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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顾元文都的目瞪口呆,从怀中掏出奏折呈上去,然后退到萧布衣的身后。
卢楚却是早早的立在萧布衣的身边,冷望元文都道:“元文都,你逆天行事,真以为会有很多人跟随吗?”
萧布衣见到卢楚手臂流血,却是撕下衣襟为他裹伤,卢楚眼中露出感动之色。“谢西梁王,一些小伤,不妨事。”
元文都血液都已经冷下去,萧布衣为卢楚裹伤,固然是拉拢人心,可也是示意悠闲。他明明听到自己说王世充会攻城,可还是不紧不慢。难道是真的觉得成竹在胸。有对付王世充的把握?
独孤机却是呼喝一声,大殿外脚步沓沓,有禁卫军出现在殿外。元文都才有点喜意,心道独孤机皇室中人,毕竟还临危不惧。
哪里想到独孤机大喝道:“元文都犯上作乱,罪不可赦,西梁王有令,只诛首恶。余众可免一死。孟郎将,元文都一家老小可曾拿住?”
有人在殿外应道:“启禀西梁王、独孤大人。元家一百三十七口悉数在内。无一漏
元文都脸色惨然,指着独孤机道:“独孤机,你好……你很好。”
独孤机不理元文都,只是向萧布衣施礼道:“启禀西梁王,微臣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尽数控制住元文都的家眷,只等西梁王发落。”
殿中重臣有卢楚、韦津、独孤机、元文都、段达、董奇峰和郭文懿七人,元文都内城叛乱,本来算计是六对一之势。只以为稳操胜券。哪里想到事到临头。萧布衣一出现,已经哗变了一半过去。
段达早就跪着过来。他是想两面讨好,可没想到两面都没有讨好。
眼看卢楚、韦津、独孤机个个争着领功,他这才悲哀地发现,原来他早就被排斥在争权夺利之外。
可眼下若再不讨好,只怕会有性命之忧,段达满是谄媚的笑,“想西梁王运筹帷幄,决胜内城,实在是日月之辉。咄,元文都,想你米粒之光,也敢和西梁王争辉,实在是可笑……哎呦……”
他只顾得讨好,没想到元文都一口浓痰吐过来,即疾又准,他竟然没有躲开。
萧布衣懒得理会这种奸佞的小人,目光却是投向了郭文懿,微笑道:“其实我这次真想看看有几个人能投靠你元文都,不过看起来还是有几个。”
郭文懿已经骇的说不出话来,总有人想要投机,他当然也不例外,可他没有想到西梁王很生气,这次投机的后果也很严重。
咕咚跪倒在地,郭文懿五体投地,哀声道:“微臣罪该万死,还请西梁王恕罪。”
他这一跪,大殿中能坚持的不过只有两人!
元文都已经脑海一片空白,董奇峰却是脸上苦意更浓,他手持匕首,上面还有几滴鲜血,不显狰狞,只余凄凉。
萧布衣目光终于落到董奇峰的身上,轻叹声,“董中将,你为何也要反我?”
董奇峰要反萧布衣,地确让萧布衣很是疑惑地地方,因为众人要反,毕竟还有个理由,王世充为取东都之地,元文都不服萧布衣,想要荣华富贵,但董奇峰一来不想争霸,二来也不是觊觎荣华富贵之人,他这次来反自己,其意决绝,实在让萧布衣百思不得其解。
董奇峰目光落在匕首之上,喃喃道:“老了,老了……也会有糊涂的时候。”
萧布衣沉声道:“董奇峰,想你一直去找孙少方,只想让我把视线移到他身上吗?想孙少方为人仗义,对你这个师尊却是仁至义尽,宁可身受不白之冤,却也不肯说你半句坏话!你如此陷害他,不觉得心中有愧吗?”
董奇峰轻叹声,“成王败寇,还有什么可讲?萧布衣,今日我败了,也该死了!”
他说完这句话,突然一翻腕,手中匕首已经扎向自己的胸口,萧布衣微凛,想要出手拦截却有些晚了。
殿外突然有人大叫一声,“师父!”
那声音颇为凄切彷徨,董奇峰微愕,匕首停在半空,抬头望过去,只见到孙少方已经扑了进来。董奇峰老眼含泪,颤声道:“少方,你还好吧?”
孙少方窜到大兴殿中,见到师父无恙,不由放下了心事。他在白虎门被下毒,到活着来到大兴殿,其实已经是在死亡边缘转了一圈。虬髯客出手救下众人。又为众人解了毒,孙少方不明白这个大胡子还有什么不会,却知道对手阴谋已然发动,师父的性命堪忧,这才急匆匆赶往内城。师父这些日子来,一直都是心神不宁,每次找到他都少说什么。孙少方心中惴惴。总觉得有些问题,却也不敢询问。他那夜独自找到萧布衣,就是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说明白的好,他认为萧布衣绝非胡乱怀疑的人。是以他对萧布衣坦诚以待,说出原委,萧布衣和他冰释前嫌,都是开始猜测董奇峰的用意,后来发现董奇峰和元文都暗中勾结。萧布衣已经觉得董奇峰想要造反。孙少方无从辩解,这才心中郁郁。想要找师父谈及。却亦是无从下口。他知道师父要是造反地话,萧布衣再是义薄云天,这种事情也不会轻饶。萧布衣信任孙少方,这才将怀疑蝙蝠五兄弟有内奸地事情和孙少方说明。孙少方不动声色,暗自留意,可没想到老二下毒手段极为高明,孙少方小心留意还是着了对手的道,正焦急地时候,才知道萧布衣亦是留了后手。虬髯客从天而降。制服了老二。孙少方得救,知道敌人已经发动。这才赶到大兴殿,正逢董奇峰自杀,不由大急,喊了声,救了董奇峰地性命。
见到师父住手,孙少方却是咕咚跪倒在萧布衣的面前,以头磕地道:“西梁王,孙少方有一事相求。”
萧布衣微皱眉头,“何事?”
孙少方抬起头来,额头已然见血,方才磕的着实不轻,“少方也知道此事实在为难,可少方还是要求!董中将阴谋造反,罪不可赦,但请西梁王念在他老迈地份上,饶他一死,少方宁愿身家性命担保,担保董中将再不会造反,还请西梁王恩准,饶董中将一命。”
萧布衣沉默无言,孙少方却是又是一个头磕下去,磕地青砖地面砰砰作响,鲜血流淌。萧布衣不想孙少方如此,见他额头的鲜血和着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狰狞悲凉,不由心中一软,轻叹道:“少方……你起来吧。”
孙少方怔怔的跪在那里,不知道萧布衣到底是何心意。
萧布衣沉声道:“今日有你孙少方求情,我就不杀董奇峰。”
孙少方大喜,站起来又向萧布衣深施一礼,这才转身向董奇峰走过去,低声道:“师父,回去吧。”
董奇峰却是不动,只是怔怔的望着孙少方,半晌才道:“少方,你为什么要如此对我?我一直在陷害你,你难道不知道?我一直都在利用你,你难道也不知道?”
孙少方微愕,转瞬微笑道:“我从来都是如此对师父,人这一生,谁没有做过几件错事?可若是能改正,就不算晚。更何况我的命都是你给地,你想要怎样都是随便你。”
他说地自然而然,虽是鲜血满面,可神色中的喜悦不言而喻,毕竟他又做了一件让自己安心地事情。
董奇峰却是笑了起来,脸上皱纹挤在一起,满是愁苦,“少方,我这一辈子……没有做什么大事,唯一骄傲就是收了你这个徒弟。”
孙少方不知如何应答,却再次说道:“师父,回去吧。”
“是呀,回去吧。”董奇峰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伸手扶住了孙少方的肩头,匕首却已经刺了出去!
萧布衣目光一寒,飞身扑到,可是人在半空,却是愕然。
他只以为董奇峰要杀孙少方,没想到董奇峰地匕首却是刺到自身地胸膛!
董奇峰方才要死的时候没有死,这会不必死的时候为什么要死?萧布衣想不明白,他实在搞不懂这个董奇峰到底想的是什么?
寒光闪现的时候,孙少方只余愕然,他甚至没有半分闪躲的念头,可见到董奇峰自杀之时,他那一刻身子僵硬,骇然满面。
停顿了片刻,或者是永恒,孙少方这才抱住了师父,撕心裂肺的叫道:“师父,为什么?”
董奇峰脸上露出笑,“少方……为师……有……愧!”
他话音才落,头已经垂下去,这一刀好不凌厉,锋刃全没。插在心脏稍偏位置,董奇峰只是最后说了几个字,已然毙命。孙少方感觉到手臂沉重,双腿一软,咕咚跪在地上,良久才是抬头狂呼道:“为什么?”
泪水簌簌而落,夹杂着鲜血点点滴滴。孙少方一阵茫然。萧布衣亦是不解,元文都却是冷笑起来,“我知道为什么!想董中将对朝廷忠心耿耿,更知道萧布衣人面兽心,虽然现在许诺不死,但是难免不暗中下手,这才自尽而死。”
孙少方霍然而起,抱着师父的尸体怒视元文都道:“为什么?为什么人死了你还不会放过?董中将都死了你还是如此污蔑。你可有半点良心?!”
他悲愤欲绝,上前两步。可见到师父虽死。面容却是栩栩如生,一时间往事如潮冲上脑海,天昏地暗,大喝一声,仰天倒了下去。
这些日子来,他一直被人怀疑,一直在师恩情义中徘徊,难以自已,心力憔悴。方才被老二下毒。毒性初解。又是一路狂奔,为求情心中忐忑。为救师父性命全力以赴,可师父蓦然殒命,让他一时间体内空空荡荡,再无半分力气。他连番受到打击,饶是铁打的汉子,一时间也是无法承受。
只是昏厥倒下去之时,还是紧紧地抱住师父地尸体,眼角却有泪水流淌下来。
萧布衣缓步走到孙少方身边,摸了下他地脉门,知道他是劳累心忧昏厥,并无性命之忧,让宫人将孙少方送回安歇,找御医诊断。萧布衣这才缓缓地站起来,冷冷的望着元文都,不发一言。
元文都冷冷笑道:“萧布衣,董奇峰说的不错,成王败寇,可他这番忠义却是用错了地方,想我造反,并非主动拉的董奇峰入伙,却是他主动加
“人死了,当然随便你怎么说。”萧布衣淡漠道。
元文都冷笑道:“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说谎的必要?反正你信也好,不信也罢……”
“你终究难逃一死。”萧布衣接道:“我说只诛首恶,现在你就是首恶。”
元文都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你说了这多,无非是想光明正大的杀我而已,我说你道貌岸然一点不假。你当然对我和王大人颇为忌讳,却一直没有借口杀我们,只怕引起旁人不满。这次逼反也算是你地杰作,我既没有那么厚地脸皮卑躬屈膝,也没有收一个徒弟为我求情,看起来必死无疑!”
萧布衣点头,“的确如此。”
元文都却是脸色一扳,肃然道:“可你千算万算,也是算不到袁巧兮、小弟、胖槐已经落在我手,而且现在藏匿的不知下落。萧布衣,你杀了我,他们都要死!”
萧布衣反倒笑了起来,“这的确是个难题。”
元文都亦是微笑起来,“你向来自诩仁义,想必不会为了杀我不顾他们的性命吧?”他话才落地,突然脸色变的极为难看,只见到大殿前已经现出三人,正是袁巧兮、小弟和胖槐。
袁巧兮脸色苍白,可神色坚毅,还带着点兴奋。胖槐还是迷迷糊糊,却是垂着头,只有小弟最为振奋,咯咯笑道:“好玩……真的好玩……无耻的人见地多了,可无耻到这种地步的人并不多见。我们现在没有不知下落,元文都,你这次可算错了吧?”
“你们……怎么?”元文都失声道。
萧布衣笑笑,“我是不想打草惊蛇而已,元文都,你故作谜团,让我怀疑孙少方,我就如你所愿去怀疑孙少方,你让人去蛊惑胖槐,我就让你去蛊惑胖槐。我若是不听你地,你怎么会乖乖地造反呢?你让人蛊惑胖槐下药,把巧兮、小弟抓过去,可没想到胖槐其实……根本没有下药。”
胖槐霍然抬头,喃喃道:“真的?”
萧布衣不答,袁巧兮却是安慰道:“胖槐,是真的,你并没有伤害过我们。”小弟想要说什么,却被袁巧兮扯了下衣袖,禁言不语。
元文都脸上阴晴不定,已然绝望。萧布衣却是冷冷道:“你们的人才抓了巧兮、小弟,我随后就救了他们,顺便将你的余孽斩尽杀绝。你自以为稳操胜券,这才迫不及待的想杀卢楚。你说的一点不错,今日就是我把你逼反,今日就是我想杀你,你又能如何?”
“启禀西梁王,有军情禀告。”卢楚接到消息,低声道。
“何事?”萧布衣问道。
“王辩、王玄恕带千余兵马杀入白虎门……”
元文都喜意上涌,哈哈大笑道:“萧布衣……我虽落入你手,可王大人毕竟不负重托!”
萧布衣微笑道:“那现在怎么样?”
“我等依照大人的吩咐,放他们入城。等到进了一半之时突然再闭城门。卫府精兵早就在那里等待,尽数剿灭作乱的淮南军。淮南军无法逃脱,王玄恕被乱箭射死,王辩却是力尽被杀!”
元文都笑容未敛,已经变地失魂落魄,他现在唯一地希望就是王世充能够力挽狂澜,拯救败局,可这里是个圈套,白虎门亦是陷阱,王辩、王玄恕身死,王世充还有多少实力?
萧布衣静静的听着结果,淡淡道:“杀地好,元文都,你不是说王世充有三路兵马进攻东都?现在已经平了一路,另外两路如何?”
“上春门的乱匪魏征还没有出兵剿灭,只是因为西梁王吩咐过,要等杀了王世充后再行动手,魏御史不想打草惊蛇。”
萧布衣微皱下眉头,“王世充还没有入城吗?各个城门的动向如何?”
“只有徽安门留下了缺口等王世充到来,其余各个城门严阵以待,王世充绝对无法攻
萧布衣拳头握起,沉声道:“去徽安门看看。”
“元文都怎么办?”卢楚询问道。
“给他一把刀,他想死就让他死,他要是不想死呢,就关入大牢慢慢等死。”萧布衣望向元文都,讥诮笑道:“我猜你一定会选择后者,是不是?”
不等元文都回答,萧布衣、史大奈已经飘然离去,当啷声响,一把刀落在元文都面前,元文都脸色铁青,却是迟迟的不能捡起那把刀……
三八五节 兄弟
冬夜凄冷,冰霜满地。
东都外城没有想象中的混乱,甚至很多百姓已经早早的进入梦乡之中。上春门虽然不时的有厮杀声传来,可百姓们相信盗匪绝对不会攻打进来。
他们心中感谢西梁王。
若是没有西梁王,内城不见得有事,但是外城多半早在盗匪的肆虐之下。当初孟让带兵杀入集市之时,百姓人心惶惶,只怕天下这最后一块安宁的地儿也是生灵涂炭,好在西梁王赶到,不但杀了孟让,还将盗匪赶出东都,一直将瓦岗军困在了洛口,没有西梁王,就没有东都的安宁,甚至是,睡个好觉都不可得。
带着这种念头,虽然听到厮杀,但是百姓还是很放心,亦没有骚动,九营连环凝聚着他们的心血,是他们亲手所建,他们相信盗匪攻不破他们亲手建筑的防线!
萧布衣骑马踏过长街,抬头望着残月,眉宇间带着些不解和落寞。
董奇峰死了,死的让人觉得不明不白,元文都离死不远了,却带不给他些许振奋。如果说东都争斗不过是天下角逐的一步棋的话,元文都只能说是东都角逐的一步棋而已。
元文都败了,萧布衣胜了,但是大局还是混沌初开,谁输谁赢还是说不明白。冷风吹过,萧布衣难得的清醒。
史大奈默默的跟在萧布衣的身后,突然问道:“西梁王,这世上……孙少方这种人太少了。”
萧布衣微愕,扭头望过去,见到史大奈悲伤的脸,不想这种粗犷的汉子也有如此细腻的心思,“大奈。不是少,是……很多时候,我们没有去发现。最少……你也一样。”
史大奈扭过头去,“像孙少方这样活在义气真情中的人,很累呀……”
“累是你的感觉。”萧布衣沉吟道:“只要他不觉累就好。”
“哦。”史大奈应了声,细细地琢磨着萧布衣所说的话,浅显中带着世情,同情中带着谅解,不由有些发呆。
萧布衣望见史大奈。却为他感慨。史大奈对孙少方的所作所为也是感同身受,想孙少方是和师父走了不同的道路,史大奈和他父亲亦是如此,更悲哀的是,史大奈到现在还不知道父亲是哪个!
史大奈自从被符平居打了一掌后,变的更加沉默。本来一个内向的汉子更少言语,他只是默默的做事。再不提寻找父亲一事,萧布衣有心劝解,却亦是无从说起。^^^^萧布衣知道,他跟在自己身边,只是为了报恩,可史大奈显然并不快乐。
二人出了内城后,很快到了徽安门,这里还是寂静一片。可却是伏着黑压压的隋兵。均是严阵以待,如同白虎门前般。见到萧布衣亲自前来,隋军均是精神大振。原来元文都早就收买了守卫徽安门地郎将,只等起事的时候放王世充进来,白虎门亦是如此。萧布衣其实早就查明,只是不想打草惊蛇,这才一直隐而不发。内城平乱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