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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君不语,对方所说的话尽管有些偏激却也无法让人反驳,而历史系出身的他却已经习惯客观对待事实,尽管商场如战场,他却觉得这一切由人性造成,乃是必然。
席锐抓抓头,长叹一口气,“幸好我从未立志成为一个商人,否则这次真可谓惨败。”
“输赢本来就是见仁见智的事情。”黎君淡淡道。
席锐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些微探究和温柔,最终道:“你其实并不反对,是不是?”
黎君但笑不语,席锐似是受到鼓舞,双手张开做拥抱世界状:“诶,人生难得一知己,我复何求。”
再一回头,只见黎君站在原地做掏耳朵状,不禁又笑:“可是光做知己还不够。”
他走过来将黎君双手拉开,侧过头温柔亲吻,黎君也早已习惯对方突然在公众场合做出的亲密举动,并且从不抗拒,自然地回应。
自然而然成为众人目光焦点,却因为两人均神色坦然,没有人敢上前指点。
席锐在他耳边轻轻说:“真该快点打道回府,否则就要被赶了。”
两人一直待坐到候机大厅里才觉得今日事情荒唐,聊着聊着突然笑起来,笑成一团,止也止不住,又是引得旁人一阵好奇眼光。
噫,他们相望一眼,这世界本来就足够阴郁,得乐且乐。
两人在飞机上睡得七荤八素,一会儿我压你,一会儿你压我,到了希斯罗机场个个肩膀酸脖子痛,出了关连和家人同事汇报一声的力气也没有,直接回家睡觉。
睡到凌晨四点,时差浮上来,又清醒了,索性滚床单,简直像要放开了一样地玩,两人谁也不让谁,直到最后精疲力尽,横躺在床上透过窗帘缝看逐渐泛白的天空。
黎君叹道:“四十八小时环游世界,这种长途旅行有一次也就够了。”
“嘿,”身边的人笑起来,“难道再也不想回中国老家看看?”
黎君说:“想,但是一定要乘火车,途径欧洲大陆,三月大概足够。”
席锐笑得接不上气,“这种地方突然又浪漫起来。”
黎君淡淡问:“你呢,你怎么办。”
身边的人耸一耸肩,顺势将脑袋靠过来,一双脚晃在床边悠闲自在,“或许会重修一年英国法律,在伦敦当律师,接着和别人吵架。”
“不卷铺盖回美国了?”
“噫,我舍不得英国这好天气。”
黎君笑起来,又说:“我记得你在美国是被吊销了律师执照的。”
“什么,你连这个都知道,好可怕的男人,”对方作势抖一抖,又歪歪头,“那个不一样,我在密西西比被一个警察陷害,在那里如果两个男人在床上做到最后一步可以被判入狱十年,我不承认这所谓罪行,结果不停地审,其间律师执照就被吊销了,尽管后来还是判决我无罪,但我已经心灰意冷,索性连执照也不要了,跳上飞机来了伦敦。”
黎君静静地听着,对方的语气像是在说一个不相干的人的故事,只有心态极佳的人才能做到这样的轻描淡写,然而他在讲起美国有些州对同性恋的歧视又是如此的心存不甘,这样一个特立独行的男人。
“黎,黎,睡着了?”对方轻轻喊他,“不会吧,我的以前难道如此乏味?”
黎君笑出来,“英人大多礼貌,我们不会对别人的历史妄下评论。”
对方拍一拍他的手,转个话题,“读法律是哪家大学比较好?伦敦国王学院还是伦敦大学学院?”
黎君并不答话,沉默片刻,轻轻道:“或许我也可以要求调去KPMG在旧金山的分部。”
他感到身边的人微微一震,呼吸似是停止片刻,慢慢开口也只能说一个字:“你——”
黎君笑出来,“不要说。”
席锐一跃而起,翻个身重重压在他身上,黎君差点被压碎脊梁骨,连声叫:“喂喂你想干什么,我只不过说一句话而已,本国言论自由——”
席锐掐着他的脖子,双眼在房间微弱的光线里显得异常明亮,欣喜的笑容近乎张狂,居高临下地摇他:“叫你装不在乎!叫你装!”
黎君觉得浑身要被摇得散架,连话都说不连续,“什么时候……不……在乎……了?”
说着蜷起膝盖往他肚子上顶过去,对方往旁边一闪,失去平衡,黎君便欺身而上,又被掀下,两人手脚并用打闹成一团,最终齐齐咕咚一声掉下床。
“和你在一起,心智都要退化!”
黎君笑骂一句,作势要爬起来,却被对方一把拉住,席锐说:
“等等,什么声音?”
黎君停下来侧耳细听,果然是有声音,手机隔着衣袋模糊的震动声。
“哗,你不比我,大忙人,我现在可解脱了。”席锐一面笑一面拍他的背,“一定是你那帮可爱同事。”
黎君从衣袋里摸出手机,刚接通,那边便传来一个压低了的声音:
“詹姆斯,是我。”
黎君仔细听一听才分辨出那是信息部的印度小伙,“嗨,奥斯卡,早上好,天气不错。”
那边顿一顿,啊一声,“你已经回到伦敦了?”
“是,刚补了一觉。”
对方却明显没有心思闲谈,似是捂住电话和身边人快速说了两句,又压低声音:“到伦敦了最好,詹姆斯,我们发现一些事情,明天上班时和你细谈,千万别走开。”
黎君不禁失笑:“什么事情这么神秘?”
“不,詹姆斯,这不是玩笑,我们现在用地线电话和你联络不安全,明天一早凯利会来找你,届时再谈。”
说罢,不等黎君回答便收了线,此时窗外猫头鹰颇合时景地叫了两声,倒平添不少诡异气氛。
席锐挑起眉看他:“怎么回事?”
“不知道,”黎君耸耸肩,“信息部和税务部这两人不知联合起来玩什么游戏,可能是提早想过愚人节。”
“信息部和税务部?”
对方重复一句,黎君嗯一声,电光火石间闪出一个大胆的猜想,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一时间都呆住了。
第 26 章
两人爬回床上,也不顾床单被褥纠缠成一团,或坐或躺着,面面相觑。
半晌席锐轻轻道:“你是否和我在想同一件事?”
黎君答:“我们应该拿一支笔,在手上分别写下答案,然后对比。”
两人相视一笑,同时脱口而出:“Tax。”
可不就是Tax,税务。但凡管理顾问,参加的必然是公司上层的业务讨论,有时拿到的资料绝对机密,尽管合同上写明不可外传,但也有可能遇到一些无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情。
黎君深知税务科凯利的脾性,这英国人带点好奇心又喜欢追根究底,之前曾在HM Revenue(英国的税务监督局)工作,若是被他盯上,无论什么公司在这方面有点污迹,则统统无处遁形。
黎君用手敲打着嘴唇,微蹙起眉,脑子里闪过一连串猜想:对方太过嚣张,凯利一时赌气偷偷去查他们税务,果然查到偷税漏税的证据——而他行动神秘,或许是因为数目巨大,害怕对方发现后报复,不敢直接交给法制部门,便先跟他这个上司商量。
席锐一直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情:“对,我也是这样想的。”
黎君失笑,反问:“我是怎么想的?”
对方如数家珍:“你让他小心些,中国人若是后台强硬起来不是他们英人可以想象的,勇敢举报固然好,自身安全最重要。”说完指一指他的脑袋,“英雄的脑电波都是相同的。”
黎君不知该如何回答,看着他笑。
席锐又将手放下来,轻轻说:“你也小心。”
黎君唔一声,危机感却还未沉淀入脑,随口说:“如果他们真的税务有严重问题,或许对你们来说,事情还有转机。”
“树大招风,姓梁的一步走错,必然步步错下去,”席锐拍拍他的腿,“他低估了你们。”
黎君轻笑,“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没有一家做的大的公司是完全清白的,一般我们都是能忍则忍。”
“若真是闹大,有无安全保障?”
“唏,三五年合同,一条命都卖给公司,哪里来的保障。”
窗外开始透出点阳光,两人都沉默下来。
这不比小说里描写的声张正义,这里每个人均没有能力和梁家的神秘后台与势力抗衡,不可轻举妄动。
若对方是洋人的公司,那么没问题,投一封匿名信去政府相关部门,就算没有结果也很少会有后顾之忧,而这次是跨国界运作的公司,又野心勃勃,很难说是否会横生枝节。
九点整,黎君走到公司大楼下,那边已经有一辆黑色宾利车在等他,两三天前给他送来那一张机票的小伙毕恭毕敬地为他打开车门:
“黎先生,请。”
黎君的脚步顿一顿,余光瞟到在玻璃门里等待的同事们,维维安、欧文、马克、凯利、安娜、奥斯卡,一群人在大堂里喝茶读报,却看得出神情紧张,马克那张报纸甚至拿反了。
对方再催一次:“黎先生,梁总裁请你过去一叙。”
黎君看着他,用普通话轻轻问:“我是否可以先打电话给我的律师?”
那人一愣,随即笑起来:“黎先生多虑了。”
黎君迫不得已乘上车跟他走。公司门口众目睽睽,倒不至于上演黑帮绑架的戏码,可是心里依旧不舒服。
梁启生一早坐在那宽敞舒适的老板椅上等他,见黎君走进来,依旧礼貌地起身和他握一握手。
黎君等他开口,神情自然,对方也不介意,似笑非笑问:“黎先生,半岛酒店的服务如何?”
黎君不动声色答:“非常不错。”
梁启生似是和他话家常:“怎么不多待几天就回来了?”
“事情已经办完。”
对方将笔在指尖转一转,话锋也同样一转:“据说黎先生对这次的计划不是很满意。”
黎君顿了顿,忍不住讽刺道:“不过奉旨办事。”
梁启生倒也不反对,点一点头,又像是赞赏般道:“下面的人都说我派去的中国人神乎其神,只两句话就将局面搞定,对方主动投降。”
黎君不语。
梁启生轻轻笑起来,显出眼神格外的阴沉:“但我还是低估了你们。”
黎君依旧不答话,他听得出对方的弦外之音,但他不会正面和这个男人起冲突,眼神里闪过一丝挑衅。
梁启生又说:“黎先生,你的手下在你离开的这两天显得群龙无首,你可知道?”
黎君微显出一丝讶异:“他们能吃饭能睡觉,剩余的尚未向我汇报。”
对方也不再和他绕圈子,直视着他,目光里阴狠的成分多于忠告:“人有时过分闲了,会去做一些不该做的事情,黎先生,有句话请转告你的手下,好奇心会杀死猫。”
黎君维持着那略显讶异的神情,背脊却有一股寒意一直升上来。
话说到这份上,想假装一点事也没有都不可能,梁启生并不知道黎君是真的尚未和手下会面,这句威胁简直是不打自招。
然而转念一想,或许梁启生已经知道事情早晚会被黎君发现,所以先下忠告让他们收手,这倒也像这群人的作风。
黎君自行离去,脚步有些僵硬,一直走进自家公司才觉得重新活了过来。
刚进办公室的门,一群人便围上来:
“詹姆斯,谢谢天,若是再过一个小时你不出现,我们会报警。”
黎君朝他们笑一笑:“警察不会受理这样的案件。”
众人纷纷问:到底怎么回事,去一趟香港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和美国人交涉如何,姓梁的是否又要为难我们?
黎君环视四周,一张张面孔里只有凯利和奥斯卡的最为凝重,便明白事情尚未传出去,他马上用眼神示意那两人少安毋躁。
安抚了众人两句,他走到茶水间,正欲伸手取格雷伯爵的红茶,突然觉得是时候要点冒险精神,便拿出一旁的雀巢速溶咖啡,喝一口,像足刷锅水。
凯利已经等在他的隔间里,见黎君进来,露出担忧神色,黎君轻声道:“别急,怎么了,是不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事情?”
对方一愣,随即苦笑:“不愧是詹姆斯。黎,一点即通。”
黎君索性一针见血:“他们是否偷税漏税,你们有无证据?”
对方却爽快地答:“不,恰好相反,税务毫无问题,无懈可击。”
这次轮到黎君发愣,若不是税务上的问题,他根本想不到有什么可以让这个小伙子有这么大的兴趣。
凯利看着他,眼神里闪过一丝锐利:“詹姆斯,这家公司有很多项目都是入不敷出,若是规规矩矩在做,根本不可能撑这么久。”
黎君微皱起眉,已经明白了过来,正如他自己所说,大公司很少有绝对清白的,一笔毫无瑕疵的帐更是容易让人起疑,可想起梁家的排场,又不敢随便下定论:“这梁姓总裁很有些身家。”
“对,问题就出在这里,”凯利从怀里抽出一份文件,“这是他们的财经报表,一眼看去毫无纰漏,可这里——”他指向一堆数字中的一个,“这才是支撑他们公司的财源。”
黎君接过那份报表,按照对方所指的地方看过去,果然有一笔来历不明的款目,来源处只写着两个字母:sp。
“sp,”黎君沉吟片刻,“sp是什么意思,special,特殊?”
凯利耸一耸肩,“或许是sponsor,赞助。”
黎君将报表还给他,依旧不动声色:“这不能说明什么,就算对方有神秘财源,也不属于我们的管辖范围。”
凯利干笑一下,“詹姆斯,我知道我过分好奇,但这件事的确蹊跷,我便拜托了奥斯卡去查。”
黎君一挑眉:“好好信息部小伙,你把他当黑客使?”
“不不,”对方连忙摇手,“刚开始不是的,他只是帮我搜索一下这家公司和哪些雄厚财团有来往,结果真的被我们查到蛛丝马迹,詹姆斯,你不会相信——”
他说了一个公司的名字,黎君啊一声,那的确是资金雄厚的财团,在香港几乎遍地可见其大名。
“可是这依旧不能说明任何问题,或许那只是生意上的来往。”
黎君在公事上一向严谨,不肯乱下推断,凯利则望着他,双眼炯炯:
“你听我说,詹姆斯,我们简直就像掉进了兔子洞,停不下来——再仔细查,梁启生还在另一家公司下挂名为副董事长,那家公司和中国制造恰好相反,是从欧洲出口电器和高科技产品到中国的。”
黎君听他说着,眉头越皱越紧,“然后呢?”
凯利摸摸鼻子,“暂时还没有然后,但詹姆斯,对方太过神秘,我觉得有必要查一查,真的,今晚他们网站维修,其间有三分钟空隙,奥斯卡说他可以进入对方系统——”
黎君不禁骇笑:“你们真的要这样做?这样犯法。”
“嘿,若是真能查到什么,犯法的恐怕不是我们而是他。”
黎君不语,再三思量后将梁启生今早对他的威胁转告与凯利,对方果然睁大眼睛:
“我的天,詹姆斯,这简直证实我们的猜想,他们做贼心虚!”
黎君苦笑,示意让他放低声音,沉声道:“可你忘了一点,而且这一点最重要,凯利,你们只不过稍作调查而已,他们就已经知道你们的动向,还敢出言相挟——”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事情的严重性已经不言而喻,黎君有预感,这是一罐虫子,若是打开了,不知会带来多少麻烦。
面前的英国小伙坐在桌上,用手敲打着桌面,紧皱着眉头像是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半晌抬起头,眼神坚定:“不,詹姆斯,这样一句话打不倒我们,我打算查到底。”
黎君用很严肃的神情看着他:“生活并非小说,安全最重要。”
对方此时又恢复活力,笑嘻嘻道:“我会去警方要求线人保护。”
黎君低叹一声,随了他去,凯利立时约他:“下班,下班后到信息部来。”
黎君只好答应。
中规中矩地在一家公司里做事,恐怕十几二十年都不会碰到这样的枝节,平淡日子过惯了,是人都会想找点刺激,黎君很能理解凯利他们的心情。
一个下午黎君都在办公室里研究那张财务报表,发现每隔三到五个星期便会有一笔神秘的sp款目从香港划拨过来,数目往往不大,只有十万不到,累积起来却也可观。
这是若不仔细查看,根本不会注意到的收入,就算注意到了,如果对方是华人,没准会想是家庭上面给的补贴。却偏偏被两个不懂中华文化的洋人给看到了,那两人又偏偏多了那么一点好奇心,这一切都宛如巧合,然而这世界上有太多的大事件就是被这种那种的巧合给牵扯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