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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收留他做我的牧羊人,家里有数百只山羊,每年过寿、栽秧、打谷、上梁都要杀羊饮酒。我们在牧羊的日子里一天天走向更老。
夫君和牧羊人均早于我而去,但都没享受到土家人的最高葬礼,只是跳了几天的撒尔嗬就土葬了。我之所以能躺在高高的岩洞里,成为一具悬棺的主人,主要是我对家产的控制和对儿子的教化。在尊贵的盐家,夫君走后,便由我坐镇家中,成为受人尊重的长者。我知道自己百年以后,像大多数妇人一样并不被人记住,便在活得正好的时候将家产安排妥帖,吩咐儿子将我置于高处,这样我才成为后人赞叹不已的景观。
在棺材里渐入佳景,飘飘欲仙。我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凤凰,长长的羽毛晶莹光洁,旁边有八只小凤凰围着我啄食,另一只雄凤凰正在展翅飞翔,辨不清是夫君的化身还是黑脸纤夫的化身。
探险者越来越多,大水将淹龙王庙。长江水将逆神农溪而上,我连同我的棺材将被移住博物馆。在岩洞里静躺的最后时刻,我将我的故事讲述出来,只是因为我太寂寞。哗哗的流水依然如故,山雀声声依然如故,高悬于峭壁,无依无伴,只有我千年谛听,千年祈盼。
《杜鹃声声》 第一部分想有一束石榴花
再一次想起榴花,想起环城公园处处盛开的花朵,心便紧紧地抽动。多艳的花啊,哪一朵是我呢?
哪一朵归我呢?在城墙下,抚着大红的橘红的粉红的石榴花,随意拉过一个枝头,枝上都是艳艳的美丽。榴花不大芳香,却耀人眼目。使人想起武则天。武则天不是在古长安光彩照人了吗? 但她流芳吗?当然,古长安与西安总是有区别的。西安并不因榴花的美中不足而疏远它,反之,则将它奉为市花。
我是依着一株石榴树的。看匆匆而来者,匆匆而去者,看妖娆的,看冷艳的。一阵风过,衣裙上斑斑红色。融进了古朴,融进了季节,融进了花蕊。
拾起一捧落红,便捧起一束情感。我将鲜花献给了父亲,献给了病床上的父亲。可是,我没有。我为没有举动而悔恨。曾从一个花店走过,有百合、康乃馨、菊花、玫瑰、太阳花,我向同伴说:我想买束花送给父亲。同伴说:算了吧,咱们这儿又不兴。
就这一句话造成了我的无限遗憾。我的父亲,我深深爱戴的父亲,含辛茹苦一生,生命中的二十多年承受着“右派”的压抑。多的是沉重,少的是欢乐。可以断定,他的一生没有接受过任何人的花朵,没有,绝对没有。如果,如果在他病危的时候接过一束鲜花,一束女儿的鲜花。那么他沧桑的面容又会怎样呢?可是我没有,就在我想买花而没买的第三天,我的父亲永远地离开了我们,离开了这个四季盛开鲜花的世界。可没有一朵属于他,属于我至亲的父亲。
一段时间,每每经过花店,都会心神不定。花使人温柔多思,在花的面前没有凶悍与丑恶,没有卑怯与屈辱,祥和美丽总是占领时空。一次在花店徘徊,有人问我:喜欢吧,送你一束。我摇摇头,淡淡一笑:不是我的。
一位粉脂很浓的女孩从眼前飘过,左手捧着一大束鲜花,有包装纸的那种,右手拿着手机大声说着什么。只一眼,只看了一眼,不知怎的就不敢看她,不敢看那花。
人海茫茫,花海锦绣,每一个人,或者每一种人只属于同类的花。通过人认识花,通过花认识人。我不再认为任何花都是清纯的。在护城河边,我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石榴树栽下的时候,就盼着早日开花,在将来的某个春天遭遇激情。依在树枝上,让爱人在滑滑的长发上置一束榴花,红色的。
我便拥有了一束自己的榴花。
《杜鹃声声》 第一部分往事如霜
往事如烟,往事如云,当你站在高山,站在浩淼的千里湖泊之中,站在融千流,汇百川的大江大河之上,面对波光,面对无垠,面对茫茫天宇,面对千峰万壑,心中的尘埃,心中的沉淀,心中的忧虑,心中的不安会随了江风,随了气流,随了雾丝,缕缕团团而去。将你洗涤成一朵雪山的美莲,瓣瓣花叶尚滴着水珠,在高原无力的阳光下闪烁。
也许,你累了,跋涉了千里山塬,为追寻你的目标。一间茅屋,一所别墅,或一头牛,一匹马。总之为了生存,为了生活,为了比过去生活得更好,你一山又一山地徒步,一河又一河地鸓过。经历过暴雨,经历过风霜,在漆黑的夜里,你仰天长啸,没有别的企图,没有别的想象,只希望过得比原来好。有一天,你得到了,你欢畅了,那是你应得的回报,那是你心之感应。也许,你渴了,你需要给养,需要滋润和温暖,需要潮湿和水分,需要绿色,需要春光,需要除过炎夏和寒冬以外的季节,需要蕴藏,需要汲取,如半坡汲水女一样执着,百年千年的专一和信仰。草木需要营养,山鸟需要营养,骡马需要营养,沙漠之舟的骆驼——人类最忠诚最默默无闻清苦一生的朋友,也需要汲取。万物之灵的你,富于生机,富于浪漫,富于思维和智慧,更需要一支笔一瓶墨水。同样,你需要更多的东西,你的魂,你的灵,你生命的全部。
可以贫穷得没有像样的裤子,没有一颗山芋填进胃里,可以累得走路还在打瞌睡,渴得嘴裂肤燥,但你千万不能拥有一样东西:心累。可我听到了,也看到了,读到了,从你的脸上,从你的眼中,从你的心上,细细地品出了你的心伤,你的发绪,你的双手,你的神态,你的浑身披挂着三个大字:心累了。读到这三个字的时候,我默然了许久,尽管处在人群中,尽管处在喧嚣中,尽管是不能悲伤的时候,心还是隐隐地作痛,作响,那是一种回音,一种呼喊。你不能双手合十独自一人对心诉说,春去了,风去了,就你一人,就你一人独自打禅。淡泊名,淡泊利,淡泊世事注入你每寸肌肤。那是不公平的,你累了,可以歇息,静静地休息,而后你还是一个有力的你。渴了,一杯咖啡,一杯清茶,一掬污浊的河水,或一捧清清的山泉水。那是你自己的事,但我深深地记得你是爱独自徘徊在河边的,水的味道是你告诉我的。今日的你却言你心累了,想必你该回到你热爱的君山,你念念不忘的鸟岛,对了长江水,对了大湖,对了沃野万顷的绿色平原,对了万里雪飘的青藏高原。地好亲,天好近,一方在脚底,厚实沉稳,一方在头顶,近在咫尺。心累了,也可复苏,高原盛不了许多的苦痛,将甘泉和雪水一泻而去。你曾讲过江河的气魄,高原的心境,也应具备一泻千里的希望和大气。
往事如烟,如升腾的晨雾,往事如云,似山间的紫气,若有若无,摸不着,牵不动。立冬过后的霜,冬至以前的霜,那是一种冬讯,一种启示,一种招引,一种凌冽,一种无声的示威与力量,一种刻骨的冷清。没有雨的淋沥,没有雪的温柔,没有春风的和煦,没有秋天的酣畅,那是一种静谧,一种透心的寒冷。不管你曾春风得意,不管你曾沦为路人,往事,总是你生命的一部分,是你历史课程中的一节,无论你以后将伟大,将辉煌,将失
《杜鹃声声》 第一部分超脱
超脱是一种力量,一种释放,一种升华,甚至是一种境界。
超脱是一种安宁,一种净化,一种摒弃,甚至是一种吉祥。
在人生的江河里,在波光粼粼的江之南或江之北,从生命的起始到终结都是在期望与实现的轨迹上运作。辛劳与收获相依相伴,失落与喜悦相互掺杂,但每个时期,每个阶段都有一个主旋律,是悠扬,是激昂,是悲怆,是凄凉。生活张开怎样的臂膀,常常使人陷入迷惘。
迷惘中的人便有了惆怅,迷惘中的生灵便沉默忧伤。生命之河并不平稳宽畅,激流与险滩随处流浪。徘徊在岸边,彳亍在羊肠小路上,心里又会充满希望。什么是希望,真的如雨后的彩虹,寒冬的太阳吗,哦,不知道。
想有一种力量,一种竹笋冲撞春泥的力量。青春的竹林,摇曳的山岗,是笋的幸福,是竹的荣光。自由是抗争的结果,胜利的回报。如果,如果在萌芽状态被连根除掉,被架在烈火上烧焦,又会怎样,可怜的青竹会出世吗,可怜的小青苗。
假如世上没有烦恼,假如世上没有冷漠和争执,生活该是多美好。友善与关爱是一片森林,森林里满是白桦和胡杨,秋风里,白的树干,黄的叶片与夕阳绘制着浓浓的秋爽。秋深了,树老了,叶落了,又是一个年去了。生命就这样在春风与秋意里飘逝,如飘逝的缕缕霞光。红梅傲雪,能在夏日里凛然吗。无奈是否也是一种状态,一种境界呢。
拥有意念的时候失去了个体,失去了最基础的纯粹,盲目的崇尚与求索是棱角分明的标志。山巅上看山下劳作的农人,注视良久则感叹其执著,怜其辛苦。何必行路,何必劳苦,平路拥挤,蹲于道遭踢,躺于道怕踩,如何是好。
想哭的时候能哭出来也算是快事,有泪哭不出的滋味远比负重上山的滋味难熬,与孤独与寂莫与惧怕为伍。哭不出的悲哀是心的悲哀,是心老了,或是有匕首利剑一类的东西刺破了心壁,一滴滴的血缓缓地经过心壁,经过皮肉,流了出来,滴在土地上,滴在薄薄的一层白霜上,将薄霜滴成一点一点的红圈。这个时候的主人,这个时候的伤了心的人儿,是否会精力耗尽,憔悴不堪而奄奄一息呢,不,不会的。伤过心的人,懂得真诚,虽心壁伤痕累累,但终会结一层厚厚的膜,这种膜有着坚韧的耐力与柔劲。筑一个小巢,暖暖地,燃一堆篝火,去一去寒意,抚过苦痛的脸,双手合十久久思想,沉思一个历程,思虑着下一步棋。人生如同一盘棋,一方坐着自己,另一方坐着影子,自己较量着自己。
常常怀疑,怀疑自己的思绪,矛与盾随时斗争,肯定与否定并驾齐驱。幻想着某种祥和,追寻着某种意境,希望不是梦,希望脱去伤感的外衣。
真的,超脱是一种境界。
《杜鹃声声》 第一部分生命之轻
初春的一日,天颜大开,飘飘洒洒下起了细雨,人们喜眉活目地相互祝福,似这小雨能换回一季的收成。在喜悦的薄雾里人们轻松地舒展着筋骨,路边的地上坐着位中年妇女,妇女在哭泣,不是一般的低吟,而是抢天一样的大声嚎啕,看得出这是位刚刚受过强烈刺激的女人,一位失去理智的家庭主妇。女人越哭越有劲,越喊越凶,手中的提篮头上的帕子也被哭得歪歪斜斜。行人如织,车辆如梭,却没一双停下的脚步。人们匆匆望一眼,继续自己的事情。这是一个忙碌的世界。
几年前,乘车去外地,孤孤零零无人搭话,但竖起耳朵听旁人的。一个十八九岁的男孩与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抽着同一种烟,争论着同一件事。
A男人:洞壁得再支些柱子,要不还会塌下来。
B男人:支柱子?现在木材价涨了,你不知道?
A男人:那也不能再塌死人啊。
B男人:几个人算啥,两千一个,不是你经办的吗?
在烟圈的缝隙中,惊颤不已的我立即换了位子。我不敢与这类人在一起,觉得随时都有被杀死的可能。因为我穿了件价值二百元的呢大衣,抵得上十分之一个人,我为这种比较悲怆无比。
秋天即将来临的时候,一位姑娘手持派遣证去单位报到。学校刚刚毕业,一切都是新鲜的,一切都是希望的开始。姑娘为能成为单位的新鲜血液而高兴无比。但没得到工作,一张白纸拿在手中:待岗。姑娘把这两字念了千遍,依在窗前百思不得其解。这座楼曾经是几十年前苏联专家设计修建的,古朴典雅,风姿犹存。姑娘从楼上跳下,不偏不斜跳进了卖早点的油锅里。油锅的主人是一对老模范,也在这幢楼里住着。
将行囊收拾停当,却不知该向何方。来到江边,这是我的母亲河,清清澈澈的汉江。常在江里游泳,常在岸边散步,常在汉江的韵律中歌唱。曾经为汉江作过一首曲子:美丽的汉江你从哪里来/从先秦的历史中走出来/美丽的汉江你流向何方/流进秦巴山我的故乡……
虽然热爱故土,虽然喜欢汉江,还是想在汉江里寻找生命的再生。当水花将我一浪浪地拍击时,四肢并不划动,在激浪里静若处子。这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幸福。只有对生命强烈热爱又将放弃的人才体验真切。巨大的幸福使我忘记了世界。
生命是延续历史的纽带,有时很重,有时很轻。在生命的历程中谁也把握不住自己的命运,虽然有自己掌握着自己命运的说法,那只是官话。生活中有几人能主宰自己?而在喜庆的环境里大哭的妇人,在小矿中塌死的民工,跳楼自杀的姑娘以及寻诗的我,难道不知生命的尊严,生命的分量吗?
眼前展现的是一连串的生命之轻。
《杜鹃声声》 第一部分感觉
感觉于人,于生灵,于自然界,皆有之。
感觉是一种对事物的主观感受和自觉体验。
感觉属于感情细腻,善于思索者。
很长一段时间,独自苦闷,对身边的一些人与事思来想去,生怕多说些什么而引起不愉快,又怕做错什么事,惹些麻烦。所以唯唯诺诺,提心吊胆。有天我走了出去,到了海边,到向往己久的海的怀抱里畅游,立于汹涌的浪里,水天一色,一种心中久蓄的血液激动着我。这个时候,我感到自己就是一朵浪花,与大海同呼吸共命运,与海共融,是一种超越媚俗的情感,一种海阔天空任鸟飞的大气,感觉海的激荡是一种享受。
曾陪两位歌舞剧团的演员上街买东西,边走边向二位介绍陕南的空气如何清新,气候如何四季分明,近几年经济发展如何之快。正说到热闹处,街边猛地横过一个乞丐,烈日炎炎之下几乎裸体,蓬头垢面无所顾及。我张着的嘴半天合不拢,二位演员也默然地走着。
这种感觉很难堪。但很大程度上,感觉是一种有弹性的东西,可好可坏,有时只能意会不能言传。舞厅里有两人共舞,一方大谈海说,而另一方则沉默不语,沉默方如果说:不要说话,让我感觉一下。另一方一定会吃惊。感觉什么呢,感觉异性的存在,环境的优雅或气氛的恬静吗?的确,感觉是一种欲言又止的情愫,也是一种超越纷繁的享受。
孔子曰:登泰山而小鲁。居高者知全局,这是一种感觉,一种体验。久居西北,向往江南。江南好。西北的陶罐瓦片难道不美吗,粗糙的外表里深含着千年精华,亭台楼榭诚然好,黄天厚土自有魅力。只是感觉不同因而好恶不同罢了。
正如对完美的追求一样,十全十美的感觉何处有,一切尽在历程中。感觉是一阵敏感又传情的风,飘到哪,哪就会产生微澜。只是在心里。
《杜鹃声声》 第一部分放牧真情
给我一份宁静,好吗。
不要让我落入尘网,我是不愿进入喧嚣的啊。
我是天边的一片云啊,洁白是我原始的容颜,不要强加给我色彩,天空容易走失梦幻。不要浸蚀我的精神,不要摧毁我的情感,留下我的思想,留下我的灵感。
我是自生自息的小草,生长在溪边,春绿秋黄,几度夕阳。眼见过旭日东升,暮色苍凉。晨风里饮过露珠,狂风中摇曳身腰。拒绝怜悯,拒绝妖艳,拒绝滚滚红尘。
渴望飞翔,渴望高远,渴望走入圣洁的殿堂。渴望远行,渴望流浪,渴望独自享受阳光。奇石怪松琼瑶漾漾,可以洗涤思想。惊涛拍岸渔翔海底可以纯净忧伤。
希望纯真,如同希望时光倒流;希望童趣,如同希望空气与灵光。
崇尚真诚,崇尚火热的激情,友谊是万古传诵的歌谣。爱情的火焰一旦燃烧炽烈悠长。爱不受时空的阻隔,两心相知是天的赐赏。哪怕短暂如梭,美好的心情也会延伸至金黄。人间的爱情博大精深,有谁能逃避真诚的爱呢。
想有一池水,一池天池的绿液;想有一座山,崇山峻岭中最幽的山谷;想有一条江,一条雪域高原的江;想有一方土,一方横断山的土;想有一方天啊,一方高寒草甸的蓝天。在这山这水这天这地之间,着一身云的衣裳,植花种草,放牧随意,放牧真情。
《杜鹃声声》 第一部分记忆的重量
这是一位七十四岁的老人,慈眉善目,面容白皙,穿一黄花缎织马夹,黑头帕,将油炸红薯片咬得脆响。
可以称她为奶奶,也可以称为阿姨,从她的面容神情一点也看不出岁月的沧桑。老人善谈,向我打问经书里不认识的字,我也正要打问古庙的历史,我们便有