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罗士信此刻已从鹊头镇出兵三十里下寨。遥遥望过去,只见到远方群山起伏,落日西沉,散尽了最后一丝光辉,
等到夕阳最后一点亮色消失不见,夜幕无声无息地降临,笼罩大地。
罗士信远望陵阳山。眉头皱起。风吹过,满天的寂寞。突然俯下身去。摘了一朵枯萎的野花下来。
凝望着手中的野花,罗士信嘴角露出苦涩的笑容,裴行俨是个很聪明的敌手,他现在还是找不到裴行俨的破绽,就如同裴行俨也对他无可奈何一样。
营帐前微风吹过。吹落罗士信手中的野花。野花晃晃悠悠的落地,翻了几翻,满是孤单。如同营帐前立着地罗士信一样。
突然有些想念当初大口喝酒的情形,突然想念起秦叔宝和程咬金,有他们在地时候,不会孤单。突然想起张将军帐前三虎纵横捭阖,杀敌无数,那时候何尝有过孤单?
有朋友,不孤单!可现在呢。朋友不再是朋友,他们三人心中都有根刺,而且这根刺会追随他们一生,无论白日或者黑夜。
不知何时,眼前已经迷离,鼻子微酸,罗士信抬起头来,望向苍穹夜幕。透过那似有似无的泪水,穿透那微明微暗的夜雾。一张满是愁苦的脸挂在了天边。
罗士信突然用手捂住了胸口,宛若被巨锤击中了胸口。天边的那张脸虽是愁苦,可双眸却是明亮,带有丝笑意。笑意过后,变地严峻,然后若有若无地声音传了过来,回荡在罗士信的耳边。
做错了事情。就要接受惩罚……
罗士信泪水落下来。痛苦地呻吟一声,他永远忘不了那个如父如友的张将军!记得他才是从军之际。心高气傲,屡战屡胜,养成了狂妄自大的性格,自以为天下无敌。一次讨匪,不听号令,穷追不舍,结果落入盗匪的埋伏之中。所率部众伤亡殆尽,若非张须陀带兵杀入,救他出去,他不见得能活到今天。
张须陀舍命救了他,可回去就说了一句话,做错了事情,就要接受惩罚!若是旁人,多半是斩头的罪名,张将军惜才,终于放了他一马,痛责他八十军棍,而且亲自用刑。可责打罗士信后,他亦自罚四十军棍,三军动容。
那一顿打下来,罗士信半个多月没有起床,张须陀打完他后只说了一句,你我都对不起信任我们的那些人!
最难受的永远不是体外之伤,而是良心地责罚。体外之伤终有好的时候,可心中流血却是一辈子的事情。
自那以后,罗士信就再也没有犯过错,他兢兢业业,不是怕责罚,只因为对张将军那永远的愧疚!这次他知道自己又错了,可却没有谁再责罚他,望着天边那愁苦的笑容,带着一生的矛盾,泪光中,罗士信又是一声痛苦的呻吟。
张将军……
夜,无边无际的漫来,痛苦,惊涛骇浪般的翻涌。
罗士信一直立在那里,怔怔地出神,他现在不信天,不信命,所有的道路都是自己选择,他背叛了所有的人,坚持了自己,他不知道结果如何,更不知道师尊会不会命人杀他,可那已经无妨。
他走自己的路,他已经不在乎!或许,他的不在乎只是因为他太在乎!翼的唤了声。西门君仪望着罗士信的时候,神色复杂。他觉得罗士信是个怪人,可他不能否认罗士信地确是个将才。由这人整顿队伍,江淮军已经焕然一新,和以往大有不同。他不但对兵士苛责,对自己更是要求到了苛刻地地步,这让兵士对他满是畏惧。
罗士信回过神来,“什么事?”
西门君仪自杜伏威起义后,就是一直跟随杜伏威。他为杜伏威卖命,杜伏威为了他亦是一样,这才让他死心塌地。当初他和杜伏威、李子通三人伏击萧布衣,日后想想仍是惊凛,可经过那次死里逃生,他更是信任杜伏威。所以这次屈居罗士信的副手,他并没有什么埋怨,更关键地一点是,他明白自己远远不如罗士信。
“有军情禀告,裴行俨按兵不出,没有任何活动的迹象。”西门君仪无奈问,“不知道将军下步有何举动?”
罗士信蹙眉,双眉间有道深深的皱纹,看起来如同中了一刀。“裴行俨身为萧布衣手下的第一猛将,不过在我看来却是有勇有谋。我们不能掉以轻心。若无十足胜他的把握,暂时和他相持就好。”
西门君仪点点头,突然道:“将军,阚棱将军来了,请见罗将军。”
罗士信双眉一扬。有些意外道:“阚棱来了,快带我去见他。阚棱一来,我计划可成。”罗士信虽投奔杜伏威不久。可对于杜伏威军中几人却是颇有印象,阚棱和王雄诞就是其中的两个。
杜伏威自从被李子通偷袭后,痛定思痛,整肃江淮军。在江淮群盗中选了敢死队五千人,命名为上募,这五千人是片刻不离身边,待遇极为优厚。是以人人愿从。每逢碰到强敌之时,杜伏威都让上募出击,战斗回转后检查伤势,若背部有伤就认为是贪生怕死,后退所致,当下处死。是以上募中人都是千锤百炼,个个以一当十,缴获的军资,上募优先享用。若是战死,就以死者之妾殉葬。这规矩制定的极为残酷,却是得到了上募地忠心。
杜伏威又从上募中抽出几十人作为义子,想数万中选出这几十人,条件是极为的苛刻,这几十人地能力可想而知,而阚棱和王雄诞却是这几十人中最为优秀的两人。能力更是非同凡响。这也就怪不得罗士信听到阚棱前来颇为振奋,他有计划。却是缺乏人手实施,这下得到强援,当然高兴。
见到罗士信的兴奋,西门君仪脸上闪过古怪,却没有说什么。
跟随罗士信到了营帐内,一人正垂手而坐,规规矩矩。那人年纪不大,但是一眼望过去,觉得稳如泰山,有着不合他年纪的沉凝。
罗士信肃然道:“阚将军,你来的正好,我有击溃裴行俨之计,正缺人手,可是杜大总管让你前来帮我?”
杜伏威再次起义后,自称大总管,封辅公为长史,阚棱、王雄诞和罗士信均为将军,所以罗士信称呼杜伏威为大总管。
阚棱站起来才要说什么,罗士信已经指着桌子上地地图道:“裴行俨在陵阳山驻军,此人深得用兵之法,我们若是强攻,只能损失惨重。但我们若是不理裴行俨,径取九江,他却能给断我们的归路,给我们致命的一击,所以眼下当以拔除此人为主。”
阚棱嗯了一声,罗士信望着地图,仿佛回到了从前,那时候,他们三虎和张将军指点江山,挥斥方遒。
这时候地他,颇为专注,脸上少了忧郁愁苦,正色道:“裴行俨虽无破绽,但是我们却可以扯出他的破绽来。这就需要西门副将镇守鹊头镇防备裴行俨大军的偷袭,我却率大军径取陵阳山,牵扯住裴行俨的主力。这时阚将军却可率轻骑沿江而上,对董景珍部进行偷袭,我想以阚棱将军之能,击败董景珍应不是问题。这时阚将军可佯攻九江,裴行俨必定回防,到时候我们前后夹攻,可破裴行俨!”
他说到这里,嘴角终于露出抹微笑,每次出谋划策后,他都有这种自信的微笑。
可没有听到有人回应,罗士信的笑容僵硬在脸上,扭头望过去,见到两张木然的脸,罗士信缓缓坐下来,意识到身边不是程咬金和秦叔宝,他为之效力地也不是张将军,而是杜大总管!
脸上恢复了冷漠,罗士信沉声道:“阚将军,不知道你有何高见?”
阚棱终于开口说话,“其实我是来传令。”
罗士信眼皮跳动下,“传什么令?”
阚棱取出杜伏威的手谕,沉声道:“罗将军,李子通起兵海陵,渡长江进攻毗陵。毗陵危急,义父请罗将军回转历阳,共同商讨伐李子通大计。”
罗士信默然良久,轻声道:“那鹊头镇怎么办?”
阚棱神色不变,“义父让我来领军镇守。”
罗士信良久无言,“为什么要打李子通?”
“为什么不打李子通?”阚棱反问道。
罗士信叹息一口气,“李子通蛰伏海陵良久,不成气候。萧布衣锋锐正利,若不挫败他东进的计划,我等难免困守一隅,坐以待毙。依我之见,当先败裴行俨,再沿江而上的好。至于李子通……并不需要重兵对付。”
“义父有令,我不敢不从。”阚棱正色道:“罗将军若有疑问,大可去询问义父。再说……阚棱在此,我想裴行俨亦是不能攻破此地。”
西门君仪感觉到古怪的气氛,陪笑道:“罗将军勇猛无敌,用兵如神,当然要用在刀刃上。阚将军亦是不差,在此坚守,也不会差。想李子通屡犯我等之地,杜大总管应该是想毕其功于一役,一举铲除李子通吧。”
帐篷内沉寂下来,罗士信望着油灯,眼中跳动着火焰,“杜大总管让我什么时候回转?”
“明晨。”阚棱毫不犹豫道。
罗士信点点头,艰难的站起来道:“好。”
他话音落地,人已走出了帐篷,无声无息。西门君仪这才舒了口气道:“阚将军,我想罗将军多半不会高兴。”
“他是否高兴与我何干。”阚棱大声道:“好在罗士信听话……不然的话……”
他声音不小,已经传出帐外,他本沉凝,故意大声说话显然是说给罗士信听。罗士信听了,却是无动于衷,缓缓的走入休息的营帐中,盘膝坐下来。
抚摸着随身地铁枪,罗士信神色黯然,他一点不笨,已从阚棱的来意中觉察到杜伏威的猜忌。
他这才明白,原来走自己之路也是如此艰难。没有人相信他,没有人相信他帮助杜伏威全无私心。
嘴角带着苦涩的笑,罗士信不知道坐了多久,突然低喝道:“谁?”
他警觉还在,觉得到一人立在毡帐外,悄无声息,这里是他的营帐,谁来这里,目的为何?
帘帐一挑,一俏生生的人影闪进来,身着江淮军地衣服,可却是个女子。
罗士信放下了铁枪,皱眉道:“窦红线,你来做什么?”追,呵呵。:)
三四零节 飞将军
窦红线比当初离别的时候清减了些,见到罗士信皱眉,露出一丝笑容,“我……来看看你。”
“现在你看到了,可以走人了。”罗士信道。
窦红线没有离开,却是走近了几步,“士信,你瘦了很多。”
“我胖瘦不用旁人关心。”罗士信还是表情冰冷,却已经垂下头来。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当然明白窦红线的心意,可他不能接受窦红线的关心,他只怕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虽然都说什么红颜祸水,罗士信从来不这么认为,相反,他倒认为自己是祸土,走到哪里都要带来灾祸。既然如此,他更是不能靠近窦红线。
窦红线见到他垂头下来,心中惴惴,心中酸楚加上委屈,眼前朦胧,一时间烛影摇红,儿时的一幕幕闪到了眼前。
那时候的罗士信不是什么将军,可已经帅气的有如将军;那时候天下并没有乱,甚至可以说是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那时候她家还算小户之家,颇有余粮,那时候她父亲不是巨盗,还是个里正,深得乡中之人的尊敬……
他们的结识,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可却极为短暂。
“你是谁?”小女孩结着羊角辫,羊角辫上扎着红红的蝴蝶结,脸蛋红彤彤的有如苹果般可爱,望着突如其来的玩伴,颇为好奇。
“你又是谁?”男孩嘴一扁,说不出的孤傲。
“我叫窦……红线,我爹是这里的里正。”从幼时起,姑娘的心中对他就有着好感和纵容。
“我叫罗士信。我不要什么家世,我师尊说,我以后要是个将军。”
“吹牛……不害羞……”小女孩刮着通红的脸蛋,望着那意气风发地玩伴,心中蓦然在想,他说不准真的会是个将军……
自此后,女孩的心中就留有了那个男孩的影子,她对男孩一无所知,那时候的她从未想到过太多。可欢娱短暂。没有多久。男孩走了。带走了女孩的一颗心。
女孩找爹爹哭诉,问男孩去了哪里,爹爹却只是摸着她的头,轻叹道:“他和你……不是一类人。”
女孩不懂,为什么她和男孩不是一类人,可却真切的明白,他已经离自己而去,很可能一去不复返。
那一年,他们彼此懵懂,她被他的傲气吸引!
日子一天天过去。女孩慢慢地长大,可儿时那个少将军地影子却是挥之不去。每天望见黄昏日落,朝霞满天,她都是怅然若失。日头升起落下,亘古不变,世道却是慢慢乱了起来,将军总是不见。可是盗匪却是俯拾皆是!
父亲颇有侠气,受乡里爱戴,组织起乡民抗匪,自然遭到匪盗地忌恨。那一日,盗匪围攻家里,父亲顾此失彼,她虽是习武。可毕竟还小。被几个盗匪抓了去,欲哭无泪。这时候一个飞将军从天而降。几枪刺死了盗匪,微微一笑,映红了晚霞。
她感激的话还来不及说出,他却已经远走,她只能望着他的背景问,你去哪里?
去从军,做将军。他迎着晚霞离去,再没有回头。
那一年,他们彼此相知,她被他的豪气感动!
窦红线望着红烛映照下的那张脸,仿佛凝望着晚霞落尽处的那个背影。他们聚少离多,相见的日子甚至用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可人生往往如此奇妙,很多爱情不在日积月累中沉淀,却往往如刹那烟花。
认定了这是她的真命天子,知道了他的叱诧风云,偶尔不经意地擦肩而过,他只是一笑,她凝眸深望,总要回味良久。
可她终于发现父亲说的很对,他们的确不是一路人,父亲由里正到队正,由官兵到盗匪不过年余的功夫,可他已经变成了威名赫赫的罗士信,以剿匪为己任。而她和父亲终究是盗匪,终日寻思的都是对抗官兵。
每次想及这点的时候,她都是暗自心痛,黯然伤神。时光变幻,他们也终于到了最终对决地时候,应该也是说两股势力最终对决的时候。父亲和瓦岗联手,要先翦除大隋的张须陀。杀张须陀已是中原盗匪的共同目标,张须陀不除,他们永无出头之日。为显和瓦岗联合的诚意,父亲出动了手下的两员大将来协助李密行事,她也跟随苏定方和刘黑闼二人前来瓦岗,因为她放心不下心中的牵挂。她终于忍不住混入了大营,请他离开张须陀,因为她知道,这次计划端是周详,张须陀必须要死,可她只怕他有一丝意外,他还应该好好地活下去。
她并没有想让他背叛张将军,她只想让他暂时地离开。
所有的事情都是按照计划行事,张须陀死,他们地计划大功告成。她只以为从此以后,他们能在一起,可她从来没有想到过,他们只有离的更远!
见到他势若疯虎的抢了张须陀的尸体出去,她就知道自己做了件终身后悔的错事,她不应该劝他离开。悄然的跟在他的身后,见到他将张将军的尸体埋在黄河对岸的山中,她不解其意,可她要去草原为爹爹买马,从草原回转见到他的那一刻,她芳心寸碎,从那一刻她才明白,他在她的心目中,分量如此之重。
那一刻,她宁可承担所有的责任,只求他莫要伤心,可以停留,可他挥一挥衣袖离去,再不回头!
她很多事情不明白,只觉得要非她的劝阻,他绝对不会落到如此的田地!千错万错,她愿意承担一切的错,所以当她得知他投靠了杜伏威,她毅然南下。罗士信或许已非当年的罗士信。但窦红线永远是那个扎着羊角辫的窦红线!
见到红烛高燃,红泪斑斑,窦红线心中亦是流泪,只是嘴角还是挂着笑。
不知过了许久,红泪终于燃尽,波地一声响后,帐篷内暗了下来。可烛光照不到的地方,有时候反倒看的更清楚。窦红线不闻罗士信言语,终于轻声问。“士信。你还好吗?”
罗士信缓缓抬头。望着那黑暗中闪亮的双眸,“我过的比任何时候都要好!”
窦红线心中一阵刺痛,轻声道:“我们那过的却不算太好,我爹率人击败了薛世雄后,本来声望大振,势力一时无二。可涿郡的罗艺说要为薛世雄报仇,盘算前来攻打我们,王薄也不服我爹,总是在背后搞鬼,可最要紧的是出来了个杨善会。此人骁勇善战,死死的钳住我爹向西推进地路线。我们三方为敌,苦不堪言,我们……需要你。”
说出这话地时候,窦红线却没有说及一点,她不是想替爹爹拉拢罗士信,她只是担心罗士信。或许有人知道自己被需要地时候,总不会自暴自弃。看着罗士信的颓唐,想起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小男孩,她心中阵阵的抽搐。
“这与我何干?”罗士信冷冷的回了句。
窦红线继续道:“杜伏威这人其实心胸不算宽广,我听说他和辅公是贫贱之交,一起打下了天下后却对辅公颇为猜忌,他让几个义子掌管大权。却是架空了辅公的兵权。我只怕你跟着他。总有一日会和辅公一样的下场。”
“这与你无关!”罗士信不动声色。
窦红线露出苦涩的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