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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怕我没有父亲想像中那麽好。
幸好，我内在的自卑并没有阻碍我所展露的自信，我成功表现出来的一切终於令父亲感到满意，只是我仍旧喘不过气，暗夜里，像条疲惫的老牛气喘嘘嘘。
这种情形在小弟诞生後得到了解决，可爱的小弟不像别的弟弟一样对我抱持著敬畏疏远的态度，古灵精怪的小弟对我来说是颗开心果，我疼他，总是希望他过得最好，看到小弟快乐我的心也轻盈了起来，夜里疲累的感觉平抚了些。
只是，隐隐地，我依稀觉得不够，我想找一个避风港，不，或许其实我想找的是另一种更强烈的感觉。
小弟的陪伴对我来说是个避风港，他提供了短暂的宁静让我休息一番，可这是不足的，遗憾的是，我找不到任何东西可以弥补这个不足。
我想，这种不足应该是另一种情感，有别於亲情的──爱情。
不擅主动的我没有机会，就算在国外开放的校风里我仍是孑然一身，孤独地叫同学看不过去，所以听从好心同学们的介绍与尝试，我和几个女孩子交往过，有金发碧眼的外国俏妞，也有黑发黑眼瞳的东方女孩，可惜没有几个持久的，到最後我又恢复独身，飘然一身，没染上半点云彩。
我不强求，不再惦记这种无谓的坚持与寻找，反正我还有一个独一无二的避风港不是吗？
所以只要一放长假我就回家，千里迢迢不辞辛劳地返回家中，只为了有小弟陪伴。
当我十五岁那年，我回到家中遇见了八岁的小信，一个我八年来从未见过的弟弟，平空地冒了出来，惊讶中又带了点好奇。
知道他一个人在房里睡觉时我就快快地冲了过去。
我见到了他，一个与小弟截然相反的新弟弟，他的模样在我心里只能用楚楚可怜来形容了。
小信来的当天就夸张地吐了满地，可怜的孩子，他的反应竟然先是关心我的衣服跟地板，令人说不出来的心疼著。
看得出小信以前吃了很多苦，二姨娘不是一位称职的母亲，为小信洗澡换衣时在他身上找到了证明，数块青青紫紫的淤伤以及瘦弱如柴的身子，从那时，我就发誓要好好照顾小信，不会再让别人殴打他，也不会再让他饿肚子，更不会再让他生病。
那年，我心里的牵挂又多了一人，小弟还有──小信。
这是亲情，我确信，因为我是一个很喜欢照顾弟弟的大哥。
小信很爱哭，其实我很爱看他哭泣的模样，他那小小无助的样子令我时常抱著安慰他，如果说小弟惹人疼爱的地方在『笑』，那麽小信惹人怜爱的地方就在『哭』。
很特别的小孩，他的哭泣一点也不显得难看，更不会令人厌恶心烦，反倒让人的心都拧了起来，泛著刺刺的痛意。
於是，小信在我心里的地方占得越来越多了，有时一回家我甚至会忘了昨晚小弟约我一起喝茶下棋，只是一个劲儿直奔小信房里，想给他看看，我又带了什麽东西令他惊喜。
这日白天，我跟著父亲到外头见习生意，一回到家里，仆人匆匆地告诉我小弟跟小信一起病了。
我快快地脱下外套就直奔小信房里，小信看到我竟满脸惊讶地问道：「咦？大哥，你没去看小弟吗？他感冒了。」
「你不也是感冒了吗？我等会儿再去看小弟。」
小信听了我的回答，嘴唇张了张，彷佛不知该说些什麽，片刻才道：「大哥，我不严重，大概是昨晚我跟小弟两人在院子里玩过头了，起了风也没注意，结果早上喉咙有点痛痛的，我等下喝点姜汤就会好了，小弟身子弱，刚看了他还在发烧呢，他现在一定哭著不吃药，大哥你快去哄哄他，我希望小弟快点好起来。」
「好吧！那你乖乖躺好，多喝点姜汤，我晚点再过来看你。」
「好，大哥，我会乖乖的，你快去吧！」小信哂笑说道，那笑容有著我太大惊小怪的揶揄。
看著他促狭的笑容，我也不由得笑了起来，唉，总是不由自主地把小信还当成八岁小孩。
再多看了小信几眼，我才转身离开。
有了小信的加入，我心里界定的避风港壮大了起来。
我在外头飘泊的日子再也不显得孤苦寂寞，因为我知道只要一回家，小信跟小八提供的避风港会让我卸下所有疲累。
每当心情不好时，以往的我总会想起小八灿烂的笑容，那就像阳光洒在身上，温热无比，而如今，我反倒想起小信的多。
小信的笑容像股春风，温暖，却不会过度炽热，拂得人轻飘飘的，只是我印象最深刻的却是小信哭的时候，因为他破涕为笑的那一刹那──我的心像被某种东西狠狠地入侵过，内心有著无法形容的震撼感受，同时再也忘不了那感觉。
今年回家的时候，蓦然惊觉小信已经来到家里六年了，他已经十四岁了，果然长大了不少，想想他以前才长到我的肚脐眼而已，现在这麽高了呀。
青涩稚气的面容清秀不已，小时候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已不复见，小大人一个，也不像以前那样爱黏著我哭了，我望著他，他站在人群外头欢迎我回家，顿时，我感觉到我们两兄弟不再像以前那样亲密。
原来岁月的流逝真会让人变得生疏，而我的记忆却还停留在过往，我对现实状况感到了失望，我不希望小信就这样远离我。
我不是个感性的人，所以想了很久才想到一个机会，小信的生日快到了，我可以藉著这机会好好跟他聊聊，顺便好好地看看他，因为我真的好怀念他的笑容。
绞尽脑汁想了好久，真想不出要送什麽礼物，小信也不像一般的小孩，简直无欲无求到了苦行僧的地步，一点也不像小八会吵著跟我要喜爱的东西。
回想了一阵，这六年来我真没送过小信任何礼物，也不知他的喜好，我真是一个粗心的大哥。
时间紧迫，小信现在也还在求学阶段，就送他一支钢笔吧！於是我决定好了，匆匆买了回来。
结束了杂务，我终於有时间去找小信了。
「小信，这送你。」我直截了当地说出来意，送礼不是最重要的目的，我希望的是小信能再对我露出一个开心笑容，完全忘了自己的行为对小信来说有多麽地突兀。
所以，当我看到小信不是笑著收下，而是预期外哭得淅里哗啦时，我吓得心慌不已。
「怎、怎麽了？是不是不喜欢这个生日礼物，那、那我再换一个给你好不好？你、你别哭了。。。。。。」
我真的不懂如何安慰人，尤其是现在的小信，他已经不是小孩了，以往还可以把他抱起来亲亲他哄得他笑出来，可如今的小信模样像个小大人了，如果真这样做他大概会感到无比厌恶，我不想要小信变得更加陌生。
努力了好一会儿，也不知自己胡言乱语了些什麽，幸好小信总算笑了。
呼～还好，还好，小信跟以前仍是一个样。
尤其是他的笑容，我贪婪地望著，远久的，心底的异样感觉又浮现了起来，我静静地品嚐心中那股震盪，那股从以前就缠绕在心头的感受，而我移转不了视线──留恋不舍。
我真的喜欢他的笑容，跟小八的笑靥不同，我也说不清到底夹杂了什麽不一样的情绪在里头，或许是因为小信笑起来眼睛似乎会发亮，好神奇。
而当我邀小信一同聊天散步时，我真的忍俊不禁，差点哈哈大笑起来。
小信他，他呀～真是可爱极了。
看著小信伸出来的手，我忆起了小信儿时的迷糊，总是在宅子里迷路，宛若天生就没方向感似的，每次大家一玩捉迷藏，他最後老是哭著被弟弟们找回来，後来我真看不过去了，只好画了张图带著他绕一圈，牵著他的手，每个路线都说个几遍，哪个楼梯可以通到哪里？哪条廊道要如何拐弯才会再回到原地。。。。。。。。。。。
当然，要把路线一次记熟是困难的，小信那时才几岁大，小小的脑袋瓜子哪装得下那麽多，况且他的方向感又差。
无法一蹴可几，所以後来只要一有空，或是跟小信一起走路时，我们俩就会习惯性地牵著手，我带著小信走，深怕一个转头，不晓得恍神的他又会乱拐了哪个弯然後就迷路走失了。
此刻，瞧著小信红了脸，我真不忍心让他尴尬，大方地握著他的手，开玩笑地说道：「哎哟，我要顺便把你牵下去给大家瞧瞧，咱们家现在竟然还有一个会迷路的孩子呢～」
当然是骗他的，可是，握著小信的手的同时，我竟感到无比高兴，他仍是对我这个大哥充满了信任，我觉得满足。
『真是的，小信还是一样天真单纯，居然会忘了他现在已经不会迷路了，呵，真可爱。』我的心底泛满了对他的疼惜，小信的手还是像以前一样小小软软的，温温热热的，握起来很舒服。
当我知道小信不是父亲亲生的孩子的确感到震惊，但，震惊过後我反倒担心小信了，这下子他会不会以为大家就会弃他不顾呢？加上二姨娘的过逝，这一连串的打击小信挺得住吗？
我忧心如焚，赶紧赶回家。
姨娘的葬礼已经结束，而我看到的小信苍白著脸，毫无生气，那脆弱的感觉彷佛他在下一刻就会消失无踪。
我无法对他微笑安慰他，只能给他一个深深的拥抱，告诉他：「小信，别难过，大哥会陪著你。」
永远地陪著你，只要小信不再露出这样无助的表情，那只会令我心疼不已，你永远都是我的弟弟，李家绝对不会抛弃你。
我反覆地说著，希望小信别再伤心难过。
跟父亲商量小信的事情，宽大的父亲本就不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一切宛若从未发生，小信仍可以安安稳稳地待在家里，我感到放心。
只是，难以置信地，小信竟然变了，他开始伤害家里的人，我感到愤怒，大家是如此地关爱他，可他却做出这样的事，如果一次可以当成不小心，但，接二连三的意外让我越来越心寒。
我无法狠下心来责备他，只希望父亲给他的教训能令他醒悟，我硬是冷下心肠来不再给他一点怜悯。
看著憔悴不已的小信，我的内心隐隐作痛，可，我还是阻止自己再对他有半分的疼惜。
当小信说要与我一起走时，我吓了一跳，小信到底在想些什麽？我已经完全不懂小信这个人了。
为了其他的家人安全，我答应让他跟随，只盼小信能改邪归正，明白我们对他的原谅与关怀。
将小信安置好，我又忙著学习，更是藉故不回家，因为我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小信已经不像我记忆里的人了。
这天，我又是在外头混了一阵子才想回去看看，可这一看真令我懊悔不已。
不管他做了什麽，小信还是我的弟弟呀！我竟然连他生病了都不晓得，他到底病多久了？
我後悔极了，握著他昏睡中冰凉的手，我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怎样的蠢事，我差点失去了他，而我内心深处──仍是深深关心他的。
。。。。。。小信。。。。。。你真的吓死我了。。。。。。我在心底重覆地叹道。
好在小信的病没转成肺炎，吃药多休息後，小信的病渐渐转好了。
而那天，就是那天，让我察觉我心底住了一只魔鬼。
小信竟然偷吻我，他吻我的唇，这让我意识到原来小信对我抱持了怎样的企图，我有种被欺骗的感觉，他骗了我这个大哥，我怒气冲天。
更恨的是，小信的吻像把火点燃了我心里的震盪，我被雷劈似地霎时明了，往昔缠绕在心头的感受，居然是这种不可原谅的欲望。
不行，这种事不能让它发生。那样的事情是不对的。
我把小信赶出门外，让他在外头待了一个晚上，希望他能静下心来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麽可怕的事。
翌日清晨，我一开门，小信跟著倒了进来，原来他倚著门睡了，我快快地把他抱进来放到床上，摸摸他的头，幸好他没再感冒。
我们之间像在打一个冷战，因为我怕一旦心软，我心里的恶魔就会跑了出来，仅管我这样的冰冷态度会伤害小信的心，可我不得不如此。
这样的状况持续到我们回国的那天，回到家後，我总算松了口气，不必再日日夜夜对著小信一人，这里有更多的事务让我分心，我不用再想著小信的事。
可我对小信失望透了，他仍是不懂大家的苦心，他居然又伤害了小八，才回家没多久他就这麽迫不及待地下手，他真的那麽痛恨这个家吗？痛恨家里的每个人？
父亲动手的时候，我只能无力地观望著，我想不出什麽藉口为小信脱罪，我无能为力。
还好，家里新聘来的杜老师走进来制止了这一切，而我，只能绝望地闭上眼。
小信，求你别再这样了，大哥好累。
为了不让事态往更坏的地方发展，我紧急召唤了小仁小爱回来，只希望她们把小信带走，带得远远的，别再让我看见。
小仁小爱如期地回来了，我觉得松了一口气，心想著，小信这事快要结束了。
所以当他跪在地上求著我，说他不想离开时，我真的心软了，那天小信哭泣的模样跟小时候的记忆完全重叠。
於是，当小信带著泪花笑了的时候，我心底的魔鬼终於将我的灵魂吞没。
我答应他的请求。
伸出发颤的手，亲吻他，狠狠地将他抱住，汲取他给我的情意。
我知道──他爱我。
而我，原来在见到他时就已经爱上他了，从那麽久以前。。。。。。。。。。
那日，我占据了小信柔软纤细的身体，小信他是那麽全然地信任我，让我在他身上无比放纵，不管我对他取采多麽耻辱的Zuo爱姿式、粗暴的动作，对他说了下流的话语，他仍是毫无怨言与不满，那麽温柔地、和顺地，始终带著浅浅而满足的笑意。
对，这才是我的小信，天真单纯又善良的小信，不管别人如何地伤害他，他只会将痛楚隐忍起来，不让别人为他担心。
我想起了他刚来那满身的伤，想起了他呕吐时却先关心别人，想起了他待弟弟们的温柔，那样的他怎麽可能伤害他们！？
不，一定有哪里弄错了！
我蓦然惊觉，小信竟然从未辩解过，喔，天呀！我到底犯了怎样的大错。
情事结束後，我抱著半昏厥的小信，心里满是对他的歉疚，我不知道他是否能听见，但，我还是在他的耳边不停地说著：「对不起，小信，对不起。。。。。。」
後来仔细查过，我锁定了最可疑的人，同时，李家发生了今年来最令人难过的惨剧，小薇，也就是九姨娘被枪杀了，事实上却是被毒杀的。
因为案件的发生，小信的行程耽搁了下来，李家陷入了混乱，一片愁云惨雾的气息，身为长子的我，分身乏术，只能拜托警方快快将凶嫌揪出，我给了陈警官一些提示，希望能帮得上忙。
还有，小信真的好心得令我头疼，深怕他又胡乱说了些什麽话把罪责全扛了起来，我不得以再度扳起脸孔，声严厉色地禁止他乱说话。
幸好，总管王叔後来终於伏首认罪，也多亏了杜老师与陈警官，才没让小八出事，大家总算可以放松绷紧的神经了。
而我与小信别离的日子，也近了。
这样也好，等到我有能力保护小信时再让他回来吧！我不想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了。
深深凝视著小信的身影，看他上船，看他跟大家挥手告别，我恋栈不已，直要将他刻在心底。
时光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逝，听到小信在国外又拿了一个学位，我心里真以他为傲，小信是个坚强的孩子，令人为荣。
再过数天，小信就可以动身回国了。
而小八，他已经出国游学了一段时间了，杜老师也跟著过去，这样的组合我感到放心，相信杜老师一定能照顾好小八的，他一定可以制得了那个磨人的小恶魔。
父亲终於退休了，历经无数事的父亲一下到枱面整个人彷佛苍老了不少，我也只能多请一些父亲的朋友多过来陪陪他，安排一些旅游等活动让父亲散散心。
我每天都数著日子，期待时间的脚步再快一点。
数著的时候真觉得其慢无比，可真正等到那一天，感觉却像过了一刹那，快速得让我不知如何去招架准备。
──小信回来了。
这天，我不让任何人跟随，就只有我一个人开著车到码头迎接。
熙熙攘攘的港口挤得跟沙丁鱼似的，人潮来了一批又一批，可再转眼，方才那批人已不知去向换上的却又是新的脸孔。
船进港、停靠、抛锚，汽笛响了一声又一声，船上的烟囱冒著一团团的黑烟，我等著，等著小信下来时我可以第一个发现。
双眼不敢随意眨一下，深怕错过了。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