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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神医将慕容天放下,抬头,面无表情道,“这人好厉害。”
慕容天转头,客栈门口居然也是一排弓弩手,持弩直对。
楼上身影一晃,李宣走了出来,低头轻笑,“能逃过两次,你也是不简单啊!”
第十八章
“你放下他,我便饶你一次。”李宣懒懒道。
慕容天抬头,那些兵士箭再上弦,站李宣左右,齐齐指着他两,加上身后那些,再逃估计就成两只刺猬了。
“前辈你先走吧,他不会杀我的。”慕容天说这话时不禁想到刚刚那些毫不留情的钢箭。
邪神医看他一眼,有些不耐,冷冷道,“我既然受人所托,应允了要治你,当然是治好了,才能放你走。‘邪神医’说过的话难道有不算的?”
李宣撇嘴哼了一声,笑道,“真是冥顽不灵,自寻死路。”
慕容天怒瞪他一眼,急道,“是晚辈家中有急事,要与他一起去一趟,回来再治也是一样。”
邪神医看也不看他,“治好了再去。”
慕容天几乎绝倒,这人到底是固执还是愚蠢,这景况早到了不由他说不的地步了,却还计较着治病,看长相飘然若仙的,明明该是个聪明人,却偏偏……
却听李宣在楼上笑,“若你十年八年治不好呢,若是他娘要病故了呢?”
邪神医淡淡,“不过是半颗散功丹,怎可能要十年八年。真是治不好了,我一刀杀了他,免得传出去坏了我的名声。至于他娘,他又不是神医,去不去都是生死有命。”
李宣也不由哑然,失声笑道,“有意思,有点意思。这话一说出来,我倒要刮目相看了。”
邪神医也不理他,李宣手一扬,众兵士收了弩。
慕容天心道,这情景倒有点王八看绿豆的风范。
强敌当前,李宣不仅让手下都收了兵器,居然还独自下了楼。
到了两人面前,又伸手来握慕容天的手。慕容天皱眉闪过,他也不在意,笑道,“其实慕容兄是我一位挚友,近来两人闹了些别扭。近日他家中有事,我是来接他的。也不是刻意跟前辈为难。”
真是满嘴胡柴,说着也不害臊。他自是说给邪神医听的,却不知什么居心。
慕容天好气又好笑,一时半会却又说不清,只怕邪神医就会信了他的鬼话,恼怒道,“王爷何必捏造事实,当日我杀了你……你府上之人,你只恨我入骨,屡屡为难,恨我不能早死早超生,何来挚友之说。”
李宣脸不红心不跳,道:“前阵子是我不该,其实我一直对慕容兄仰慕得紧,之前那些荒唐事,自己也懊恼来着,实在是不该……,小王这厢先给慕容兄陪罪了。”居然合着双手慕容天给鞠了个礼。
“你!你!”慕容天明知他是胡说,却被他这番做势逼得气极,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心道荒唐,就是你真心悔过,难道这一个礼,我便能饶你,何况这人狼子野心,哪里可能这么快就变善,根本就是有目的。
转头去看邪神医,却还是冷冷淡淡,似乎这两人斗嘴斗气与他并无关系。
李宣看着他嘻嘻直笑,一切突然间似乎成了闹剧。
似是倦了,邪神医大大打了个哈欠,道,“你们说完没有,人我要带走了。”说着扯了慕容天的手就转身。
李宣忙赶上几步,摊手挡住两人,宽大的袖子,几乎垂地。
月光下,这翩翩佳公子看来颇有晋人遗风,只见他笑道:“其实我倒有个主意……,不如大家,一来好给慕容兄治病,二来也不耽误他家中的事务。”
邪神医看了他一眼,突然冷笑起来,“你是什么东西,凭什么跟我同行?”
李宣脸色变了数变,终于还是忍耐下去,“小王仰慕神医身手和医术两厢高明,才对前辈一一忍让……”话不及说完,眼前一花,已被抢上前的邪神医一手掐住了脖子。
另一只手上,指间寒光闪闪,却是一排银针,指着他太阳|穴处。
众人大惊。
军士们纷纷举弩,却不敢动手。
李宣其实武功不弱,特别是轻功出自名师,比江湖上一流高手也差不了多少。
又见邪神医身手极高,定然在江湖上有点名声。通常有一定身份的人,大都爱惜名声胜过羽翼,做不出掉身份的事情。正是仗着这两点,李宣料定自己能全身而退,才会到两人身前。
却没料邪神医此人生性反复无常,出手更是毫不讲究,以他前辈身份居然出手偷袭,一失手被擒,心中大恼。
“让我们走,我便饶你一次。”邪神医懒懒道。
这话却是李宣刚说过的,只是此时情形全变。
李宣大怒,却又不敢开口,举手示意。兵士们得令,纷纷把弩放下。
邪神医扫了一眼,“叫他们把箭都下了。”
众兵士沉默,盯着李宣。
李宣点头,他们才弯身把箭下了。
弩的威力虽强,但装箭时小费周折,片刻之间是难上好的。以邪神医的身手,等他们上好了,人也早跑了。
李宣道:“他们箭也下了,可以放人了吧。”
邪神医转头对慕容天,“我瞧着他对你不好,满嘴假话,你可要教训教训他?”
此言一出,李宣大惊,慕容天亦是大感意外。
没料到邪神医冷冷冰冰,看似毫不关心,却反是什么都看得清楚透彻。
两人不由望向对方。
目光一触,李宣立即掉头转开。
第十九章
李宣之前即使受制,也是居高临下,傲气逼人,此时却终于敛了那一身气焰,低着头,面无表情,看不出想些什么。
周围寂静的可怕,所有的人都盯着他俩,屏息静气。
慕容天看他片刻,心中只道,趁人之危可算不得英雄,可想起那时受的辱,却又有些发抖,不是害怕,而是激动。
走到李宣面前,李宣微微抬头,斜着瞟了他一眼,眼中居然满是挑衅般的不屑。
看了那神情,慕容天不禁头一热,那好容易压下去的气猛的冒了上来。在王府的一幕幕走马灯似的闪了过去。
叫着自己喂狗时,用小鱼在外要挟自己时,还有那一夜,他眼中其实都有着这么一股不屑,只是隐得更深。
“好!”
邪神医抬手点了李宣|穴道,慕容天接过。
李宣眼中怨恨浓得几乎要滴下来。
慕容天道,“王爷,有句话叫来而不往非礼也,你当初做事做绝时也该想到会有今天。”
李宣也不答话,只死死盯着他。那目光让人看了直发寒。
“啪”一声响,李宣的头偏到了一侧,俊脸上片刻便浮起五个指印。
慕容天也确是毫没留情。
众人都惊住了,谁能料想得到这人居然当真动手,大庭广众下殴打王爷。这可是能连累满门的死罪。
既然打了第一掌,后面的就没什么顾忌了。慕容天抬手,“啪啪啪”,十来掌扇过去,李宣摇摇欲坠。
众人惊呼不断,慕容天却大感快意,许久以来心中那口郁闷之气终于宣泄,猛地松了手,仰天长笑。
十数掌间,李宣原来俊俏的一张脸全肿了,加上贵为王爷却当众受辱,身心都该是疼痛难当才对,可他居然一声也没吭,此时虽|穴道被制,足下不稳,却犟着不肯倒下,毫不见弱色。
慕容天不禁也有些叹服,这人虽然恶劣不堪,骨头却还是硬的。
众人还在震惊中时,邪神医已搂起两人,转身足尖一点。
客栈前那排兵士反应过来,抬头望时,正见邪神医外袍被风吹起,如大鸟般的飞过。
“王爷被劫了!!快追!”
正要追上去,李宣却自空中掉了下来。扑的一声,落起一片尘埃。
众人纷纷围上去。
李宣翻身坐了起来,原来|穴道已解。
再抬头看,那两人已杳无踪迹。
回到那湖边小屋,邪神医居然拿着钓竿去钓鱼了。
慕容天苦笑不已,追到岩边。
此时水面浪起,风起云涌,坐在岩头握着钓竿的邪神医发丝飘扬,衣袂翻飞,从来少表情的脸上却是慕容天从未见过的温柔。
似乎身边就是相濡以沫的恋人,似乎两人正生死相许的缠绵。
继而,他垂眉低笑,嘴角轻扬。
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或者想到了什么贴心的人,悠扬往事,沉醉其中。
他原本是个极端秀的人,平日里冷冷淡淡,虽秀丽却少了生气,如同人偶泥娃,这刻配了这笑颜,真是大地回春,旭阳三月时候花开般的明媚美丽。
周围的风似乎都因为他的笑而慢了,暖了。
慕容天本是想说李宣即刻便会追来,那人睚呲必报,又带着许多训练有素的军士,得赶紧逃,见了他这表情,却突然间说不出话来。
哪怕那追兵到了,一时半会也难忍心打破这美景吧。
隔了片刻,邪神医站了起来,风从他的耳旁吹过,他抬头看了看,“要下雨了。”
“恩。”
“我们走吧!”邪神医松手,钓竿坠下,落入水中,溅起的水花稍纵即逝,被埋入浪中。他转头看着那竹屋,呆了片刻,走过慕容天身边,下了岩石。
“……恩。”
慕容天转身,看着他的背影。道歉和感激的话都咽了下去,邪神医似乎并没打算听。
也许自己即使道歉,也还都不够。
李宣追到时,正见团团火焰中的竹屋轰然倒塌下来,连着火没入水中。
白烟翻滚入天。
李宣掉转马头,黑纱内的脸阴沉更胜此刻天色,“追!”
雨终于下起来了。
第二十章
白鸽扑翅而过,盘旋着顺那鸽哨声响起的方位落了下来。
扬起的是一只手,指甲修长而修剪得极整齐,信鸽收翅落在手腕上面,“咕咕”叫了几声。
手收了回去。
李宣一袭毛边锦绣灰袍,典型商人装扮,坐在马上,头上一顶宽檐帽,面前落着黑纱。他脸上伤还未好,不愿以真面貌示人。
身后的兵士已改了家仆装束,赶了几辆马车跟在身后。
取下白鸽腿上物件的同时他摸了摸信鸽小小的头,扬手一挥,鸟儿扑哧展翅,滑过他的头顶,掠上天空。
从银筒中取出寸长纸卷,展开一阅。李宣收了信。
后面有个书生打扮的青年人打马上来,“王爷?”这人也算清秀,一派斯文。
李宣顺手将纸卷给他,那书生看了看,道:“太子……不,主子在催了。”
李宣皱眉,冷哼道,“可不是你家主子在催了。”
书生显得有些慌张,低头,双手拢袖,道,“王爷恕罪。小人一时口误,着实该死。”
这书生名唤薛红羽,是太子身边的亲信,因故跟了李宣来走此遭。
李宣笑了两声,“你也别装了,你家太子爷既派了你来,自然不是个脓包,何必跟我演这种戏码?”
薛红羽依然低头谦逊状,“小人那里敢,王爷也是千金之躯,自己便是做主子的人,适才小人是说错了。好在王爷大度不计较。不过这出门在外,太子王爷的喊着,实在醒目,不如以老爷代替,王爷看如何?”
“恩。” 李宣颔首。
本以为薛红羽是王兄的人,放在身边如同多了个奸细,满身的不自在,可相处几日下来,他对着自己却应对得当,举止间谨小细微,并不让人讨厌。
只是王兄……
那薛红羽道,“大老爷这么急着催老爷把事情做完,是不是宫中又有了变故。”
李宣冷冷道,“人都跑了,完什么完。那慕容山庄换了谁做庄主不一样,跟我们皇家能有什么牵连?王兄当真是多事之极。”
薛红羽急道,“太……大老爷是自有缘故的,只是干系太大,要待真正查定了方好跟老爷说明。”
李宣眼睛眯成了条缝,冷哼数声,“什么干系不干系,那慕容天抓住了,我一刀刀剐了他,帮他复庄他想也别想,如果现在那庄主真是谁的人,我去杀了,换你来做便是。你不是他的亲信吗?”说着便打马往前。
薛红羽没料到李宣其实是知道些原委的,追了两步,要喊,却又哑口无言。
隔了片刻,薛红羽追了上去,和李宣并驾齐驱,却总落后他一个马头。
“老爷觉得该去何处追那慕容天?”马一步步慢慢往前度着。身后的家仆赶着车总隔着些距离跟着,远处看起来尘土不断,颇是壮观,外人只道是商队经过。
“大哥派你来不就是协助我的吗,你做一个师爷的反来问主子有什么建议?”李宣挑眉道。
“小人唐突了,有个建议。”
“说。”
“如今慕容家再换庄主的事情闹的满江湖沸沸扬扬,慕容天只需几日定能听到,之后他第一个行动就该是返回慕容山庄,依小人拙见,不如我们去慕容山庄守株待兔如何?”
“果然是拙见。”李宣瞥了他一眼,薛红羽疑惑之后,却也不动声色,恭顺得很。“请老爷指点。”
“慕容天虽然有邪神医相助,但奔波劳顿,十天半个月内也很难恢复功力,那慕容家既然换了庄主,自然也换了不少手下,守卫森严的,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去?去了有什么用?倒是近日听说武林有两个人要比武,引了众人去看……”
“是公孙茫和苏策要在华山争天下第一剑的名号。”薛红羽眼睛一亮,“是了,这么大的盛事,自然是也邀请了第一大庄的慕容家出席,到时候天下英雄俱在。慕容天如真是被害,此时出面,才真正是能将冤屈一白天下的好时机啊。这么一来,我们倒也省了份心。”
薛红羽频频点头称是,道:“老爷是英明果断,小人真难及万一。”
李宣微微一笑,“其实我有时候也不大明白……”薛红羽道,“老爷也有不明白的事情吗?”
李宣笑,“我不明白的是——你倒是真糊涂呢还是装糊涂?”
言罢,一声喝,扬鞭疾驰,一阵飘尘落后,只留下脸上白一阵红一陈的薛红羽呆立原地。
此时,慕容天两人却也正如李宣所料,得知消息,赶往华山。
不久后,两人终归还是要再见面。
第二十一章
这是华山下的一个小镇,方圆不过两里地,纵横也才三条街。
平日里除了每月赶集之日,也算不上太热闹,可近日里来人熙熙攘攘,车马川流如溪,所有的客栈都挂出了客满的牌子。有些精明的,便连住舍也租了出去。
这日,近午时,又有人赶着一辆车进了镇。车停后,车帘一掀,帘后两张俊脸却是慕容天和邪神医。
两人下了车,慕容天付清车马费后,那马夫“驾”的赶着车调了头。
慕容天抬头,见人来人往,笑道,“真热闹啊。”
邪神医只盯着人群,眼却扫来扫去,似乎在找什么,半晌才恩了一声。
慕容天心道他难道能有旧识在此不成。
邪神医看了半晌,松了口气,从怀里取出件事物,递给慕容天,慕容天到手一看,却是张人皮面具,抬头看邪神医不知何时已换了张面目,面色蜡黄,尖嘴猴腮,如有病容。若不是他衣物位置不变,几乎要以为是个生人,来往人群毫无异象,显然无人觉察,手脚之快让人啧舌。
两人找了个僻静处,慕容天也戴上了。
此时邪神医用药合着针灸已有数日,慕容天真气一丝丝开始聚齐,武功虽仍是不济,但比之前无缚鸡之力比起来,却好了太多。
这时该进午膳,两人找了数家饭铺都是满满当当,没有空位,走到镇边一个不起眼的小铺子才找到位置坐下了。
即使是这种脏兮兮的小店中,也坐了好几桌江湖人。满嘴说的都是三日后‘剑圣’公孙茫和‘快剑’苏策要在山顶一较高低的事情。
“……那公孙茫号称‘剑圣’,成名二十余载,据说早修的人剑合一、以气御剑的地步,为人又极好,都称他是谦谦君子,好友遍及天下,那‘快剑’苏策居然来挑战他?也太不自量力,就是胜了,也难保不是出诡使诈。”身后一桌人,其中一个黑衣高胖汉子义愤填膺道。
旁人纷纷点头称是,
也有反驳的,却立刻会另有人出来护着公孙茫。
显然那公孙茫人缘口碑都极好,因此这些人言辞间颇倾向与他。
慕容天之前曾和公孙茫有过数面之缘。知该人虽然号称‘剑圣’,剑术却鲜有人见,据说是奇高,但从不持技压人,为人确实温柔沉稳,爱护后辈,是以很多人爱戴,那‘天下第一剑’的名号,人们能口服心服的叫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