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忐忑不安。
其实自从知道凌战天外调开始,她没有一晚能安睡。
她的长剑被她拿了出来。自嫁与凌战天后,她愈来愈少练剑,生了令儿后,几乎连碰也没碰过。凌战天一走,一种缺乏安全的感觉,才使她又把束之高阁的剑拿了出来。
窗户倏地打开。
一个人一闪而入,卓立厅中。
楚素秋一声娇呼,一手搂着儿子,另一手提起长剑,反应相当不错。
那人平静地说:“素秋,不用怕,是我浪翻云。”楚素秋提起的心,又放了下来。她最信任两个人,一个是丈夫,另一个人便是浪翻云,在这非常时刻见到他,意识到有大事发生了。
浪翻云望楚素秋秀美的面庞,见到她眼中射出勇敢无畏的光芒,心中暗赞了一声,道:“我没有解释的时间,你随我来,我们要立即逃离怒蛟岛,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来!将令儿交给我。”楚素秋表现了果断的性格,一言不发,将令儿交给浪翻云。
浪翻云一把挟起令儿,同时问道:“令儿,你怕不怕?”令儿才只六岁,天真的道:“娘常说你是天下第一高手,我怎会怕。”浪翻云一愕,望向楚素秋。
她面红过耳,很不好意思。
浪翻云若有所悟,但时间分秒必争,不容他多想。低喝一声:“跟着我!”便由窗户窜出。
浪翻云伏高窜低,穿房过舍,直向岛南观潮石处奔去。
这下可苦了楚素秋,她当年虽以轻功最出色见称,可是这些年来早已丢疏,浪翻云虽然迁就,也追得她心跳力竭,不过,凭着坚强的性格,她咬着牙根,苦苦支撑,紧跟着浪翻云,向南扑去。
浪翻云回首望向楚素秋,灼灼目光洞悉了楚素秋的实况。当年这美丽的女孩子,令他们这群年轻人神魂颠倒,浪翻云也是其中一个,最后楚素秋拣上英俊的凌战天,令浪翻云也失望了好一会。
浪翻云微微一笑,心想自己究竟怎么了,居然想起这些陈年旧事。
月夜下楚素秋见到浪翻云回过头来,不知想到什么居然微笑起来,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在他棕黑的脸上分外悦目。
浪翻云道:“前面敌人重重关锁,这翟雨时果然是长于布置的人才,一遇紧急事故,便显出强大的应变能力,大大不利于我们逃走。我必须要以最快速的身法,抓着小许空隙,乘机窜逃。所以要你伏在我背上,以使我能够全力展开身法。”楚素秋看着他坚定的面容,绝对没有半点的犹豫,这正是浪翻云一向的行事作风。
她一言不发下,顺从地伏在他背上,双手紧缠上他宽阔强壮的颈背。
两人一时默然无语,浪翻云感到楚素秋动人的肉体毫无阻隔地紧贴自己背上,连忙用意志控制自己的思想,转移到敌方的布置上。
这时他们离开南岸的观潮石才不过两里许,但也是以这段路封锁得最是严密。因为怒蛟帮所有设施都是针对敌人从海上攻来,故在沿岸一带置有重兵,愈近岸边的地方,愈难安然闯过。
楚素秋伏在浪翻云雄伟的背上,心中生出一种安全的感觉。他的身体微弓,蓄势待发,果然一声“小心了”,便像伏在一只腾空起飞的大鸟背上,两耳虎虎生风,忽高忽低,忽停忽行,速度比之刚才快了不知多少倍,使她益信浪翻云是无法可施下,才要自己伏在他背上的。
浪翻云停了下来。
远处传来狗吠的声音。
楚素秋知道出了问题。
浪翻云把头略略仰后,嘴巴刚好凑在楚素秋的耳边道:“前面是观潮石,只要你在石上现身,自然有快艇来接应,如果我估计没错,快艇正在恭候我们。你一下艇,将会被带到安全处所。”楚素秋听出他语气并不打算和她与令儿一齐逃走,双手下意识一紧,把浪翻云搂个结实,悄声急道:“大哥不和我们一齐走吗?”听到她娇呼大哥,心下一软,又迅速坚强地说:“敌人在前面有重兵,又有巡岛恶犬,即使我们能登上快艇,亦难逃过他们巡艇的追截,所以我目下要现身引开敌人。
当你听到我啸声,立即直奔往观潮石处,切记!“楚素秋知道这不是纠缠不清的时刻。
她对这大哥素来信服,尤在丈夫凌战天之上。
终于咬牙点了点头。
浪翻云欣赏地笑了笑,淡淡道:“记着,我是覆雨剑浪翻云,何况我还有一张王牌在手。”脑中浮现出乾虹青玲珑浮凸的赤裸身体。但同时间背部感到楚素秋柔软的胸脯,正紧压背上。
楚素秋心中欢喜,这大哥终于回复当年豪气。这时浪翻云侧身把她卸下背来。
楚素秋一阵空虚,无论如何,在漫长的人生路上,她和这个一向尊崇的大哥,有一段最亲密的接触。
浪翻云一声珍重,身形消失在黑夜里。
不一刻一声长啸在东北方响起,外面立时一阵纷乱,狗吠声逐渐远去。
楚素秋再不迟疑,一把抱起令儿,往观潮石奔去。
为了防御敌人从水路攻来,怒蛟帮除了在山势高处设立了望站,又以快艇穿梭巡湖,在沿岸重要的战略据点建有了望楼,俯视着沿岸一带水域的情形。
这次变自内来,故此布置都掉转枪头,反过来监视岛内活动,防止浪翻云逸走。了望楼上最少有四至五人在站岗;了望楼下燃起了十多盏风灯。一队为数三十多人的怒蛟帮众,手持各式各样的利器,牵着两只巨犬,扼守着通往南岸观潮石的信道,如临大敌。
时间紧迫,他必须立时行动。
浪翻云借着房舍的掩护,迅速向了望楼掠去,一到了六丈之遥,两只巨犬已有所觉,向着那个方向“胡胡”低嚎。
数十人手中利器一振。一齐望往浪翻云那个方向。刚好看见浪翻云有如天神下降,在半空中平掠过来。
两只巨犬狂扑而上,浪翻云正中下怀,覆雨剑闪电两下,两只巨犬在鲜血飞溅中,打着旋转外跌出去。不杀这两犬,楚素秋如何可避过它们灵敏的感官。
浪翻云身形丝毫不停,一下撞入如狼似虎的帮众内,覆雨剑洒出点点银光,对方纷纷中剑倒地。他所刺的都是穴位,非常刁钻,中剑者伤虽不致命,短期内休想能行动。
了望楼上敲起警报钟声。
敌方援手转瞬即来。
钟声倏然而止,原来浪翻云杀上了望楼,解决了站岗的守卫。
分秒必争。浪翻云一声长啸,直向东北方驰去。他知道此举会引起敌人的大举追截,这正是他的目的。
浪翻云把速度增至极限,对遇上几股搜索他的敌人,都是采取一击远走的方式。他武功又高,行动如鬼魅,很快将敌人弄至疲于奔命,无从捉摸的混乱局面。
上官鹰和戚长征等一群武功较杰出的好手,站在东岸的高台上,这处是怒蛟岛的主要码头,聚集了数十艘大小船只。
翟雨时面色苍白,肩上以白布扎好。
上官鹰发出命令:“将所有人手召回,分布在沿岸重要据点。待天明才派精锐分子逐屋搜索。”这一着不愧是高明的手法。
怒蛟帮一众默然不语。浪翻云将他们打个天翻地覆,人人面目无光。
他们一向上承怒蛟帮先辈创下的虎威,纵横得意,以为自己这辈人后浪会胜前浪,故不把任何人放在眼内;加上旧人被他们削去势力,使他们更是骄横自大。
这次可以说是第一次遇上真正的高手,才发现己方着着失错,无论在武功上或才智上,比之浪翻云都是大大不如,怎不教他们心胆俱慑,自尊和自信大受打击。
上官鹰还有更深一层的忧虑。一向以来他都不把浪翻云和凌战天看在眼内,连带他也不太把乾罗、赤尊信等人放在心上。就是在这种心理下,他以为可以把乾罗加以利用,对付赤尊信,可是眼下和浪翻云一接触,他自认为智勇兼备,无可与敌的一群,莫不弃甲曳戈,却连敌人的边儿也沾不上;更可惧的是他每一着都是难以捉摸,令他们尽失先机,无从应付。浪翻云如此厉害,进而推之,乾罗、赤尊信等也无不是老辣成精之辈!他们何能抗衡。
上官鹰勉力振作,自忖一定要周旋到底,这时另一得力手下杨权走近来说:“帮主,庞过之、谢成就等人一齐托病不出,我们要如何对付?”眼中射出愤愤不平的怨恨。
上官鹰心想现下还怎能对付这班旧人,他们托病不出,隔岸观火,已是上上大吉。
一边应道:“他们同为旧有系统,不出面助我,乃意料中事。”戚长征在旁插嘴道:“所以浪翻云的事一定要迅速解决,早点了结这班旧人,否则夜长梦多,另生枝节。” 岛上约有三千帮众,旧人只占一小部分,约有二百至三百人,但是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老江湖,力量不可轻估。
翟雨时心中暗骂戚长征废话,可以不拖下去,谁愿意拖。一边道:“帮主,梁秋末率领大批好手,在赶回岛上途中。他一返来,我们实力大增,可无惧于浪翻云。”梁秋末驻在离怒蛟岛南洞庭湖边的陈寨,打点外界与怒蛟岛的联系,手下带领了最精锐的好手。
所以上官鹰一见局势难以控制,立即飞鸽传书召他返岛协助。
上官鹰心下稍安,翟雨时借机把他拉在一旁道:“检验曾述予尸体的弟兄说,他是中了一种不知名的剧毒致死……”顿了一顿,似乎有点难以启齿地道:“他下身仍黏满精液,显然死前和女人有合体之欢。”上官鹰紧咬嘴唇,一言不发,眼中闪着怒恨的凶光。
翟雨时道:“我吩咐了严守秘密,所以绝不会传出去。”上官鹰道:“雨时,你做得好。”翟雨时道:“如果我们能把浪翻云乱刀格杀,便一切妥当。”古往今来,灭口是最佳的保密方法。
上官鹰点头同意。这个赃,铁定要栽在浪翻云身上,他丢不起这个脸。
但要打垮浪翻云,谈何容易。
洞庭湖上一轮明月高挂。
海风徐来。
一点也不因人世的险恶有任何改变。
第 五 章 毒手乾罗
巡搜队伍开始从沿岸撤走,海岛陷入一片死寂,帮众的家属亦奉命躲进安全的据点。
浪翻云暗睹一切,明白这是上官鹰以逸待劳的方法。
心中转到赤裸裸的乾虹青身上,自己把她藏在一座废弃了的小楼上,目下正好趁机把她弄回手上,好作讨价还价之用。
他在夜空中乍起乍落,借着四周的障碍,潜回岛的中心处。
他的身子忽地停了下来,藏在一丛小树后。
风声飕飕。
一个黑衣人在丈许停了下来,跟着另一个人来与他会合。
其中一人道:“找不到浪首座,如果凌副座在这里就好办了。”先前的黑衣人沉声道:“继续找。”两人分头驰去。
浪翻云心想:找到我又怎样,争权夺利,我已毫无兴趣,只待救回凌战天后,便离开怒蛟帮,云游天下,岂非美事。他听出了刚才的黑衣人是自己的旧部,这样急找,当然希望自己挺身而出,领导他们大展拳脚,好出了这些年来所受的冤气。
待他们走远了,他展开身法,很快抵达他掩藏乾虹青的荒废小楼。小楼连着弃置的院落,杂草丛生,一片萧瑟。
大门破烂不堪。浪翻云穿过院落,一边留心泥土上有没有留下别人先他一步到来的痕迹。他从不自恃武功高强而粗心大意。想到平日凌战天比自己更为小心谨慎,为何如此愚蠢,竟然信任曾述予呢?世事往往出人意表,在一些环境下不会犯的错误,很可能在另一个场合犯上。
他虽然心中着急离岛往援凌战天,可是每一个动作和步骤都是在冷静下进行,丝毫不见慌乱。
细察附近环境,浪翻云能肯定上官鹰等并没有早他一步,夺回那狠辣的妖女乾虹青。
步进门内,赤裸的乾虹青安然放在一角,雪白的身子面墙蜷曲放在地上,肩腰臀腿的线条有如山势起伏,柔和优美。
月色从破窗透入,刚好强调了她下肢的美态。
浪翻云似乎回复昔日江湖猎艳的心情,吞咽一下口沫,暗赞乾虹青不愧人间绝品,上官鹰血气方刚,难怪给她迷得晕头转向。不过以后两人的关系,经过今夜的事,恐怕很难继续下去。
浪翻云走到乾虹青身前,伸手抚在他柔软的裸背上,忽然大感不妥,他的反应也是一等一的快,连忙运功封闭胸前几个重要大穴。
同一时间,乾虹青借着浪翻云一拉之势,双掌有如双飞彩蝶,连续击在浪翻云身上。
浪翻云闷哼一声,倒跌出去,在地上滚了两滚。赤裸的乾虹青霍地从地上跃起,纤足蓬的一声踢在浪翻云的腰下。浪翻云高大的身形应脚而起,轰的一声撞上墙壁,扬起一天的尘屑,再横跌地上。
乾虹青一阵轻笑,她受了一晚的窝囊气,现在才能一舒怨愤。
主客形势逆转。
浪翻云卧在地上,胸前隐隐做痛,若非临时运功闭穴,他早重伤身死。饶是如此,一时还难以动弹。
原来刚才他一触乾虹青的裸背,感觉到她的皮肤柔软,毛孔收闭,立时醒觉到乾虹青已解开了被制的穴道。否则若是穴道受制,不能运功抵御秋寒,必然皮肤变硬,汗毛倒竖,不会保持如斯温润柔软。
从他躺着这个角度望上去,赤裸的乾虹青妙态毕呈,俏脸上笑容可掬,浪翻云知道这笑容背后有着无限的杀意。
他全力行功,准备拼死反扑。
现在一个最有利的因素,就是乾虹青一定以为他胸前大穴尽被击中,绝难有任何反抗能力。
乾虹青逐渐行近。
浪翻云口角溢血,面相可怖。只要能拖多一刻功夫,他应可恢复攻击的能力。因乾虹青每一击都准确命中他胸前几个大穴,用力又刚猛,虽被他先一步运功护体,仍使他气血不畅,一时难以提聚功力。
乾虹青走到浪翻云身前五尺处便停了下来,娇笑道:“浪大侠,想不到你也有眼前的遭遇,天理循环,丝毫不爽。”浪翻云努力挤出一个微笑道:“乾小姐这样公开展示胴体,自然应该取回些许代价。”乾虹青眼中怒火一现,怒声道:“只是些许吗?”这男子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使她怒火中烧。
一个声音从外边传来道:“虹青不得无礼。”语音起时,仍在十多丈外;到最后一个字时,人已踏进破屋中来。
浪翻云心中一震,立时知道来者是谁,怪不得自己完全察觉不到有人先来一步,布下这个陷阱。
这人缓缓步入破屋,一副慢条斯理的悠悠神态。
瘦削的脸庞,高挺微勾的鼻,轮廓清楚分明,两眼似开似闭,时有精光电闪,一看便知道是难惹的人物。
他看来只有三十许,还算得上相当英俊,浪翻云知道他成名江湖最少有四十年以上,如此估计,他的年岁应该不少于六十。只不过先天气功到了他们这类境界,往往能克服衰老这个障碍。
竟然是威震黄河流域,乾罗山城的主人,毒手乾罗。
乾罗一到,乾虹青由野猫变回一只驯服的家猫,悄悄地退到乾罗背后,她雪白的肌肤,衬起乾罗灰蓝色的披风长袍,景象怪异。
乾罗淡淡一笑道:“浪兄久违了,自十二年前道左相逢,别来无恙吧?”这番话听来只是平常客套的说话,可是对象是跌卧墙角、口溢鲜血的浪翻云,却是非常具有讽刺的意味。
浪翻云丝毫不怒,反而对乾罗非常感激,最好他多说些废话,使自己能有更充足的时间冲开被击中的穴道,目下唯一要做的,就是要瞒过这魔头锐利的眼睛。
浪翻云嘴角一牵,以最沙哑的声音道:“你的爱女赤身裸体,不怕她着凉吗?”他说的话似乎言不由衷,其实却含有深意。
因为刻下乾罗、虹青两人,认定浪翻云再没有反抗能力,在说话间便不会提防他,很容易泄漏出一些秘密,所以浪翻云先试探两人的关系。其次,他将话题拉远,是拖延时间的不二法门,只需要多半刻的工夫即可功力尽复。
乾罗一笑道:“这样的女儿,我有七个之多,都是我从各地精挑细选,乃万中无一的绝色佳人。虹青更是当中的出类拔萃者,经本主训练,她的功夫,你也试过,只是不知滋味如何?”说完得意狂笑,意气风发。他语带双关,但每句话都带有尖刺,至为阴损。
笑声一止,乾罗又淡淡道:“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不如先让我送浪兄上路,浪兄不用怕,旅途上自有贵帮上下一齐陪伴,保证不会寂寞。”笑里藏刀,刻毒无伦。
浪翻云看着乾罗缓缓接近,嘴角牵出苦笑。
乾罗大快,暗想原来你也会害怕吗?他故意放慢脚步,蓄意增加浪翻云死亡前的压力,达到从精神上折磨他的目的。
乾虹青俏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这次立下大功,定能脱颖而出,超过众宠,成为乾罗山城最有地位的女人,乾罗最心爱的人。
乾罗每一步也如擂鼓般敲在浪翻云心头,距离愈来愈近。
六尺、五尺、四尺……浪翻云右手在背后握上名震天下,被誉为江湖第一快剑“覆雨剑”的剑把。
乾罗终于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