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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惜朝说这话的时候,正低头擦拭手上先前被溅到的几滴血迹,嘴角边挂着笑。
刘显却为那笑暗暗打了个冷战。
他心里知道,现在跟他明着对上,自己也讨不了什么好处,于是就陪笑几声,说了一句圆场:“顾兄弟你真是爱说笑!呵哈……”
“让我凡事问清楚,那是赵将军的意思。说不要给你太多颜面,也是赵将军吩咐的。” 刘显一口一个‘赵将军’,末了,笑着接一句:“……我也觉得不太妥。”
顾惜朝蔑笑着冷哼一声。桥那头的景象已逐渐清晰起来,灰蒙空气之后,竟是一面陡直的绝壁,而石桥,就是从这绝壁的半山腰伸长出的。
走下石桥,所处的地方像是在峭壁上拦腰削出的一块空地。顾刘二人候立在桥头,看着桥上一批批车运过来。
“这地方倒真是怪异得紧,你就当真一点也不怕?”刘显悠悠哉地望着石桥,又看看顾惜朝。
顾惜朝负起双手,口中缓缓念道:“兵贵神速声震八方,绰号‘惊天雷’。……”侧头看身旁刘显一眼:“我怎么就没看出来?”
刘显抬抬眉毛,神情多出几分不悦:“本事不是拿来说、拿来看,是拿来用的。”
顾惜朝转身对着他,脸上添了一丝玩味:“那就拭目以待了?”
刘显虚应似地哼嗯两声。
“像这种人迹罕至、云雾缭绕之境,”顾惜朝打量般看看四周,突然像是饶有兴致地说道:“不是常常会出现一些狐媚女子、美艳妖精吗?”
刘显听他这么说,一时之间竟有些错愕,愣在那里。
“食色性也。”敛声提点了一句,顾惜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哈……呵哈哈!”刘显脸上神色由愕到明,再由明到喜,不禁脱口称道:“说得好说得好,原来顾兄弟也乃一妙人哪!”
“所以,”顾惜朝目光落回了桥上,“刘将军大可不必对我步步监视,偶尔也看看这世外风光啊,千万别错失了美色才好。”
刘显心中有些一凛,面上却仍是但笑不语。
一道白影飞闪而过!
顾惜朝双眉猛扬,目光随之急转,却是什么也没捕捉得到!
“你也看到了?”刘显急切地确认,一面四处寻望,“什么东西,跑哪去了?!”
——难道还真给他说中了?难道还真有什么女鬼花妖??
忽然桥面上一番躁动,刚刚押至桥心的车队停了下来,众人皆一片恐慌之色。
顾惜朝急急踏前几步,还未至崖边,蓦然顿住。风声的流向告诉他: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
从脚下的裂谷,从那无尽的深渊而来,正在接近!
只是一刹那的等待,桥下已是风声大作,众人瞪大了眼睛看去,裂谷下灰蒙的雾气层中突然显现无数条白色身影,向着上空一刻不缓急冲上来!经过石桥,仍未停歇,像一束束闪电白光穿过桥面、穿过人群,瞬息之间,石桥两侧千影憧憧!
“鬼影!……鬼影!”
桥上兵士全都惊骇地抱头掩面,蹲地伏身。
14。
等那惊心动魄的一瞬间完全过去,那些白影盘旋在桥面上空不再飞高,才开始有人发现——那不过是一群白色的飞鸟。
白色的鸟,在灰蒙蒙的一片中,竟是那种比天空的光线还要耀眼的白色。
这些鸟应该是住在裂谷中的绝壁上,因受到人声惊吓,才会突然倾巢飞出。此刻千百只鸟儿全部盘飞于桥上空中,引起一片风声鹤唳,倒也是十分壮观。
队伍一番有惊无险,加快速度过了桥。
“将军!公子!这边有路!”一箭兵沿空地探查过去,停留在某处喊报。
“嘿,虚惊一场。”刘显笑望顾惜朝一眼,率先领队过去。
从峭壁上的缺口转进,果然是有路,只是这路……
一望无尽的路面上,散布着大大小小的黑色泥潭,远远看去如同被天上落石砸出的无数窟窿。那泥,像是烧焦了和上水的碳泥,看起来浓浓稠稠深浅难测。泥潭岸边的土里长出稀拉的树根,像贪婪的汲水者般支入潭中。
这地貌也不知是怎样发育来的……好在路面很宽,不至于挤了落脚行走的地方。
队伍左右绕着泥潭前行。
“好象走得太快了吧!这样行军可吃不消。”刘显走在顾惜朝身侧,提声说道。
顾惜朝瞥他一眼:“难道刘副官想要我赶不及与主军汇合,延误军情?”
刘显哼笑出声,道:“我可是在为这一帮兄弟着想,你这样急着行军,让大家气都来不及喘一口;而且此处地势险怪,疲惫赶路,一不留神就会滑进泥潭里,捞都捞不上来!你说你……”
“说得极是!……”出乎意料地,顾惜朝一脸巧笑,对旁挥挥手:“来人,传令……”
突然间散了笑意,那张清俊无双的面孔挂上阴狠:“凡有押运不当、将物资粮车没入泥潭中者,军、法、处、置!”
“顾惜朝你……!”刘显被他太快的转变弄得楞在当头,清醒过来时竟一时气竭。
无云,无日,无风。在四周皆是灰蒙一片的环境中赶路,连时间流逝的快慢长短也变得模糊了。
当众人疲劳不堪时,有了一次原地休息的空挡。
顾惜朝坐在地上,侧头单手托腮,闭目养神。
说是养神,心里却像是生了股熬汤的小火,慢慢地越窜越高。他知道有两束目光一直在自己脸上转溜,说不出的讨厌!他拧紧眉头,腾地睁开双眼,对上那个对自己一举一动都要暗加监视的刘显。
对方却不尴尬,也不回避,反而冠冕堂皇地抱以一笑。
顾惜朝心火更盛,还未来得及发作,忽有一士卒慌慌张张来报:
“顾公子!……刘将军!……后方、后方出了点状况!”
顾惜朝攸地站起身,追问究竟,那士卒却脸色煞白什么也说不清。恼地一把拨开士卒,顾惜朝匆匆朝军队后段赶去。
“发生何事?”还未走近,便已见到那里围了大堆的兵士,竟都是守着一方黑潭,指指点点神色慌措。离潭边最近的一个箭兵,脸上表情像是已经吓得傻掉了,整个人跨着身子靠在旁边人身上,口中絮絮叨叨不知念些什么。
顾惜朝在众人的避让中近到潭边,煞然止步,回身斥令道:“全部回守本位,不得围堆!”
然后,跨到那名兵士身旁,正色问:“说,何事惊慌?”
“拖下去了……下去……拖下去了……啊!……”语无伦次!
顾惜朝皱眉。在旁边扶持的兵士见状,很合时宜地接口:“他说他兄弟冯大虎被什么东西拖下黑潭去了!”
“什么?!”顾惜朝一个转身看向身后不是很大的泥潭,潭面一片平静,看不出任何异样。
“我们当时谁也没注意到他俩,就听到他喊声赶过来……问他是什么东西,他又吓成这样说不出……”
“不是失足?是被拖入的?”顾惜朝一把揪住吓傻的箭兵衣领:“你到底看到些什么?”
然而下一刻,他脸色刹变,因为他清晰地看到眼前箭兵的面上……像是从头顶发鬓中流下来粘稠的黑色泥浆,淌过额头、眼皮,漫过鼻梁、下巴……
顾惜朝闷诧一声,甩手退开。
那张脸很快就被泥浆糊满,表情惊恐僵硬,其上却又是湿湿粘粘,活像遇热正在融化的蜡人面像——不过这‘蜡’,是看起来脏恶的漆黑色。
狰狞扭曲的表情,令人毛骨悚然。
在旁扶持的箭兵瞪大双眼,嗫嚅着嘴唇,被这不敢相信的一幕震慑当场,直到看见这张泥脸下的脖子也开始出现异样,他才魂不附体地松开双手,颤着腿连连后退。
黑泥突然从脖子某处流染开来。就像是一块被挤压的海绵,泥浆从他身体的皮囊中被挤出,每一个部位都开始涌动黑色。迅速地,这名兵士在周遭惊骇万分的目光下变成了一具滴着黑水的泥尸。
黑水泥浆滴到地上,很快汇成一滩,在他脚下越积越多。四周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突然!众人眼前一花,泥尸像被什么怪力猛然扯住,旋转着拖下地面!一阵‘兹兹’裂响,只瞬间,泥尸已如拧麻花般迅速被扯没头顶。他原本站立的地方,化成了一方小小的黑色泥潭,潭中心还意犹未尽地冒出几串水泡……
前方的兵士这会儿见顾惜朝和刘显急促地走回来,顾惜朝神色紧绷,而平常总见是稳健不惊的刘副官,步伐中竟也夹着紊乱……
“起程!立刻离开这里!”边走边喊令,几乎没有丝毫停顿,待他们走近,队伍也开始急速起步。
谁也不清楚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未知,总是最可怕。
这一次跟先前虽是疲累、却仍然有条有序的行军不同,人群显得手忙脚乱,甚至有些争前恐后地互相赶超,推运车辆的兵士背上更是冷汗淋漓。
空气中的灰雾似乎越积越厚,盖得人喘不过气来。
没出多久,后方又传来一阵骚动,很快地,由小到大波及到整支队伍。人群混乱!
顾惜朝没有回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右手探入布袋中,握紧了神哭小斧。
刘显慌忙看向后方队伍,眼光扫过一处,复又倒回:那些从潭岸伸出、支入潭中的树根,确实在向潭泥深处缓缓移动,重复着探入一些、收回一些的动作,就仿佛在攫取黑潭中的生息养分!
刘显浑身一震,惊醒似地高喝一声:“攻潭边根木!”说话间拔出腰刀,颇具煞气地砍向一侧正在微动的树根,一刀斩断!
兵士们听其令见其状,纷纷仿效,拔刀声四起。
顾惜朝左右盯着众人刀下的动作,似在审时度势。眼前突然间一闪,他急急朝身侧看去,竟是一只白色的飞鸟!
实在是非常美丽的鸟,羽毛的纯白之色灼灼生辉,在四周灰暗的景致中宛如日光般耀眼夺目。这只鸟,不似先前谷中疾风迅飞的姿态,而是以一种时缓时快的速度,就在顾惜朝眼前,时高时低、极其飘摇地向着某处翩飞。
……像极了是在引他前去。
15。
顾惜朝定一定神,满腹疑惑、却也是无法抗拒似的提步跟去。
一引一随,渐渐走到道路右侧的山壁边,白鸟一闪即不见了踪影。顾惜朝上前查看,原来山壁的角落里有一处裂缝,因为被弯角耸立的山石挡着,平常不易察觉。
从裂缝走进,行了几步,像是穿越到了山壁中间,眼前竟出现一块开阔的场地,四周的山崖石壁笔直围立,将场地箍在其中,从下面望上去便只见得一片圆形天空。
顾惜朝半抬头,眼光一定,惊见对面的山壁半空中横横长出一截千年树桩,占据所有的视线!桩面状如巨轮正对来方,其上年轮密布难以细数——那原先应该是一棵参天古木,粗壮到六人张臂合抱不拢,也不知被谁砍掉了树干成了现在这般。
树木巨形,其根也壮多,树桩被它底部错杂的粗壮老根盘托着,树根在石壁上攀附伸展,如同五脏内壁突出的血脉,霸占了整个洞景天地。在场地中央有一方巨大的黑潭,平静无澜却是黑得森目,树根在四通八达到达地面上后,有的就探入这方黑潭之中,一如外面那些情景一样!
真仿佛是据伏于此等待猎物的千年异怪!
刚才的白鸟便是朝着树桩飞去。那里竟早已聚集了成百上千只的白鸟,像是裂谷中那一群倾巢迁来了此处,它们在树桩前方不停地飞绕徘徊,令人眼花缭乱,翅膀扇出的风声扑腾大作。
在注意到这些的同时,顾惜朝看见了匪夷所思的一幕——
所有的白鸟突然像瞎了眼睛一般,变折方向狠狠朝着树桩中心飞撞而去!折断了脖子,撞碎了头颅,却都似疯了一样不知停下。
“……砰!砰砰!……”令人揪心的声音断不绝耳,溅留其上的血红在一点点扩大、一点点加深,触目惊心。
顾惜朝看着这些鸟前仆后继、陆续不断地重复这种等同自尽的诡谲举动,突然间似有了悟。他身形微动,手中已多出一把双月小斧,侧目瞄准崖壁上那滴血的红心,一记冰冷的寒光摄人心魄,飞发而出——
正中!
半空中的飞鸟像受到惊扰似的,那一刻四下散飞,扑腾盘旋。
脚下的地面突然震动,紧随着,四面的山壁也都颤动起来,那些树根像要从壁上抽离,天地一阵颠簸。顾惜朝倾晃了几下稳住步子,倒抽口气,却仍是有些站立不定。
五觉敏锐地捕捉到身后另一波异样——
回转身,只见那方圆形的大片黑潭表面,升起一连串混杂着污泥的水泡,咕出,爆裂,越来越多,越来越沸腾!潭底像是有什么东西浮了上来,趁着水泡浮上来,被潭面厚稠的黑泥挡住。那层泥,犹如印模般被顶起,渐渐隆现出一个形状……
人的躯干,五官犹见,清晰地凸现在潭面泥膜上。
心头一凛!下意识后退数步。
一具、两具、三具四具……顷刻间,诺大的森冷的黑潭上浮满各式各样的人形,各种各样的表情,头足相抵,四肢接绕,根本数不清到底有多少,有多少……还被埋在他们之下。
那一张张脸,保持着死前一刻的状态。透过鼓起的黑泥,描录着在这深潭之下无尽的腐朽。
来不及多想,就听到头顶的风声又聚集到一处,比刚才更猛!更急!顾惜朝抬起头,但见残余的白鸟以前所未有的猛烈姿态再一次纷纷撞向树心,没有任何停歇或间隙,狠狠地,狠狠地溅起血光无数!
“砰!砰!砰!砰!砰!……!!!”
混杂急骤的撞击声,一声一声像是催命的锣,映和着潭中黑泥印模出来的千百条狰狞浮尸,这场面真是说不出的……
惊 魂 动 魄!
随着白鸟的撞击,原先被扎上一柄小斧的地方突然隙裂,干枯的裂口中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四周抖动得更为厉害,表层的山石开始往下掉落,更显得那些嵌伸在其中的粗壮根木马上要脱离出来似的……
正在发生什么、将要发生什么?这些诡异到惊竦的画面,让一切都变得不确定。
难受,像要把浑身骨头都震裂了!莫非当初执意的打算,会让他死在这里?
猝然看了一眼黑潭上满布的凸形,又举目盯死山壁上条条决断的飞影,盯着那殷红的血渗进了桩上的破口……突然间像是明白了所有!
顾惜朝微一凝神蹬腿跃起,回身洒烈一旋,借着停留空中眼手平稳的一瞬,瞄住那处血色放手一掷——
再一记!银光划出,鬼哭神嚎间,双月形小斧极其准确地扎入目标,紧擦先前的铁器并排在红心处,钉碎了一只正好撞上树桩的鸟尸。
一切那么突然就发生了!
巨变打破了瞬间的寂静,忽然从黑潭中射出无数道刺目的白色光束,以破竹般的气势直冲穹苍,带着整个洞景天地内的气流也向上翻冲——好眼熟的情景,就跟在石桥旁看到的那一幕惊人相似!只是换到这里,似乎更让人窒息。
顾惜朝在气流的冲击中不可抑制地半仰起头,衣衫拍打,发丝纷飞。他看到万丈光芒之中,老树的根桩变成了大片黑色灰烬,像垮掉的沙堡一样从山壁上倾洒下来,飞湮满地。
白色的飞鸟冲入那片光束里,一样的色彩,再也分辨不出。
依稀地,潭面下有许多影子升立起来,站满了黑潭。透明的人影,男女老少的,身上穿着一种怪异而原始的服装——是幻觉?还是真实?
下一刻,这些影子就像得到了某种解脱,齐齐跟随踊动的气流,朝着天空飞走……
顾惜朝伫立原地,冷静地观望着这一切——至少看起来,冷静。
一个老者的光影放大到面前,意义不明地向他伸出手,掌中有一物。
顾惜朝盯着眼前,没有接。那个光影也便飘了起来,快要升向空中,物体似乎托不住,就从光影虚设的掌心陷落,直直掉到地上……
这个世上有很多东西,死人是带不走的。
的确。他弯腰。
刘显带着一帮子部下寻着震动赶来的时候,正看见顾惜朝伫立于满天光华中,湛然背影,周围雪亮的景象灼目纷乱,唯有那具背影,静止而昂然着。
然而只来得及看这一眼,立刻就被那种异常强烈的亮度刺激得睁不开眼来!无奈只好全体侧头,自然也不知道里面究竟在发生着何事。
过了好一会儿,似乎都平息了,众人才慢慢试着张眼察看,却见普普通通一方洞景天地,竟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四周完整的峭壁,场中一潭的死沼静无声息。只是在地面上尤其是峭壁下的地面,铺满了厚厚的、一堆堆的黑色灰烬,像是被火焚烧过的木材碳末。
刘显表面散漫,目光却是尖钻地环视着,渐渐走到顾惜朝身后。
“究竟怎么回事?”看来光靠察看解决不了任何疑惑。
背对着不知道那边是什么表情。只听顾惜朝缓缓地开口,声音里竟有着一丝趣意:
“你们有没有想过,古时佐兰人的迁行,并非为了日落?”
没头没脑的一句。
“佐兰一族?”但刘显毕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