,你说全军之中除了你我,还有谁肯担这个干系?”
墨琼脑中猛的闪过“丢卒保帅”四个字,他虽然和大将军没有什么大仇,却也不信真到了紧要关头他会为自己说情。况且粮食也是从自己手上丢失的,那时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只听少卿声音清脆,“若是咱们抢先一步将粮食尽数移到了妥当的地方,不论狄人来与不来,咱们都无须再惧怕了。小心驶得万年船,粮草是全军将士的性命,咱们身上担着这么大的干系,只有越发小心谨慎。大将军又有什么道理来责怪我们?即便真的失了什么小节,也全在少卿一个人身上,于墨琼是万般无碍的。”
少卿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有什么罪责他来顶着,有了什么奖赏都归了墨琼。只要墨琼不是傻子,都会一口答应下来。更何况墨琼非但不傻,还很聪明。他一边听着少卿的话,一边将各处细节仔仔细细的推敲了一遍,发觉再没有比少卿想得更好的了。心中极是乐意,但又觉得诸般好处都被自己占尽了,有些儿对不住少卿。
一时之间也说不出话来,眼珠子转了转,还是不敢与少卿目光相触。先前是因为心虚,现在是因为愧疚。舔舔嘴唇,慢慢地道:“说句实话,方才听你分析局势,细剖条理,觉得你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但听完了又觉得你是天底下最傻的人。少卿难道不知道,这么一来你可是半点好处也没有了。”
少卿忽然露出一个孩子气的微笑,方才的沉稳干练全都消失不见了。那双温柔的眸子让墨琼想起了家乡那眼泉水,清澈见底,柔软如缎。
“谁说我没有好处?墨琼你可听仔细了,我得的好处可比你多得多。保住了粮食,全军将士就有力气打仗,也不会有人饿死冻死。他们欢喜了士气高涨了便能打赢这场仗。”负手于后,踱了几步,似乎心中极为高兴。眼眸晶亮,神情温柔如水,“这是我第一次上战场,若是赢了,那自然最好了。”
墨琼听了少卿的话,越发自惭形秽了。如果以前有人跟他说,世上有一种人既大义凛然又可爱得紧,他一定不会信的。可是天底下真的有这样的人,
墨琼上前一步,半侧着头,一脸正经,“少卿少说了一句,这仗若是赢了,不单单是你高兴,只怕你心中喜欢之人会比你更高兴吧!哎,你也不用这般看着我,少卿方才说话时又是腼腆又是温柔,若不是思念起心爱之人,难道是思念起父母兄长?”
少卿虽然耳尖都泛起红来,却没有否认,下巴一扬,一脸的神采飞扬,骄傲地道:“是啊,所以这场仗,一定会赢!”
第十三章
少卿想得一点儿也不错,待他们将诸般事宜准备妥当之后,狄人果然来袭了。
那一晚与平日并没有什么两样,厚厚的云层依然将明晃晃的月亮遮蔽得严严实实,若是不用火把,十步开外的景致是半点也见不到的。偏生栖息在树上的夜枭将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宛若铜铃一般,碧幽幽的吓煞了人,还不时尖利的嘶叫一声,胆子小一点的人,连手中的火把都掉到了地上。
少卿躺在床上,不知道为什么,心头突突直跳,总觉得今天晚上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似的。忽然放哨的士兵打了一个呼哨,少卿立即从床边抓起一件外衣,一边匆匆披上一边向帐篷外头走去。刚掀了帘子,恰恰与墨琼打了个照面。张口便道:“果然来了!”没想到墨琼也说了同一句话。两人怔了一下,虽然情势危急,都一齐笑了出来。步上高地向下边望去,只见原来扎营之处被火光包围,来来往往全是人影。
墨琼想起来还有些后怕,“若不是少卿,恐怕咱们的粮食都给他们抢去了。我是真的想不到,他们竟然来得这么快,他们是飞鸟么,他们是神仙么?”
少卿见狄人扑空,脸上却没有一点儿喜悦,甚至还有一点淡淡的不甘,“这并没有什么不能够的,战场情势原本就瞬息万变战机更是稍纵即逝,是胜是败,端看你能不能握住这份战机了。穷人力之所及,不过如此罢了。狄人虽是蛮夷,但他们的统帅……他们的统帅也是深知这一点的。”少卿原本想说狄人的统帅比起他们的大将军,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少卿虽然不计较个人得失,但眼见这一次明明可以将狄人来袭的军队全数歼灭,却因手上没有可用之兵而只能眼睁睁的任由他们来去,如何让他不恨?那句话在舌尖转了几转,终究还是压了下去。
墨琼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下面,一点儿也没有留意少卿说了些什么,见那些火光由散到聚,再慢慢的到山那头去了,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抚着身旁的巨石道:“好险,我一直担心他们会发现这里,若是他们攻了上来,咱们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少卿手中扣着一支羽箭,两根手指像玩把戏似的将它转得飞快。听到墨琼的话,淡淡一笑:“这有什么好怕的?我既然选了这个地方,便不会让他们轻易攻得上来。”唇角一勾,似嘲非嘲,眉目之间不觉将一股俾倪天下的气势流露了出来,“哪怕他们发现了这里,咱们也不需害怕。我们的兵力虽然及不上他们,但手中的弩箭可不是吃素的。什么左贤王左都尉,一律让他们到地府里面封侯去吧!”说罢手上两指用力,那一只羽箭就像装上了机括,流星一般直直没入了树干,只留几尾白羽在外面微微颤动。“
墨琼见他如此豪气,便是现在狄人攻了上来,他也一点儿也不怕了,忽然见少卿凝神望着那渐渐远去的火把,眉头紧皱。便去问他,“怎么,难道是他们又回来了?”
少卿摇摇头,凝眉沉思,“不对,你瞧,他们是往山那头去的。狄人的营帐不在那边,他们往那边去岂不是离自己的主帐越来越远了?那边可是大将军的帅帐啊!他们只是一只五百人的军队,怎么会这么大胆,到那边去不是送死么?”
墨琼见狄人退了去,已是喜得念佛了,少卿说的这些话,他从来没有想过,但他知道少卿也不是问他,遂不敢出声,生怕扰了他的思绪。
少卿眼睛紧紧盯着那已变成萤火虫般大小的火把,想了半晌,慢慢地道:“但愿是我想错了,可是我知道也只有这种原因才能解释得了他们为什么不向北走,反而向南走。我想,现今这个时候,主帐那边大约已经成了一片血海了。他们不是去送死,而是要和狄人的主力汇合。”
墨琼像在听梦话,愣愣的看着少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我们该怎么办?”
少卿苦笑了一下,“你问我,我也只能回你三个字。”顿了一顿,“我们离主帐那么远,那边战况如何,我们一点儿也不知道。兵书上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们现今就好比是一群睁眼瞎子,若是贸贸然去了,陡然作了狄人的箭靶而已。为今之计,只有一字真经,‘等’!”
“等?”
“对,等!”少卿目光炯炯,“等主帅那边派人过来报信,若是还没有败得不堪收拾,会有人来的……粮食还在我们手上呢!”不知道想到什么,笑得苦涩。但这份苦涩在黑暗中也只一闪而过。招手让天璇过来,嘱咐他道:“你到我们旧营,悄悄的等报信的人来,见着了人立刻将他带到这里,我有话问他。”
天璇此时早将这位温和俊秀的青年将军视作了神明,小小的心里真有点妒忌玉衡了。为什么留在主帐的是玉衡而不是他?若是他留在了主帐,那么便多出好多时间和少卿相处了。但想了一想又觉得不对,若是他留在了主帐,现在就不能帮少卿做事了,因此还是留在这里的好。
他听着少卿低沉悦耳的声音,虽然少卿叫他去的地方随时都有狄人返回,但他一点儿也不怕,只觉得能为少卿做事,心中就满是说不出来的欢喜。
领了命令高高兴兴的去了。到了旧营那里,那些狄人见找不到粮食,便点了火把烧了几座帐篷,横竖里边也没有放什么粮食,便是烧得精光也没有什么。天璇生怕狄人去而复返,不敢离火光太近,遂拣了一块巨石,坐在它的背面。漫漫长夜,天璇终究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孩子,虽然不怕冷,但没有人陪他说话,也寂寞得很,便拣了身边的小石子,一下一下的抛着玩。
忽然耳朵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收了石子细细的听时,却又没有了。换了旁人只作是风声,但天璇性子沉稳,多了一个心眼儿,手指扒着石头缝儿向外边望去。眼光转了转,定在一个倒伏在地上的黑影上。那团黑乎乎的东西像马却又不像马,马背上生出一个圆圆的球来。那黑影慢慢挣动,过了些时从马背上慢慢分离开来,抖抖的站了起来。原来竟然是个人。
天璇生怕是落单的狄人,连大气也不敢出,等到那人走近了,借着帐篷的火,才认得那人身上穿的服饰与自己是一样的。天璇越发对大将军敬佩得五体投地了,他心中欢喜,不当心五指一松,手中的小石头便啪啪的掉了下来。夜深人静,这响声虽然细微,却也足够让那人听见了。
果然那人几步跃了过来,锵的一声抽出腰间佩剑,剑尖直指天璇,剑光映上天璇的脸,那人不知道为什么迟疑了一下,剑尖堪堪停在天璇颈前一寸处,愕然道:“玉衡?你怎么在这里?”
那人正是萧戟,他千辛万苦从敌阵中逃了出来,本来想随便找一个地方隐姓埋名过一辈子,再不理会这些事了。但走到山前却忽然想起了少卿,很想再见见他,劝他跟自己一道走了。没想到到了这里却已面目全非,生怕少卿遭了不测,心中焦急万分,正没作理会处,忽然见到与玉衡长得一模一样的天璇。他也只一愣,虽然这孩子面目虽然极像玉衡,但神韵一点儿也不像,便把明晃晃的剑尖往前推了推,喝道:“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天璇料得他不敢杀自己,侧头瞧了瞧他,拍手笑道:“你若是杀了我,谁领你去见车骑将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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