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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刹间,班察耶多跌下台阶。
戚少商抢前伏低拦住了他下滚的身躯。班察胸前的血漫出来,很深的伤,但他只是死死地抓住怀中一角染红的画像,再也不放。
“炎夜!!”
——戚少商一声怒吼,吼中,有收不住的愤恸。只为兄弟,狰红了眼眶!
炎夜顽执而森冷地强立于高台上,挫伤的疯狂令他的气息更加可怕。人族的勇士从四面杀上,欲将之擒住,道道血光,却无法从他凛冽的剑下找到完全进攻的空隙。
也许这场上只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
戚少商沉煞提步而上,陡开的剑气令周围变得一片迫重。他不带杀伐,不露锋芒,他已然把这些,困入了情感深处。
却在几乎同时,风起乍落,有个身影自后方翻入了包围圈,落在炎夜身旁。
纷乱的场中,他踉跄前倾一步,他匆忙后退一步——扶住他受伤血流如注的身体。
狂乱的意识像是捕捉到了一丝希望,炎夜握紧了飞卫的手,口中透出迷离的喜悦:“飞!你是来帮我的吗?快……”
倔强的身躯站挺了脱离他的扶持,“……快,替我杀光他们!”
飞卫无声点头。他操起手中的刀,环视四周蠢蠢欲动的人们。——那些看向他的眼光,愤怒的,警惕的,皆是有一股看着叛徒的鄙耻。
他在同族的眼中,是一个可耻的叛徒。
飞卫拿目光逐一扫视过人群,最终停留在戚少商身上。戚少商面色一沉,飞卫手肘微斜的姿势他见过,那是他的起刀式!
果不其然,对方猛然间朝着他的位置一个前扎!刀锋雪亮,戚少商却没有出手抵挡。
众人惊愕。
只因,飞卫的刀在途中突然转向!——反手扎进了炎夜毫无防范的身躯。
血,一滴一滴绽落在地。握刀的手,那样抖动着,仿佛被扎裂的,不是刀锋那头的身,而是刀柄这头的心。
炎夜抚擦着腹部流出的血,呆住了。
◎友情提示:
若不明白虚界为什么会出现《七略》,请参考某青那篇《关于‘7顾为何会这么快接受异界事物’的说明》(某青知道正文之外多做解释是很狗血的做法,给大家造成了不便,在此说声抱歉。)
56。
飞卫没有回头,手中刀刃有如千斤。“哐啷!”一声,血刀被抽出扔到了冷硬的石板地上,而他——怆然而痛楚地单膝跪下!
“求各位,放过他这次——就当他已死了罢!”
人群沉默了几秒钟,冒出一些杂声。在这个时候,还有谁会愿意妥协,谁又能够咽得下这口气?
场中心,炎夜低垂着头、手摁伤处,丝毫没有动静,表情全被披散的乱发遮去了。
“他的身体过度挥耗,又被我扎了‘气海’,再已承受不起龙舌石……”
艰难地说着这些,飞卫正对着戚少商所在,却愧于抬头看任何人。
戚少商眉间拢拔成川,不发一言,只将脸别到一边。
视线微末一抬,竟与人群之外立着的高挑男子目光交迎在一起。
顾惜朝的眼眸很平静。
没有仇恨,也没有愤慨,只是很清很静地望着他。
——如果没有逆水之寒,便不会有春风拂岸。
——如果没有宽容释然,也不会有眼前这得来不易的容颜。
兜兜转转的情路,爱与伤痕,在所难免。他陡像是看回了当年,当年的大侠割舍掉尊严与天经地义,拼命用着难以服众的借口去袒护那个仇人,矛盾撕扯的心理,痛苦挣扎的灵魂,仿佛是在炼狱中几经车碾刀山。
而如今,所有过往将息。那个人就在眼前,真真实实地看着他。
岁月荣枯,说到底,谁能够抓得住谁,谁又是靠别人来放过?
戚少商沉下一叹,转回飞卫的方向。
他说:“只要你让炎夜交出龙舌石,替惜朝解开乌龙刀咒,我就向你保证:今日这场上没人能够为难他。”
戚少商的话一诺千金。他的实力,也能让这场上无有异议。
飞卫震了震,满面感激地看向戚少商。他收拾起凌乱,急迫地站起转过身,朝场中呆立的男子走去。
“走开……”沉闷的语音却从那男子口中流泻出。
飞卫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但这一次,他不会再服从他。
“走开!”炎夜大吼着抬起头来,脸上,全都是冰冷冷的绝望。
“你选择了,你选择了阻拦我是不是?!”他颤抖着举起染血的手掌,十指连心,那血,仿佛都顺着流进了他心里,“我不会再相信你了……飞卫,我不相信你……”
昭然的血掌被来人一个跨步,紧抓入自己手中。他使劲将握,好让它不再抖动得那么厉害,那么扎目!
炎夜浑身一激,紧盯着对面握住自己左手的人,隐隐咬牙切齿:“我杀了你!”
没有因这威胁而松手。沉痛的空气中,飞卫涩道:“彦烨,只求你听我这一次,你把魔石拿出来,别再斗了,离开这儿好吧!”
“离开?去哪?……回我的地底?回洞|穴?”
“不管去哪,刀山、火海,我陪你一起!”
炎夜不说话了。
他不说话,便是让人捉摸不透。飞卫心一沉,脚下更进一步,捉牢他。
炎夜垂低的眼中逐渐露出不正常的笑意。
“陪我……一起?”
他说。他笑。“一介凡人,寿不过百,若我在暗冷之处苟延千年,你会在哪里?”
执剑的手臂抬起,冰冷的青锋搁在飞卫肩头:“我,又岂能由得你这人族安排!”
“答应我,罢手离开。——若不甘心,我这条命,你拿去吧。——飞卫从来也不吝为你而死。”他这样的神情,这样的交代,就好似在说着将死的遗言。
然而手中祈寒,最终也没割下。炎夜由低笑慢慢变成了大笑,不可抑制。飞卫看着他笑,五觉都被刺痛麻木了,更不知那人,何时已渐渐脱离他的掌控,一步一晃地向后。
“伤我气数、断我夙愿,却说陪我一起?我之同族,今埋尸此仗,你却要我投降以换残生?!”
言语凛冽讽刺,宛如荒漠中狂飞的苍鹰。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炎夜独身长立,凄然怆笑,如列鬼神之台;右手剑上,突有翻涌的白色光气聚集成片,包覆不散,给人以十足不祥之感!
是了,那是剑灵的戾气!传说中,一把绝世的兵器是有魂魄寄居的,乌龙如此,祈寒亦如此。剑为天煞孤星,英雄亦寂寞;人至枯绝之境,宝剑亦悲鸣。是以古往今来,君王之剑,可辟天地,存威仪;勇者之剑,可斩邪佞,驱外敌;圣贤之剑,可辨忠奸,施仁义。剑富灵气,是谓之剑灵尔!
此刻,祈寒冽气勃发,唯其感主人之心矣!
断然止笑!听得炎夜口中冷厉一喝:
“如此同情!便是羞辱!!”
抡臂猛一挥剑——情之所极,暴为此剑——白光刺亮天空,只刹那天摇地颤!长剑划过的剧烈剑气竟使得大地向两旁开裂,皇城像被撕开了一截大口,登云台亦被生生一分为二!
这一剑挥出的裂缝,横通过登云台,在皇城中伸延了百米。大地像蛋壳一般开裂,缝沟深不见底,如同地渊。
一剑竟能致此,已不知是龙舌石的激化之能,或是天意了!
摇颤正值剧烈的时候,不少人摔进了拉开的裂沟里面,被挤挂在半途、或者被深处的黑暗吞噬。人人在猝不及防间趴伏于地,以求稳住重心。
戚少商以剑驻地的同时,急抬头四寻顾惜朝身影。一片昏花之中,乍见顾惜朝伏于人群后方,手扶着阑干,已经控制住了平衡。顾惜朝见戚少商望向自己,便点一点头,以眼神告知他无碍。这两人都是成年男子,自有顶天立地的独立和默契,不会像小情人一样动辄寻求对方来保护。顾惜朝在嘈杂声中以口型示意:制住炎夜!
此时,台面正逐渐停止晃动。这摇晃就像扎入水中的猛子——阵势虽大却非常短暂。转眼之间,裂沟已然成形。登云台从中剖开,刚好把敌对双方隔开两边。
戚少商心中也明白,以炎夜目前的这番态度,恐怕是很难将之降服,甚至还可能引致相反的后果!想到惜朝身上的古怪刀咒,楚太子一途毕竟缺乏把握,恐怕更多还得靠炎夜来解,就再不能让他肆虐,更不能被他逃掉!
若是惜朝被乌龙……
他使劲一叱,拒绝去想任何不好的可能!此时惜朝那边既没有危险,战意涌上头,眼中就只剩下了炎夜所在。戚少商展开手中之剑,不由自主地快步朝对面走去。
风拍阑干,似有千军万马过山头。颤动的余波还未完全停止,登云台上的祭天建筑虽然坚固,却也经不起这一来二往的折腾,眼见那亭阁上的梁木已出现断损,正随风“吱呀”作响……
顾惜朝扶靠石栏站直身,目光紧随远处戚少商的动静,心头急迫,只望这眼前危机能迎刃而解。……没有人注意到,台边那高大的亭阁上有一根横梁已经变形松动,似乎立刻就要垮落下来……
另一方,炎夜胸中情绪一朝发泄后,阵阵虚竭袭上,腹伤开始绞痛。纵谁有枭雄之志,也敌不过身残之苦。那个人,做得可真是绝……
戚少商一个纵身轻易跃过裂沟。他一起跃,旁边的飞卫也像幡然醒觉般,紧跟其后落至对面,拾了刀拦在他面前,口中急道:“不!”
事已至此,戚少商也不愿多说,舞剑一撩,短兵相交!
他的目的是擒下炎夜、逼其就范,势在必得!
而飞卫是心负沉重,不想为战、却不得不战!
他的剑,强势而深厚;他的刀,舍命而无悔。
百尺高台,青锋剑影,引天地声色戎姿。
看似劲武华容,却暗含难以明说的淋漓沧悲……
“不!不可伤他!”
——好几次,戚少商揉身破开飞卫的拦截防道,直取炎夜;炎夜虽然伤痛作祟,却也不是束手就擒之辈,一手捂着伤处、一手仍会举剑拼战——而往往不到两、三式,剑势锋头就又被抢上的刀刃截开!
每当这个时候,戚少商再次与飞卫交上手时,都会感觉到他心中突起的震跳——从三尺刀锋上极为清晰地传来。
他忠于的,不是民族,不是大义,而是自己的一颗心。他忠于自己的心志誓言,一生勇赴,虽不荣,犹可敬。
一道光在眼前亮了一下。
不是刀剑的反光,也不是日头的映照。事实上,天上一直都没有光彩,早生起了风云聚涌之态。
戚少商在交手的间隙匆瞄了一眼,却见炎夜站在五步之外,右手托出,掌中的龙舌石轮廓若现……
炎夜竟然还想着要用龙舌石?!他知不知道,他根本已经无法控制那种力量,即使勉强唤出,不仅会命毙当场,还会令得这天下妖风席卷生灵涂炭!
他自然是知道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真真是疯了!!戚少商怒急攻心,一剑挑开了飞卫的刀!龙腾惊鸿,剑招挥向炎夜掌中之石——
这一剑一招,沧海浩淼,只取一粟——
电光火石,炎夜只觉掌中劲风带过,手上一轻,那石头,随着戚少商的一剑,被挑起空中,那一刻,犹如掠过山冈的云雨,极细腻、却也极短暂,转瞬地,不偏不倚,飞落入地面下的深缝之中,只留下一道气流形成的弧痕。
这境地来得如此突然,甚至没有一丝磕磕碰碰的声响,然而炎夜手里,的确已是空空落落……
成败由天定,半点不由人!
一路的辛苦,就为了这枚龙舌石,一块石头,却能定世间祸福存亡,谁又能说,它就只是一件道具呢?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龙舌石会为谁所用,它又会愿意为谁所用,也许冥冥之中,一切都自有定数。
如果不是它,很多事情不会开始。如今没有它,很多事情也照样不会结束。
无底的裂隙吞没了龙舌石。
这一次,也许会是永远的沉眠了……
时间的漩流在短促的空白里,激荡成殇。
龙舌石跌落深沟的同时,戚少商好像听到了一个声音,他猛然回头……
57。
这世上有很多事,神仙都无法预知,何况是人。
这世上也有很多巧合,莫名其妙,就像是命运开的玩笑。
然而这玩笑,有轻有重,有好有坏,有大也有小。
人生如赌局,处处有输赢。
你要是赢了它,兴许,飞黄腾达百废俱兴;你要是输给了它,风萧萧兮易水寒冷,英雄无悲处。
远处刀光剑影。
脚下还有些颠簸,登云台这半边的人难以越过裂沟,于是那半边的台面上,便只见三人武斗。
——这样也好,可令高手专心过招。
注视着那方,顾惜朝心底快速想过各种对策。他将扶住阑干的手微微抬起,准备朝前走近几步。
耳旁忽然一阵风响。旁边高处,亭阁横梁的一头竟然松脱下来!长长的梁木像轴杆一样划过半圈,疾风骤雨般打在顾惜朝身上,他还没来得及叫出声,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眼前就景色一花,整个人被横梁挂出了石栏!
仓惶处,莺声急。
他胡乱想要抓住胸前梁木。
钻心的刺痛却从手心处传来!是那掌中遍布的纹络,和先前在地上擦裂的伤痕!
身体不堪重负地下沉。他痛哼着,求生的本能要他撑下去。他很清醒,知道这时候松手代表着什么。
那只是很短的一个片断,在他心里却跨越了很久。
久到他能数清自己的呼吸。
仓促得也让他藏不了恐惧。
耳中嗡鸣一片。
即刻,有人听到了响动,正回头过来看。
他最后提紧一口气,丝毫不敢吐纳!不管有多痛,都不要松手!就在这难耐的‘即刻’结束的同一刹,顾惜朝,却突然直了双目。
也许人,对于自己的某个时刻,都有感应……
他在那一瞬间,没了手,没了痛,没了身份,没有记忆,没了情仇……
只在胸中气息吐泄的同时,叫出了那一声,竭尽所有的——“少商!!”
声音令他震耳欲聋。可实际上,是被风吹得很轻很轻,凌凌乱乱飘飘絮絮……
但当眼前画面消失的前一刻,他似乎真的看见了戚少商回过头来的一瞬,看到了他脸上的表情,和一双眼睛里如同黑色的火焰般猛烈窜升而起的恐惧!
那是令生命燃烧殆尽、心碎了碾成死灰的恐惧啊!
高台上,戚少商震乱的喊声骤然间响起,他不顾一切扑向那一处的台边。
可是人再快,也追不上时间的流逝啊!几乎在他赶到的同时,下面的人,就已经像只降落的雁儿,将翅膀收起在了温暖的大地上……
旁边的勇士拼命地拉住他、拦着他,他激吼着挣闯着如同发了狂——
是不是惊艳的东西都不能长久?
是不是美丽的时光总不易长留?
就像在同一刻,坠入深渊的龙舌石,就像深山绽放的七心雪莲……
猛然地,戚少商甩开了四周围着他的人,一个挺身跨出石栏,纵身跃下!
……
叠云逐风依旧。
地裂孤暗依旧。
高台,萧瑟依旧。
台上,飞卫出手接下一支劈空射来的长箭。石阶之下,杀呐之声响起。先前留在广场中战斗的风神箭兵,此刻冲上了高台。
领头之人,是飞卫的直隶下属,余纨基。
抛开赤金羽箭,飞卫目光坚定而凝练。他接着做出一个动作:翻转手中之刀,双臂将其横执,亮于身前。
——刃背对天地,不对任何人。
就像忽然截流的水。
就像空中骤停的风。
面对着飞卫的举动,余纨基明了,他亦抬起一掌,示意停箭。
“奉金錞甲约令,我们要擒了他回去。”
仅止陈述的语调。余纨基看着飞卫,看着他身后,亦看着那一端被人围着的边栏。
他知道,他们在痛喊的,是失去了什么。
飞卫身后,炎夜半跪在裂缝边缘。他的脚下,是龙舌石坠落的深渊——是追不回从前的坟冢。现在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个真正的孤家寡人,一个晚烛残照的老者,浑身那么苍白,那么地空洞、和寂落……
余纨基盯住飞卫双眼。仿佛一夜之间,跨过了年岁,他已然不是那个事事跟随飞卫之后、学着对待喜怒、对待张敛的属从了。
“将军,”他说,“一昧的愚忠,不是男儿本色。炎夜已经不是我们的麾主。你把他交给我,你就还是,令纨基尊敬的将军!”
士兵中有欲上前者。却闻飒然一响!炎夜抖展出手中祈寒。这把剑,他始终没有离手,以后,至死,也不会。
飞卫深深看着置于眼前的佩刀,嘴边有一丝看透,却也像一丝苦涩,他说:
“我不会跟军中兄弟动手。”
抬起眼眸,继而淡然一笑:“而他,宁死也不肯成为阶下囚吧!”
——“放,或者杀。”
“不可能放。”余纨基答!
他又看向那一处的边栏——耳边响起戚少商与楚太子交换金甲时,说过的那些话。
有些东西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